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内心是愿意的。
可她只能回之沉默。
她不会处理一段长期的关系，也不相信有人能像爱自己一样长久，因为身边从无团圆的例子。既然没有圆满，何必求圆满。
捏着五颜六色的相纸，闻晓笑得比哭还难看，眉毛皱巴巴拧在一起，却意外逗笑了黎时，“我的提议这么恐怖吗？”
闻晓干笑两声，“如果我说还没准备好，你会不会生气？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我害怕走进婚姻……”
黎时拉过她手腕，满眼都是手里那沓相片，合影里他的表情始终如一，但她的表情格外丰富，一直在挤眉弄眼做鬼脸。
好可爱的小朋友，抱在怀里暖乎乎的，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红润的嘴唇只想再亲一亲。
闻晓捂住他嘴巴，“你在听我说话吗？”
黎时顺口答应，“在听。”
闻晓收回手，“那你重复一遍。”
黎时顿了顿，“……要不你重新说。”
闻晓咬牙切齿挣脱怀抱，掀了帘子就往外跑，没走几步被当场捉住。
“逗你的。”他只是无声地笑，替她提起裙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需要担心我，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然后呢？”
“我们先回去。”
闻晓张张嘴，有些不甘心，“就回去了？”
黎时看着她，“还有事吗？”
两人对视一会儿，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闻晓感觉似乎被他拿捏了，于是换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还没吃饭。”
闻晓抬头问他：“你不饿吗？”
黎时非常配合地“嗯”了声，“是有点。”
闻晓抠抠下巴，“吃什么呢？”
*
“这也太好吃了！”
“有这么夸张？”
闻晓淡淡说：“家常菜而已。”
贺遂夹起排骨，“你男朋友是大厨吗？”
闻晓眨眨眼睛，没有回答。自从那天夸某人厨艺见长，他就果断承包了午餐便当，每天换着花样做菜。
看得贺遂眼馋，筷子直往旁边伸。
闻晓大方分享，“以后我让他做两人份。”
贺遂好奇问：“可以吗？你在家不做饭？”
闻晓回答：“我会做饭，不过现在都是他下厨。”
贺遂很是感慨：“日子还能这样过？我从小就要做饭，爸爸说现在给哥哥做饭，以后给老公下厨就更有经验。”
闻晓提问：“你同意这种观点？”
贺遂茫然摇头，“听着不太舒服，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女孩迟早要嫁人，提前掌握生活技能也没错。”
“有人跟你哥哥说过这些话吗？”
“好像没有……”
“那就从明天起别给他做便当了，因为接下来你的工作会很忙。”闻晓将最后一块排骨夹给贺遂，“遂遂，愿意来做我的助理吗？”
贺遂没反应过来，愣愣盯着闻晓。
闻晓继续说：“你以笔试和面试双第一考进集团，入职定薪远高于贺年，我不觉得你像他说的那样笨。现在有个行政部的位置，你要不要证明一下自己？”
贺遂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女性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
很快，人事调动通知公布。
闻晓和贺遂换了办公室，搬走后贺年目瞪口呆，拉桑贺遂打听许久，什么都没问到被苏越叫去谈话。
办公室还坐着一个人。
“我需要你们在董事会上作证。”
苏越向两人添茶，开门见山说：“汤雪，陷害闻晓的事情，是我求上面保下你。贺年，你得罪的可是黎总。如果不将他俩拉下来，你们还能在公司混下去吗？”
汤雪早已被说服，俞依依不肯见面，只有投靠苏越，公事和私仇一起算。她看向犹豫不决的贺年，“假如苏总离职了，你还有什么机会吗？闻晓那种小心眼会放过你？”
贺年试探说：“听说闻晓是董事长千金。”
汤雪笑了声，“充其量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即便董事长将她提到那个职位，也为了试炼他儿子，最后接班人还是小俞总。”
苏越又劝：“如今你妹妹跟她走得近，如果你们兄妹俩同买一只股不是很危险？别忘了俞依依还在公司。”
提到守口如瓶的妹妹，贺年气不打一处来，老实人还能比他先升职，过段时间还不得爬到他头上了。
贺年端起茶杯，“我听苏总的。”
汤雪看向苏越，“我也是。”
而被买码的当事人俞依依正在摆烂。
办公室门关得严严实实，任谁敲门她都是一通乱骂，接着就是摔东西的声音。行政部同事劝说无果，跟闻晓汇报了好几次。
“登记摔坏的办公用品，到时候找俞主任原价赔偿。”闻晓看了眼手表，“你们不用等她，按时下班吧。”
大家渐渐散去。
许梦挎着包过来，“闻总，还不下班吗？”
闻晓看看俞依依方向，“还得哄妹妹。”
许梦啧啧嘴，“那我不等你了。”
闻晓余光瞄外套里的紧身短裙，忍不住叫住许梦：“梦梦，相亲对象靠谱吗？你们准备去哪儿约会？”
“什么，你要去约会？”
谢谦站在办公室门口，大惊小怪问：“谁给你介绍的相亲？他叫什么，多少岁，哪里人，做什么的……”
许梦打断：“你查户口啊。”
谢谦追问：“怎么没听你提过？”
许梦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谢谦怒吼：“怎么没关系了！白眼狼！”
闻晓斜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看他俩拌嘴，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情况，局内人偏偏还在相互拉扯。不过，她尊重许梦的意愿，在这件事上不会多嘴。
两人嗓门越来越大。
对面办公室“唰”地下打开。
“你们在闹什么，吵死人了！”
许梦回头，“俞主任，这是下班时间。”
谢谦拉拉许梦袖子，“别说了，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许梦看看谢谦，再看看闻晓，“先走了。”
闻晓点点头，“祝你约会愉快。”
看到嬉皮笑脸的谢谦，难得黑脸成这样，闻晓心情大好，进行下一项任务更有精神了。跟俞依依对视一眼，对方翻了个白眼就要走。
“司机没来，你坐出租车回家吗？”
“你怎么知道司机……”
俞依依还没说完，俞太太的电话打来，只让她先别回去，然后匆匆挂断，回拨过去提示关机了。
大概是俞成松又闹起来，想到那个享受一切却不好好珍惜的哥哥，和为他担忧得天天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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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俞太太，俞依依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不回去帮忙，妈妈完全拿他没办法。
翻出手机打车，显示排队一百多人。
俞依依咬咬唇角，抬头看向闻晓，“你会开车吗？”
闻晓晃晃车钥匙，“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
家里帮佣站了一院子。
闻晓停车问他们，“怎么都在外面？”
一群人满脸愁容，“太太让我们都滚。”
俞依依趴在窗口，“妈妈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俞依依推门跳下车，怒气冲冲过去要骂人。闻晓跟上拉住她，“我们直接进去。”
俞依依大力甩开，转身往家里跑。
闻晓安排好帮佣后，开门正好看见俞太太举起相框，旁边的俞依依没有拦住，全家福躺在地上，玻璃摔了个四分五裂。
“妈妈，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没话可说。”
俞太太指着丈夫：“俞海洋，你个混蛋！”
俞海洋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两个女儿都在场，他压着愤怒警告：“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注意分寸。”
俞太太哭得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咒骂。俞依依听得一头雾水，拉起她坐到沙发上，“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俞太太别过脸，没有回答。
俞依依看向老俞，“爸爸，是不是哥哥的事情，他惹你们生气了吗？我去找他说说。”
俞海洋更不会跟她解释，沉默着坐在一旁，时不时轻咳几声。整个客厅空荡荡的，四个人相顾无言，家里安静得可怕。
闻晓倒了茶水过去。
俞海洋神情缓和了些，“只有你懂事。”
闻晓不置可否，端起茶杯走到俞太太跟前，“消消气，在家里吵架，可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俞太太没接茶杯，抬起头看着闻晓，似乎看到那个去世多年，却好像永远如影随形的女人。当年自己从中作梗，不光是为了拆散他们，更是为了闻砚秋的命。
很好，风水轮流转。
她的女儿回来报仇了。
俞太太打掉闻晓的手，茶水洒出来，她冷笑一声，“有你的存在，我还不够笑话吗？”
俞海洋厉声呵斥：“你闭嘴！”
俞太太站起来，“我已经憋了很久了！”
俞依依扑过去，“妈妈，别火上浇油，爸爸非常生气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哥哥怎么不在家里？是不是跟阿念出去了，我叫他们回来认错好不好？”
“滚开！”俞太太推开俞依依。
“妈妈？”俞依依倒在沙发上，不可思议看向俞太太。
“你哥哥是个废物，你也是个废物。”俞太太双眼猩红，浑身都在颤抖，“阿念贴身照顾你，可你连身边人的背叛也毫不知情。”
“哥哥要喜欢她，我也没办法呀！”
“不是你哥哥！”
俞太太放声大笑，笑到眼泪直流，笑到捂着肚子倒下，笑到俞海洋拂袖而去。俞依依从未见过妈妈如此疯魔，害怕得直接僵在原地。
闻晓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俞太太，转头跟俞依依解释：“你哥哥已经知道，现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买醉了。”
俞依依声音哆嗦，“什么意思？”
闻晓说：“是爸爸要跟阿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