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从厨房探出脑袋,“您吃辣吗?”
黎太太轻笑了声,“能吃一点。”
很快传来切菜的“嚓嚓”声。
黎太太低头笑,上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大概是在三十几年前。那会儿她还没结婚,在家里帮着做菜,一家人在厨房有说有笑。
平平淡淡的幸福,离她越来越远。
黎太太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我来帮你。”
“哎——吓我一跳。”
闻晓赶紧放下菜刀,“感觉好些了么?”
黎太太点点头,“不是血压高,也不是心脏问题,就是贫血的老毛病。”
闻晓递上一卷大白菜,“那您洗菜吧。”
黎太太微愣半秒接过,以为闻晓会拒绝,两人再拉扯半天。贵妇人对厨房物件有些生疏,盯着简陋的水龙头不知道该用冷水还是热水。
“把菜叶撕下来,用冷水冲冲。这是郑姨他们种的蔬菜,没有农药,洗洗泥土就好。”闻晓报上菜名,准备弄三道菜,再打个鸡蛋做炒饭,“您也饿了,我们简单吃点?”
“很丰盛。”黎太太配合闻晓,香辣味道四溢,馋得她自顾自拿起筷子,“晓晓,谢谢,黎妈妈不应该为难你。”
炒饭出锅,闻晓给黎太太选了个大号碗,“爱子心无尽,呼儿问苦辛。我明白的,您不必在意。”
两人边吃边聊。
闻晓瞧着黎太太比她还瘦,手腕不见肉,薄薄皮肤裹着纤细的骨头,好像筷子都拿不稳,“一整天您都没吃东西吗?”
黎太太手腕一顿,没了说假话的力气,“不是今天没吃饭,而是从来都不吃饭。我已经不知道饱腹是什么滋味。”
三十年不沾荤腥,不吃碳水。
每三日吃两顿,每五日添加小块鱼肉。
作为黎氏集团最漂亮的“吉祥物”和“社交招牌”,既享受了豪门顶级保养,就不能在新闻上看到赘肉,甚至不能丑、不能老。
她的样貌和穿着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为什么呀?”闻晓不理解,黎太太已经退圈,没有大荧幕的上镜需求。她夹了几块肉放进黎太太碗里,“身体最重要啊。”
黎太太大口咽下。
就让她放纵一次吧。
“晓晓,你知道那个药丸是什么吗?”
“该不会……像电影里用血肉做的美容药?”
黎太太失笑,“当然不是了,不过也差不多。”
她放下筷子,“一种致人重度贫血的美白丸。”
闻晓恍然大悟。
以前选美比赛以性感、自然、生命力为主流审美,而如今的流行趋势越来越幼态化。为了维持“最美小姐”的称号,看来黎太太吃了不少苦。
“那您头晕是因为贫血吗?”
“不仅仅是贫血。”
黎太太站起来拧开盘扣,左肩有大片淤青,后腰还贴着药,“黎时父亲有严重的暴力倾向,黎家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可是每一个人都在装傻。”
“黎氏的儿媳妇、孙媳妇,不能有自己的工作,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我因为只生了一个孩子,被黎家长辈随意谩骂,罚站、禁食、关禁闭更是家常便饭。”
闻晓跳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啊?”
黎太太摇摇头,“公然离婚只会被圈子抛弃,连生存都是问题。被人养了三十几年,我压根不知道怎么赚钱,怎么独立生活。”
“那您的家人呢?他们也不愿意帮助吗?”
“没有家人。”黎太太连哭都没力气,“父母过世了,没人愿意站在我这边。”
“所以晓晓,但凡你有父母撑腰,我不会忍心拆散你们。
如果你只是图钱图利的孩子也就罢了,可是那偏偏是个只图钱图钱的家族,感情那一套在经济利益面前行不通的。
我不仅仅是为儿子考虑,更是为你考虑……”
闻晓没说话,黎太太自揭伤疤,说得入情入理,她该怎么反驳才好?感情真的会高于一切,让人完全忽略现实吗?
天壤悬隔。
是经济的差别,更是阶级的悬殊。
就算她是神女,也填不了泾渭分明的海。
更何况她不是,她谁也不是。
迟来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毁天灭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黎太太轻声细语,给她最后一击,“看到我的样子,你还愿意成为下一个黎太太吗?一只冠夫姓的金丝雀。”
*
一礼拜过去。
答应按时回来的人,杳无音信。
微信对话还停留在那几份文件。
从早到晚,从春到冬,他计划着未来每一天。
就连冰淇淋有哪些口味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已经看了很多遍。
从开始到现在,从甜蜜到苦涩,只剩心酸。
就算是温柔体贴的他,在计划里也下意识忽略她的工作。像是他闲暇之余的玩伴,只要他需要,她就得随叫随到。
“喂——你还做不做炒饭了?”
顾客等得不耐烦,大声呵斥走神的人。
闻晓匆匆收起手机,“给您打包吗?”
顾客指指锅,“怎么吃?你没闻到一股糊味?”
她连连道歉:“那我马上重做……”
“不吃了,这个样子谁敢吃?”顾客转身就走。
“诶……”闻晓挽留无果,倒掉锅里剩余的炒饭。
“你好像不在状态?”郑姨凑过来问。
这几天她不是漏掉点单,就是忘记顾客的口味要求,今天直接把锅子烧焦了。
前阵子分手也不见这么失魂落魄的。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我去洗锅了。”闻晓只想逃避。
“等等。”郑姨抓住她,“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黑眼圈,今天就回去休息,我帮你收拾就好。”
“不用。”闻晓习惯了,黑眼圈早就不当回事。
郑姨还是拦住她,“你在这里也是心不在焉。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见你想见的人。”
闻晓的鼻音重重,“假如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见的人不能见,该怎么办?”
郑姨想都没想就说:“先做了,先见了,再考虑能不能。”
闻晓复述了一遍郑姨的话,突然扔掉手里的锅,抱住郑姨,“姨,你简直是哲学家!”
郑姨拍拍她的手背,“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闻晓搭车直奔目的地。
小区保安瞧见陌生面孔,刚想上前阻拦,她摸出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
保安一愣,立即鞠躬开门。
闻晓目不斜视,越过保安走进小区。
上次来被拦在外面,但她并没有生气。这次来畅通无阻,反而觉得难受。阶级分明的地方,连保安都是看人下菜碟。
钥匙是黎妈妈给的,她说:“如果想清楚了,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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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比较好。”
站在黎时的家门口,心脏突突直跳。
她捏着钥匙,却鬼使神差输入密码。
“欢迎回家——”大门打开。
“真的是0909……”闻晓喃喃自语。
他来D的时间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
黎时忙得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
他忙完赶回来,时间还是比约定的晚了一天。
刚落地他打去电话,她关机了。
在补瞌睡?
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些文件都看了吗?
——好多问题想问,心里像猫抓似的。
对她又想念又气恼,七八天了也不见得她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来问问他。
当他在机场看到花店,瞬间就把自己哄好了。应该是他的问题,是他没有主动联系她。
买束花赔礼道歉吧。
助理见他在向日葵花束前驻足,很有眼力见地喊来老板买单。老板做了精美的包装,“请问先生要邮寄还是带走?”
“带走。”黎时婉拒助理帮忙拿花。
助理点点头,跟在黎时身后提醒,“司机已经到停车场了。”
俞太太盯得也太紧了。
不过也难怪,小俞总因为股份的事情还在和他父母闹。他不服气作为老俞的长子,为什么经营权没有,股份也不是最多的。
“公司的车修好了?”
“没,之前那辆车因事故报废了,这是新车。”
“谁给签批的?”
“没走公司账,是俞太太掏钱……”
黎时“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助理闭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跟司机回公司一趟,跟谢总助交接工作,然后放假休整几天。”黎时的意思是,让助理和司机都别跟着。
但谢谦带出来的实习生会举一反三,“好的黎总,这次出差的工作,我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跟其他人提起。”
黎时颔首,“很好。”
助理被夸胆子变大,“黎总,这花送给女生?”
黎时嘴角勾勾,没怪他多嘴,“嗯,我这样去见她合适吗?”
风尘仆仆的,是不是有些不够诚意?
会议结束直接赶去机场,他还穿着套严肃的商务西装。整个人看着压迫感极强,透着强势逼人的气场,一个眼神过去就让人发抖。
助理真心建议:“不如您先回去调整一下?”
黎时虚心请教:“如何调整?”
助理:“换身温柔的衣服,然后多笑笑……”
黎时听劝回家。
一进门,就听到楼下有动静。
黎妈妈已经离开,保洁人员不会在晚上过来。难道是俞太太的人?或者是黎家人派来的?
想要绑架他,不是那么容易。
一般打手,他能在几招内制服。若是人多,也能在几个来回中找到破绽,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蝴蝶刀,悄悄靠近楼梯。
屏息敛声,专心分辨声音的方向。
“不忍揭晓的剧情,我的泪流在心里,学会放弃……”婉转的嗓音传来,是个不请自来的女乐手在唱歌。
黎时无奈叹了口气,收好蝴蝶刀。
他推开虚掩的门,七年前的画面跳出时间,以更加鲜活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这台架子鼓,终于等到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