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VIP]
一切发生的过快, 小刺猬四肢趴在剑身,铁剑失去灵力控制,倾斜往下坠。
趴在上方的小刺猬滑落,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 四肢不时往前蹬两下。
铁剑“叮咚”坠地的声音引得不远处的人看来。
小刺猬大脑空白, 欲泪无泪地蹬着爪子想要起来,可不知怎得了, 有东西死死地钉着她, 让她动弹不得。
灵识内全是卞凝和应滟的传音,询问她在哪里。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 小刺猬随意编了个理由,只说两柱香后回去。
不知宁依适才有没有看见她从人形变成刺猬形。
只希求宁依没有看见。
“星星?”裴依宁惊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女人蹲下身,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小刺猬,“你在这做什么?”
小刺猬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望着裴依宁的眼睛,里面注满了疑惑和不解。
天真懵懂的样子, 仿佛刚看见她。
保险起见, 小刺猬故作不经意地问:“我刚刚来, 你没看见吗?”
裴依宁眼底的茫然之色更甚:“我只听见有声音响起, 便顺着声音传来处走过。刚刚的声音是星星发出来?”
她扭头, 一把铁剑静悄悄地扔在小刺猬附近, 这么明显的剑当做看不见有些说不过去了。
裴依宁探身取过那把铁剑,上下打量, 内里残留着水属性灵力, 剑尖沾有泥土和草屑。
是剑落下时,剑尖先着地造成的。
裴依宁眼神暗下去。
小刺猬冒然闯入灵丹堂附近, 又在空中胡乱飞行,降落时的速度更是不加控制。
尤其是小刺猬从剑身滑落时,她呼吸凝滞,耳畔边只余下风过草动之音。
好在没事。
裴依宁按下心绪,抚摸过剑柄处的简单纹路:“星星是御剑来的?”
小刺猬含糊地“嗯”了声。
确定宁依并未看见前面发生的事,她悬着的心放下:“等会告诉你。”
眼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从地上起来。
小刺猬咬着牙挣扎得越发厉害,但拢在后背的刺依旧钉在地面,形成一层阻力,她愈要起来,后背的拉力愈大。
有种身体和刺分离的错觉。
裴依宁歪头:“星星?”
小刺猬目光下移,对上裴依宁的视线,清了下嗓子:“宁依……”
她顿住,心觉丢人,耳根烧得厉害,连带着,延续而下,是整个身体都被燥热。
小刺猬快要成为一只红刺猬了。
裴依宁:“嗯?”
好丢人啊,小刺猬心中呐喊,面上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压制着声音,囫囵地吐出一句话。
裴依宁没听清:“星星,你说什么?”
小刺猬别过头,淡绿色的青草地缓解不了她的心情,往日抬眼就是的治愈蓝天也无法止住不断涌上的羞耻。
深呼吸,憋住气,小刺猬眼一闭,心一横:“我刺卡在地上了,捞我起来。”
说完这句话,小刺猬哭瘪着脸,紧闭双目,动都不动一下。
裴依宁诧异,再一看小刺猬的姿势。
四只爪子缩在小肚子上,靠近草地的几根刺弯曲着点在地面。
从剑身上滑落时,小刺猬背对而下,正中央对着草地的刺,在力的作用下,直直地插入草地。
怪不得小刺猬到现在没起来。
裴依宁了然。
再一看小刺猬羞恼的模样,裴依宁无奈地扯住唇角。
她丢回铁剑,双膝跪在地上,上半身下伏,双手拢在小刺猬两侧,轻轻地左右来回晃动小刺猬的身体。
草地松软,禁锢后背刺的力度减少,但依旧不是小刺猬可以轻易爬起的。
裴依宁在此刻松手。
肚皮周围的热度散去,小刺猬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裴依宁安抚她:“别急。”
这样将小刺猬带出来,刺上沾染的泥土过多,一时不注意,可能还会折断小刺猬的刺。
裴依宁打算换一种方式。
她取过刚放下的剑,以小刺猬为中心,剑尖挪动两分,剑柄往下一按。
剑尖插入草地的闷声响起。
入地半尺,裴依宁斜侧用力。
小刺猬感到身下的草地在涌动。
随后,剑上抽,移动,裴依宁眼眸中灵光流转,干净利落地将小刺猬挖出。
手一松,剑回直,插在地面。鲜猪付
她重新护住小刺猬的两边,手指点在小刺猬的肚皮上,避开两边的刺,将小刺猬抱起来。
小刺猬刺上的土淅淅沥沥地往下掉,但有部分刺入太深,土是湿的,黏在小刺猬的刺上。
刺被染得脏兮兮的。
小刺猬连忙使用净身术。
身体上干净了,心理还是觉得应该用水洗洗,才是真的干净。
小刺猬嘟着唇,闷闷不乐。
御剑而已,怎么能出这么丢人的事。余光瞧见还抱着她的女人,耳根的热度再次提醒她是如何被自己的小跟班从草地中挖出来的。
可恶啊。
真就一点面子不剩了。
小刺猬五官上是肉眼可见的无力和悲伤。
偏偏这时,面前的小跟班还要说一句:“星星,可有哪里不适。”
她的灵力没入小刺猬的身体,并无内伤,她仔细检查过小刺猬的表面,也无外伤。
是个健康的小刺猬。
小刺猬闷闷地:“不舒服极了……”
裴依宁紧张:“哪里?”
小刺猬喃喃自语:“心里……心里好苦……”
裴依宁:“……”女人轻笑,旋即意识到她所言何事,安慰,“无碍,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小刺猬支起眼睑:“你看见了。”
裴依宁:“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小刺猬生无可恋:“你就是看见了……”她重重地叹口气,声音低沉,“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啊。”
形象没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小跟班面前说这说那。
小刺猬越想越难受。
裴依宁敛住笑意,护着小刺猬靠近,她眉宇间皆是柔和:“星星在我这的形象一直很好。”
小刺猬不再哼哼唧唧,狐疑地看她,她继续说:“星星刚才的模样很可爱,也很……”她回忆小刺猬掉落时的场景,“也很勇敢。”
小刺猬眨眨眼:“真的?”
裴依宁笑:“真的。”
小刺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被很好地安抚好,整只刺猬又神气起来:“我是最勇敢的刺猬。”
裴依宁顺着她的话:“是,星星是最勇敢的刺猬。所以,刚刚星星是在御剑飞行吗?”
那把剑太明显了,否认不了。但小刺猬还不准备告知宁依她是剑法阁的弟子。
小刺猬半真半假道:“是,闲来无事,从剑法阁那借了把铁剑,想要试试御剑飞行,不想有所失误,让宁依见笑了。晚些时候,我便将这剑归还。”
她欲盖弥彰地:“还是要用自己的武器才好。”
裴依宁不置可否:“第一次御剑?星星真的很勇敢。”
话题好似跑偏了,这句话不像是夸她的,小刺猬谨慎。
但宁依的表情过于正常,就连语气中都带着艳羡。
小刺猬受用地接下,却也心虚:“昂,宁依知道就好,别夸了。”
裴依宁含笑点头。
此地乃是灵丹堂地盘,就近之下,小刺猬选择跟裴依宁去洗洗。
这里距离之前那处溪流极近,裴依宁将小刺猬带过去,在亭台上,小刺猬还有几分犹豫。
她再三向裴依宁确定:“宁依,真的可以在这里面洗澡吗?”
上次宁依就说过,这条溪流是灵丹堂专门牵引出的,用来洗澡,会不会不好。
小刺猬总是顾虑良多。
裴依宁取出一条手帕,摊开在掌心,沿着亭台铺成的石路往下,手一伸,手帕浸泡在溪流中。
流水冲刷她的肌肤。
小刺猬几步跑来,小小的身形蹲在裴依宁身边,建议:“不若去之前我们洗碗的那条溪流洗?”
能洗碗,洗个澡应该没什么吧。
那条溪流就在裴依宁居所附近。
裴依宁拧开手帕,湿润的手帕擦在小刺猬的脸上,温凉的触感让小刺猬自觉噤声。
裴依宁虚虚地拦住小刺猬,细心地擦拭完小刺猬的脸颊,才是道:“没关系,不会有影响,星星就在这里洗吧。”
这里的溪流内里含有的灵力是明越宗各大溪流之最,有洗髓伐骨之效,能为小刺猬带来更多的益处。
她已经提前在周围留下灵识感知,一旦有人进入感知范围,她将第一时间知晓,不会暴露小刺猬的存在。
见小刺猬不肯下水,裴依宁道:“星星不愿意的话,可以用盆接水洗。”
小刺猬唇紧紧抿着,小爪子也紧紧握着,艰难开口:“宁依,你能去另一边吗?”
裴依宁眨眨眼。
小刺猬扭捏:“你在这,我……我放不开。”
裴依宁:“……”
裴依宁:“好,我去亭子那坐会。”
“不行的。”小刺猬厉声拒绝,复又意识到声量过高了,急忙降下去,小声说,“在那,你也能看见……”
裴依宁无法:“我背对着,可以吗?”
小刺猬垂头思考,数秒后,她点点头:“也可以,背对着。”
后面三个字的字音明显咬重了几分。
裴依宁缓步沿着石阶回到亭台,坐在离溪水最近之处,小刺猬可以随时可以她的身形。
见她坐下,小刺猬等了会,拍拍身上的刺,下肢的两条爪子弯曲,跳入水中。
水珠溅起,砸在溪面,绽放出无数水花。
溪水温凉,毛发被尽数染湿,小刺猬抬爪,先是清洗肚子,随后身体往后扬,让后背的刺充分与水面接触。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条溪水中,小刺猬只觉神清气爽,体内缓慢运转的灵珠小幅度颤抖,丝丝缕缕的灵气包裹在灵珠周围。
小刺猬四肢蹬水,玩得不亦乐乎。
她时不时还会看向亭台处那位背对着她的女人,女人坐姿始终未变,泼墨长发随风轻柔舞动,腰身板正,身姿挺拔,青绿色的衣衫无形中为女人增添了几分岁月静好。
小刺猬在水中游动,忽而发现几条青鱼从她面前游过。
与那日在宁依洞府中食用的鱼很像。
小刺猬心虚地别开眼,她记得她当时吃得很开心。
可别被认出来了。
那几条青鱼很快游走,小刺猬的注意力转回亭台上的女人。
她起了玩闹的心思,两只小爪子捧起一摊水,用力地向亭台上的人撒去。
但力度不高,很多水从爪缝中溜走,还有的,是在到亭台的半途中无力摔落,打在她仰起的脸上。
少数几滴,突破高度,穿越阻碍,落到裴依宁的发顶,几息之间,融入发丝,在其中点缀出深色的湿润。
裴依宁下意识要回头,因小刺猬先前的不许,生生克制住。
又是几滴水珠打在发顶,两肩。
裴依宁无奈,温声:“星星,洗好了吗?”
小刺猬嬉笑声传出:“洗好啦。”
裴依宁又问:“我可以回头吗?”
小刺猬这是没有立刻出声,片刻后:“可以了。”
裴依宁转身,手臂搭在木质横栏上,小刺猬大半个身体泡在溪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刺猬的眼中宛如夏夜星辰,明灭闪烁,当她看过去时,那双眼弯弯,晃着笑意地对她举起合拢的爪子。
里面藏着刚捧起的水。
裴依宁忽而一笑。
小刺猬怔愣一瞬,双爪忽而分开,所剩不多的水重归溪流。
裴依宁歪头,刚刚小刺猬的样子,分明是想让她回头,对着她的脸泼水。
她都做好被泼的准备了,小刺猬怎么突然放弃了。
她支起手肘,凝望下方肆意的小刺猬。
原以为会化作人形,所以才让她背对着,可如今还是刺猬形,开始不让看,现在怎么又让看了。
星星的想法,她捉摸不透。
小刺猬在裴依宁回过头后,全程便只将脑袋露在外面,可她忽略了,溪水清澈见底。
水下之物一览无余。
小刺猬洗好后,从溪水中跳出,残留在身上的水打湿地板,被阳光一照,肉眼可见地蒸发变干。
她甩甩头,又甩甩身体,水珠四散朝周边飞去。
裴依宁刚走下来,就被她甩了一身水,其中几滴甩到她的手背,蜿蜒而下,串联至一起,形成更大面积的水珠。
女人不在意地抹去,几步来到小刺猬的身边,素手一伸,一块干净的手帕出现。
小刺猬看了她一眼,接过手帕,胡乱地劈头就擦,甩出的零星水渍在阳光下,呈出不同的光色。
她这个擦法有些粗暴了,裴依宁轻轻按住小刺猬的爪子,拿回手帕,点在小刺猬的额头:“星星别动,我帮你。”
小刺猬弯腰垂头,猛然意识到她现在的身形本就矮,再这么一低,岂不是更矮了。
默默地把身板停直。
裴依宁没注意到这点。
擦拭完后,裴依宁就着溪水洗手帕:“星星,去我那里吗?”
小刺猬摆摆爪子:“不去,我还有事。”
她传音告知卞凝和应滟的时间是两柱香,眼见时间快到了。
她问:“宁依,那把铁剑呢?”
裴依宁取出给她:“这么急吗?”
小刺猬道:“嗯,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啦。”
裴依宁唇角下弯:“不客气。”
目送小刺猬远去,裴依宁垂眸,那条浅蓝色的手帕被叠好,正下方,是一滩将干未干的液体。
是小刺猬带出来的溪水。
她再一抬头,背着长剑的小刺猬不断往前移动,长剑低悬于地面,随着小刺猬的跑动,颠簸不断。
裴依宁眯起眼睛,视野变小,恍然间,直立而起的小刺猬背着长剑的形象映入脑海。
很是可爱。
再看去时,小刺猬已经消失不见。裴依宁坐在亭台上,遥望剑法阁的方向。
小刺猬气喘吁吁地在两柱香的末端抵达剑法阁,此刻的她已经变回了人形。
云榆将铁剑从后背抽出,握在掌中。
卞凝和应滟正在原先的地方等她。
云榆看见两人,不免吐出一口气,歉意道:“让你们久等了,遇到些事耽误了。”
卞凝摇摇头,示意无事。
应滟几步走到云榆面前,眉心紧皱:“是不是御剑出错了。”
云榆“嗯”了声,将当时的大致情景说出,只是省略了她和宁依相遇的情节。
应滟大惊:“坠剑,那你可有事。”
云榆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有事的话,兴许是不能站在你们面前了。”
她笑着绕过这个话题:“为何会突然坠剑,你们先前遇到过吗?”
应滟和卞凝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给不出答案。卞凝道:“去问问杜师姐?”
云榆点头,这个问题若是不解决,未来若是再出现同种问题,再次坠剑,轻则受伤,重则小命不保。
三人去找杜寻雁。
杜寻雁正在与一位师姐说笑,云榆三人适当保持距离,在杜师姐看过来时,云榆挥了下手。
杜寻雁指了指她们三,对闲谈的人道:“师妹在叫我,等会再说。”
那位师姐笑着点点头。
“杜师姐。”杜寻雁走近,云榆上前一步,将铁剑抬起,将御剑所遇之事又说了遍。
杜寻雁听闻她坠剑,脸色霎时间变化,但见她无碍,表情转变,只是脸上的严肃愈显:“坠剑,从前也有师妹遇见过,各有原因,但大致无差。”
她将灵力注入铁剑中,在里面感知到一丝残留的水属性灵力,灵力顺着剑柄,直达剑尖,贯通整柄剑。
结合云榆前面所言,她后续抽回灵力,杜寻雁心中有数:“灵力注入过多,加之你抽空过快,一多一少,此二者乃两种极端,铁剑承受不了,便会速落。”
说完,她严肃地的将剑入鞘:“我记得教你们御剑之时说过。”
卞凝和应滟垂下头。
她们听闻云榆坠剑,过于紧张,竟连这点都忘记了。
云榆挡在两人面前,恭敬地应下:“是,一时疏忽,多谢师姐提醒,今后云榆定当注意。”
杜寻雁对这位剑道天赋不错的师妹印象很深,自是知晓这几日这人没来,她道:“今后你们佩剑铸出,就不用担心再发生这种情况了。”她颠了颠铁剑,“这剑还是不行,改明去器物堂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提到铸剑一事,云榆心又开始痒了,她控制语调:“师姐,我们的剑约莫什么时候能铸造完毕?”
卞凝和应滟同样期待地望着她。
杜寻雁道:“云师妹,你的是最先开始铸造的,再过三五日便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人,应当也在五日左右。”
还剩下三五日,云榆咽了下喉咙,迫切地想要知晓自己的专属佩剑会是什么样子。
“多谢师姐告知。”该有的礼貌还没有忘记,云榆拱手一礼。
卞凝和应滟紧随其后。
三人又各自询问了些有关修炼上的事才是退出。
应滟最先忍不住惊呼:“哎,你们听杜师姐说了吗?最多五日,我们的剑就铸好了。好期待。我宣布,我最近五日唯一的念想,就是等我的剑。”
卞凝性格较为内敛,虽没有明显表露,但眼底的期待不比应滟少:“我也是。”
云榆笑道:“这可不行,再加一个念想,把今日师姐新教的那套剑招学个七七八八。”
应滟苦着脸:“云榆,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你知道上套剑招我学了多久吗?整整八天,八天啊!”
云榆推着她走:“那不也学会了吗?走啦,今日的修习不能再耽误了。”
卞凝笑着跟在两人身上。
日落西沉,泛黄的日光漏出,肉眼可直视。
新剑招掌握的七七八八的云榆坐在练剑之地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双膝曲起,双臂环抱小腿,侧脸贴在上臂,露出一只眼看向渐渐下沉的夕阳。
身边坐了一人,云榆没动。
“云师妹。”
原以为来人是卞凝和应滟的云榆抬起来。
来人是杜寻雁。
云榆抬头:“杜师姐。”
杜寻雁没什么架子,除却在教导她们修炼时格外严厉外,平日里皆是和她们打成一片。
有时在修炼结束,还会给她们塞枚从后山山阁采摘的灵桃。
杜寻雁双腿伸直,凝视着不远处正在练剑的师妹们:“今日所学,练得如何了?”
云榆道:“已掌握五分左右。”
她刻意少说了点。
杜寻雁对她们的修炼进程自有了解,倒也没多说,只是道:“还不错,继续保持。”
很普通的一句夸奖。
云榆道:“我会努力的。”
杜寻雁轻笑一声:“那么客气做什么。这几日有时间可以去器物堂看看铸剑的进度,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同器物堂的人提。”
云榆抓紧衣衫:“可以吗?”
杜寻雁挑眉:“陪伴你们一生的伙伴,自是要谨慎。”
说罢,她起身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去指点另一位同门了。
云榆视线跟过去,杜寻雁耐心地与对方说着什么,随后对方也是一幅惊喜的表情。
想来是差不多关于铸剑之事的。
结束后,云榆问过卞凝和应滟的态度,两人皆是准备晚两日再去。
她们铸剑比云榆晚两三日,自是先紧着先铸剑的人提要求,以免剑铸好后无法更改。
卞凝道:“云榆,明日你先去。杜师姐不是说,你的剑三五日便能铸好,若是最快三日,你明日去,应当是来得及的。”
应滟赞同:“对,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先铸的剑,这个也理应你先。”
云榆没跟她们客气:“行,我明日去器物堂看看。”
*
日升日落。
念着心中有事,云榆醒的很早,顾及到这个点去器物堂太早,有失礼貌,她没有立刻出门。
宁依给的肉干和药材干她还没打开尝尝,姑且当做早餐。
她各取出两条,放在碗中,倒了杯温水放在一侧。
肉干口感并不是很硬,偏湿一点,有嚼劲,吃起来香香的,口腔中弥漫肉香。
吃完一根,云榆喝了几口水,又捏起一根药材干。
只一入口,云榆吃出做药材干的药材,品阶当是不低的。
一炷香后,吃饱喝足的云榆坐至床榻边,摇身一变,变回原形。
小刺猬捂住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板鸭趴在床上小寐。
半个时辰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刺猬再次变回人形,开了洞府门直往器物堂而去。
器物堂与灵丹堂不同,景色上少了春意盎然之感,建筑高大,峰阁边缘竖立着一方雕刻成巨石形状的矿物,上面龙飞凤舞地雕刻上“器物堂”三个大字。
再往前,每一块砖石都是由门下弟子炼制而出,吹风雨打,成色如新,半点摩擦痕迹都无。
沿着砖石走百米,便是第一座前殿,两方偏殿横立两端,对后方的主殿群形成保护之姿。
琉璃瓦片与外界不同,每一块都是弟子打磨而出,富丽堂皇又不失庄重威严。
远比上次与杜师姐来时看见的还要震撼。
一对比,云榆心中呐喊:剑法阁真的不是明越宗用来凑数的吗?
刚一进入前殿,门槛还未来得及跨,便有一位手持青绿色矿物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提醒她:“这位同门,非器物堂弟子,不可冒犯进入殿内。”
云榆默默地收回脚。
提醒她的丰寻春道:“不必这般拘谨,你是要找哪位还是来炼器?”
云榆道:“前几日我随剑法阁杜师姐前来铸剑,今日前来看看是否需要提供什么信息。”
“剑法阁铸剑?”丰寻春道,“这样,你跟随我进殿,我带你过去。”
云榆忙说:“谢谢。”
丰寻春道:“不必客气,这边请。”
路上,丰寻春为不让路途过于无聊,她找话题道:“我听师姐提起过为剑法阁铸剑一事,我本以为今年有机会参与,不想只被发配了个寻找炼器之物的工作。”
云榆好奇:“能冒昧地问一下,师姐进入宗门多久了呢?”
听女人的口吻,想必来宗门时日不短,这声师姐,她叫不会出错。
丰寻春道:“快十年了。”
云榆震惊:“十年都不能参与铸剑吗?”
丰寻春倒是毫无所觉:“十年而已,对于修炼之人,弹指一挥间,昔日我们堂内的大师姐闭关,出来时,二十年时光已过。”
云榆目瞪口呆,光是闭关就二十年。
看出她的惊讶,丰寻春又道:“为剑法阁铸剑的师姐们,最低都是七品炼器师。”她笑道,“我再努努力就可以啦。”
“丰寻春,让你拿个东西,怎么磨磨唧唧的,还与人闲聊。”刚过前殿,就见一人站在后殿门前,毫不客气地道。
云榆下意识扭头,身后空无一人。
反倒是身侧的师姐苦兮兮地挂着一张脸,再无方才的正经:“师姐,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旁边还有别的峰阁的人呢!”
喊话的那人这才注意到丰寻春身旁站着的不是器物堂的弟子,半挑眉梢,转身进入殿内。
丰寻春撇嘴,快步跟上去,末了跑了几步,对云榆道:“师妹,你往左拐,直走即可。”
云榆伸手,想要感谢,但对方一溜烟地跑进了殿内。
云榆只好往左拐,迎面是并排而列的两方殿宇,一方上书“铸剑坊”,一方上写“炼琴所”,再一回头,右边亦是两方殿宇。
殿宇上方写着不同的名字。
是炼制不同器物之所。
云榆径直往铸剑坊去。
一入内,源源不断的热度自脚底侵袭而上,云榆固守灵珠,稳定自身灵力。
殿宇内,又分左右偏殿,云榆没有再进入。
她见到了那日同杜师姐来时,见到的女人。
风浅念一袭银发,翩然走近,弯下的眼中晃荡着万千春水,温顺和柔的气质从内而出。
甫一瞧见云榆,风浅念笑意停了瞬,随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榆感觉到这位风师姐似乎笑得更温柔了。
“云师妹?”风浅念的音色如她给人的感觉那般,清风拂面。
云榆拱手:“风师姐。”
风浅念微笑:“是来看铸剑情况的吗?”
她转身带着云榆往里走,不忘传了个音给灵丹堂的某位。
一方通体幽蓝,剑身内宛若有流水轻盈,自剑尖内里三公分自剑柄前端五公分,形成长形开口,口子里侧,则是深蓝纹理。
纹理内蕴含着浓重的水元素,剑身上没有繁复的花纹,简单的几条线勾勒其上,仔细看去,那几条线里藏着细密的水属性之力。
剑柄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云榆感知到,在里面含着一枚水灵珠。
高品阶的水灵珠。
风浅念提剑:“云师妹看看,可有不满之处。”
云榆只觉得这把剑与她的契合度满分,她所想要的亦或是不敢希求的,都有。
是需要被人极度重视的感觉。
她眼眶微热:“没了,我很喜欢。”她咬住唇,指着剑柄的末端,“风师姐,可以在这里刻一颗星星吗?”
不是什么难事,风浅念道:“当然可以。”
云榆道谢。
这把剑还需要再锻造一遍,开刃。
“云师妹。”风浅念叫住要走的人。
云榆回头。
风浅念却又摇头:“没事。”
云榆疑惑,却也知分寸,拱手而退。
她走后,另一道身形自殿内而出,清冷出尘,让人过目难忘。
原以诗看了眼那把剑:“这位云师妹与依宁是何关系?”
风浅念笑盈盈:“谁知道呢?依宁给的那瓶丹药看着还不错。”
*
出了器物堂的云榆从看过剑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她没忘记铸完的剑需要用灵石粉末打磨一遍。
一般来说需要五十枚灵石。
这需要她们自行支付。
剑法阁每月给的百枚灵石倒是够,可偏偏她之前用了不少,只剩下三十枚。
若是等下个月的灵石发放日,云榆自知等不及。
问别人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云榆打消。
算了,届时去任务阁看看有没有她能做的任务,先凑够灵石再说。
回到洞府,云榆休息了会边去练剑之地修习。
剑马上就有了,下一步就是提高修为了,两套基础剑招结束,她们将自行修炼。
云榆用了三日的时间将新的剑招学过与此同时,那把剑铸造完毕,入了她的手。
量身打造的剑怎么用都顺手,这是铁剑无可比拟的感觉。
唯一的确定是未用灵石粉末打磨。
云榆将剩余的三十枚灵石压成粉,大致打磨了一遍。
去任务阁接任务前,她化为小刺猬,催动身上的刺。
不多时,收回到宁依的回应。
今晚两人再次相约膳食堂。
小刺猬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一只小爪子握不住剑,但剑已经认她为主,念动间,剑自动缩小。
夜深了,到了惯常与宁依相遇的时间点,小刺猬收好剑,兴高采烈地往膳食堂赶。
数日未来,小刺猬颇为怀念她的这个偷吃地点。
小刺猬到时,裴依宁已经等候在那,一盏烛灯立于桌台。
膳食堂内香气扑鼻。
裴依宁长身玉立,正将一盘刚炒好的菜装盘。
感知到小刺猬的气息,裴依宁微微一笑,歪头:“汤还没好。”
小刺猬熟稔地来到裴依宁身后,爬上女人的鞋子,顺着女人的大腿,中途被女人的手臂接住,放在了肩膀上。
小刺猬道:“宁依,你今夜怎么来这么早。”
饭菜都做好大半了。
裴依宁轻声道:“无事,又逢今夜膳食堂关得早,无人,便想着早点过来。”
小刺猬点点头:“不愧是宁依。”
这算是小刺猬的夸奖吗?裴依宁不确定,但无可否认,她很受用。
那日风浅念传音告诉她,云榆去了器物堂,还告诉她,剑法阁的那位云师妹对新铸的剑很满意。
她当时的回复是:【满意就好。】
可当风浅念再问为何对这位新师妹这么关注时,她却给不出答案了。
裴依宁双手叠放,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直到站在肩膀上的人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宁依,汤好像好了。”
她才回过神。
将骨汤端到饭桌上。
她坐下桌边,小刺猬一如既往地坐在桌面上。
下肢缩着,小小的身形夹菜时,上半身一伸一伸的。
尤其是小爪子至今没能很好的用筷子,只能攥着勺子,每当夹菜时,小刺猬再捏过一旁的筷子,费力地夹上一筷子。
不想在小跟班面前丢了面子,每当裴依宁抬眼时,小刺猬都会故作无事发生,实则暗地里牙龈都快咬碎了。
裴依宁今晚没有给小刺猬夹过几次菜,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一次肉块滑落,溅起的油汁从眼前飞过,裴依宁才将注意力转回。
她接过小刺猬捏着的筷子,低声浅笑:“星星要吃这个吗?”
她夹了几块到小刺猬碗中。
她回过神,小刺猬视线飘到哪道菜,她便跟着为小刺猬夹起那道菜放入对方碗中。
小刺猬满足极了。
一碗饭后,裴依宁为小刺猬盛了碗汤。
“宁依。”吃饱喝足的小刺猬走在灵丹堂外围,仰望着满天的星光,伸出一只小爪子。
怎么也够不到天上的星星,她遮住一只眼,视线中的星星数量少了点,她笑着松开,歪歪斜斜地倒在松软的草地上:“这几天我好开心。”
裴依宁坐在小刺猬旁边,她想学小刺猬那般躺在地上,挥动手臂,可几次下来,发觉自己做不出如小刺猬一样的举动。
她索性放弃,扬头望向漫天的星辰:“我也是,这几天很开心。”
遇见小刺猬后,她的情绪有了更多的起伏,有了更多的期待。
期待和小刺猬的每次见面。
小刺猬四肢摊开:“宁依,我发现我遇见你之后,运气好好。”
“不对。”小刺猬喃喃自语,“是从被带入明越宗的那日起,运气就好好。遇见你后,运气更好了。”
小刺猬从草地上爬起,挪动到裴依宁面前,她本想靠在裴依宁身上,后背拢着的刺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她正对着裴依宁,柔软的肚皮贴在裴依宁腿上,双爪扒在裴依宁膝盖上:“宁依,你会一直当我小跟班吗?”
裴依宁道:“会的。”
小刺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
她说:“其实我是剑法阁的弟子,至于其她的,就不能告诉你了,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好像早就知道的小秘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VIP]
这是她告诉宁依的, 为数不多的有关自身的信息。
上一条信息,是初见时,她告诉宁依自己的小名。
小刺猬揉着爪下的衣料,去看面前女人的神情, 女人精致的五官在夜幕的裹挟下, 多了几分晦暗的阴影。
却在抬首时,接上迎面而来的月光, 她眉宇间的冷凝驱散殆尽, 柔和地与小刺猬对视。
女人展现出适当的惊讶和好奇:“星星是剑法阁的?”
小刺猬:“昂。”
不想让宁依追问下去,小刺猬不与女人对视了。
小刺猬谨慎地捂住身份。先著腐
本就知道的信息, 裴依宁没有追问的念头,又见小刺猬心虚地乱转眼珠。她唇边的弧度隐隐压不住。
裴依宁按下心绪滋长, 环抱的手臂搭下,落在小刺猬额间,似在感慨:“剑法阁我倒是没有多少认识的人。”
小刺猬奇怪地看向她:“你刚刚入宗,能将灵丹堂内的师姐妹认清就很好啦。”
裴依宁顿了下:“也是。”
晚风佛面,小刺猬散漫地趴在裴依宁的大腿上, 小爪子搭在女人的腿侧, 想要在草地上勾画, 却发现爪子过短, 挨不到地面, 只能放弃。
她困意渐起, 打了个哈欠,毫无防备地打起瞌睡。
小脑袋不受控制, 一点一点的。
裴依宁虚虚地抚上小刺猬的后背, 一根根刺柔软地贴合在后背,划过掌心, 并不刺人。
约莫一炷香后,小刺猬打了个激灵,猛然抬起头,黑漆漆地眸子中写满了茫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个地方。
裴依宁跟随小刺猬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
是小刺猬刚从睡眠状态中苏醒,意识尚未清醒。
“星星?”裴依宁温声细哄,“天凉了,到我那睡会?”
小刺猬迟缓地分辨女人刚说的话,好半晌才是点点头。
裴依宁正要将小刺猬提起,却见小刺猬又摇摇头。
点头又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裴依宁动作停住。
小刺猬微微张嘴,含糊不清的调调自口中传出,她哼唧了两声,脑袋重新抵在裴依宁的腿上,小爪子无意识地轻拍着女人的腿侧。
是还没睡醒。
裴依宁哑然失笑。
她缓而慢地往后靠,倾斜身体看小刺猬的睡姿。比在床上时,更添随意。
那些日子,小刺猬总是背对着她,少见得如现在这般,能看见星星睡着时的表情。
小嘴咕哝着听不清的话,脸颊两侧嘟起,轻颤。睡得深了,身体会突然抖一下。
乖巧的不像样子。
裴依宁心软了又软,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小刺猬身边,腿小幅度移动,将小刺猬换到她的手上趴着。
她举止平稳,可小刺猬对周遭环境感知敏锐,睡梦中被移动,潜意识传递出危险信号,小刺猬警惕地睁开眼,拢着的刺顷刻间炸开。
裴依宁:“星星,是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小刺猬顺从地趴回去,尖锐的刺顺平贴在后背。
裴依宁捧着小刺猬往洞府走。
一串长长的道路,她只凭借脚力走着,双臂有节奏地晃动,安抚熟睡的小刺猬。
夜更深了,叶片上蓄起晶莹的露珠,衣衫边缘扫在草叶中,留下浅浅的湿痕。
睡得迷迷糊糊地小刺猬拱着女人的手腕,嗅嗅,低喃呓语让人听不清。
左不过是之前的话。
裴依宁猜。
“好香,想吃。”数日前的记忆被勾起,裴依宁垂目,趴在她掌心的小刺猬换了个姿势,四肢摊开,犹如一个“大”字形。
只是四肢过于短了,显得这个“大”字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小刺猬想吃什么呢。裴依宁不知道。
脖颈处被凉风吹过,莫名痒起来。
洞府隔绝了外面的凉意,裴依宁将小刺猬放在床里侧。
是小刺猬惯常睡得位置。
平躺在小刺猬身边,裴依宁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处,无半分睡意。
脑海中又一度上演那夜小刺猬变成人形,缩在她身上的画面。但人形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又变回了小刺猬。
那晚,她一夜未眠。
今晚,她想再见一次小刺猬的人形。
恍然发觉不对劲之处,裴依宁闭上眼睛,清除大脑中混乱无序的想法。
侧过身,给小刺猬盖上专属的小被子,被子一角压在小刺猬的身下。
指尖陷入孔洞中,裴依宁目光下移,是小刺猬的刺将被子扎出洞了。
“宁依,晚安。”黏黏糊糊的声音,浅淡地随风飘散。
裴依宁这次听清了,她轻声回应:“晚安,星星。”
更轻的声音:“晚安,云榆。”
床榻上的小刺猬翻了个身。
一夜好梦,小刺猬睡醒,本能地揉动惺忪睡眼。一只眼睛先行睁开,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是宁依的洞府。
她昨晚在宁依这里睡的。
小刺猬接受程度很快,习以为常地伸爪往旁边一摸。
意料中的冷意没有,爪心碰到一处细腻温热的肌肤。
小刺猬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她的爪子探在身边女人的脖颈上。
两人距离极近,不然她的爪子也不会能轻易触碰到裴依宁的脖颈。
一张无限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瞳孔中。
小刺猬怔愣住,眼底难掩惊艳。
裴依宁与小刺猬差不多时间醒来,刚一睁眼,脖颈被压住一物。
她侧头,敛住情绪的小刺猬悻悻收爪:“宁依,早上好。”
裴依宁不着痕迹地扭头:“星星,早上好。”
简单地吃过早餐,小刺猬要离开了。
小刺猬捏住手帕怼在嘴巴上:“宁依,下次见恐怕要隔许久了。”
她和宁依最长一次不见不过三五日,这次,没个七日恐怕都不行。
裴依宁抿了口刚泡好的茶水,热气蒸腾,升腾的白雾挡住女人的神情:“星星要闭关吗?”
小刺猬摇头:“不是,我需得去任务阁接点任务。”她真假混着,“许久不曾做任务了,手都生了。”
其实她还没接过任务阁的任务,若是直说,以宁依的聪明,很快就能猜到她是剑法阁新入的弟子。
而剑法阁新入的弟子就那么几个,很容易暴露她的人形。
小刺猬在这方面总是存有小心谨慎。
“接任务?”裴依宁许久不曾听过,略一思索,宗门内确有一处名为任务阁的地方,可以接各种任务。
她记得这些任务多不是强制形的,一般接任务的弟子分为两类,一是出宗历练,二则是获取灵石。
剑法阁每月为新弟子提供一百枚灵石,小刺猬给了她不少,应当剩不了几枚灵石了。
铸剑所需的灵石粉末,小刺猬约莫也是不够的。
无疑,小刺猬接任务是为了获取灵石。
但小刺猬目前的修为独自外出,她不放心。
裴依宁睫毛轻颤,话语先于理智而出:“我同你一起。”县朱负
这句话不像请求,更像是告知。
向来这种语调习惯了,裴依宁咬住舌尖,补充:“星星,我和你一起吧,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小刺猬自是拒绝:“不行,你刚入宗,修为太低,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说这话时,小刺猬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修为并不高,出宗同样有受伤的风险。
在小刺猬眼中,什么伤不曾受过,她不都挨过来了。
受伤犹如喝水,她早已习惯了疼痛和饥饿。
裴依宁道:“不会的,我会带足丹药。之前师姐给我的符纸还剩几张,就算遇到危险也不用担心,随时可以传送回来。”
她难得解释这么多,也是第一次主动提出与人组队被拒绝。
裴依宁轻轻拉住小刺猬的爪子:“带我一起,好不好。我不会给星星添乱的,”小刺猬犹豫,女人趁热打铁,继续道,“而且我自入宗以来,还没出过宗,更没接过任务,真的很想去尝试尝试。”
小刺猬不说话,在思考。
裴依宁心中叹气,又道:“星星,我总要历练的。”
小刺猬做出决定:“那你不能乱走,要时刻跟在我身边。”
裴依宁应得很快:“好的,唯星星命是从。”
一人一刺猬开始收拾行囊,小刺猬东西不多,有价值的都被她塞进了空间储物中。
于是,团成一团的小刺猬趴在窗沿边晒初升的太阳,懒懒地看裴依宁挑挑拣拣。
中途裴依宁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一叠明黄色的符纸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
小刺猬身上的慵懒瞬间全无,支起后肢,凌空跳到那张桌子,打量那叠符纸。
最上方那张符纸上刻有繁复纹路,晦涩难懂,只一眼就让人头晕眼花。
小刺猬别过头,粗略估计有十数张。
不等她说话,爪子被抓住,随后,一件不是是何的东西套在了她身上,小刺猬一惊,就要挣脱。
裴依宁一边为小刺猬套上一样与她身体差不多颜色的衣服,一边道:“星星别动,这件法衣可以保护你的身体。”
小刺猬老老实实地张开双爪,背过身,茫然地问:“宁依,这法衣和符纸是从哪来的?”
裴依宁道:“我在器物堂和阵灵阁有认识的朋友,她们听我要去接任务,给了我一些防身之物。”
小刺猬眨眨眼:“宁依还认识别的峰阁的人?”
衣服穿好,裴依宁“嗯”了声,“这件法衣可以根据穿着者的形态变更形状和颜色,星星觉得怎么样?”
小刺猬头一次见这么新奇的东西,左看看右看看,扯了下,韧性和舒适度都是极好的,价格也当不菲:“多少灵石?”
裴依宁将符纸递给小刺猬:“朋友给的,没收我灵石。”
小刺猬不信,宁依才入宗多久,这法衣和符纸皆品阶不低,绕是不懂,也能猜出一二。
这么看,宁依认识的朋友不可能是新弟子。刚入宗就能与其她峰阁的师姐打成一片,小刺猬保持怀疑。
她没收符纸,裴依宁手臂悬在半空,手腕转动,明黄色的符纸在小刺猬面前晃动,翻飞浮动,纸张摩擦声清脆。
小刺猬推过裴依宁的手:“既然是你朋友给你的防身之物,你自己收好。”她拉起身上的法衣,“你给我这个了。”
裴依宁没再坚持,从符纸从抽出两张,别在小刺猬的法衣领口:“以备不时之需。”
小刺猬拗不过她,收入空间储物。
整理差不多了,小刺猬轻车熟路地爬上裴依宁的肩膀,刚站稳,身上被贴了一张符纸。
小刺猬:“……”
裴依宁道:“隐匿符纸,可以隐藏气息和身形,我们等会不是要去任务阁吗?你总不能这般大摇大摆地进入。”
是这么个理,可随随便便用掉一张符纸,小刺猬心头滴血。
畅通无阻地进入任务阁,一路上,小刺猬沉默不语,安静得像个玩偶,若非肩膀上的重量存在,裴依宁还当这只刺猬丢了。
任务阁的任务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级是最低等,专是为宗门弟子练手之用,相对应的,所获得的酬劳也是最低的。
此刻任务阁内弟子不多,零星的几位提交任务,接取新的任务。
裴依宁少出现这,对任务阁的布局还有印象,她下意识望向天阶任务牌匾的方向。
下一秒,小刺猬捏住她的耳垂,传音给她:【宁依,我们去看看黄阶任务。】
至于其它三个阶级的任务,被小刺猬自觉忽略。
她和宁依两名新弟子,自身实力有清除的认知,第一次做任务,没必要托大。
裴依宁视线掠过黄阶牌匾上的任务,多是宗门弟子发布的,研磨矿石,替药材浇水之类的。
灵石大多只有三五枚。
过于少了,小刺猬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去,找寻价格合适的任务。
不多时,一条有关采集炼器矿石的任务突然出现在黄阶任务牌匾上。
后方紧跟着的报酬是100枚灵石。
小刺猬眼睛顷刻间亮起,小爪子一指:“宁依,我们做这个任务。”
裴依宁应了声。
小刺猬又说:“拿你的弟子令牌接吧。”
她的弟子令牌一旦给宁依,根据令牌上的信息,她的身份依旧会迅速暴露。
小刺猬心里苦,隐瞒身份真的好难。
裴依宁“嗯”了声,纤长手指点在那条任务中,两只并拢,旋即,她取出弟子令牌,抬起,对准。
弟子令牌中间篆刻的古文亮起。
裴依宁余光瞥了眼小刺猬,见她注意力完全在那条任务上,快速翻转令牌。
接到任务后,还需去相应的负责人那里记录。
裴依宁抬眸,负责记录黄阶任务的负责人是个生面孔,迈步,几步而至。
将令牌递交给那位负责人。
负责人将令牌放置在检测石上,上方即刻显示出令牌持有者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任务。
望着检测石显现出的密密麻麻的地级和天级任务,又看着刚提交记录的黄级任务,负责人瞪大了眼睛。
这差别太大了吧。
负责人根据弟子令牌认出面前女人的身份,道:“裴……”
裴依宁打断:“请问,这个任务我可以接吗?”
负责人结结巴巴道:“师……”
裴依宁低叹,灵力隔绝小刺猬所能听见的声音。
负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裴师姐,您接这等级的任务,太浪费时间了,不若换一个,最近有几条天阶任务无人做,师姐要不看看?”
裴依宁指骨点在检测石上:“你只管记录这条便是。”
负责人道:“是,师姐。”
并非负责人不让裴依宁接这条任务,属实是对于对方而言,太简单,也太低廉了,付出的时间与收获不成正比。
一百枚灵石,裴师姐随手炼制的丹药都不止这个价。
收回弟子令牌,裴依宁转身带着小刺猬往外走。
周遭无人之地,小刺猬传音:【宁依,为什么刚刚我看见你和她在说话,却是半点声音没听见?】
裴依宁回音:【许是交接任务时,为了保密性,有隔绝声音的东西。】
小刺猬将信将疑:【但她好像很怕你的样子,也不是怕,就感觉对你恭恭敬敬的。】
裴依宁歪头,出声:“有吗?”
声音蓦然从旁边传来,小刺猬缩了下身体:“有吧。”
裴依宁淡笑:“别人有礼貌而已。”
小刺猬眨眨眼,好像说得通。
一人一刺猬越过明越宗数道护宗大阵,翻过几座天然屏障,抵达宗门山脚下。
迎面是执法堂的几位看守,小刺猬往裴依宁的脖颈出挪动几分,按住贴住的隐匿符纸。
执法堂弟子有看守宗门内通外达之责,掌握各种可以检测人,妖,魔的物件。
她入宗时,有外人妄图混入宗门,带了类似于隐匿符纸的宝物,结果还踏入半步,就被执法堂的人从虚无中揪出,扔了出去。
小刺猬心提起。
她怎么忘了这茬。
然,直到出了宗门,执法堂的人也并未拦住她们。
小刺猬揭去符纸,站在裴依宁的肩膀上转身回望:“宁依,执法堂的器物是不是要换了?”
裴依宁掐了个诀,灵力闪动:“嗯?”
小刺猬分析:“你看,我是妖族人哎,但是路过她们的时候,她们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日后有外人也贴我这般地隐匿符纸,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宗门了?”
她们接下的那条任务中提到的矿石位于万里外的一处山头,只能依靠御剑而行或是瞬移符纸。
折中之下,裴依宁取出一张瞬移符纸,手臂弯曲上抬,小刺猬默契地蹦上去。
催动符纸前,裴依宁道:“她们检测出来了。”
当时为首的那位师妹手中的长棍颤抖厉害,一枚灵点指向性极强地漂浮在她的肩头。
裴依宁身形若影若现,符纸上的纹路由尾端蔓延直最高点:“但你是明越宗弟子。”
话音落下,裴依宁和小刺猬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一人一刺猬已经到达万里外的山头脚下的一方小镇。
裴依宁两指间夹着的那张符纸灵气耗尽,黯淡无光地弯折而下,被人握在掌心,散为尘埃。
小刺猬停留在裴依宁的上句话中,无形的电流刺激着她的大脑。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她是明越宗的弟子。
纵使宗内很少有人知晓她是妖族中人,但宗门内有妖族人是人尽皆知的。
只是看想不想被宗门大部分人知晓身份罢了。
而小刺猬就是不想让宗门人知晓的存在。
她只想紧紧裹住妖族人这一事实。
时隔数月,小刺猬得以回到世俗界,一切于她而言都是久别重逢。
小刺猬道:“宁依,我想下去。”
裴依宁半垂下手臂:“小心点。”
此处临近矿山,山内有一条小型灵石矿,无数想要淘得灵石的散修聚集此地,早就了一片繁荣之景。
来往人群皆是身着不同风格服饰,偶有穿着代表宗门服饰的人从她们身前路过。
小刺猬惊喜的在人群中穿梭,不时被挡住去路,会很耐心地停下来,等左右来人走过,才是继续往前。
裴依宁不紧不慢地在后方跟着。
忽而,小刺猬折返掉头,小爪子拉住她衣衫下摆:“宁依。”
不方便蹲下,裴依宁半弯下腰,倾听小刺猬说话。
小刺猬:“我看见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你想不想吃?”
裴依宁抬眸看去,鲜红的果子包裹住一层糖衣,艳丽的勾人。
她怎么忘了,小刺猬喜食食物,想来是馋了,想吃,但不好意思直说,眼巴巴地跑来问她。
裴依宁有意逗她:“不是很想吃。”
小刺猬点点头:“那我们看看别的,你有想吃的可以跟我说,我请你。”
她剩点灵石,买点吃的还是够的。
裴依宁哑然,片刻后,她说:“想吃。”
小刺猬迈出的步子撤回。
裴依宁又说了一遍:“星星,我想吃。”
“好。”小刺猬没纠结裴依宁的摆动,从空间储物中取出一枚灵石,“给你。”
裴依宁:“不应该星星帮我买吗?”
小刺猬笑容一僵,气息萎靡,一闪而过,好似错觉。
她无所谓地笑笑:“宁依自己买吧。”
她悄悄使了净身术,蹦回到裴依宁肩膀上:“走吧,宁依。”
裴依宁察觉出一二,接过灵石往卖糖葫芦的那处而去。
一串糖葫芦用不了一枚灵石,那妇人只截取了一小部分,随后将糖葫芦递给裴依宁:“我这糖葫芦都是用新鲜山楂串的,放心吃,好吃的。”
老妇人眼尖的看见趴在女人身上的小刺猬,她随口道:“这是你养的小宠物吗?好可爱,是只小刺猬?”
裴依宁刚要否决,灵识内传来一道传音。
是小刺猬的:【跟她说,我是你养的小宠物。】
裴依宁哽住。
小刺猬的传音又进入她的灵识:【别吓到别人了。】
语气低落的让人心疼。
“不,她不是宠物。”裴依宁温声回答。
作者有话说:
推推好朋友河洛清伊的《总监诱妻的千层套路》,超级好看,也可以直接搜书号直达哦:8913784
文案:
预知梦/双向暗恋/先同居后恋爱
细腻年下&姐感年下
文案:
向晚朝有个秘密,她做的梦会成真。
最近几个月,她反复梦到同一个女人,甚至和那个女人在梦里这样那样。直到副总监上任大会这天,她在电梯里和陌生人撞了个满怀。
道歉的话到嘴边,她抬头去看,顿时被惊得说不出话。
这人竟然和梦里折腾她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
梦中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向晚朝想的不是梦里的浓情蜜意,而是该怎么保持距离。
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她竟成为女人的合住对象。
向晚朝:“……”
叶南枝依靠在门口,面带笑意:“对于合住,你有什么要求吗?”
向晚朝:“我可以换张床吗?我认床”
床是下午搬来的,梦是晚上做的,连触感都更清晰了。
她从旖旎的梦中惊醒,劫后余生般的:不行,她得搬走,尽快、立刻、马上!!!
***
可惜天不遂人愿,短期之内确实找不到心仪的房子,搬离计划不得不推迟。
然而梦中的一幕幕接二连三的发生,叶南枝真如梦中那般事事周到,对她关心备至。
她的一颗心不禁摇摆起来,甚至开始期待预知梦,期待叶南枝的行为,直到最后,她有些按捺不住了。
于是趁着酒劲,她将叶南枝顶在玄关处。
“我梦到和你谈恋爱了。”
“我梦到你特别、特别喜欢我。”
叶南枝眼尾氤氲,手轻揽在她的腰肢上:“只梦到和我谈恋爱了吗?有没有…梦到别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VIP]
裴依宁素手捏着竹签, 指腹泛白,掀开的糯米纸一端摇摇晃晃地贴在它处,融化的糖衣凝成黏腻的糖水往下缓慢流动。
老妇人只诧异了下,侧过身体, 警惕周边无人, 才是道:“不是灵宠?”
裴依宁温婉而笑,提了下糖葫芦, 抚摸过小刺猬顺过刺的后背, 手肘拐动,第一颗糖葫芦被小刺猬稀里糊涂地咬上口。
一侧被咬下, 第一颗山楂球要掉不掉挂在竹签上,小刺猬嘴被堵上, 支吾吾地哼了两句,扬脖子,短小的喉咙滚下一个球状物。
老妇人心里明白了什么,她在这卖了多年糖葫芦,见惯了各色来往之人, 妖族和魔族之人见的也不少。
这只小刺猬多半是妖族的。
小刺猬刚咽下食物, 就见老妇人不断扫过她, 心中一紧, 下肢无意识地抓紧裴依宁的肩膀, 俯身让身量更矮。
同时传音给裴依宁:【宁依, 快走。】
恰在此刻,老妇人上前半步, 苍老褶皱的手伸来, 一支糖葫芦伸到小刺猬面前。
同样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笑容,皱纹接连在一起:“吃吧。”
小刺猬迟疑地接过。
老妇人扛起草靶子, 往后甩动,慈爱地道:“是只还没开智的小刺猬。”
那双黑漆漆地眸子中盛满了对外界的探索,晃着几分天真,着实看不出是个开智的妖族。
小刺猬目送老妇人换到另一边,思绪跟随,爪子被重物压着往下。
裴依宁适时搭在小刺猬的手臂下方。
小刺猬收回视线,与先前的失落不同,她兴奋地举起糖葫芦,显摆似地:“宁依,你看,我没花钱。”
她的惊喜溢于言表:“是有人愿意给小动物食物吃的。”
裴依宁“嗯”了声,托着小动物往街道的另一端而去。
小刺猬吃得很香,很好吃的样子。
裴依宁不由自主地抬起,最外面的那半颗还挂在竹签上,心理作用下,上方牙印明显。
她咬下那半颗。
很甜,也很酸。
不是她惯常喜欢的口味。
一路走到街道繁茂之处,巨大的牌匾引得小刺猬频频看去,鳞次栉比的建筑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据说此地晚上最为热闹。”裴依宁忽而道。
小刺猬脸颊被一颗山楂球堵着,含糊地:“天色太早,恐怕见不到夜景了。”
她们找寻完炼器矿石便要赶回,夜路难走,不安全。
前方一道立起来的牌匾出现,裴依宁调转脚步:“在这住一晚便是。”
出宗一趟不易,只是为了做任务而快速来回,岂非少了许多乐趣,况且,看小刺猬这样子,也是想多在外逛会的。
她事先准备好:“灵丹堂本月发送的灵石剩余许多,够我们住一晚了。”
小刺猬咬到一颗酸度过高的山楂,呲牙咧嘴地咬紧牙关。
裴依宁不知从哪变出的一颗蜜枣,顺势塞入小刺猬口中。
酸甜中和,小刺猬缓和过来,戳着那颗酸山楂球,眼一闭,咬下,混乱嚼几下,狠狠咽下去。
只听得喉咙传出“咕咚”声。
又咬下糖衣含在口中,小刺猬道:“花你的灵石?不行。”
哪有花跟班钱的道理,未来传出去,有损刺猬的脸面。
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格外注意这些。
裴依宁已经走近这家客栈,扑面来的暖气让人周身一暖,橙黄色的灯调配地极好,走过几步,又是亮堂的冷光。
中间过渡竟不觉得光线变化。
小刺猬还欲说什么,被裴依宁这一举动直接打回。憋着气,糖葫芦也不吃了,攥在爪心,看着宁依同客栈老板说话。
财大气粗地,裴依宁指尖落在了价格最高的房间,一晚五十枚灵石。
小刺猬看见这个数字,急得直在心里跳脚,手舞足蹈地见裴依宁不搭理她。
直接传音:【别浪费灵石,十枚灵石一晚的已经很好了。】
她们接的任务也才不过百枚灵石,只住一夜就花费过半,太不划算了。
裴依宁回音:【我有灵石。】
小刺猬:【……败家。】
“这间。”裴依宁指尖最终落在了十枚灵石一间的客房。
小刺猬悬着的心落下,虽说十枚灵石也很贵,但相较于五十枚灵石一晚,她心里舒服很多。
只顾吃山楂的小刺猬没看见,裴依宁敲了下桌面,那客栈老板登时心照不宣地换了把钥匙给面前的客人。
在裴依宁转身上楼后,原本只放了十枚灵石的桌面,在桌案下方又多了四十枚。
加一起,正好五十枚。
老板大手一挥,尽数收起。
一旁学习的小二愣愣地挠头,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老板“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眼一斜,哈笑道:“有的客人有怪癖,生怕露富被旁人知晓,刚才她敲击了五下桌面,说话时,看的也是五十枚灵石的那间……”
裴依宁揣着小刺猬上了三楼,钥匙上套了个圆形铁片,刻着房间号。
在指示下,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她们那间房。
小刺猬刚吃完那串糖葫芦,见她要开门,自告奋勇:“我来。”
裴依宁顺着她。
小刺猬一爪圈着锁,一爪擒着钥匙,小脑袋歪来歪去地找方向。
“咔嚓”,门锁打开。
小刺猬用力推门,将门推门一条缝,生鲜的,她的手臂不够长了。
小刺猬尴尬地退回,差点以为是人身了。
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屏风,图案锦簇却不庸俗,含着典雅高洁之感。迈步而入,内里蕴含的灵气比门外略高几分。
客栈下方竟是存着一方小型的聚灵阵,只是在外感受不到,只能进入房间才可。
小刺猬深呼吸,暗道不愧是家大客栈,十枚灵石的房间就如此,五十枚一晚的,岂不是更富丽堂皇。
它日有钱了,定要过来一试。
往里走,绕过屏风,一方四人方桌露出,四方各放在圆凳,雕刻的花纹以祥瑞为主,无形中透出华丽。
小刺猬看晃了眼。
唯一可惜的,约莫是这间房内只有一张床。
小刺猬早已从裴依宁的肩头跳下,在房间内到处乱跑,查看屋内布局。
跑了整圈,里里外外都看过,小刺猬跑到那张方桌前。
靠得过近,扬头,入目的是方桌棕黑色的纹理,小刺猬踮起下肢往后退,双爪按在圆凳镂空处,借力跳到圆凳上,又从圆凳跳到方桌上。
裴依宁正在烫茶杯,瞧她上来,将热水拿远了些,垂眸道:“可有不对的地方。”
小刺猬惊讶她竟不觉自己是乱跑:“没有,是安全的,我都嗅闻了。”
裴依宁挑起眉梢,手帕沾水,擦小刺猬的鼻子。
小刺猬不适应地吸两下。
裴依宁道:“在外,别用自己试险,”顿了顿,她凭空抽出一张符纸,“贴在房中何处都可。”
小刺猬来回翻转符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直接将符纸贴在了踩着的桌面上。
裴依宁拾起滚烫的茶杯,表面的瓷釉泛着哑光,空闲的手夹起符纸,横向扔去。
“咻”的声。
符纸划破空气,牢牢钉在最近的梁柱上。
小刺猬嘴角抽搐。
裴依宁:“嗯?能钉在上面吗?看来这符纸还是不错的。”
小刺猬:“……”
真的不是本身实力的原因吗?
不过下一秒,小刺猬放弃了这个想法,宁依跟她入宗时间差不多,约莫跟她一样,是个橙灵,至于黄灵,断然不可能了。
她记得杜师姐目前是蓝灵的实力。
啊,她什么时候能突破进入黄灵。
小刺猬竟想要现在修炼了。
她问:“天黑还早,不若我们趁现在,去山头找找炼器矿石,明日退房后就可回宗门。”
裴依宁刚泡好茶,推了一杯至小刺猬前,女人端起茶杯,抿了小口。
这里的茶叶不及明越宗的醇香,茶味很淡,裴依宁又抿了口,纯当润喉了。
小刺猬学着她的样子,却发现她的爪子过小,无法拿起。
强行拿起,最后的结果大概是杯破茶倒。
双爪捧起茶杯,初碰唇,热气直直地往她脸上扑,小刺猬下意识别过头,瞥见面前女人唇边噙着的笑。
耳根瞬间红润,本准备如平日那般大口喝,此刻也知道顾及面子,细细品味。
跟白水没什么区别,泛着苦意。
小刺猬故作满意:“嗯,这茶不错。”
裴依宁掀眸,片刻后:“我那边还有些茶叶,回宗后,我给星星拿点。”
喝不出茶的好坏,甚少喝这种东西,小刺猬摆爪:“我不要。”
裴依宁弯唇:“到时再说。”
杯中茶水剩一半,裴依宁放下茶杯,小刺猬的那杯已尽数没入小刺猬的肚子中。
余下两三滴挂在杯壁上,蜿蜒往下。
“我们现在出去吧。”小刺猬见她起身,四肢撑起,跑动两步,又原路跳回圆凳,正欲再往下跳,忽而被人捏住刺。
登时动弹不得。
小刺猬扭动身体:“宁依,你做什么?”
她压着声:“你不知道,小刺猬的刺不可以捏吗?”
龙有逆鳞,小刺猬也有逆刺。
裴依宁莞尔:“对不起,星星,我以后注意。”
小刺猬背对着,看不见女人的表情,只听得对方的道歉,莫名觉得不舒服,她不扭身体了,规规矩矩地趴着,妥协:“算了,你捏吧。”
裴依宁低笑,指尖的那抹灵点已经没入小刺猬的身体,多层保护,出门在外,能更放心。
那件法衣随着小刺猬的刺炸开亦或者顺毛,贴合到小刺猬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出门关锁,裴依宁曲指敲锁,再次揣上小刺猬。
小刺猬威风凛凛地站在女人的肩头,裴依宁刚迈步往前,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一只爪子跟着甩出。
好似在指挥她。
裴依宁心底发笑,倒也配合。
此地因矿山而聚,街道上最多的就是各种磨石清洗的店面,有稍大些的,还会请个炼器师在店内坐镇。
多是一品炼器师。
有请到二品炼器师坐镇的,大张旗鼓地将标语贴出,以此吸引更多散修将新得的矿石送到她们店中加工。
女人视而不见的路过,小刺猬则是新奇地望着那家请贴着大大告示的店铺:“两品炼器师是不是很厉害?”
两品炼器师炼制的器物,应该能卖很多灵石吧。
裴依宁淡淡道:“每个品阶的炼器师能力不同,即使是同品阶的,也存在品质不同。但二品炼器师,算不得多厉害。”
小刺猬想到上次去器物堂,丰寻春师姐说,为她们铸剑的最低都是七品炼器师。
这么一对比,两品炼器师的确不是很厉害。
“好像……”
“二品炼器师不厉害?那几品才能入的了你的眼。”小刺猬的话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
裴依宁不悦地捏住来两指。
小刺猬寻声看去,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双手环抱着一柄大刀,络腮胡自下巴蔓延,在两侧耳边的部分,被刮去,留下黑点点的胡茬。
见裴依宁不理他,大汉长刀猝然间砍破空气,破音声不断,再一睁眼,那柄大刀划过裴依宁身前两公分,留下一道残影。
大汉得意地收回大刀,重问一遍:“孤陋寡闻,二品炼器师岂是你能随意点评的。”
那家炼器店铺的门口,一道人影若隐若现,想来是眼前大汉有求于那位炼器师。以她们向那位炼器师表忠心。
不过一句话罢了,也是个小心眼的。
裴依宁不屑与他们争论,将时间浪费在这。
她扫了眼藏在店铺内的人,绕过面前的大汉。
被视而不见,大汉面子挂不住,又是挥动大刀:“去向那位炼器师道歉。”
裴依宁身形晃动,给人堪堪躲过的错觉。
小刺猬心瞬间提起,全身的刺竖起,捏着裴依宁先前给的符纸,催动体内灵气,随时准备阻挡大汉的攻击。
这个时候,现不现人形都无所谓了,保住她和宁依的小命要紧。
“哟,还有一只小刺猬,正好打打牙祭。”大汉狞笑着。
大刀引起一团团气浪,周遭路人纷纷避开。
裴依宁神色猝然冷下,冷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声音依旧温柔动听,似乎还含着浅浅的笑意:“你说什么?”
小刺猬握紧爪子,佩剑随时会出现在她爪子中。
可下一秒,裴依宁转过身,长发散开,盖住小刺猬,继续往前走。
小刺猬怔愣住,刚要说话,却不见身后大汉的动静。
她扒开裴依宁的长发,扭头,身后大汉一动不动地正对着她们,一言不发,表情还是狰狞的。
怎么回事,怎么不动了?小刺猬蹙眉。
与此同时,店铺内偷窥的那位二品炼器师后背被汗水紧湿,刚刚女人的一眼,似乎穿过空间,犹如实质地打在他身上,让他脊背发凉。
他咽下口水,挥手点了一名小二:“你去看看他怎么不动了。”
是说那名大汉。
小二快速跑到大汉面前,瞳孔猛然缩小,跌坐在地。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回店铺,急促喘息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二品炼器师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快说。”
惊慌下,他的声音过大,引得店铺内人纷纷看来。
小二哽住嗓子,断断续续地说:“他……他死了。”
“什么。”二品炼器师骇然。
他甚至没看见女人动手,怎么会死。
“轰隆”,大汉直挺的身形轰然倒塌,那柄他引以为傲的大刀,横在他的身上。
“什么声音?”
小刺猬想要回头看,却被裴依宁递到嘴巴的蜜枣打断了动作。
裴依宁道:“东西倒地,星星不用好奇。”
小刺猬嚼着蜜枣,心下疑惑:“不过那人为何突然不动了。”
裴依宁理了下散落的长发,那根发簪可惜了:“许是被那位炼器师叫住了,”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星星知道我们这次要找的矿石是什么样的吗?”
小刺猬果真被转移注意力:“任务上写了,是一种蓝紫色的矿石,表面浮粉,内里呈现颗粒状。”
裴依宁:“星星记忆很好。”
小刺猬骄傲:“那是。”
一人一刺猬入了山。
一股阴冷感顺着毛孔钻入血液,小刺猬打了个哆嗦,抱紧小爪子:“这里怎么有种冷冷的感觉。”
裴依宁道:“常年不见光,是这样的,往上走走就好了。”
她说话时,脚下步子不停。
走到阳光照到的地方,裴依宁步子慢了下去。
四周都是石头,还有其余采矿的散修,裴依宁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大致掠过附近的矿石。
浅色瞳孔中流光转动。
小刺猬从裴依宁肩膀上跳下,翻找着石块。
哪些矿石是她们要找的,裴依宁心中有数,但她不打扰小刺猬的积极性,跟着翻动石块。
“宁依。”小刺猬激动地捧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兴冲冲地跑到裴依宁面前,讨赏似地举起,“宁依,你看我找到的这块,是不是任务上说的矿石。”
表面浮着一层粉,蓝紫纹路伸出一点,若不是心细,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这样的石头,里面能提取出的矿石含量较少。
裴依宁道:“对,就是这种。”
小刺猬尾巴都要甩起来了,将石头给了裴依宁后,行动力极强地去寻找下一块石头。
半个时辰后,累瘫了的小刺猬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比她身体略大点的石头上。
裴依宁空间中大大小小数十块石头,皆是小刺猬找来的。
“星星,喝点水。”裴依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水袋,打开盖子递给小刺猬。
小刺猬没有力气:“宁依,你喂我。”
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但做了这么多事的小刺猬的确有理直气壮的资本。
裴依宁蹲在小刺猬身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小刺猬的脑袋。
后背的刺被顺下去,不会扎到她。
她倾斜水袋。
小刺猬喉咙滚动,有几滴水因咽下不及时而打湿了嘴边的毛发。
裴依宁喂得更慢了。
小刺猬喝饱了,扭头:“不喝了。”
“好。”裴依宁扭身坐在小刺猬旁边,喝了几口水。
小刺猬默默地盯着她看。
注意到她的目光,裴依宁疑惑地“嗯?”了声,“怎么了,星星,有什么不对的吗,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小刺猬摇头,欲言又止地指向裴依宁喝水的水袋。
那是她刚刚用过的。
她并不在意和宁依用同一个水袋,毕竟都是女的,她和宁依一同吃了那么多饭,同床那么多晚,对方又是她的小跟班,她自是不可能介意的。
但宁依若是介意呢。
要不要点出了,小刺猬犹豫。
可她想说的话都写满在了脸上,裴依宁只觉得有有趣,她故作不解,茫然的将水袋拿到面前:“星星,我……我好像喝了你的水。”
小刺猬:“没事,那水本来就是你带的,是我喝了你的才对。”她试探地,“宁依不嫌弃就好。”
裴依宁淡笑:“怎么会?我们那么熟了。”
小刺猬恐怕没看见,之前咬了一半的山楂,也被她吃了。
她又喝了口水。
看来宁依真的不介意,小刺猬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短小的脖子扭动,四肢往外伸。
石头捡完,剩下的就是下山将里面的矿石提取出来。
这项事宜可以回明越宗,让器物堂的人自行提取,但本着负责任的想法,小刺猬还是决定在山下的小镇中,找个店铺提取。
毕竟来都来了,耗费不了多长时间。
下山后的小刺猬又上了裴依宁的肩膀,这里马上要成为她的专属休息地了。
小刺猬颇为不好意思地:“宁依,我一直在这趴在,你会不会难受或者不舒服?”
不等裴依宁开口,她又道:“依我们的关系,你直说就好。”
差不多的话语,被小刺猬丢了回来。
裴依宁微微一笑:“不会。”
在选择提取矿石的店铺时,一人一刺猬就近选择了那家拥有二品炼器师的店铺。
进入时,店铺内正有人在提取矿石。
见有新客,店老板笑着招呼道:“这位仙人还请稍等片刻,目前暂无人有空。”
店内的炼器师或者是帮佣都在忙碌。
唯有一人,坐在大椅上,无所事事。
是那名二品炼器师。
那名炼器师自然也是看见了裴依宁,好不容易缓下的心又被无形的手握住,额头冷汗直冒。
他还没有能力叫动如面前女人这般实力强横的存在。
“无人有空?”裴依宁声线平淡。
那二品炼器师神经一颤,急忙起身:“我……我可以。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向来不拿正眼看人,被请来后,整个店铺哄着的人今天竟然这么主动,语气都是从未见过的好。
“提取一样东西。”裴依宁将石头悉数拿出,“麻烦你了。”
她抬眼,柔声:“不用紧张,我相信二品炼器师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为什么紧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VIP]
轻飘飘的两句话如同巨石压在二品炼器师的心头, 让他喘息不得。那名大汉呆立原地又轰然倒塌的模样浮现眼前。
他用力咽住喉咙,身形打颤,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女人的这句话。
店老板只当他的沉默不语是摆架子摆习惯了,以至于老毛病又犯了。
但偏偏此人是他花大价钱, 好不容易请回来的, 只能打着圆场。
瞬息间,店老板脸上的错愕转变为谄媚的笑, 搓着手:“这位仙人, 您看您要不稍等片刻,那边很快就好了。我们这有上好的茶水, 还请仙人移步品鉴。”
小刺猬心觉不对,又说不上怪异之处, 加之这二品炼器师小肚鸡肠,这番冒然出声,极有可能是想贪她们的矿石。
小刺猬默默数了遍裴依宁拿出的矿石,与下山前数的别无二致。
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动,传音给裴依宁:【宁依, 不能让这人为我们提取, 他对我们存着敌意, 指不定有坏招等着我们。换其它人或者其它店铺, 安全些。】
这种大店铺断不会自砸招牌, 但保不齐有暗地里使坏的。
裴依宁回音安抚她:【嗯, 我会注意。】
她接下店老板的话:“不了,我赶时间。”
二品炼器师攥着拳头, 指骨泛起青白色, 艰难控制脸色,余光瞥见店老板, 憋着的气一股脑的泄出几分:“我说我可以!”
尖细的声音从嗓子眼中挤出,店老板被吓得往后一跳,店内一道道视线不加掩饰地投射过来。
他登时挂不住了脸面,店老板额头青筋浮现,忍了忍,没发作。
小刺猬将一切看在眼中,那股怪异更甚。
这位炼器师的语气在惧怕些什么,只有通过提高音量,盖住其它的声音,方可稍稍换来安心。
他惧怕的是什么。小刺猬不知道。
总不会是温柔和善的宁依。
矿石很快被放入专属熔炉中。
裴依宁转身欲走,两步外的一位女子快步从她身边经过,小声道:“最好守在这,小心偷工减料。”
一句话飘过,如同错觉般,提醒裴依宁的女子转眼间走到店内一帮佣面前,询问着什么。
小刺猬探起身体,她也听见了女子的提醒,心里对女子道了谢,随后轻拽几根裴依宁垂下的秀发,引得对方注意,传音道:【我们候在这看着,总不至于在眼皮底下动手脚。】
裴依宁淡淡一笑:【他不敢。】
裴依宁到底是没走了,与其她等待炼器亦或是等待提取矿石的散修一同候在那,漫不经心地等待矿石提取。
二品炼器师脊背汗液打湿了衣衫,时不时落在后背的眼神更是让他苦不堪言。
事实上,裴依宁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刺猬身上,无暇顾及那人的提取情况。
反观小刺猬,紧紧盯着那人,生怕辛辛苦苦捡的矿石被顺走了。
半个时辰后,拎着满满一袋子的纯粹矿石,小刺猬从裴依宁身上跳下,掂量里面的重量。
去掉不可用的部分,最终重量应有初始重量的五分之一左右。
二品炼器师瞧见小刺猬掂的重量,一口气无形松下,他可不会将一只动物放在眼中。
唯一让他有压迫感的,只有面前这位看似言笑晏晏,毫无攻击力,实则深不可测的女人。
小刺猬两只爪子举高,袋子勉强升高一点,但她过矮,又是站在地面,举不起来,袋子垂垂拉拉地拖在地上。
小刺猬:“……”
裴依宁弯腰将小刺猬连同袋子一同提到石台上。
小刺猬蹲在石台边缘,袋子悬空而下,内里的重量再无依托,无保留地落下。
小刺猬爪臂凸起,不过片刻,她转身将袋子放到石台,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裴依宁有心问她:“被偷工减料了吗?”
她问得直白,此言一出,二品炼器师脸色煞白,忙道:“我……”
裴依宁不咸不淡地瞥了他眼,未出的话卡在喉咙,上下不得。
小刺猬摇摇头,没出声,仿若真的只是只宠物,她传音给裴依宁:【不少,只是比我预估的重量要多。】
她对这种东西了解不多,只能根据重量推测一二,若是少了,她可以轻易知晓这人在偷工减料,但眼下比预估的多了快一倍,总不能是这人好心,往里多塞了吧。
裴依宁打开袋子,挑起一块提取炼化出的蓝紫色晶石,流转的灵光中,雾蒙蒙地罩着一层灰色。
这是没提取干净,杂质过多导致的。
不出所料,这晶石的内里,还存着未炼化干净的石块。
重量超过一倍不止,也是正常。
裴依宁合上袋口,顺手捏起满脸沉思状,一条下肢垫起,无意识点动的小刺猬,丢到自己弯曲的小臂上。
小刺猬忽地凌空,思绪被人打断,四肢并用地挣扎两下,触及到熟悉的面料后,她老老实实地不动了,乖巧地趴在那。
再一抬头,却见那袋晶石消失在眼前。
是被裴依宁放入空间储物中了。
“多少钱?”裴依宁问。
二品炼器师本想说不收,可对上女人的目光,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指头。
这时附近另一位帮佣的声音透过层层人群传来:“提取矿石本就不易,您的那些块头不小,数量也不少,一百枚灵石很便宜了。”
结合二品炼器师举起的两根手指,小刺猬石化。
莫不是要收取两百枚灵石。
老天奶,她这个任务才一百枚灵石,这是要倒贴的节奏。
小刺猬嘴角抽搐,探出头往裴依宁身后看,她们距离店门约莫十几步的距离。
店门外与店内还有十数位或是手拿武器,或者巡视的打手。
想逃有点难。
在她想法百转千回,找寻出路的时候,炼器师的声音再度响起:“两枚灵石。”
小刺猬:“……”
小刺猬收回探出的身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回裴依宁怀中。
出了店门,小刺猬才将适才的惴惴不安提及:“吓死我了,那人举出两根手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两百枚灵石。我连逃跑路线都快算好了。”
裴依宁:“逃跑路线?”
怪不得小刺猬一个劲地她身后看,是在考虑这个吗?
她逗她:“具体路线是什么呢?”
小刺猬面无表情:“没找到。”话音一转,又道,“但我想到了别的解决办法。”
裴依宁:“嗯?”
小刺猬面如死灰:“在这里帮佣还钱。一个月五枚灵石,我们两个人,二十个月就能还完。”
裴依宁:“……好在只要两枚灵石。”她笑说,“不过就算真的要两百枚灵石,星星也不用在这当劳动力,我这边有多余的灵石。”
再多余也不至于有两百枚吧。
小刺猬好奇:“你们灵丹堂每月给你们多少枚灵石。”
裴依宁道:“新弟子每月三百枚,后续根据实际品阶,需求,会额外增加……”
“好了,”小刺猬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听听啊,新弟子每月三百,还有额外增加的。
那她辛辛苦苦,每个月就一百枚灵石,紧紧巴巴的过日子算什么。
为什么峰阁与峰阁间的差距这么大。
她之前给宁依灵石时,对方不要,说够,原来是真的够啊。
小刺猬被穷笑了,咧着嘴:“挺好的。”
裴依宁不知她的说的“好”,好在哪里,却也知不能多问。
昏黄的夕阳笼罩住整座小镇,一阵风刮来,路过一侧的幌子猎猎作响,活像鱼肚被撑开,弯起巨大的弧度。
风过后,幌子晃动着回归原样,蜷缩的边角展开,无声的招揽来回的人。
小刺猬收回注视的目光。
这时的街道更多了人间烟火气,夜间山中危险,进入山群中收集矿石的散修陆陆续续回来。
人声逐渐增大,等小刺猬意识到时,已经分不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腾的。
裴依宁寻着两侧店铺。
小二的揽客声,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散修交谈声……汇集在一起,裴依宁不适地蹙眉,抵了下一边耳朵,无意垂眸,怀中的小刺猬正勾着她的手臂,新奇而喜悦地望着这一幕。
这里的热闹,小刺猬似乎很喜欢。
裴依宁蹙起的眉舒展,抵住耳边的手落在小刺猬的脑袋上。
小刺猬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小爪子迫切地伸出,另一只爪子因激动抓着她的衣袖:“宁依,你快看。”
裴依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她们的对侧,赫然是一间酒楼,暖色灯光从里向外莹出,纸糊得窗户映照出里面食客的影像。
在店门口,数人熟稔地跳着风格迥异的舞蹈,力量与柔美结合,落落大方,光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
一曲舞毕,那群人皆是抱拳行礼,朝两边散开,露出酒楼的大门。
不少人进入其中。
这也是招揽客人的一种方式。
小刺猬眼中发亮,不止是对美食的向往。
裴依宁调转脚步,往酒楼而去:“忙了一日,星星饿吗?”
小刺猬诚实:“不饿,但馋。”
被店小二带到一张空桌前,一份菜单随即递来,翻开内页,文字,图片,价格一目了然。
大致扫过眼,裴依宁挡住菜单上的价格,递到小刺猬面前:“星星。”
小刺猬蹲在菜单上,从上往下,自左向右。
每张图片都过于诱人了。
“这边空隙好大,空荡荡的。”小刺猬嘟囔了句。
这么大的酒楼,菜单前两项的布局都挺好,怎么到这就空了,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小刺猬灵光一闪,明白缺了什么。
价格没有贴上。
竟然没有明码标价。
黑店!
在一旁为客人倒茶的店小二忽地觉得有些奇怪,那只小刺猬怎么抬起头,好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只当是错觉。
这只小刺猬这么可爱,怎么会瞪人呢。
小刺猬将菜单一盖,转头对着裴依宁,愤愤不平地传音:【宁依,这家店杀客。】
亏她还觉得之前的舞蹈好看,对这间酒楼好感颇足
小刺猬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女人:【这菜单没有表明价格。】
裴依宁扬眉,不想小刺猬这般细心,指腹摩挲在一起,回音:【是吗?我看看。】
她翻开菜单看了两眼:【的确,星星好仔细。】
她将菜单递还给倒完茶后候在一边的店小二:“麻烦给我们换一份菜单。”
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翻看一眼。
被遮挡的部分早已显现,她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客人说了,她只好照做,跟领桌空位上的菜单互换了圈,重新交给裴依宁。
裴依宁象征性翻开,摊开在桌面:【星星,这回有价格了。】
小刺猬双爪怀抱,斜侧身,眼一瞥,菜单上的数字映入眼帘。
她双爪环抱,一幅不愿再看的模样。
当真是阴阳菜单,被发现了才改。
然,再一看,上方的价格让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跟预想中的昂贵不同,价格十分亲民。
这样的价格,阴阳菜单好像没意义。
小刺猬丧失的好感回归,在菜单上戳了两下。
是之前宁依给她做过的菜品。
“就这样吗?”裴依宁温声问。
小刺猬点点头。
裴依宁又加了几样,才是将菜单递回。
“点的好多,会吃不完的。”店小二走后,小刺猬小声道。
裴依宁道:“可以带回去吃。”
然而,事实证明,根本不用带回去。
虽点的不少,也只有一人一刺猬,可架不住每份菜量都不多,几筷子下去就见了空。
“还好价格不高。”出来后的小刺猬摸着圆滚动肚皮感概了句。
裴依宁莞尔。
小刺猬在女人怀中翻了个身,舒服得彻底放弃了下去自己走动的念头:“不过这就酒楼的手艺没有你好。”
这个时候还不忘夸她。
“哎。”小刺猬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出来开个酒楼,你出手艺,我出……”小刺猬卡壳了,“我出……”
差点忘了,她没钱。
裴依宁接过她的话:“星星可以出脑子。”
小刺猬:“可我脑子也没宁依的好。”
总觉得她在占小跟班的便宜:“今晚的饭钱,等过几日我再给你。”
裴依宁:“不用。”
小刺猬坚持:“不行,住宿费你出的,总不能饭钱再让你出,那成什么样了。”
裴依宁没再与她争。
在外面逛了圈,一人一刺猬回到客栈。
客栈提供吃食,此刻正有几桌散修拼在一起,喝酒聊天。
“听说了吗?就今天,有个人被当街……”说话的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坐他对面的人不屑一顾:“这有什么,我们这,哪天不死人。”
“这次不一样,”原先说话的那人急道,“据说没人看见是谁动的手,也不知怎么动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周围人回过神来时,已经七窍流血,倒地而亡了。”
随后那人报了个店铺名:“就在那家店前面。”
“……”
声音渐行渐远,裴依宁揣着小刺猬上了三楼。
“宁依,我们中午好像也在那家店附近吧。”小刺猬心有余悸,“还好那人没动我们出手。”
裴依宁开门,神色平和:“我们没得罪人,为何会对我们出手。”
房门打开,裴依宁反手贴了张符纸在门上。
小刺猬从她的怀中跳下:“这倒也是。但还是要注意点。”
这间房很大,有专门开辟出的洗漱的空间,小刺猬累了一天,又在山上跑来跑去,寻找石头,刚下来还不觉有什么。
可此刻,她手脚发麻,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觉。
“宁依,你现在洗漱吗?”小刺猬问。
裴依宁去铺床,这里的床褥被子她不放心,都换了新的:“你先,我在铺床。”
小刺猬应下,再三确认这边的房门不会轻易被外面打开后,她长长舒了口起,摇身一变,化作人形。
等小刺猬携带一身水汽而出时,裴依宁正将一枚丹药碾压成粉末状。
见她出来,裴依宁将粉末放入杯中,倒入温水:“星星,等会把这个喝了。”
小刺猬甩干水渍,跳上圆凳:“这是什么?”
裴依宁端起另一杯:“这药有安神舒缓之效,对身体好。”
小刺猬一口饮尽。
等裴依宁洗漱出来,小刺猬已经自觉睡到了床的里面。
许是出来一趟,无形中加深了一人一妖的熟稔程度,小刺猬没再向之前那样,紧紧贴着墙面。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小刺猬平躺着,双爪搭在被面上问。
门窗紧关,外界的声音传不进来,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小刺猬的呼吸浅浅的,只有离得近的时候,裴依宁才能听见一二。
她半抬起身,将里面的那边被子塞进小刺猬的身下:“星星想什么时候回去。”
小刺猬想了想:“明天下午回去吧,早上想睡个懒觉。”
回到宗门,就不一定能再睡懒觉了。剑已到手,余下的时间,要好好修炼,提高修为。
小刺猬大脑开始放空,意识渐渐抽离,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身旁的女人很低很轻地叹了声。
“宁依……”她听见她在心里喊女人的名字,想问问对方怎么了。
可睡意袭来,怎么都张不了嘴。
在意识彻底归为虚无的时候,她听见宁依说:“星星,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你。”
她不就在眼前吗?
小刺猬睡着前这般想着。
耳边的呼吸趋于平缓,小刺猬睡着了。
裴依宁转过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熟睡中的人,浅色瞳孔中,一抹不明的情绪荡漾开来。
小刺猬至今都没有告诉她有关人形的事。
又或许说,小刺猬什么时候愿意将人身告诉她。
*
小刺猬如她前一晚所言一般,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捏着被子,像是怕被人看见般,蒙住大半个身体坐起。
裴依宁正坐在圆凳上翻阅古籍,板正的身姿,侧面露出的面容,只是看着就让刺猬心情大好。
小刺猬清醒了会,起了坏心思,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借助自身优势,在各种遮挡物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跑到了方桌附近。
她躲在花瓶后面,垫起爪尖,一点点往裴依宁的方向挪动。
女人毫无所觉,小刺猬升腾起隐秘的兴奋和计划得逞的得意,溜到了裴依宁坐着的圆凳后方。
她踩在圆凳一圈镂空的花纹上,一点点地往上爬。
身后独属于小刺猬的气息越发强烈,丹修灵敏的嗅觉再度发挥出好的作用。
小刺猬就在她的身后。
她凝神静气,想看小刺猬要做什么。
下一秒。
“早上好!”小刺猬大声叫道。
裴依宁别过头,猛地起身,后腰抵着方桌,似被吓到般,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灵动温婉的眸子不安眨动。
里面盛着一汪水光。
可见是被吓惨了。
那股兴奋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责和关心,小刺猬爬上方桌,扯住裴依宁的衣袖:“宁依……你还好吗?”
裴依宁喉咙滚动,掌心死死攥着方桌一角,好似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
指尖被压到泛起一圈白边,手背上青紫色的经脉突出。
脖颈处的美人筋随着呼吸一跳一跳的。
小刺猬被吓到:“宁……宁依。”
她该不会把宁依吓坏了吧。
“星星,”原本恐惧过度的人忽地歪头一笑,“早上好啊。”
裴依宁手肘支撑在桌面,两手交叠放在一起,下巴搭在上面,整个人慵懒异常,完全找不到半点惊慌。
半趴着的姿态,将小刺猬笼罩其中:“但是,已经不早了。”
她下巴微抬,点了下早晨起来打开的窗户。
大片阳光入内,投射出不规则的形状。
小刺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面前人骗了,下肢一摊:“宁依,你欺负我。”
裴依宁眨眨眼:“嗯?我欺负你?”
小刺猬握拳,为自己抱不平:“你骗我,明明没被吓到,还假装被吓坏的样子。”
裴依宁纵容:“那怎么办?”
她想了想:“那……要不你再吓我一次?”
小刺猬自知理亏,但吓人不成反被吓,怎么想怎么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难道还不够隐蔽吗?
裴依宁:“可能是靠近我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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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VIP]
一人一刺猬回到宗门已是日落时分, 昏黄的日落铺洒在身后,斜长的影子自脚底延伸拉长。
宗门护界结界前看守的人换了一批,可依旧对贴上隐匿符纸,趴在裴依宁肩头的小刺猬毫无反应。
照例询问了几句, 执法堂的人便是将她们放进去。
这次小刺猬清楚地看见其中一人执着的长棍不断颤动, 中间的一颗灵点漂浮至她的面前,在她周身环绕一圈, 飘回原处。
小刺猬紧张局促的身形瘫软, 爪子勾住裴依宁垂落的长发,绕上两圈。
宁依的发簪掉落后就再没找到, 泼墨长发就这般披散在身后整日,小刺猬本想用仅剩的灵石为宁依再买一支。
可找了一圈都未曾看见一家卖首饰的店铺, 要么是街道上的小贩,做工粗糙到怎么看都配不上宁依。
小刺猬把玩那几根发丝,柔软地弯曲在她的爪心,又从爪缝中滑落,叠在裴依宁的脖颈中, 顺着女人的肌肤没入衣领内。
裴依宁稍稍偏头。
小刺猬探出身子, 抓皱了裴依宁的衣衫, 捏住发丝露在外的部分, 爪心一提, 抽出, 妥帖地与其它长发一并拢在女人身后。
小刺猬道:“宁依,我们先去任务阁提交任务。”
她心中压着事, 只想先把灵石拿到手再说。
裴依宁“嗯”了声, 揣着小刺猬换了条路线,抄了条近道。
崎岖不平的山路被踩出一条小道, 堪堪够两人并肩而行。
小刺猬撕下符纸,身形显现,后肢攒着力地往前一蹦,顺利跳到棵延伸出的树枝上。
裴依宁脚步一顿,却见小刺猬已经跳到她的面前,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这条小路小刺猬第一次走,蹦跳几步,她扭过头:“宁依,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裴依宁缓步跟上小刺猬,离得近了,她道:“前不久与师姐走过,就记下了。”
放眼望去,此处植被繁茂,隐约可见几株低阶药材生长其中。除了灵丹堂种植有药材外,其它处,或多或少自然生长一些。
刚踏入丹修一途的弟子时常会在宗门各处寻觅药材。
小刺猬曾在剑法阁见过几次,倒也不怀疑裴依宁所言。
只是感慨了句:“你们好辛苦。”
没头没脑的一句,裴依宁扬眉,并不接话,以免说多错多,引得小刺猬怀疑。
任务阁孤坐于昏黄中,敞开的大门被晕染上金边,零星有进出提交任务的,在高耸正门的衬托下,好似一个个黑点。
小刺猬重新贴上隐匿符纸,小跑在裴依宁身侧,与其保持一致的进度。
任务阁黄阶负责人刚将新任务发布,回位就见裴师姐出现在她的桌台前,脑子一转,想到昨日对方接的任务。
裴依宁将弟子令牌拿出,又将晶石放置桌台:“我来提交任务。”
小刺猬没有趴在裴依宁肩头,只乖巧站立,双爪缩在腰腹处,仰着头,看见桌台的一角。
负责人打开袋子,捏出一枚晶石,脸上闪过错愕。
这枚晶石显然没有提取干净,里面的原石与杂质多到再提取一次,重量能减半的程度。
裴师姐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种晶石远达不到任务提交的要求。
她硬着头皮将晶石放下,歉意地道:“这……无法提交,您要不再提取一次?”
乖乖巧巧站立小刺猬听见上面传来的声音,下意识扒住桌台下方的腿柱,唇微张,却也知不能说话,眉头撺掇起来。
该不会那个二品炼器师仗着她和宁依不懂这些,偷摸动了手脚。
小刺猬牙关咬紧,握爪。
就知道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依宁长睫扇动,眼睑下方小小的,浅浅的阴影随之细微移动,她按动存放晶石的袋子,指腹按在其中一枚晶石上,火属性灵力翻滚而出。
肉眼可见的,那枚晶石一点点变小,存于其中的蓝紫色灵光流转游动,纯洁精粹。
负责人睁大了眼睛,不想裴师姐竟直接在她面前提取,索性现在无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裴依宁的举动。
从中学得一二。
炼丹和炼器有几分相通之处,这种低品阶的晶石,她自是会炼化。
只是一直同小刺猬一起,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今小刺猬看不见上方的景象,她自可放心提取炼化。
宁依和那位负责人都没有说话,小刺猬不免着急几分,她传音:【宁依,提交不了任务,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再想办法。】
她已经想好,明日去器物堂一趟,麻烦她们帮忙炼化。
只是这条任务乃是器物堂发布的,她们再去找器物堂,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打算这次任务少收取点灵石,从她分得的那部分扣除。
给宁依的五十枚,一枚不少的给对方。
小刺猬没得到回音,只听宁依清浅的声音传出:“这次任务未规定需要提供几枚晶石,一般来说,这样便是默认一枚也可以。”
裴依宁将炼化提取好的那枚捡出。
游走的灵气闪过小刺猬的眼睛。
裴依宁继续道:“这枚晶石应该达到本次任务的要求了。辛苦你再看一遍。”
负责人好生奇怪,裴师姐的这句话总觉得不像是对她说的,反倒是想在给谁解释。
她左右看过,周围十步内,只有她们二人。
她按下心绪,道:“是的,这枚可以,我现在就为您结算本次任务的灵石。”
小刺猬怔愣住,复又咧开嘴。
还好,有一枚是好的,如若不然,等她修炼有成,定要去寻二品炼器师,让他知道欺骗小刺猬,后果有多严重。
负责人将弟子令牌放置中央的方形凹槽,记录下本次的任务名称与结束时间。
随后,一百枚灵点浮现,是灵石的缩小形。
裴依宁素手一挥,尽数收走,
桌台上的袋子被她拎走。
刚出任务阁,小刺猬全身的刺顷刻间炸开,愤愤不平:“那人果真没安好心。”
裴依宁淡然:“他虽是二品炼器师,但多半是侥幸用各种资源堆出来的,自身实力不足,无法炼化完全。心性又是那般,未来也就只能止步二品了。”
靠资源强行堆出,又能走得多远。也就在一些小城小镇中作威作福。
小刺猬被她的话吸引,好奇地:“我只听说修为可以强行堆出,炼器师也可以吗?”
裴依宁点头:“自然,二品是一道分水岭,往后再怎么堆,没有天赋,想要更上一层楼,只怕是痴心妄想。”
这大概也是那人没有资格进入宗门的原因。
小刺猬似懂非懂,炸开的刺被顺下来,贴合着脊背:“原来是这样。”她话音一转,“不过宁依知道的好多啊。”
裴依宁垂眸,小刺猬正扬头,带着几分试探地盯着她。
果然说多错多。
裴依宁蹲下身,双臂搭在膝盖上:“进宗时,师姐就曾告知过我们,要我们稳扎稳打。”她适当地露出疑惑,“星星的师姐没有说过同样的话吗?”
先前裴依宁的那些话不像是新入宗的弟子能说出的,有种老练成熟的错觉,是以她才多问了一句。
小刺猬道:“说过。”
裴依宁弯唇,五十枚光点漂浮在小刺猬头顶上方两公分的位置:“这是星星的部分。”
小刺猬只收得四十枚放入空间储物,剩余漂浮的十枚,她道:“其中五枚是饭钱,当时是你付的,现在还你。另外五枚,是住宿费用,一人一半。”
知道宁依不可能要,小刺猬拿出气势,双爪叉腰,直接道:“不能不收,不然就不让你当我跟班了。”
不收对方当跟班,这么毫无威胁的一句话都被她说出来了。
小刺猬被自己逗笑了,脸上绷着的表情崩塌,她清了下嗓子,弱下来:“反正给你你就收着。”想到什么,她又从收入的灵石中取出一枚,“差点忘记了,当时提取晶石的钱也是你付的,我们依旧一人一半。”
小刺猬划分的很清楚,一分便宜都不占宁依的。
裴依宁眼神微变,细长手指点在其中一枚灵点上,橙黄的暖光打在她白皙的侧脸,另一半脸颊却是隐匿在昏暗中。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感,某处泛起酸涩,裴依宁无法准确抓住:“星星要和我分的这么清吗?”
她道:“只是几块灵石而已。”
小刺猬莫名感受到情绪沉闷了些许,但她坚持原则,强硬地:“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小刺猬语气软下来:“不是要和你分得这么清,即使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也要保持适当的分寸。”
她眼睛亮亮的:“我想要和宁依成为长长久久的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在裴依宁舌尖滚过,那股酸涩感似乎更甚,不知为何,她不太喜欢这三个字。
道不明的东西在无形中拉扯她,左右她的情绪。
小刺猬应声:“对啊,宁依是我在明越宗交的好朋友之一哦。”
好朋友之一。
之一。
裴依宁深呼气,指腹一遍遍地摩挲。
浮在半空中的灵点闪烁着的芒将小刺猬包裹其中,拢着的刺柔顺在后背。
“下次有机会,我再介绍宁依和其她朋友认识。”小刺猬自顾自地道,“她们一定会很喜欢宁依,宁依也会喜欢她们。”
裴依宁唇边的笑意凝固,弯下的弧度一点点归拢,理智将那句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不喜欢”咽下。
她说:“我很期待和星星的其她朋友见面。”
她将悬浮在空中的十一枚灵点收下。
小刺猬心满意足。
天色渐晚,夕阳只在地平线冒出一小点,余量不足以照亮天空,夜晚悄然占据主导权。
一人一刺猬在此地告别,一个前往剑法阁,另一个回灵丹堂。
只是,回灵丹堂的那人,折转去了器物堂。
*
本次任务到手的灵石剩余三十九枚,之前已经用少量灵石粉打磨过佩剑,再加上这次的,还能剩余几块。
化作人形的小刺猬哀叹着将灵石磨成粉末。
奔波两日,云榆的精神尚且不错,她戳着后颈,往开辟出的洗漱的地方走去。
窗外风过,卷起屋内摊开的书页。
听见声响,云榆看一眼,脚步回退,将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书合上。
洗漱完,云榆盘腿坐在床上,气沉丹田,闭目,回顾入宗以来剑法阁师姐们教导的剑招以及话语。
师姐们曾夸她在剑道上的天赋不错,但云榆却不觉得。
为了能及早提升修为,也是因没入宗前学得太杂太乱,导致她体内的灵珠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并不快。
她必须摒弃先行所学。
云榆咬住唇,运转灵珠,默念心法口诀。
充盈在空气中的灵气缓而慢地向她涌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云榆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打湿,额角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落,重重砸在手臂上,凝成绽开的花。
云榆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承载不住灵气的涌入,疼痛得厉害。她紧紧咬着下唇,腥咸的液体没入口腔,血腥气弥漫开来。
是她的唇被咬破了。
云榆浑然不觉,灵珠剧烈震颤,在体内冲撞,经脉一根根凸起,攀织在一起。
远远看去,极为骇人。
终是到了阈值,云榆身体猛地往后一靠,大口大口地喘息,血腥气顺着口型没入喉咙,整个呼吸道都是浓重的铁锈味。
云榆不在意地摸了把。
这点疼痛还远远达不到她能承受的范围。
重新洗漱过后,云榆翻阅了会从杜寻雁那拿来的剑法古籍,直到睡意袭来,才是放下书,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云榆正在吃早餐。
门外有敲门声。
云榆起身开门。
是卞凝和应滟。
两人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卞凝向来沉稳,表现不多,反观应滟,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不等云榆说话,一柄长剑从侧方横穿而来,被应滟一把抓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女人笑眯眯地说:“云榆,看,我的佩剑,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她一挑一刺,剑气向四面扩展。
云榆配合地拍拍手:“不错不错,你们两人的剑都已经铸造好了?”
卞凝并未拿剑,只是含笑点头:“昨晚收到杜师姐的消息,我和应滟等不及,当晚就去了趟器物堂。”
应滟接话:“是啊是啊,当时我还怕太晚打扰了器物堂的师姐们,但实在是心急得厉害。”
云榆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她感受过。
她问:“用灵石粉打磨了吗?”
卞凝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眼神不自觉乱飘:“打磨了。”
云榆眨眨眼,她记得卞凝因买各种小玩意,灵石剩不了多少。
“咳咳,”卞凝被她看得心更虚,蒙在身上的沉稳褪去不少,“应滟借我了一部分。”
当时她灵石不够,应滟知道后,二话不说直接塞给她五十枚,只说了句日后有了再还给她。
一幅财大气粗的模样。
云榆大概明白了,打趣道:“看来我们这还有位有钱的,”她注意到应滟虽看似对她们很亲密,但有意无意中总会透出几分不安。
是那种自觉融不进她们而产生的不安。
云榆自然地揽过应滟的脖颈,另一只手臂揽住卞凝:“不错不错,我们三个也算是各有擅长,以后在宗门内相互照应,共同进步。”
她侧头对应滟开玩笑:“当然,这位道友愿意养我的话,我可以当个混吃等吃的小废物。”
应滟哈哈大笑,与她勾肩搭背,混在一起:“那可不行,我不养废物。”
卞凝无奈地看她们两眼,都什么跟什么:“我不当废物,所以,应大小姐养我吧。”
三人笑闹了会,在云榆这吃过早餐,一并往练剑之地而去。
新入剑法阁的弟子有数位已经拿到了佩剑,正在展示新剑,引得周围一圈还没拿到佩剑的同门一阵羡慕。
杜寻雁和一众剑法阁的师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欢闹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
杜寻雁扫过几位拿到佩剑的弟子,下巴微扬,往旁边一点:“剑已经铸好的,站在左边,没拿到的站右边。”
两队人很快分散站好。
知晓师妹们对佩剑的急切,杜寻雁先是对右边的师妹道:“器物堂不久前传音过来,剩余的剑会在今日全部铸造完毕,今晚你们就可以去拿。”
“好耶。”几道欢呼声炸开。
杜寻雁抬手。
场面恢复安静。
她又说:“你们今日暂时用铁剑练习前几日的剑招。”
说完右边的,她眼睛一转,对左边的人问:“新剑可用灵石粉打磨过?”
几人对视一眼,云榆,卞凝,应滟三人举起手。
剩下两位面面相觑。她们的灵石属实不够,只能等下个月灵石发放,再开光打磨。
杜寻雁心中了然,与身侧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凭空取出一百枚灵石,两人各五十枚。
她说:“我和你们师姐商量过了,由于你们入宗不久,这次佩剑开光所需的灵石由我们出。”
“当然,你们三人也是。”杜寻雁看向云榆三人。
语落,三人面前亦是各出现五十枚灵石。
“多谢师姐。”五人齐声道。
杜寻雁摆摆手,与她们说了相关事宜后,便是让几人自行修炼。
铸剑之后,便不会向从前那般一招一式地带着她们练了,更多的是依靠自己。
剑法讲究招式,力量和角度,同一套剑招,施展出来的威力也不尽相同。
云榆自知力气不够,首先想的是提高气力,若是与人交战,连剑都拿不稳,丢了剑修的面子也就罢了,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丢。
于是,在几人沉浸在用灵剑修习剑招时,云榆跑到了附近一处放置各种石块的空地。
这里的石头个个看着不大,但个个重量不少。
云榆先从自己能承受的重量开始,将石块从最左端运到最右端。
杜寻雁巡视一圈,就见云榆在那搬石头,她眼皮一跳:“你在做什么?”
云榆气喘吁吁:“练力气。”
杜寻雁蹙眉,左端的石块有几块已经被搬到了右边。
云榆瞧见杜师姐神色变动,心中一紧,忙放下石块:“杜师姐,我这可是有不对的地方。”
杜寻雁:“思路是好的,但方法不对。”
她指着云榆刚放下的石块,又指了指左右两端:“这里来回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你一拿一放,与没练又何区别。”
“只选择一块石头,只依靠单纯的肉身力气,从这搬到剑法阁的边缘,而后再将那块石头搬回来,中途不到力竭不可放下。”
杜寻雁单手举起云榆刚才放下的石头,撇撇嘴:“的确需要练力气,这点重量就累成这幅模样,体质有点差了。”
云榆:“……”
有了杜寻雁的教导,云榆首先选择了石场上重量最轻的一块。
即使是最轻的一块,她也觉得沉重无比,刚开始的百步还能坚持,百步过来,手臂如同被什么东西拽住,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牢记杜师姐的话,她咬紧牙关,强撑着一步步地往前走。
又走了百步,手臂一软,膝盖一弯,石块落地。
她同样跪趴在地。
云榆双手撑着地面,汗水顺着脖颈蜿蜒没入衣衫,脸上的汗水砸入地面,浸染新冒出的嫩芽。
等喘过气了,云榆搬起石块,继续前行。
走走停停,一块石头运回,半个时辰已过。
“还行。”杜寻雁评价。
云榆闭上眼,有颗汗珠流进眼睛,刺得她直冒泪水,左一下右一下地擦。
掌心的茧被抹掉一层皮,血丝透出。
云榆轻轻揉捏虎口几下,待到气息彻底平缓,再度搬起那块石头,来回往返。
第二遍比第一遍适应度稍微高些,但由于第一遍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第二遍耗时比第一遍还要多。
第四次往返时,云榆终于受不住再次累倒在地。
手上磨出的水泡直接被磨破,稍一触碰就觉得疼。
掌心一块皮肉被掀开,跪在地上的云榆小心翼翼地吹气,凉气勉强驱散一丝疼意。
一道阴影在此刻投下。
云榆以为是杜寻雁,正要起身,一抬头,怔愣在原地。
是宁依。
裴依宁不知看了多久才走来,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云榆摊开的手掌上。
作者有话说:
又来晚了(跪倒)
这章依旧掉落红包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VIP]
云榆跪在地上, 一瞬间忘记了皮肉掀起的掌心,瞧见认识的人,双掌撑在草地就要起来。
草是柔软有韧性的,草叶裹挟着碎石钻入掀起的皮肉, 再一挤压, 剧烈的疼痛让云榆顷刻间睁大了眼睛,表情凝滞地咬紧牙关, 将呼痛按在嗓子中。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挂在下颚处,云榆仰起头, 望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女人。
还好,还好宁依不认识她的人身, 不然自己这个样子,又要在对方面前丢脸了。
裴依宁无悲无喜,唇齿张合,疑惑而不确定地:“云榆?”
云榆刚想问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忽而想起那日在器物堂外遇见的场景, 那时她主动告知了女人她的名字。
云榆浅浅呼出气:“昂, 好久不见。”
算不得多久。
裴依宁弯下腰, 伸手。
云榆顿了下, 抬起另一只磨得没那么严重的手, 借力反握住裴依宁的掌, 从地上爬起。
“多谢。”云榆勾起被汗水黏在唇边的一根发丝,“我记得你, 你是灵丹堂的。”
云榆拍拍沾满灰尘的膝盖, 重力跪下时,膝盖被硌到, 跪在地上尚不觉得,此刻站起,全身力气靠两条腿支撑,疼得她又是一个咬牙。
感觉今天快要把牙咬碎了。
此地是剑法阁的地盘,云榆实在不明白宁依来此处作何,总不能是为了找自己吧。
但自己目前的任务量还没完成,不能冒然变回小刺猬,她往后退半步,松开交握的手,随口一提似的:“你是来剑法阁找人吗?需要我帮你吗?”
“不找人。”裴依宁眉宇间的神色压了又压:“路过,听闻师姐提过剑法阁的剑法,便想来看看。”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她狼狈的一幕,云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苦笑着扯开嘴,遥遥一指:“那边有人正在练剑法,你直走,听见剑鸣声拐个弯就是。”
正午日头毒辣,云榆背过身,甩了甩手腕,蹲身拾起掉落的石头。
肌肤上有水痕,是又被磨破了颗水泡。
裴依宁没动。
云榆搬着石块走了几步,扭头一歪,即使难受不已,还是挑出笑意:“你不会路痴吧,这么简单的路线都记不住?”
毕竟是自己的小跟班,总要满足对方来剑法阁的小心愿:“跟着我,我正好也要过去。”她顿了顿,“不过我走得有点慢,你别嫌弃昂。”
每走一步,骨头摩擦,噼里叭啦的声音经由骨传导,传至云榆的耳中。
肌肤涌上一层红意,石块上星星点点的红色。
裴依宁做不到视而不见,快步跟上,轻按在云榆的肩膀。
云榆不得不停下脚步,攒足的气力泄去,石块重新掉落在地。
云榆:“……”
不是,她到底知不知道这石头有多重,到底知不知道她拿起一次要做多久的准备。
裴依宁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你的手受伤了,我这有药。”
她凭空取出一瓶药粉,一瓶丹药,一并递给云榆,提醒道:“修炼完,记得将药粉撒在伤口,再吃一枚丹药,半个时辰,伤口即可恢复如初。”
她垂眸,石块上的血色刺得她某处疼得厉害:“都是同门,不用拒绝我的好意,别耽误了自身修炼。”
云榆又被哽住,面前的人怎么每次都能知晓她心中所想。
她的人形和宁依不过两面之缘,可以说几乎是陌生人,但即使这样,宁依还是给了她两瓶效果如此之好的药。
她暗自感概,宁依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裴依宁许是不愿打扰云榆修炼,亦或者是不愿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反身欲走,可到底是没忍住,侧过身。
身后的人再度弯腰去捡那枚石头。
裴依宁道:“等会修炼结束来找我,你的手不方便,我给你上药。”
上午的修习差不多要结束了,裴依宁继续道:“我在剑法阁峰阁边等你。”
云榆刚想说不用,但拿人手软,不想拒绝小跟班的善意,点头:“好,我到时去找你。”
裴依宁离开了。
云榆舔了下唇,气沉而下,气力汇聚在手腕处,一个用力过猛,搬起石头向后倒退了几步。
稳住身形,云榆原路返回。
这一次,所耗费的时间又是比前一次多,但几次下来,云榆勉强适应了这个重量。
杜寻雁瞧见她回来,与正在指导的师妹说了几句,大步迎着云榆而去。
到达最终位置,云榆手臂弯曲,用力将石块扔下。
剑柄将她的手腕挑起,云榆眼皮一跳,就见杜寻雁抓着剑鞘,仔细打量她掌心肌肤,眼底有不忍闪过。
她低叹一声:“才一个上午就磨出了这么多水泡,下午还练吗?”
这种自是要长久坚持才有效果。
云榆:“练的。”
杜寻雁点点头,从空间储物中取出一瓶药膏,嘱咐:“等会抹点在破了的地方,以免伤口溃烂。”
云榆迟疑了下,宁依给了她两瓶药了,听起来效果比杜师姐给的还要好。既然如此,她没必要再拿杜师姐的药,不若留给其她同门。
她婉拒:“多谢杜师姐的好意,我这有药,够用了。”
杜寻雁顾及她新入门没多久,性子又是不愿给人添麻烦的那种,担心对方不好意思,强撑着:“什么药,能给师姐看看吗?”
云榆拿出其中一瓶药粉:“当然可以。”
杜寻雁接过质地温凉的瓷瓶,上方软盖上篆刻着“灵丹堂”三个字。
此药粉出自灵丹堂,杜寻雁有了计较,倒也没打开,只是道:“既然有药,那师姐就不勉强你了。今日下午试试重量再高一些的石块。”
云榆应下。
眼见还有时间,她又搬了一个来回的石块。
掌心的水泡又被磨破几颗,黏腻腻地糊在一起。
尤其是指尖的两颗磨破的水泡。都说十指连心,云榆今日是彻底感受到了。
破开的指腹不小心按在石块尖锐的凸起,钻心的疼痛源源不断的袭来,有几个瞬间,云榆都想把石块直接扔在这里,任性的回到洞府,好好睡个三天三夜。
只是念头这么闪过,但真要她付诸实践,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还要提升实力,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最后一趟结束,云榆彻底没了力气,任由自己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块上,双臂伸直,汗湿的长发并在一起,一缕缕地黏在脸上。
她顾及不得,大口喘气,缓和躁动的心脏。
卞凝和应滟蹲在云榆两边,各拿着一瓶水准备喂云榆。
“我没事。”云榆扯出一抹笑意,浑然不在意地挥挥手。
一滴血水从指尖甩去。
应滟关心:“先喝点水,你脸好红,下午在洞府好好休息休息,身体别弄垮了。”
卞凝道:“我和应滟扶你回去吧。”
云榆摇摇头,她答应宁依结束后会去找她,宁依现在就在峰阁那等她,她不能失约。
“我真的没事。”云榆僵硬地扯出笑意,心脏剧烈跳动,带动胸膛起伏不断,接过应滟递来的水,灌了几口下去,体内的燥热被抚平些许。
剩余的水被她倒在脸上清醒。
卞凝拿着的水也被倒到脸上,随后使了个净身术将衣衫弄干净。
喉咙滚动,黏腻的血腥气被咽下,云榆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应滟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对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我们先送你去灵丹堂看看。”
卞凝不赞同地看着云榆:“有比你身体还重要的事吗?”
知道朋友是在关心她,可暂时不能让她们知晓宁依,云榆领了她们的好意,费了一番功夫才能两人劝离。
等人走远了,云榆才是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剑法阁峰阁去,走到半路,她突然想起现在不是在修炼,她可以用灵力赶路。
被自己蠢到,云榆调动灵力,身形浮起,几息间赶到峰阁边缘。
裴依宁早已等候多时。
“宁……”云榆刚出一个音就强行闭嘴。
按理来说,她的人形并不知晓宁依的名字,上次遇见,宁依只说有缘再告诉她,她现在喊对方的名字,岂不是直接暴露了。
宁依已经看了过来,云榆脑瓜子飞速运转,音一转,“您等在这里很久了吧。”
宁和您,其实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云榆只觉自己脑子转得快。
裴依宁视线锁在云榆的脸上。
云榆和她记忆中爱笑的模样别无二致,此刻水汪汪的眼睛弯起,偏软偏甜的声线让人不自觉放松。
可她那走路的姿态,实在让人放松不下来。
裴依宁轻唤:“云榆。”
云榆笑眯眯地应下,从空间储物中拿出裴依宁先前给的两瓶药,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
水泡中黏腻的液体和血液混合在一起。
有点骇人。
云榆生出不好意思,明明来之前洗干净了,怎么这么一会的功夫,脓水又流出来了。
她咳了声:“我自己来吧。”
裴依宁却不知从哪拿出了两只板凳,示意云榆坐下,她则是坐在云榆对方,不可反抗地握住云榆的手臂一拉,再往自己腿上一放。
单手挑开瓶塞,瓶身倾斜,细腻的白色粉末洋洋洒洒的落在伤口处。
发热,发烫,发痒。
云榆忍不住要挠,被裴依宁一个眼神制止。
宁依现在的表情有点不友好。云榆心道。
另一只手被如法炮制。
云榆小幅度动了下,不见宁依吭声,便没敢将手放下,她小心翼翼地问:“可以了吗?”
裴依宁道:“腿。”
云榆:“啊?”
裴依宁重复:“你的腿给我看看。”
云榆下意识拒绝:“不要。”
裴依宁掀起眼皮,云榆气势陡然弱了下去,诺诺地:“这在外面。”
云榆叹息:“要不去我那?”
在外面掀开衣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还没有开放到那个程度。
裴依宁习惯性地摩挲指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去。
云榆暗骂自己突兀,别人本来是要过来看剑法的,结果因为自己,不仅剑法没看成,还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如今还不顾对方的意愿,拉着对方去她的洞府。
宁依这么温良的性子,她都那般说了,肯定不会拒绝。
云榆急忙圆回去,她尬笑一声:“突然想起我洞府还没打扫……”
“走吧。”裴依宁淡淡地打断她。
云榆:“……好。”
默念一万遍幸好小跟班不知道这是自己的人形。
不然真是刺猬形丢完脸,人形再丢个脸,她还怎么在小跟班面前抬起头。
云榆简直欲哭无泪,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但当回到洞府,无意中看见裴依宁略显诧异地往后退一步,云榆又想到一件事。
她的洞府还没裴依宁的一半大。
云榆:“……”
真是小的吓到跟班了。
云榆侧身:“有点小,别介意。”
裴依宁进入:“不小,很整洁。”
云榆:“东西少,怎么放看起来都整洁。”
云榆坐下,长腿伸直,膝盖摩擦声清脆。
裴依宁蹲下身,擒住云榆的左腿,微微向上一抬。
云榆脸白了几分。
裴依宁见状,力度更加柔和,指尖的灵力穿过云榆的肌肤直达内里,温和的灵力将膝盖包裹。
衣衫不好掀开,裴依宁抚着云榆的小腿向下一些:“冒犯了。”
云榆还未反应她这话的意思,就听见“刺啦”一声,衣衫被撕裂,空气近距离侵入肌肤,凉意袭来。
只是小腿到膝盖的布料而已,云榆道:“没事。”
膝盖处青紫红肿,密密麻麻的凹陷,是碎石隔着衣衫硌出来的。
膝盖到小腿处有一条约莫五公分的伤口,伤口不深,只渗出些许血渍。
云榆也看见了这道伤口:“怪不得觉得小腿有些疼,原是这边也拉了一道伤口。”
裴依宁道:“我先给你上药。”
裴依宁取出一瓶新药膏,指尖沾取一点,顺着伤口的末端往下涂抹。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云榆不由自主地往斜。
裴依宁扶住她的小腿:“别动。”
药膏渗入肌肤,这次没了痒感。
膝盖处有些难处理,裴依宁塞了枚丹药进云榆口中:“闭眼。”
云榆乖巧听话。
一道无形的隔绝降下,将整座空间禁锢,银紫色灵力自裴依宁掌心而出,覆盖住两处膝盖。
与此同时,不久前取出的药膏被炼化,浓缩成一滴水,没入膝盖。
在灵力的催动下,青紫色肉眼可见地褪去,凹凸不平之处亦是恢复正常。
半柱香后,无形的屏障连同灵力一同撤去。
裴依宁道:“睁眼。”
久不见光,恍一睁开还有几分不适应,云榆眨过几次眼,低头,腿伤已好,再一动,也不觉得疼。
宁依的医术竟然如此之好。一品炼丹师的含金量竟然如此之高。
裴依宁重新握住云榆的手腕,情绪不明地沿着伤口边缘滑过,她头稍稍低垂,云榆的手掌不自觉地向上抬起几分。
裴依宁清浅的呼吸落在涂抹药膏的地方,那股痒意又升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裴依宁温声问。
云榆老实说:“有点痒。”
裴依宁垂下眼睑:“嗯,不要碰,半个时辰就能好。”小刺猬还没吃午饭,裴依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云榆的手腕,“饿不饿?”
刺猬形吃饭总是慢慢的,比不得人形方便,云榆私心是想吃的。
但宁依都为她疗伤了,再让对方做饭,也太不是人了。
还好,她是妖,不是人:“有点饿。”
裴依宁清点空间储物中剩余的食材,做一顿饭绰绰有余。环顾一圈,没找到可以生火做饭的地方。
那次小刺猬的厨艺历历在目,没有灶台也是正常。
依靠火属性灵力,一顿简单的饭菜做了出来。
香味扑鼻,云榆迫不及待去拿筷子。
裴依宁快她一步拿走两双筷子,神情不变:“你的手暂时不能用。”
两只手恢复地差不多了。
云榆无措地:“总不能让我用嘴啃吧。”
有伤风化而且实在不便。
裴依宁淡淡道:“我喂你。”
云榆:“……没必要吧。”
裴依宁:“我不希望因此扯动伤口,有损我的医术。”
绕是脸皮再怎么厚,云榆也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让女人喂她吃饭,她耷拉着脑袋,额头磕在桌面,曲起恢复如初的腿来回晃动:“我等手好了再吃吧。”
裴依宁捏着筷子:“饭菜会凉,吃了对身体不好。”
云榆随口道:“没关系啊,我以前都没吃过几顿热乎的饭,习惯了,不会有影响。”
到底是没让女人喂她,等最后一个水泡消失,云榆兴高采烈地展开无瑕地双手:“真的在半个时辰恢复好了。”
她捏起筷子,不客气地夹起最近的一道菜塞入口中。
菜品被裴依宁用灵力温着,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
果然,人形要比刺猬形方便多了,夹菜都不需要宁依帮着夹了。
裴依宁没怎么说过话。
云榆吃到一半觉得气氛不对,她之前用刺猬形和宁依吃饭时,对方虽少言语,但绝不会向现在这般沉默至此。
许是觉得两人不熟,放不开。
宁依性子这般好,又是帮她治疗又是帮她做饭,她怎么还冷落对方,只顾着吃。
捏起一旁的公筷,云榆给裴依宁夹了块牛肉:“虽然是你做的,但我还是要说,多吃点,真的很好吃。”
一块牛肉出现在碗中,裴依宁拿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指骨绷紧。
云榆又问:“对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该走的流程还要走一遍。
裴依宁夹起那块牛肉,并不入口,片刻后,她放下筷子,双手叠放。
云榆笑盈盈地看着她,主动道:“上次你说有缘再见,会告诉我,我们这算有缘吗?”
裴依宁很少遇到为难的事情,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榆的问题。
说宁依吗?
裴依宁不愿意。
她注视着云榆含笑的眸子,难以启齿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内心。
不愿让她为难,云榆耸肩:“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不说也没事的,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吃了你啊。”
云榆盛了碗汤:“我知道你是灵丹堂的,你入宗多久了?”
这个问题裴依宁可以回答:“太久了,记得不太清楚了。”
正在喝汤的云榆差点被呛到,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重复:“太久了?”
裴依宁点头:“嗯,粗略算来,已有百年了吧。”
云榆:“……”
装,真能装,怎么说得比她还假,就算不愿意告诉自己,也没必要扯这么远吧。
还百年,明明和她差不多,入宗几个月而已。
想到这,云榆莫名心虚,她当初和宁依说的时候,也故作一派老成的样子。
完蛋了,宁依该不会和她学坏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不行,她不能带坏这么好的宁依,她今晚务必和宁依见一面,好好和宁依谈谈这个问题。
怎么能骗妖呢。
骗人可以,不能骗妖。
她云小刺猬就是这么双标。
“啊,那你入宗时间挺长昂。”云榆缓过神,脸埋在碗中,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这样算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姐才对。”
裴依宁道:“的确,你现在就可以叫一声。”
云榆:“……”
占便宜没够了,是吧。
可恶,她今晚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宁依。
她有心问:“既然你入宗这么久,那在剑法阁你认识哪些人?”
裴依宁将碗中牛肉塞入口中,回忆道:“剑法阁认识的人不多。”
云榆不信。
裴依宁话音一转:“不过我和你们峰阁杜寻雁师妹有过几面之缘。”
云榆:“……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傻?”
所以宁依能这样骗她。
裴依宁知她的意思,但她现在所言全部都是关于自身的实际,没有半点虚言。
“没有。”裴依宁道。
云榆妥协。
算了,她和小跟班计较这些做什么。她的人形与宁依本就几面之缘,对方有所警惕是对的。
说明有防备心嘛。这是好事。
她原先还担心宁依就这么跟着陌生人走会不安全,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县驻副
最起码对方胡编乱造的能力还不错,若她对宁依不了解,真能被唬过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又来晚了
我明天一定准时!!!一定!!!
本章掉落小红包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VIP]陷著腐
饭后, 本着宁依做饭,她收碗的念头,云榆很自然地在裴依宁放下碗筷后将桌面收拾干净。
洗碗时,她忍不住感慨, 还是人形方便, 根本不用担心摔碎碗或是跌倒之类的。
“喝茶吗?”云榆泡了壶热茶,见对面女人点头, 她倒了杯递过去, 顺势坐在了裴依宁的斜侧方。
裴依宁捧着茶杯,在云榆期待的目光下抿了口。
茶香比之出宗做任务时, 留宿的那家客栈好很多。
云榆不爱喝茶,就着一杯白水, 懒懒地支撑着侧脸,眉目弯弯:“不过我怎么称呼你,一点称谓不带太生疏了吧。”她两指点过桌面,“好歹一顿饭的交情。”
念及不久前裴依宁的抗拒,云榆立刻接话:“那我直接称呼你为同门?”她蹙眉思索, “虽然听着也很生疏, 但比什么都不带好, 宁……您觉得呢?”
裴依宁淡淡地:“师姐。”
云榆:“嗯?”
裴依宁指腹在杯沿上划过, 声音淡得风一吹就消散地无影无踪:“你叫我师姐就好, 无论是从入宗时间还是从资历来看, 你都应该这么叫我。”
云榆:“……”陷注负
没关系,白吃了一顿饭, 叫一声师姐不算吃亏。
她咬牙切齿地笑出声, 干巴巴地:“师姐。”
裴依宁点头,从空间储物中摸出一样东西:“既然你叫我声师姐, 这样东西送你,算是师姐的一点心意。”
云榆定睛一看,是一幅手套,很薄的两片,颜色与肤色齐平。
效果应该和出宗任务前宁依给的那套防御衣效果差不多。
云榆身体往后一缩:“我不要。”
裴依宁又抿了口茶水,喉咙不明显地滚动下,指尖按在手套上,往云榆身前一推:“手再磨成那个样子,以后怎么握剑?”
云榆被哽了下:“那两瓶药效果很好,我每次练完会涂的。”
忽而想起上次宁依被她的刺扎到手伤,当时宁依怎么没涂这个药,莫不是这两瓶药是宁依的压箱底,即使自己受伤了都舍不得用。
如果真的是这样,宁依的性子有点好的过头了,自己舍不得用的东西,就这么给了并不相熟的人形的她。
良心骤然不安,云榆试探地问:“那两瓶药是你炼制的吗?”
只一眼,裴依宁便大致猜出她心中所想,弯唇,没回答是与不是,只说:“是昨日纳兰师妹给我的。”
这样时间就对上了,昨天给的话,宁依手伤期间自是不可能用上。
但还是太珍贵了,她打算将两瓶药还给宁依。
不料,裴依宁的声音再度传来:“纳兰师妹总共给了我十瓶,那两瓶你收好。”
云榆又一次被哽住:“好……”
至于小刺猬不肯收的手套,裴依宁眸色微暗:“这我用不着,正好你留着用。”杯中茶水温凉,她起身,“我还有事,剑法阁下午的修炼时间也要到了,就不打扰你了。”
云榆:“哎……”
裴依宁顿步,扭头,眼底疑惑:“云师妹还有事吗?”
云师妹。
叫得真顺口。
初见宁依时,对方喊她一声师姐,她都不好意思,结果宁依却这么大喇喇地又是让她喊师姐,又是喊她师妹的。
一点不见她当初的羞涩。
这怎么不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云榆:“没事,”她有心提高音量,将字音咬得极重:“师姐慢走。”
裴依宁因这句话心情阴转晴,轻笑出声:“好,师妹好好修炼。”
刚出云榆洞府,那根收藏的刺登时发起了热。
是小刺猬约她今晚见面。
裴依宁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洞府大门,眼底笑意凝成实质,却又在下一秒转为清淡的失落和不安。
那副手套终究是被云榆带上了,然而午后顶着太阳刚搬了一轮,那手套就被去了下来。
手感不对。
虽然宁依给的手套轻薄到几乎察觉不到存在感,但搬起石头走动时,那种不适应感越发强烈。
尤其是当杜寻雁用剑柄挑起她的手腕看了几秒,更让她有种偷懒被抓包的错觉。
然,杜寻雁只是惊奇她当时磨破了那么多水泡,今日下午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一言不发地继续。
在云榆脱下手套后,杜寻雁看清了云榆此刻手的状况,掌心干干净净,除去指节处长久握剑磨出的茧外,竟无一个水泡。
杜寻雁垂头凑近了几分:“你用了什么药,效果这么好?”
比她的那瓶药膏效果还要好。
云榆取出裴依宁给的两瓶药,道:“这个啊,就是上午给师姐看的。”
师姐。
果然,叫正版师姐和盗版师姐感觉都不一样。她叫杜寻雁师姐时,毫无反应,只觉得正常。叫宁依师姐时,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那瓶药粉看不出品阶,但当杜寻雁打开那瓶丹药时,浓郁的药香四散而出。在征得云榆同意后,她倒出一枚。
浑圆精致,一眼便知品阶不低。
她将丹药举起,眼底有蓝色的灵光浮现。
丹药表面一个小小的“裴”字落入眼中。
这瓶丹药出自裴师姐之手。
裴师姐炼制的丹药怎么会出现在云榆手中。
她记得裴师姐刚出关不久。
杜寻雁将丹药放回瓶中,递还给云榆:“这药不错,收好。”
云榆问:“杜师姐,这丹药品阶是不是很高?”
她只能看出品阶不低,但具体几何,她是半点看不出来。
杜寻雁点点头:“这瓶丹药出自裴师姐之手,你是如何得到的。”
裴师姐,又听见了这个师姐的名号。
云榆简单道:“一位朋友给的。”
她自不会将宁依供出来,但难免对这位鼎鼎有名的裴师姐生出好奇:“杜师姐知晓这位裴师姐吗?”
杜寻雁迟疑地点过头:“我与裴师姐有过几面之缘,也曾说过话。但了解不深,只知她常年守在灵丹堂中,甚少露面。”
她最近一次见到裴师姐,还是在数年前,她前往灵丹堂找纳兰然,碰巧那位裴师姐也在。
对方很温和地对她点个头,便是将注意力放于身前的药植中。
云榆了然,如此看来,宁依能得到这位裴师姐十瓶,想来是得到峰阁内师姐着重培养了。
下午运了两趟,掌心又被磨出了水泡,但相较于上午,云榆的速度有所提升,对这个重量也更为适应。
在杜寻雁的建议下,云榆换了块更重的。
当然,掌心的磨损更为严重。
直到结束完最后一趟,云榆汗湿的衣衫黏在后边,发丝一缕缕地结在一起。
应滟和卞凝一如既往地守在她身边。
“杜师姐。”
杜寻雁走来。
云榆急忙起身,被杜寻雁一剑按了回去,她半蹲下身,剑柄翻转,顺着云榆的手腕绕到手背,随后一挑。
血与脓水交织在一起,看得杜寻雁直皱眉:“还能拿剑吗?”
云榆摸了把脸:“可以。”
太过狼狈了,杜寻雁给她使了个净身术:“跟我来。”
卞凝和应滟自觉找了个借口离开。
云榆跟在杜寻雁身后,快速吞下一枚宁依给的丹药。
至于药粉,她不知道杜寻雁带她做什么,但刚刚杜师姐提及能否拿剑一事,大概率是与握剑相关。
未免粉末到处乱飞,浪费了功效,她没有撒。
杜寻雁扔给她一柄铁剑,云榆抬手握住。
冰冷的剑柄刺激到伤口,云榆打了个寒颤。
杜寻雁轻轻叹了口气,对面前的人略微点头:“可以了吗?”
云榆握紧剑柄:“可以了。”
虽然还是不知道师姐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在实际对战中,你对剑招的掌握情况。”杜寻雁提剑。
剑未出鞘。
是要在实际对战中和教导她,云榆眼中一亮。
她摆出姿势,五指收拢,过往学习的剑招在她脑海中自动浮现,一招一式清晰而深刻。
她提剑猛地刺过去,被面前人轻而易举躲过,随后云榆横剑而扫,在杜寻雁倒退时,又上挑中刺,直逼杜寻雁面门而去。
剑体与剑鞘碰撞,震得云榆手臂发麻,血淋淋的掌心登时一疼,她脸色一白,并不后退,反而蹬上脚步的碎石,借力翻身一跃,在与杜寻雁形成一条直线时,双掌握剑,剑尖直下。
杜寻雁扬头,侧身,挥剑一挡的同时,用力拍过剑身。
云榆脚尖落地,反应不及,竟是直接被弹开,向后倒飞。
铁剑脱手,斜斜地插入地面。
杜寻雁抬手,灵力涌动,稳稳接住云榆。
“还不错。”杜寻雁走过去,看向插在不远处的铁剑,“你对自己认知很清晰,的确气力不足。”
她话音一转:“你是妖族中人,按理来说不应该存在气力不足的问题。”
云榆猛地抬眼。
杜寻雁收起那柄铁剑:“阁主同我说的。”
云榆垂目。
妖族之人向来力大无穷,像云榆这样的,她还没曾见过。
那么便是小时候未能引导和锻炼,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杜寻雁无意往师妹伤口中戳。
她拍拍云榆的肩膀:“你天赋很高,悟性也不错,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特意留下你与你说这些。”
“妖族自我修复能力强大。”杜寻雁道,“但你体质稍差,明日我可以去灵丹堂为你寻洗髓液。”
她顿了下:“但锻体的疼会比你现在用磨破了的手与我比试要疼上许多,你可以选择要不要锻体。”
掌心尚有知觉,密密麻麻的疼痛在神经中穿梭游走,在大脑中得到反馈。云榆咽住喉咙,低声道:“我不怕疼。”
杜寻雁释然轻松:“好,洗髓需要多日,明天白日你好好休息,处理未完的事物,子时我在此地等你。”
云榆:“是,师姐。”
*
回到洞府,云榆先是将自己的手涂上药粉,等半个时辰,伤口恢复如初后,洗漱干净,化作小刺猬,前去赴约。
膳食堂内满是暗色,小刺猬小心翼翼地掀开木窗,探出小脑袋左瞧右瞧,未看见宁依的身影。
还好,今晚来得比宁依早。
小刺猬翻窗进入,正要往下跳时,灵光一闪,索性直接坐在窗台上,下肢两条短小的爪子交叠在一起。
但她发现交叠在一起的下肢看上去有些奇怪,而且很费力的感觉。
小刺猬:“……”
她换了个姿势,势必摆出一副有压迫感的样子,让宁依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小刺猬磨牙,等会也要让宁依叫她一声师姐听听。
膳食堂的门被推开。
小刺猬身体条件反射地一缩,往下跳,要躲。
裴依宁端着一盏烛台从外走入,反手关了门将夜色阻隔在外:“星星?”她走近,小刺猬不知怎么,四仰八叉地躺在木窗下的长桌上,“你在做什么?”
不小心滑倒的小刺猬翻身起来,面无表情地笑:“我锻炼。”
裴依宁:“……好。”
小刺猬跳起,裴依宁已经放下烛台去准备今晚的餐食了。
小刺猬几个蹦跳落在裴依宁眼前,双爪环抱,小脑袋偏着扬起,看上去好不威风。
当然,是小刺猬自我想象的威风。
裴依宁不解地望着挡住她动作的小刺猬,俯身弯腰:“怎么了,星星?今晚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提到吃的,云榆神色变了下,但今晚的主要目的还没望,她咽了下口水,气势汹汹地:“等会再做饭,你先坐下。”
裴依宁老实听话。
云榆坐在桌沿边,下肢双爪悬空,下肢双爪保持环抱的姿态,她盯着裴依宁的眼睛:“你……”
她卡壳了。
她怎么忘记了,宁依面对的是人形的她,在宁依的认知中,今日所听所言都不会面前的小刺猬知道。
该怎么说。
她竟然忽略了这点。
小刺猬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精彩而空洞,那种漆黑的瞳孔中更是满满的茫然。
裴依宁不由得弯唇,歪头疑惑:“怎么了,星星?”
怎么了,星星。
短短时间内,小刺猬听到了两遍。
“就……”小刺猬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叫我声师姐听听。”
算了,先把被占的便宜要回来再说。
裴依宁有了计较,只觉好笑,从善如流:“星星师姐。”
叫得这么顺口。
小刺猬:“再叫一声。”
裴依宁:“师姐。”
小刺猬很受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引出她下面的话。
小刺猬清咳两声,装作无意地问:“你会让资历比你深的人,叫你师姐吗?”
裴依宁轻轻往后一靠:“会。”
呦,还怪诚实。
裴依宁见小刺猬不知怎么说了,递了个台阶下去,主动提及白日的事情:“譬如今日,我就主动让人叫我师姐了。”
呦,还挺主动。
小刺猬道:“你这样的行为,若是被发现了,是会被指责的。”
轻飘飘,毫无威慑力的一句话。
裴依宁配合地:“嗯,我以后不会了。”
小刺猬见初有成效,又觉宁依心性本就好,更说不出重话。
原先想着今晚要好好教育一下,真到这个时候,她却教育不出口了。
她本就不是能教人成长的小刺猬。
算了,宁依认识到错就行。
小刺猬道:“知错能改,很不错了。”
裴依宁温声反驳:“可是,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她好以整暇地看着小刺猬猝然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射过来,她慢悠悠地笑,“星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怎么知道我是错的。”
小刺猬:“……”
她怎么不知道宁依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小刺猬咬牙,心道:我就是当事人,我当然知道事情经过。
可是她不能说,她要捂住她的小身份。
裴依宁一步步引导她:“还是说,有人同星星说起这件事了,亦或者是星星看见了?”
裴依宁指尖轻颤,期待而惶恐。
小刺猬什么时候才会告诉她人形的样子。
月色入户,柔和的月光钻入其中,朦朦胧胧地覆盖在地。
裴依宁舌尖顶在上颚,静待小刺猬的答案。
“我当然不可能看见。”小刺猬组织语言,“我只是今天路过,无意中听有人提及灵丹堂今日有人过来了。”
她摸摸鼻子:“我就是怕你跟我久了,会变得不正经,被我带坏。”说完,小刺猬重重点了下头,“就是这样,我不想带坏你,懂吧。”
裴依宁:“不太懂,星星有教过我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小刺猬:“……一个简单的假设而已。”
她发现她根本说不过宁依。
裴依宁莞尔,清洗食材:“好,这个假设不成立。”挑开黏在唇边的发丝,“星星,去我那里吧。”
小刺猬稀里糊涂地被裴依宁带回洞府中,等她思考完今晚和宁依的对话,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裴依宁的床榻上。
再一抬眼,裴依宁正在切食材。
看样子是根胡萝卜。
“以后都约在我这里吧。”裴依宁换了把刀切了只苹果,装入盘中,插上两支竹签。
她端了张小桌子到床榻边,手一松,装满苹果切块的碗放入其上:“先吃点水果。”
小刺猬被喂了块。
裴依宁插了块填入口中:“我先去做菜。”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完全不对劲。
跟她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云小刺猬呆呆地望着认真做菜的女人,精致流畅的侧脸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她张口咬下苹果的一边。
嗯,很甜。
裴依宁炒完一道菜,回眸,却见小刺猬一边咬着苹果块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在自己看过去时,小刺猬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像是不曾注意到这边的人一样。
裴依宁无声笑笑,开始做下一道菜。
感知到身后的目光再度聚集,裴依宁切菜的手慢了拍。
碗中的苹果块吃完,小刺猬再去插时,空空如也。
她顺爪将竹签放入碗中,两只爪子支撑起下巴。
现在的宁依给她一种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感觉。
人形与宁依遇上时,对方虽还是这个样子,可无形中却又种让她不得不听命的压迫,但刺猬形时,宁依总是温柔有礼。
无端让人亲近。
许是刺猬形的她与宁依过熟了。
小刺猬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一顿饭做好,宁依将饭菜端上桌。
小刺猬闻见饭菜香,直直地从床榻上蹦起,下肢一个奋力,往前一跳,中途借力于椅子,稳稳落在饭桌前。
看清桌上的一荤一素一汤,小刺猬道:“我去洗个爪子。”
裴依宁无奈地捏起小刺猬,带着到水盆边。
小刺猬边洗手边控诉:“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
裴依宁思索片刻,胳膊往前一伸,小刺猬爬到她的手臂,嘴中哼哼唧唧:“这还差不多。”
好幼稚的小刺猬。
裴依宁无奈。
注意到小刺猬洗手的时候,手上无伤,裴依宁心情勉强好了些。
白日看见小刺猬的手成那副模样,她全然没了见到小刺猬人形的喜悦,沉着的脸也没有说笑的心思。
现在好多了。
她被小刺猬夹了一筷子菜到碗中,贴心地问:“需要我喂你吗?”
搬了那么多趟石块,又与杜师姐比试了场,手臂的确很酸很累。
变成小刺猬后,同样的人提及同样的话,小刺猬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认真地问:“可以吗?”
裴依宁弯唇:“小跟班很乐意效劳。”
她捏起小刺猬的勺子,夹了菜放上去:“尝尝这个。”
小刺猬张嘴,咬着勺子,头微扬起,勺子中的食物尽数没入口腔。
鼻尖挂住一粒米饭,裴依宁曲指勾走:“好吃吗?”
小刺猬:“好吃,渴了,想喝汤。”
裴依宁盛了碗汤放旁边:“凉凉再喝,”她像是在劝小朋友,“尝尝胡萝卜,好不好?”
小刺猬:“好。”
饭吃到一半,小刺猬想到杜寻雁说的洗髓需要数日,她咽下食物,提前和人招呼:“宁依,我可能有好多天不能和你约了。”
裴依宁端起温热的汤,舀了勺靠近唇边,感知温度。
她换了把勺子喂小刺猬:“怎么了?”
小刺猬自不会说要去洗髓,太容易被发现确定身份,她找了个借口:“听说剑法阁有位厨艺不错的,我去尝几顿。”
“几顿?”勺子与瓷碗碰撞,清脆的声响打破空间的静谧,裴依宁平声问:“多好的厨艺能得星星青睐至此?”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具体几顿?
星星:……
我明天一定准时九点!!!
本章掉落红包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VIP]
小刺猬忽觉气氛不对, 爪子不安地缩在小肚子上,她唇边的毛发上沾有一丝油点,坠在尾端。
裴依宁指腹轻柔的擦过小刺猬的唇瓣,纤长的手指顺势点在面前小动物的脸颊, 她微微一笑, 一如往日温柔和煦,仿佛刚才的冷凝只是错觉。
小刺猬挠着后脑, 支支吾吾地:“我也不确定几顿, 好吃,就多吃几顿, 不好吃,就少吃几顿。”
裴依宁捻起勺子, 在汤碗中缓缓搅动,舀起一勺递至小刺猬的唇边,漫不经心地问:“星星是觉得我厨艺不好吗?”
小刺猬刚张开准备喝汤的嘴往后一退,双爪快速摆动,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宁依的厨艺很好。”
裴依宁淡笑不语, 只一味地将勺子喂进小刺猬口中, 等小刺猬咽下去, 才慢慢悠悠, 语意不明地问:“若是那人厨艺很合星星的胃口, 星星是否还要收她为跟班呢?”
她眯起眼睛, 指骨不自觉地攥紧勺子。
小刺猬是会用人形还是刺猬形去品尝那人的手艺?
若是用人形,星星都还没有主动告诉她人形是什么样。
若是用刺猬形, 原来星星还会用本体去见别的人。
裴依宁舌尖顶在上颚。
小刺猬诧异地望着裴依宁:“我为什么要再收别的跟班, 只收你一个就够了。”
再迟钝的小刺猬也察觉出面前女人这几番话的意味,补充道:“外面人做的再好吃也不及宁依做的好。”
可惜不能告诉宁依她具体要做什么, 小刺猬拉过宁依的手指,小爪子勾住宁依的小指,认真地说:“真的。”
裴依宁挑眉,唇边凝固的笑意重新绽放开,她抽回手指,重新捻住勺子,舀汤喂小刺猬:“嗯,我知道。”
吃饱喝足的小刺猬毫无形象地倒在桌面上,侧身看在一旁收拾的人。
裴依宁背对着她,阴影将她整个人覆盖,小刺猬圆溜溜的眼睛转动几下,从桌面上爬起,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小爪子悄悄往前伸了几下,勾住盛放水果的小盘子,身体随之往前挪动。
捏起两粒蓝莓往嘴里塞,再若无其事地转到桌子的另一边躺着。
等裴依宁回来,小刺猬抬起上半身,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果碗,提要求:“宁依,想吃水果。”
裴依宁坐在小刺猬躺着的这边,闻言起身拿过水果碗,捏出一粒蓝莓抵在小刺猬唇边。
小刺猬扭头。
裴依宁:“嗯?”
小刺猬头扭了回来,启唇咬住蓝莓,含着,含糊不清地说:“不想吃这个了。”
裴依宁微微蹙眉,但小刺猬刚刚的确指的是这个水果碗,言下之意就是要吃水果,怎么拿过来又不吃了。
她垂下眼眸,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刺猬略显红润的耳朵。
略一思索,裴依宁大概猜到了,许是小刺猬不想吃蓝莓,又不好直说,只能用这种方式。
有点可爱了。
裴依宁有意逗弄她:“星星想吃什么呢?”
小刺猬舔唇,耳朵更红了,悄悄抬起头:“想吃刚刚的灵果。”
裴依宁弯唇,灵识在空间储物中探查过,里面还有两颗灵果。
她取出,捏了捏小刺猬的脸颊:“星星稍等片刻。”
裴依宁去给她切水果块。
小刺猬被满足到,翻了个身,缩成一团趴在桌面上,等某位小跟班伺候。
她怎么可能还会收别的小跟班,其她小跟班会像宁依这般任劳任怨吗?
宁依除了有的时候会骗人外,没有一点缺点。
但宁依不会骗刺猬啊。
一盘切好的水果块递到面前,小刺猬平躺着张开嘴,意味性过于明显了。
是要人喂她。
裴依宁有一瞬间想问“中午都不让喂,怎么现在这么主动求喂”。
她插起竹签:“大小合适吗?”
小刺猬:“可以。”
裴依宁:“今晚留在我这睡?”
小刺猬想了片刻,点头:“好。”
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晨光升起,小刺猬懒洋洋地翻个身,意识还未恢复,只当是在自己的地盘,缩成球在床上滚动几圈。
在被一柔软物挡住,小刺猬疑惑地伸出爪子,往后一摸。
软软的,温温的,不像死物。
是活物,她的床上除了她竟然还有别的活物。
小刺猬猛地睁开眼睛,全身的刺竖起来。
下一秒,四目相对,漆黑的瞳孔对上女人温婉的眸光,刚竖起的刺齐刷刷地顺下去。
差点忘了,她昨晚留宿在宁依这了。
小刺猬抬爪:“早上好,宁依。”
裴依宁戳戳小刺猬的刺,温声:“早上好,星星。”停了几秒,“还睡吗?”
昨晚两人洗漱完就睡了,眼下睡眠充足,小刺猬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往裴依宁身边挤,避开周身的刺,肚皮贴住裴依宁的手臂,双爪径直抱住女人。
裴依宁身体一僵。
小刺猬熟稔地蹭了两下,有气无力道:“宁依,你身上好香啊。”
裴依宁指骨绷紧,生怕下一刻,小刺猬变成人形,如这般紧紧贴着她。
好在,现在的小刺猬意识清醒,断然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小刺猬鼻尖凑近嗅了些:“有点像是药香,很好闻。”
小刺猬说完,便是自觉往后退去,和裴依宁拉开距离,刚才的举动宛若无意,只是想确定裴依宁身上的是什么香般。
她高高举起小爪子,伸了个懒腰,身体在被子中一扭一扭的,清醒活动。
“是吗?”裴依宁后知后觉地回答小刺猬的话,“我闻不到,兴许是药香吧。”
小刺猬提起小爪子:“可能闻习惯了,所以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宁依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气味。”
小爪子过于短了,裴依宁拉住小刺猬的爪子,往上抬起,身体弯曲,低头,鼻尖与爪背隔着一公分的距离。
几乎要挨在一起。
小刺猬只觉爪背有阵阵温热的气息袭来,她瑟缩着想躲,却被裴依宁牵住。
“闻出来了吗?”小刺猬不自在地问。
裴依宁松开她:“没有味道。”
但她记得小刺猬人形时,身上明明有种很淡的甜香。
刺猬形时,这种甜香不见了。
小刺猬狐疑地嗅嗅,沮丧地低下头,眉宇间皱成一团:“好吧,我还以为我身上也有什么我闻不到的气息呢。”
裴依宁莞尔。
午后,小刺猬在裴依宁这吃过一顿午饭,又被投喂了一盒水果带回去吃。
对此,小刺猬表示很受用,临走前,她学着裴依宁惯常戳她的模样,戳了戳裴依宁的脸颊:“下次见。”
一想到小刺猬因为要去品尝别人的手艺而与她几日不能相见,裴依宁本被哄好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些。
她“嗯”了声:“下次见。”
目送小刺猬离开,裴依宁闭目,轻触先前被小刺猬抱住的地方。
她倒不至于对小刺猬的本体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眼一闭,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想到云榆的那张脸,想到那日突然变成人形的云榆抱住她,在她脖颈边轻蹭摩挲。
她轻叹声,那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将她团团包裹,她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又代表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并不反感这种情绪,任由这种情绪蔓延滋长。
在原地坐了会,裴依宁起身前往灵丹堂。
灵丹堂内,纳兰然无可奈何地望着在这磨了她许久的人:“杜师姐,目前只有四品的洗髓液,再高品阶的,需要找人炼制,没有数个时辰根本无法炼制出来。”她掀起眼皮,“而且这还不算上炼制失败所耗费的时间。”
她一炷香前被杜寻雁传音叫了出来,本以为要与她说些什么,不想一见面,杜寻雁张口就是要洗髓液。
一般的洗髓液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妖族人使用的洗髓液。
灵丹堂内极少会存有妖族人使用的洗髓液。
更何况杜寻雁张口就是六品的洗髓液,只能现场炼制。
纳兰然挑选着炼制洗髓液所需的材料,道:“杜师姐,明日一早,你再来我这取,或是我给你送去,都行,但今晚,真的给不了你。”
已经答应师妹今晚子时见,为对方洗髓,她自然不能失约,不然太有损她的颜面了。
杜寻雁跟在纳兰然身后,眼巴巴地扯住对方的束带,此刻毫无师姐的架子,软和地恳求:“纳兰师妹,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还记得那年,你我外出历练……”
一段忆往昔岁月的话从杜寻雁口中吐出。
这些话纳兰然听过数遍,每每杜寻雁有求于她时,都会以此开头。
这人平日指导人时严厉的不行,私下却又活泼开朗的像个小孩子。
纳兰然实在拿她没办法。
她倒了半瓶灵液至药瓶中,晃动几下,勾住杜寻雁的手,扯出束带:“杜师姐,我才刚刚成为六品炼药师。”想到什么,她推荐,“杜师姐,你可以去找裴师姐,说不定她会同意为你炼制。”
杜师姐气息萎靡:“你以为我不想吗?找其她人还要走流程,再算上炼制的时间,没个数日根本下不来。况且我与裴师姐半分不熟……”
她叹息:“我等你明早的吧。”
算了,等会回去同云榆说一声,明日再洗髓。
“等明早的什么?”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杜寻雁回头,只见裴依宁站在她身后两步远。
女人脚步微顿,眼一抬:“杜师妹?”
杜寻雁尴尬地“啊”了声,有种说人坏话被正主抓到的错觉。
纳兰然走前半步,替她说:“裴师姐,是这样的,杜师姐想要寻一瓶六品洗髓液,但峰阁内暂时没有适用于妖族的,不知裴师姐是否有时间?”
她说得委婉,裴依宁听得明白。
“妖族?”裴依宁呢喃,她莫名想起了小刺猬,“可以,杜师妹什么时候需要?”
杜寻雁受宠若惊:“今晚可以吗?”
“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于你。”裴依宁接过纳兰然手中的药瓶和药材,突然开口,“杜师妹,剑法阁这段时间的伙食如何?可有什么手艺出众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晚准时啦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VIP]
剑法阁的伙食在各大峰阁中是出了名的简陋, 一方面是剑法阁弟子众多,实在拿不出过多的灵石在吃上面,另一方面,修炼之人少有注重口腹之欲的。
对于裴师姐的提问, 杜寻雁垂目思考了会, 不确定地说:“这个我不太清楚,裴师姐有什么需要吗?”
毕竟不是每一位同门她都熟悉, 尤其是厨艺这种与修炼无关的事, 她更是少打听:“我回去后到峰阁内问问。”
裴依宁提起药瓶,将其中一株药植放下, 转而选取了它旁边药盒中的一株。纳兰然瞧见,心知刚才取错, 有心往新药株那看了几眼,默默记下。
“不用。”裴依宁声线不变,晃动药瓶听里面灵液的声响,状似无意地问,“怎么突然要妖族的洗髓液了?”
小刺猬是妖族中人, 她止不住想多问两句, 但又不能被身边这两人听出, 只能尽量委婉地问。
杜寻雁不疑有她, 直白道:“峰阁内有位妖族中人, 体质稍弱, 不似其她人肉身强悍,正打算为她洗髓, 看能否有所帮助。”
裴依宁道:“那便多炼制几瓶, 剑法阁有几位妖族中人,我一并炼制便是。”
杜寻雁双手摆摆, 忙声道:“只一位妖族中人,一瓶足矣。”
裴依宁眉梢半挑。
一位妖族中人。
一位。
那便只有小刺猬了。
所以小刺猬不是要去品尝别人的手艺,而是因为要洗髓,几日无法相见,所以编造出这种理由。
裴依宁心情甚好,这种好心情连一向少见她的杜寻雁都能察觉出来。
杜寻雁疑惑地与纳兰然对视一眼,后者无声对她摇摇头。
裴依宁进入了炼丹房。
等人走后,杜寻雁凑近纳兰然:“裴师姐这次遇到什么好事了?”
纳兰然瞥了她眼,斜斜地往旁边一跨,捡起被裴依宁放下的药株,又从旁拿起一株,两株放在一起对比。
半晌后,她放下,歪头道:“杜师姐是在这等着,还是到时我给你送去?”
杜寻雁今日无事,索性就在这待着了。
一个时辰后,炼丹房门被推开,裴依宁拿着三瓶外观一模一样的药瓶出现。
杜寻雁与纳兰然说笑着,见她出来,两人自觉噤声,杜寻雁更是直直地应上了裴依宁:“裴师姐。”
她目光落在裴依宁手中的三瓶药瓶上:“这些?”
裴依宁略一点头,淡声道:“这瓶是五品洗髓液,这瓶是六品,至于这瓶,”她提起最右边的那瓶,顿了顿,“是七品洗髓液。”
杜寻雁微微张口:“七品?”
纳兰然则是惊讶于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裴依宁竟然炼制出了三瓶洗髓液,其中一瓶还是七品的。
她不禁拐一下毫无动静的杜寻雁,后者回神,接过放入空间储物中。
纳兰然:“……”
她还想看看那瓶七品洗髓液,想从中学习一二,结果杜师姐就这般径直收入了空间储物中。
裴依宁道:“你适才说那妖族之人体质较差,直接用六品洗髓液,她许是经受不了,先用五品,待到适应后再用六品。”
杜寻雁认真听着,提问:“裴师姐,那七品洗髓液呢?”
裴师姐总不能无缘无故炼制出来,总是有用的,但她不是丹修,只知云榆需要洗髓液洗髓,六品是过往妖族一惯使用的,但她竟然忽略了云榆体质本弱,可能经不住这点。
好在她提了一嘴,加之裴师姐心细,提前炼制了五品洗髓液。
裴依宁望向殿外,不时有灵丹堂的弟子经过,她道:“七品洗髓液,用不用由那位妖族人自行决定。”
对于修炼之人来说,能承受的洗髓液品阶越高越好,云榆第一次定然是用五品,而后递进到六品,若是能承受住七品,将最大程度改善小刺猬的体质。
她记得她之前为云榆查看身体时,只知对方身体健康,没有深度探查别的。如今想来,竟是疏忽了。
她应该提前想到以小刺猬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洗过髓。
裴依宁略显烦躁,面上还是温和模样:“杜师妹打算何时为其洗髓。”
问得有些多了,杜寻雁眨眨眼:“今晚子时。”
裴依宁点头:“若是有什么情况,可直接传音给我。”她背过身,往丹方室去,“毕竟这三瓶由我亲自炼制,我需得对洗髓那位负责。”
丹方室门闭合,连带裴依宁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两人面前。
杜寻雁赞赏:“裴师姐竟对经手的东西如此负责,我原先还担心打扰她,有她这话,我便可直接传音给她了。”
纳兰然与裴依宁是同峰阁的,或多或少对对方的脾性稍有了解,在她印象中,裴师姐从未对自身炼制出的丹药如此上心。
更别说特意嘱咐。
不像杜寻雁的大大咧咧,纳兰然心细如丝,她拉住杜寻雁的衣袖往外走。
杜寻雁不知她是何意,跟了几步:“怎么了,纳兰?”
出了殿门,往左边一拐,进入偏殿,将杜寻雁带入临时休息之所,确定内里无第三个人后,纳兰然问:“这次洗髓的妖族可是某位师姐?”
杜寻雁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师姐?”
也是,若是资历比她高的,应当早已经洗过髓了。
那就只能是某位师妹。但如果是这样,裴师姐怎么会对一位师妹这般上心。
对杜寻雁无需隐瞒,她直白道:“不管发生什么,今夜洗髓那人出现半分差错,立刻传音给裴师姐。”
杜寻雁不傻,纳兰然明说到这个程度,她也绕了过多。
又猛地想起云榆手中那瓶出自裴师姐之手的丹药。
当时她不曾多想,但串联起来,她不免惊讶:“你是说裴师姐与那妖族之人认识?”但很快她蹙眉道,“不管认不认识,加一层保险是好的。”
有裴师姐坐镇,她无需担心别的。
不曾想,两人前脚踏出临时休息之所,杜寻雁后脚就收到了裴依宁的传音:【为免意外,今夜我会前往剑法阁,在那位妖族人洗髓之地外守着。杜师妹有事可随时唤我。】
杜寻雁:“……”
刚被纳兰然点过,裴师姐的传音就来了,再一结合话语,纵使她再神经大条,也不难看出其中的一二渊源。
但这些私事与她无关,她自不会多言。
*
入夜,云榆提前两柱香的时间赶到和杜寻雁约定的时间。
本以为来得够早了,却不料刚到地方,就见师姐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块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扬头数天上的繁星。
听闻脚步声,杜寻雁往前看,笑道:“怎么来这么早。”
云榆走过去,坐在杜寻雁身边。
晚风吹过,不教导修炼时的杜师姐宛若换了个人,白日有多严厉,此刻就有多放松。
云榆道:“杜师姐来得更早,是在这数星星吗?数到多少颗了?”
故作沉稳了那么久,杜寻雁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力拍了两下云榆的肩膀,借力起身,反手又将刚坐下的人拉起。
她从空间储物中取出五品洗髓液:“既然来这么早,我们就早点开始洗髓,走吧。”
云榆一听,登时紧张许多,在她过往岁月中,不曾听说过洗髓之事,今日恶补了有关知识。
只知洗髓有助于加强体质,可以洗去体内的杂质,对未来修炼极好。
但同样的,洗髓很痛。
这点被云榆自觉忽略,再疼又能疼到什么地步,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但当她褪去衣物,迈入放了洗髓液的水中,全身毛孔放大,宛若刀在身上一片片切割。
剧烈的疼痛从各个地方传来,青紫色的筋脉凸起,肌肤瞬间变得红紫一片。
云榆咬紧牙关,细长的手指按在桶的边缘,指骨绷紧,惨白一片。
这时,杜寻雁道声音自外传开:“云榆,入水了吗?”
云榆嘴唇颤抖,牙关打颤,说不出半句话,她重重咬住下唇,腥甜之气蔓延在口腔之中,她极力稳住声线:“入水了。”
听见里面传来的正常声音,杜寻雁勉强放下心来,看向她身旁的女人。
裴依宁双手负在身后,温婉的脸上见不得一丝笑意,她在刚刚的声音中,听见一抹很轻很弱的抖。
那是种无法克制的抖。
裴依宁捏住掌心,指尖在掌心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形。
星星,云榆。
澄澈的水已经变成浅红色,体内的杂质过多,一时间,所有的药效尽数被毛孔吸收,洗涤四肢百骸。
疼到找不到具体的点,大脑空白一片,云榆唇被咬得血肉模糊,掌心也被掐出一个个紫红色的印记。
但这远不及骨子里的疼。
她连大口呼吸都做不到。
室外,裴依宁长身玉立,月光倾洒在她的肩头,朦胧间多了层看不清的色彩。
杜寻雁偏头要与她说话,却见裴依宁的侧脸不知怎么,蓦然间惨白一片。
她心下惊讶,又见裴依宁一言不发,隐忍地盯着一处,出口的话硬生生压在喉咙中。
与此同时,室内有哽在嗓子中,难以自抑的惨叫声传出。
杜寻雁脸色一变,下意识上前一步。
一只手臂从旁伸出,裴依宁道:“还不到时候。”
她眉宇间神色不曾变动,只紧紧握着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内里。
杜寻雁回过神,退回那步,深呼吸:“只能让云榆自己扛过去。还好只是五品洗髓液,若是六品……”
她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里面浅浅的,克制的喊叫声不断。
裴依宁挥手降下屏障,将此地与外界隔绝。
两个时辰后,里面声音减弱,杜寻雁舔了下唇,第一轮洗髓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换水开始第二轮。
她记得五品洗髓液一共需要历经三轮才算结束。
她正欲入内,那条手臂再度伸来:“你在外守着。”
裴依宁头也不回地入内。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VIP]
室内地面上全是飞溅的水渍, 猩红的液体染红了水液,云榆了无生机地靠在木桶边,修长的脖颈往后扬起,手臂虚虚揽在木桶上, 仅剩的力气不让自己沉下去。
她意识模糊, 视线中隐隐能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形从推开的门外走近。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搅动毛孔收缩, 又是一阵疼。
眼睫挂着的晶莹水珠摇摇欲坠:“疼……”
犹如气音, 让人听得不真切:“好疼。”
裴依宁缓步走到水桶边,云榆抬起的眼被泪珠遮挡, 唇瓣苍白无一丝血色,她无意识的对来人, 似撒娇又似诉苦:“姐姐,星星好疼……”
裴依宁心骤然一疼,小心翼翼地抚上云榆的小臂,黏腻的物质沾在指尖,稍一垂目, 就是触目惊心的红。
她别过头, 重重闭上眼, 又抚上云榆的肩膀, 低声道:“星星, 师姐帮你换水, 好不好?”
这个时候不能感情用事,还剩下两轮, 若是不连续进行, 这次洗髓的功效将大打折扣。
云榆现在受的苦就白受了。
三轮结束后,还有六品洗髓液等着云榆, 至于七品……
裴依宁神经绷着。
云榆颤抖着唇,意识一点点复苏,她扯住裴依宁的小臂,并无力气握住,只凭着本能推了两下,气息微弱:“麻烦师姐了。”
这句话耗费了她仅剩的气力,歪头靠在裴依宁的胸前,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息间。
她竟然嗅到了宁依的味道。
整个人被抱起,从水中浮起,云榆顷刻间被空气包裹,凉气扑在身上,云榆止不住贴紧了裴依宁,呢喃:“冷。”
裴依宁圈住她的腰身,掌心按住桶的一端,灵力涌动,桶内之水瞬间焕然一新。
脚一勾,勾过不远处的放置药瓶的方椅,倒入三分之一的液体入内,开启第二轮洗髓。
桶内水依旧清澈无比,裴依宁挣扎着望着整个缩在自己怀中的人,迟疑地抚上云榆的发顶:“星星,我们要开始第二轮的洗髓了。”
肌肤上起了一层层的小疙瘩,是被风吹的。云榆本能地点头:“嗯嗯。”
裴依宁牵强地扯一下唇角,两指间夹着一枚可以忘却神经的丹药,片刻后,她将云榆放入水中,那枚丹药滚落在地。
她不能擅自做决定。
这丹药虽可以缓解疼痛,但相应的,洗髓效果也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
星星不会愿意的。
“嘶。”倒吸凉气声从桶内传出,云榆五官扭曲,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她感觉五脏六腑中都冒着血,身体被肢解打乱,再一次次地重组。
水一点点变红。
裴依宁背过身,无名的情绪笼罩住她,在室内更能听清云榆的喊疼声,指甲抓在木桶上的划拉声。
“出去。”云榆死死咬着唇,残留的理智让她无法分清室内的人是谁,只想保留一丝颜面,不让她人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求你,出去。”
裴依宁心神震动,没有回头,如进入时的坚定,走时亦是决绝。
她似乎明白云榆所谓何。
杜寻雁在外来回踱步,算算时间,第二次洗髓已经开始,里面的声响比第一次洗髓要小很多。
可能是痛麻木了,也可能是没有力气叫疼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裴依宁出来,杜寻雁站定脚步,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云榆怎么样了?”
裴依宁喉咙滚动:“开始第二轮了。”
杜寻雁“哦哦”了两声,搓着手,找了块石头坐下,不多时,一道阴影降下,裴依宁反身坐在她身旁。
天蒙蒙亮,两人沉默皆是沉默不语。
杜寻雁私下性子本就欢脱,长久不说话憋得属实难受,她用余光打量身侧的女人。
女人长发束在身后,几根碎发随风飘扬,浅色的衣衫被水打湿一片,不像是泼上去的,更像是携带水雾靠在上面形成的。
莫名的,杜寻雁脑子里勾画出云榆靠在裴依宁怀中,被后者悉心照顾的场面。
杜寻雁:“……”
云榆到底和裴师姐什么关系,能得到裴师姐如此关注和关心,以至于洗髓之事都要找个理由过来。
师姐妹情?
怎么可能。
杜寻雁还记得初见云榆时对方的模样,穿着一件极为朴素的衣衫,藏在一众参加入宗选拔的人群中,不骄不躁,只在快到自己时,才显露出些许紧张和……惶恐不安。
局促地听着选拔规矩,眼睛一眨一眨的,在听见通过时,那一刻迸发出的蓬勃生命力,好似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再不愿松开。
而在挑选峰阁时,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哪个峰阁能够更快地提升实力。”
毫无疑问,自然是剑法阁。
后来,她曾听云榆同人说笑,言谈中是对其她峰阁富裕的向往,可当有人开玩笑说,可以一起换峰阁时。
云榆却是表情严肃地收敛住笑容,表示只想待在剑法阁。
入宗后的几个月中,云榆是新弟子中最为勤奋的,每日的修炼结束,还会偷偷跑去师姐们修炼的地方,参悟一二。
有几次被她撞见,会腼腆地说不出话,但当请教她时,眼里满是渴望。
对修为的渴望。
正如所有教人者般,对好学之人总是会多很多的关注。
所以,她才会在云榆练体时,主动提出为对方洗髓。
她是因为与云榆同峰阁,又因云榆的天赋,悟性与勤奋,但裴师姐呢,因为什么这么关注云榆?
杜寻雁深究不得。
恰在此刻,室内传出无法抑制的声音。
裴依宁猛地抬起头,瞳仁颤动,但很快,她复又低下头,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般:“多久了?”
杜寻雁找回自己的声音:“快两个时辰了。”
第二轮洗髓要结束了。
裴依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尾指勾住脸颊的碎发别至耳边,起身,转入室内。
又是和前一次相同的场景,只是这次的云榆意识比前一次稍好些,第一次的洗髓排出了许多杂质,她的体质也得以提升。
但在第一轮之上立刻追加第二轮,受损的肌肤还未立刻愈合,疼痛不比第一次少多少。
还剩下最后一轮,这一轮是最为轻松的。
杂质被排除的差不多,根骨也被打通,经脉得以重塑,体质增加数倍。
裴依宁抚着云榆靠在怀中,低声安抚混沌不清的人:“还剩下最后一轮,星星再坚持坚持。”
云榆抓住裴依宁的衣领,唇齿无意识地贴合在女人的锁骨处,温热与潮湿的气息交织打在皮肤上。
那股药香更为清晰,云榆任由自己伏在女人身上,气音提醒:“别忘了,还有六品和七品洗髓液。”
裴依宁揉着云榆的脊背,顾不得云榆身上不着寸物,一心一意为她换水,加入药瓶中剩余的洗髓液。
“云榆,最后一轮半个时辰就能结束,再忍忍。”裴依宁下巴磕在云榆的发顶,抱着怀中人沉入水中。
最后一次的确如裴依宁所言,云榆觉得轻松了许多,毛孔还是会被增大,还是会疼,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股温热的暖流,一点点将她包裹。
她感觉到身体内发生的巨大变化,蕴含着无穷的气力。
那是属于妖族的力气。
裴依宁靠在墙壁上,听得水声哗哗以及云榆堵在嗓子中的呜咽。
每一次都让她的心揪紧。
五品洗髓液用完,就是三日的休息,可云榆却在结束时清醒了片刻,握住裴依宁快要触碰到她身体的手,盯着那双浅色的瞳孔,吐出两个字:“六品。”
她要直接使用六品洗髓液,将药效完全发挥。
裴依宁沉默着,忽地弯下唇:“好,我知道了。”
她当着云榆的面取出六品洗髓液,倒入刚换好的水中。先逐敷
云榆强制拉回的意识消弭,开始新一轮的洗髓。
六品洗髓液结束便是七品洗髓液。
云榆总会在关键时刻清醒。
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意志在支撑托举她。
裴依宁面无血色,发麻的身体僵硬地坐在石块上。
杜寻雁去教导剑法阁新弟子修炼,此地只余下她一人。
日升日落,一天一夜过去。
随着七品洗髓液药效吸收完,本次洗髓彻底结束。
裴依宁在外等了会,做足心理准备。
可当她最后一次进入时,心脏还是止不住地骤疼,被一片片切割撒上盐水。
云榆在洗髓液的作用下,早已经维持不住人形,恢复了原形,拢在后背的刺脆弱不堪,一根根折断,漂浮的血液炸开一朵朵血花。
“星星。”裴依宁急步而去,捞起沉入桶底的小刺猬。
面对满身脆弱刺的小刺猬,裴依宁无从下手,竟不知该抓住小刺猬的哪里才能不让小刺猬多加疼痛。
她用灵力将小刺猬托举起,洗髓完的小刺猬可以使用丹药了。
而就在这时,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折断的刺从脊背一根根长出,柔软的一碰就弯。
灵力入体,检查小刺猬的身体。
不用喂丹药了。
妖族强大的自愈能力也因洗髓过后而明显。
裴依宁双手捧着小刺猬从室内出来,小刺猬身上一层浅薄的灵力隔绝了外界一切。
七品洗髓液过后,是七天的恢复期。这个时期的小刺猬很虚弱。
天上繁星闪烁,地面一人捧着一只小刺猬走着。
杜寻雁火急火燎地赶到,瞧见躺在裴依宁掌心的小刺猬:“云榆是刺猬一族的?”
她只知对方是妖族,具体是哪一族,却是未曾得知。
裴依宁“嗯”了声,权衡之下,将小刺猬往前伸出:“麻烦杜师妹,替我照顾好她。”
杜寻雁不敢接:“裴师姐,我……在你那会更好。”
裴依宁苦笑,她何尝不知这点,只是,小刺猬醒来看见她,她该如何解释。又或者,在洗髓换水时,云榆依偎在她怀中,就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她叹息,顺其自然。【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