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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江南西道(7)

作者:拜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经彦病了。


    消息传来时,关宁正在灯下翻阅账册,手中的笔微微一顿。


    赵怀书抬眼望她,她点了点头,随即放下笔,与他一同起身,往李经彦的住所去。


    天光渐亮,晨雾尚未散尽,宣州城笼罩在一片清润的微光之中。


    远处的青瓦屋檐滴着昨夜残留的水珠,偶有晨鸟振翅掠过,带起一阵清脆的鸣叫。


    院中,一位小吏急匆匆地跨过石阶,推开门走入主屋,他四下望了望,眼神透着担忧,轻声唤道:“大人?”


    书案前,李经彦坐在那里,手边是一卷摊开的画轴。他手中的笔微微停顿,听到声音,抬眼看了一眼小吏。


    小吏顿了顿,轻声道:“关大人与赵大人来了。”


    李经彦低头落下一笔,未曾抬头,语气平稳:“不见。”


    院门前,小吏拦住了他们,神色有些犹豫,低声道:“李大人谢绝见客。”


    关宁微微蹙眉:“李大人身体如何?”


    “高热未退。”小吏如实答道,“大夫说需静养。”


    赵怀书沉吟片刻,声音沉稳:“李大人可有留话?”


    小吏点头:“大人让二位好好查账,查完账,他还要回京。”


    她望着紧闭的门,半晌未语,最后只是道:“劳烦通禀,若李大人有何需要,尽管开口。”


    小吏应声,目送他们离去。


    这一查,便是三日。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微弱的烛火映着账册上的字迹,笔尖偶尔落下,划过些许批注。赵怀书坐在案前,眉宇间透着思索,而关宁则伏案细看,目光在账页上游走,手指轻轻摩挲着某处数字。


    院中灯火明灭,映得梧桐影影绰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笑了一下,声音极轻。


    赵怀书看向她,她微微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笃定。


    关宁目光微微下垂,手指在某一行数字上轻轻点了点。


    赵怀书低头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那一串数字看似平常,但仔细对照前后,却能察觉出其中的异常之处。


    答案,解开了。


    他们再度来到李经彦的住所,院门依旧紧闭,小吏仍然站在门前,神色略带为难:“大人仍谢绝见客。”


    关宁不再绕弯,直接道:“劳烦通禀,我已查出问题所在,希望李大人帮忙。”


    小吏迟疑片刻,转身进屋。不多时,他出来回话,仍是摇头:“大人说,不见客。若有需要他帮忙的事,直接说便是。”


    关宁略微沉思,目光微转,终是道:“请李大人用他的名义,将湖州刺史周璟召来宣州。”


    小吏闻言一怔,似想问些什么,却又克制住了,只是点头道:“我这便去回禀。”


    不多时,他出来回话:“大人已派人去做了。”


    关宁微微颔首,拱手道:“多谢。”


    她转身离去,身后的门扉依旧紧闭,夜风吹过院中的梧桐,沙沙作响。


    屋内,李经彦身上披着一件略显松垮的外衣,静静地坐在书案前,执笔作那一直未完成的画。


    纸上山水渐成,墨色晕染开来,远山叠翠,水波微漾,锋轻转,他勾勒着一方湖泊,水中倒映着天光云影,似乎隐隐透着秋意的寒凉。


    门外,小吏走进来,见他仍坐在那里,心中有些焦急:“大人,您是要多休息,大夫说您不能再着凉了。”


    李经彦未曾抬头,手中笔锋微微一顿,只是淡淡道:“我知道。”


    小吏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劝。他转身走出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经彦依旧专注地描摹着画中景色,仿佛世间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窗外风声微微,树影摇曳,映得屋内光影浮动。


    他看着画上未尽的笔墨,眼神沉静,却透着某种说不清的意味。


    ***


    城南,一座幽静的小院。晨光透过窗棂,投下斑驳的光影,院中植着几株修竹,微风拂过,竹叶轻轻摇曳。


    关宁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严秋双正在桌前翻阅卷宗,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关宁身上,带着几分笃定:“你来了。”


    关宁走到桌前,目光扫过案上的书册,轻声问:“查到了吗?”


    严秋双语气平静:“记录没有改,还是一尺五。”


    她并未再多说什么,片刻后,只是轻声道:“好。”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微风拂过庭院,竹影微微晃动。


    她缓缓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严秋双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眼神透着信任:“我相信你。”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们身上,棋局已定,风雨欲来。


    ***


    宣州的画舫,终日浮游在温软的江风中,花灯流彩,丝竹悠悠,笙歌声从船舱深处传出,连江水都染上一层旖旎的气息。


    关宁与严秋双缓步登上画舫,迎面而来的是脂粉香混着熏香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微醺的甜腻。她们穿过帷幔,绕过曲折的回廊,步入一间幽静的水阁。


    白思清正倚在窗边,纤指拨弄着案上的香炉,轻烟袅袅升起,勾勒出她模糊而慵懒的剪影。


    她听到脚步声,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关宁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


    “大人。”白思清笑意盈盈,端起桌上的茶壶,轻轻为她们斟了一杯,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柔媚,“可是有什么事?”


    关宁接过茶盏,未饮,眉眼平静地看着她:“你不希望我来?”


    白思清怔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懒懒地靠在一旁的紫檀榻上,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茶盏,眉目间风情流转:“大人真是个妙人。”


    她声音轻缓,却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我何尝不希望?毕竟大人不是早就派人查过我了吗?”


    关宁与严秋双对视了一眼,眼底皆是诧异。


    白思清察觉到了,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缓缓开口:“大人不妨猜猜,我为何希望你来找我?”


    关宁目光落在她身上。


    美貌的女子她见过许多,可白思清不同。


    她的容颜确实艳丽至极,然而她最耀眼的并非这张脸,而是那份通透与智慧,她总能以最温柔的姿态看透人心,拿捏人性。


    关宁放下茶盏,淡声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希望我帮你脱离乐籍。”


    白思清微微挑眉,未置可否。


    关宁继续道:“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白思清似是终于起了几分兴趣,垂眸轻笑,指尖拂过桌案,声音缓缓落下:“我从未想过从大人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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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柔媚而从容,像是静水流深,她缓缓起身,漫步至窗边,目光落在湖面泛起的涟漪上,语气不急不缓:“相反,我还能给大人一些帮助。”


    关宁微微蹙眉,未曾开口。


    白思清忽然轻轻一笑,回过身,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语气轻柔却字字清晰:“随大人一同来宣州的是不是庆安十六年的探花郎,庆安十七年满门抄斩的赵家独子——赵怀书?”


    关宁瞳孔微缩,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


    她垂下眼睫,指尖抵着盏沿,声音低了些许:“是。”


    白思清眼底光色微深,她从窗边走回,在关宁身旁坐下,纤细的手指搭在她肩上,身子微微前倾,附耳轻语:“大人,想不想知道赵家,为何会被满门抄斩?”


    窗外风过湖面,远处的丝竹声被吹散,画舫微微晃了晃。


    关宁侧头,未曾答话。


    白思清似乎并不急于逼问,她收回手,缓缓起身,走回对面的榻上坐下,神色悠然地捻起一颗葡萄,轻轻剥开,声音带着点恍若旧年的轻叹。


    庆安十年,庆安帝第二次发起改革,最大的支持者,便是赵怀书的父亲——赵闲源。


    关宁心头微微一震。


    当时,庆安帝力主推行新政,赵闲源是最坚定的拥护者,他与左相、右相争执不休,斗了整整三年,终于迫使二相让步,在庆安十三年颁布了《州道粮税明例》。


    白思清顿了顿,似是玩味地看着关宁。


    关宁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


    《州道粮税明例》,她当然知道!


    庆安十六年,那时边疆三城尚在,她还未家破人亡,那时的她还同父亲、母亲讨论过。


    但她不知道赵家曾是它的推动者。


    白思清望着她,眸色幽深,继续道:“后来,赵闲源举荐了西南道按察使。”


    关宁心头微颤,指尖按在桌沿,声音微沉:“继续。”


    白思清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剥下葡萄皮,声音柔缓而轻。


    庆安十七年,胡越大破云州,边疆三城相继失守,西南道按察使以兵退为农的理由解释为何不派兵。


    关宁缓缓吸了口气,眸色深沉,未曾言语。


    她捻起葡萄,轻咬了一口,眼底含着几分似笑非笑。


    后来,庆安帝震怒,下令彻查西南道财政,结果发现,新例颁布数年,税银根本无法供给西南道,反而年年都有人从中牟利,钱银流入京中数人之手,而其中一个,便是赵闲源。


    白思清看着她,目光微凉:“庆安帝震怒,将赵家满门抄斩,搜罗府中,却未能找到太多财物。”


    她语气微微一顿,轻叹道:“但他们找到了二人往来的书信。”


    庆安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欺瞒。


    他信任赵家,可赵闲源却在他背后敛财、只手遮天。


    于是,赵家灭了。


    画舫轻轻晃了晃,窗外的湖水依旧风平浪静,仿佛这一切都已成为尘封旧事,不再有人提及。


    关宁垂下眼睫,拢住指尖的微颤。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眼,直视白思清。


    白思清望着她,轻轻一笑,声音慵懒而漫不经心:“大人,这个故事,可还合你心意?”


    关宁未曾回应,她的眼底微微暗沉,像是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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