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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奇女子(6)

作者:拜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眉头微蹙,走了过去。


    “住手。”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威严。


    女子闻声回头,目光在看清她的瞬间,微微一滞。


    随即,她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这不是朝廷上派下来的大官吗?怎么有空跑到这乡下来了?”


    她的语气阴阳怪气,带着几分讥讽。


    关宁神色未变,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眉眼锋利,肤色较常人更深,显然是常年日晒之人。


    而她的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和不屑。


    关宁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开口:“你认得本官?”


    “怎能不认得,这么威风凛凛的样子,来我们村干什么?别以为我会信你们!”女子轻哼一声:“朝廷上来的大官怎么会管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死活?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罢了。”


    关宁未作声,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这女子的愤怒,不像是单纯地对老者生气,更像是……对整个朝廷的不满?


    她心念微转,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女子嗤笑:“还问?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两面三刀?表面上说得好听,什么‘体察民情’、‘赈济灾民’,可真正落到我们头上的,有几个铜板?”


    她指了指四周破败的房屋,目光冷然:“你看看这些地方,朝廷的赈灾银呢?分水县令大人呢?他吃得倒是挺香,可我们呢?就算有口粥喝,也是自己去施粥棚排队要来的,靠你们?”


    关宁眸色微深。


    她抬眼望去,发现四周已有不少村民围了过来。


    他们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有人眼中带着好奇,有人却满是防备,还有人,和这女子一样,眼底是深深的怨怼。


    那种怨怼,并不是单纯的灾后苦难带来的不满,而是一种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关宁心中微微一沉。


    她静静地看着女子,半晌后,忽然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问这个做什么?你要上奏一本,说我对朝廷不敬?还是说要押我入牢:”


    关宁的目光依旧沉静,未曾被她的挑衅激怒。


    她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你这样能说会道的性子,若是能当官,大概比本官更适合做这差事。”


    女子一愣,随即嗤笑:“我一个乡下女人,能当什么官?在你们这些大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低贱的泥巴罢了。”


    她的语气虽嘲讽,眼神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关宁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几分判断。


    这女子,恐怕并非真正厌恶朝廷,而是对一些的不公充满愤怒。


    见关宁神色如常,女子神色微僵。


    她咬了咬牙,低声骂道:“狗官就是会说话。”


    关宁轻轻一笑:“承让。”


    女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副不急不恼的样子感到烦躁。


    她摆摆手:“行了,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反正查完也是走走过场,反正我们也不指望你们这些人能真正做什么。”


    说完,她转身就走。


    关宁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未变,却缓缓握紧了袖口。


    她意识到——


    这里的百姓,不仅仅是受了灾,而是在灾难之前,就已经对官府、对朝廷失去了信任。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


    那女子大步流星地走远了,扬起的尘土渐渐落定。


    关宁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却见那位被拦下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她衣衫陈旧,身形瘦削,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一股乡间妇人的坚韧。


    “大人……”她略显局促地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些微颤抖。


    关宁垂眸看她,轻声道:“何事?”


    “大人,她是我的孙女,叫明英。”那老者叹了口气,目光追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明英她……唉,大人莫怪,她就是这般性子,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谁都惦记着这个村。”


    关宁听着这话,目光微微一动:“她为何对朝廷如此怨怼?”


    老者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似是心有千斤重担。她轻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皱纹,叹息道:“她是在和我怄气呢……”


    “怄气?”


    “大人,我是这东乡村村老的妻子。”她缓缓说道,语气透着几分疲惫。


    东乡村原本是一个富裕的村落,但这些年赋税一日比一日重,近些年因雨水灾情,收成越来越不好,日子过得越来越难了。


    可前些日子,老者的老头子……也就是村老,因着替乡里人出头,没撑过去,走了。


    关宁神色微微一滞。


    老者眼中泛起浑浊的泪光,声音微颤。


    村里人敬重他,也敬重她这一把老骨头,便让她暂且当着村老,继续管着这东乡村。她也便接管了下来,但村里缺粮缺钱,她也只能把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能填多少是多少……


    她说到这儿,眼底的悲怆更浓了几分,语调却依旧平缓,像是这些事已然深深烙在骨血里,成了她每日醒来都要面对的现实。


    “可棺材本到底有限啊,我这把老骨头总不能真把自己埋了才能管这个村吧?所以,我正准备进县里,去找县令大人讨个说法,看看能不能求求大人缓缓时岁,等东乡村好一点了再纳,哪怕晚是半年……”


    关宁听着,心脏不受控制地紧了紧。


    她脑中浮现出昨日在县中所见的景象——分水县城的百姓虽然穷苦,但至少还有饭吃,而这些乡下村落,显然情况远比她之前想象的更糟糕。


    可是……


    朝廷对灾区绝不会有苛政!


    自灾情发生以来,皇帝下旨,所有受灾地区赋税减半,官府更是拨下赈济粮,供灾民度过难关。为何东乡村的百姓,依旧生活如此艰难?为何村老会因为“替乡里出头”而丧命?


    关宁心下一沉,忽然道:“村老可有账册?”


    老者一愣,旋即点头:“有的,大人随我来。”


    ***


    她转身带路,步履蹒跚地走向村口的一座低矮土屋。


    关宁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四周——屋舍破败,木门摇摇欲坠,墙角的泥土都被雨水冲刷得露出了夯土层,甚至有几块砖已然松动。


    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潮湿与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惟有一张旧木桌立在堂屋中央,上面放着几个粗瓷碗和半盆冷掉的稀粥。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木柴碰撞声传来。


    关宁循声望去,只见门侧站着一道身影——正是方才离开的明英。


    她手中握着一柄斧子,脚下是一截被劈开的木柴,显然是在屋外干活,见到关宁跟着祖母进屋,动作顿时停住,眼神冷冷地看过来。


    那双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与不信任。


    关宁目光淡淡地扫过,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老者。


    老者从屋内摸出一本陈旧的账册,双手递过来:“大人,这是东乡村这些年的收支。”


    关宁接过,翻开细看。


    账册上的笔迹工整,清晰地记录着村中每年上缴赋税、购置粮种、灾后支出等等。


    她的手指缓缓划过纸面,目光沉静地扫视每一行字。


    不多时,她抬头,神色微沉:“朝廷的赋税,并未增加。”


    老者点点头:“是啊,朝廷的赋税一直是这些年里固定的,并没有变重。”


    “那为何东乡村的百姓会愈发难以度日?”


    老者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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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并不是朝廷的赋税加重的啊……”


    关宁瞳孔微缩,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手指微微收紧,沉声道:“那是什么?”


    老者张了张嘴,似有犹豫,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这些话,让关宁心底猛然泛起惊涛骇浪。


    她没有再问,而是低头重新翻阅账册,指尖划过一串数字,心脏狠狠一缩。


    这些“额外收的赋税”,远比真正的朝廷税赋还要高出一倍!


    她缓缓阖上账册,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一旁的明英见她这副神色,冷冷嗤笑了一声:“呵,怎么,朝廷的大人,终于看清楚了?”


    关宁抬眼看她。


    明英抱着手,目光讥诮:“你们这些当官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现在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关宁没有回击,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老者,缓缓道:“多谢村老告知。”


    她合上账册,郑重道:“东乡村的困苦,本官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者望着她,眼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明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关宁没有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出屋外。


    她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快马加鞭朝着分水县奔去。


    她要查清楚——


    这分水县,这郎溪,这宣州,这江南西道,究竟是谁,究竟是如何在暗中运作榨取百姓的血汗!


    ***


    关宁策马疾行,身后尘土飞扬。


    夜幕逐渐降临,分水县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她紧了紧缰绳,眸色冷凝,脑中仍回荡着村老的那句话。


    “这些额外收的,并不是朝廷的赋税。”


    这句话让她心惊,还有那些后面的话更让她怒不可遏。明明灾情严重,却还在百姓身上巧取豪夺,让灾后的百姓活得比灾难本身更难,这是父母官应作的事?


    简直不可理喻!


    不多时,县衙近在眼前,门口的衙役见她飞奔而来,慌忙上前迎接。她翻身下马,直接大步迈入县衙,步履沉稳而不见一丝疲惫。


    不到一刻钟,赵怀书便与分水县县令一同回来了。县令满面堆笑,只是那笑意中透着几分局促,显然,他对这位从远道而来的奉使,仍旧心存忌惮。


    他目光在关宁身上打量一圈,似是不经意地试探:“大人,您下午去了何处?”


    “听闻分手有座文曲星庙,很是灵验,便去了看了看。”关宁看着他,目光似笑非笑。


    县令闻言,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闪,旋即笑道:“大人所言不虚,这文曲星庙可是灵验极了。大人竟然知道这个?”


    关宁点点头笑:“来了宣州还不知分水文曲庙,那我也是白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


    “天色已晚,今夜只得叨扰县令了。”关宁神色如常,似乎对今日的所见所闻并不在意,语气甚至颇为愉悦。


    县令脸上的笑意加深,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人既然留宿,下官这就命人派快马去宣州府禀报,并备下晚宴。”


    关宁微微颔首,转身与赵怀书一同朝后堂走去。


    一路上,赵怀书神色淡然,直到二人回到房内,他才低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关宁缓缓坐下,抬眸看他:“严重的事情。”


    赵怀书眉头微蹙。


    “我已经让小吏回宣州府同李宏他们报信,明日,你便知道了。”她语调不急不缓,语气中透着笃定。


    赵怀书看着她,半晌,低低一叹:“即使多么严重,也勿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关宁一愣,他竟然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我知道。”


    赵怀书目光微沉,没再多言,只是轻轻点头:“好,明日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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