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京悟上了马蒂尼的车，坐在副驾，两个高中生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路无言。应两个DK的要求，马蒂尼把他们送到最近的电车站，然后载着长岛回到了他们的公寓楼。
他们沉默地坐电梯上楼。到达各自的公寓，两人掏出钥匙开门，这个时候马蒂尼轻轻地说：“我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把他们拖累进来，我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
他们都清楚马蒂尼说的“他们”是谁。长岛京悟叹了口气，推开自己的门：“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马蒂尼点点头，锁好自家门，跟着走了进去。
。
长岛家其实也没什么酒，他翻了翻冰箱，最终只翻出几瓶零卡气泡水。两人就一人一杯，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马蒂尼抿了一口气泡水，苦笑道：“唉，长岛，你可能不会懂……我是真的很在乎那两个小孩。我也搞不清当时脑子哪根筋不对，非要把他们拉来公司。”
长岛京悟说：“我不敢说完全能理解你，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两个孩子观察力极强，尤其是研二君，他大概率已经猜到不少他不该知道的东西了。你当时也许根本没意识到他们有多敏锐。”
他也喝了一口，然后接着道：“他们真的很有能力，将来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人。如果你真的想保护他们，那就让他们在暑假结束后别再靠近这些事。”
马蒂尼心不在焉地转着杯子，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下决心。她终于点头：“你说得对。让他们干到月底就结束，等开学之后我就不让他们再过来了。”她想了想，又问：“你那边行吗？你没有助手了，这些杂活你一个人够吗？”
长岛京悟说：“哦，我还行，上次和朗姆汇报得还不错，他已经让我下周三去给董事会汇报了。”
马蒂尼的手一抖，杯子里的饮料洒出来了一半：“下周三？董事会？”
长岛京悟问：“怎么，有问题吗？”
马蒂尼说：“问题大了。你现在都没有代号，他怎么可能带你见其他高层？”
长岛京悟：“……等下，上次你不是说我可以叫‘长岛冰茶’吗？朗姆还说让你给我录入系统什么的……”
马蒂尼差点被气笑了：“那只是个备选代号！你当我那是批发市场现场起名呢？在组织里，代号不是随便喊着玩的！”
她语气突然加重：“你对组织一无所知啊。日本公安情报这也太落后了吧？”
长岛京悟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感觉关于这个组织，日本公安手里的情报几乎为零。别说结构图，就连代号体系都还处在“应该都是酒名”的阶段。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或许他这个半卧底、半科研牛马的家伙，现在就是公安掌握的唯一一手信息来源。
这一点，比起已经一条龙服务、摩拳擦掌打算干废对手的港口黑手党，官方还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马蒂尼说：“算了，你听好。在组织里，只有有代号的成员才能被称为高层，参与核心事务、见到其他的高层。要是想要获得代号，需要经过一个严格的代号考核，考官一般是一个有代号的成员。”她顿了顿，“当然，你的引荐人地位越高，你的起点越高。如果你是朗姆引荐的，你说不定会空降当科研组的组长，他的确在组织里很有话语权。”
长岛京悟问：“代号考核是什么形式？”
马蒂尼叹了口气：“回报越高，风险越大。朗姆的代号考核一向是最严格的——当年和我一批考核过来的杀手，最后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活下来，拿到了代号。不过我也差点死了，真的只能说是福大命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怕他？他真的有能力、也有权力，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你。”
长岛京悟听着，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朗姆的可怕了，可在马蒂尼的这番话面前，那点经验简直像是幼儿园野炊。而她所说的那个“代号考核”，听上去根本就不是考核，而是一场精心包装的合法屠杀。
马蒂尼继续说：“他要是打算带你下周三见董事会，说明他得在这之前对你做代号考核——长岛，你除了那个他让你今天早上去汇报的邮件，他还给你发了什么邮件吗？现在距离下周三也就是六天了。”
长岛京悟赶紧解锁因为一个下午和晚上的闹剧而完全没看一眼手机。果不其然，大约在今天下午，他匆匆去废弃工厂捞两个被绑的高中生的时候，就有一封邮件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来信人是朗姆。
。
朗姆的邮件很简洁，只有一行字。
【朗姆】：周末处理一下这个[附件]
俗话说得好，老登静悄悄，必然在作妖。长岛京悟觉得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持续上升。
原来全世界的老登都是一个样子，只要看到底下的打工人哪怕喘口气，都能气得脸歪脖子斜，恨不得你连做梦都在为他们燃烧自己的剩余价值。
长岛京悟惨白着脸点开附件，心里在疯狂祈祷这次的所谓代号考核是自己拿手的活，比方说比如几天内肝出几十万字的科研基金申请书，或者做一套白鸠制药的新官网，再不济，帮朗姆接送他家熊孩子上下学两年，这种技术含量不高但精神折磨极强的任务，他也可以接受……
他开始阅读这个文件：
【在神奈川县的工业区，一家名为“苍白之火生物科技”的公司正在秘密研发一种神经再生药物。情报显示，该药物可能与我们正在研究的项目极其相似。
你被指派执行一项高度机密的任务：
潜入目标：苍白之火生物科技公司位于神奈川县的研究设施。
主要目标：窃取神经再生药物的全部研究数据。
次要目标：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彻底摧毁整个研究设施，防止技术外泄。
任务要求极高的隐蔽性和精准度，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你需要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制定周密的计划，确保任务的成功执行。
请注意，最终的任务执行人必须只有你一个人，否则任务将直接判定为失败。
准备好迎接挑战，展现你的潜行与战术能力。限时下周二前向我汇报完成结果。】
长岛京悟：“……”
这个槽点太多了，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他抬起头问马蒂尼：“你们的任务书，一直是这么像游戏文案吗？”
马蒂尼迷茫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沉默几秒，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变成无奈：“是这样，好像是最近朗姆换了一个新的秘书，这个新人的写作风格就是这样的，你习惯一下吧。”
长岛京悟：“……”
这个新的秘书不会是市川吧。
这文风也太熟了，熟到仿佛下一行就是“按R3开启鹰眼视角”。从语气到任务目标的陈述方式完全是纯正的《X客信条》味道，精准到像是直接从翻译组搬来的模板。
原来从高中到现在，整整十年，市川还在为自由潜行、为信仰空降，在中世纪的屋顶上跑得比现实世界加班还努力啊！
他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落回任务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偷情报、摧毁设施、潜入单人作战……这些条件，怎么看都像是为某种特工或杀手量身定制的任务。
长岛京悟这辈子用的最熟的枪是移液枪，杀过最多的生命体是昆虫细胞，上一次潜入任务是凌晨三点偷偷混进隔壁实验室抢用离心机。让他一个如此没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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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力的科研人员去偷情报已经足够离谱，还要消灭一个生物公司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看看人家港口黑手党的boss，人家多清醒，知人善用、因材施教，一个人的技能点加在哪儿，就放哪儿发光发热。把每一位成员都当功能性人才培养，岗位匹配、职责分明，所以□□才能在横滨一边黑吃黑一边开年会，蒸蒸日上。
朗姆这种强行把后勤扔去前线的操作，要是放在他们横滨，是会遗臭万年的！
放着朗姆的骚操作不提的话，这个潜入公司的名字也好中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现实生活中开一个这样的公司啊？
长岛京悟此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转职去当吐槽役也不是没可能——他完全有信心能对着这份任务书连喷一个小时不带重样。
他叹着气往下滑，试图从这份像游戏开场任务指引一样的文案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比如任务联系人、基地地图、技术支持、路线图、武器配置……
然后他发现这个文件没有附任何补充说明，甚至没有一句“祝您好运”。
整封任务书就这几段，一气呵成，像是市川写完之后立刻按了发送就继续去做一个跳崖不带降落伞的刺客了。
……游戏尚且还有箭头指示你该往哪里去吧？
。
长岛京悟立刻开始盘算自己可以使用的资源有多少。
在组织之外，他完全就是个孤岛。朗姆之所以安排这场高风险的潜入任务，很大概率就是为了测试他是否还藏着什么“外部联系”。毕竟，按照履历，他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美国读书，照理说不应该和日本境内的任何势力有联系——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搞来一支后援队，就会坐实了“外部潜伏卧底”的嫌疑。
而在组织内部，他就更惨了。朗姆一开始就把他当试验品一样隔离了出去，不仅实验楼一整层只有他一个人，就连权限都卡得死死的。表面上是资源倾斜，实则是变相软禁。他不能暴露自己已经和化学社那四位老同学重新取得联系，更不能把他们拉下水，否则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连累别人一块送死。
他能动用的唯一组织内资源，大概就只有马蒂尼——她或许能帮他打听点消息，但也仅此而已。更何况，任务最终的要求是“独立完成”。
也就是说，潜入那个中二公司内部、获得情报、最后炸掉那个公司，都得他自己来。
一个科研人员，要靠着自己的博士知识去炸一个生物公司并全身而退，这不是任务，这是笑话。
长岛京悟深深吸了一口气，得出结论：
——这是个死局。
长岛京悟绝望地想，他这第二辈子大概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马蒂尼也读完了这份任务书，在旁边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掏出手机，不停地翻着通讯录，一页一页地往下划，眉头越锁越紧。
长岛京悟看着她的脸色，心情一点点沉到底。
完了。
这是真的完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哽咽：“……这样吧，我写一封遗书。你能不能帮我交给我爸妈还有茂雄？就说我是为了日本国家安全英勇牺牲的……顺便让他们千万别念我太傻，毕竟我真没想到不做科研居然还能死得这么快。”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干脆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了父母和弟弟穿着黑色的衣服出席他的葬礼，自己的黑白照片下面放着一张博士毕业证书。
沉默数秒。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像游戏通关时才会出现的胜利提示音级别的欢呼——
“找到了！”马蒂尼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到语调都飞了起来，“我靠，他居然没有删我的好友……长岛，你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