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淋漓尽致的你追我逃后,长岛京悟和那位被称作“小新”的小朋友被同伴和亲生父母一左一右地拎着,像两只不配拥有选择权的小动物,在米花町这家拉面馆最显眼的靠窗座位上排排坐,接受全员围观。
那是两个毫无退路的高光位置,热烈的顶灯像钨丝灯泡一样直直地照下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的脸上,照亮了每一道面部线条,连眉毛的浓淡、睫毛的生长方向都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全场的目光几乎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这两张脸上。
他们俩的相似度的确惊人:眉眼轮廓、鼻梁线条、下颌线的转折角度,乍一看几乎就像是一个人在两个不同年龄段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某种更高维度里的复制粘贴模板,只是在最后执行时添加了一点微小的随机扰动……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分辨出些许不同。
比方说,两人的眼睛虽然同为东亚人中极为罕见的蓝色,但色调并不一样。小新小朋友的蓝偏浅,通透得像玻璃珠,光线一照就亮晶晶,带着一种锐利又纯净的气质;而长岛京悟的蓝则要深得多,几乎接近墨蓝,在拉面馆偏黄的灯光下显得晦涩又疲惫,像某种饱经摧残的深水矿石。
此外,如果是精通易容术的人,大概还能看出骨相上的差别。长岛京悟的脸更窄一些,颧骨线条略偏锋利,像是被这该死的人生反复捶打之后磨出来的结实棱角;而小新则带着少年人的圆润感,骨骼尚未完全长开,未来大概率也会长成一张意气风发的少年脸。
而最明显的不同,是他们的表情管理。
长岛京悟身为一个从小到大就有点社恐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瑟瑟发抖,像是在社交灾难中被物理冻结,眼神四处乱飘,嘴角绷得笔直,整个人仿佛随时准备从桌子底下爬走。
反观坐在他身边的小新小朋友,却冷静得近乎过分。他坐姿端正,目光像雷达一样缓慢扫视四周,不动声色地收集现场信息。看得出来,他既不紧张,也不觉得尴尬,已经具备了少年侦探初阶觉醒的气场。
马蒂尼饶有兴致地凑近看了几秒,又往后退了两步,啧啧称奇:“这也太像了,你确定没有第二个弟弟吗? ”
长岛京悟弱弱道:“我只有一个弟弟……而且你仔细看一下就知道了,我们没有那么像的。比方说我的眼睛就和他很不一样,我们家人的眼睛颜色都很深的。”
“我也觉得像是同一套五官,只是不小心点错了颜色。”松田阵平托着下巴点评,“像是不会画画的漫画家填色游戏,线稿一模一样。”
“不过,五官也的确有很多不一样哦。”
旁边一直在兴致勃勃地打量这两张脸的小新妈妈终于出声,笑容灿烂,语气轻快,“如果是演员的话,很容易看得出来的,尤其是轮廓结构和神态差别。”
她话锋一转,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爽朗的笑意,顺势微微前倾,优雅地伸出手,补充道: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她神情真诚,“我是工藤有希子,这是我先生工藤优作,还有我们儿子,工藤新一。”
这一刻,长岛京悟在顶光和社交距离的双重加持下,终于看清了工藤有希子的脸。
——然后不可避免地,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哦呼”。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那是一种不带攻击性的明艳,美得毫无攻击性,却强得像一记暴击,直击脑门。长岛京悟被这张脸硬控了足足几秒,才猛地回神,赶紧伸手回握。指尖触到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被女娲精雕细琢出来的人类奇迹。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还沉浸在“这种美貌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这件事里,直到他身旁的两个男高中生震惊道:
“等、等一下!……是暗夜男爵系列的作者工藤优作先生吗?还有那个大明星,藤峰有希子?!”
。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和大多数高中男生一样,课余时间除了打篮球、打游戏,就是看点劲爆的推理小说。此刻见到本命作者本尊,两人简直像中了大奖一样兴奋。
好在工藤优作本人非常温和,面对这两个热情爆表的小读者,不仅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还接地气地和他们聊起了小说创作中的各种细节。而两位少年的推理能力也确实不俗,再加上萩原研二那种E人之王级别的社交本领,不过一小会儿工夫,三人已经聊得风生水起,俨然一副多年老友重逢的模样。
与此同时,长岛京悟和马蒂尼也在工藤有希子的邀请下,在她和工藤新一对面坐下。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连忙说道:“我是长岛京悟,这是我的同事马……上杉夏香。请多多指教,工藤太太,新一君。”
马蒂尼点点头,礼貌地附和:“请多多指教。”
工藤有希子笑着回道:“我们也是,请多关照。”
寒暄结束,桌边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社交的大忌,就是在还不熟的时候让话题突然断线。长岛京悟依依不舍地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开始在脑海里飞速翻检“适合在饭桌上对陌生人开启、又不至于收场尴尬的破冰话题”。
他正焦头烂额地在“天气、兴趣、拉面汤底偏好”之间徘徊时,一直安安静静吸面条的工藤新一忽然抬起头,冷不丁地开口:
“长岛哥哥最近是不是熬了很多夜?”
长岛京悟顿了一下,甚至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对他说话。他下意识地低头,借着面汤的反光照了照自己。
虽然这几天的确只睡了二十个小时,但他每天来公司都坚持穿戴整齐、打理发型、刮净胡茬,甚至还会在凌晨四点给自己敷张贵价面膜。他本以为自己的状态已经比一般社畜精致太多,结果竟然还是被一眼看穿。
他有些惊讶地问:“新一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工藤新一偏了偏头,看着他道:“你眼下有点发青,眼白有血丝,指甲边缘也有些干裂。一般是长期睡眠不足、摄水量不足,还喝了很多咖啡才会这样。”
长岛京悟称赞道:“新一君太厉害了吧,你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侦探。”
小小的工藤新一骄傲地挺起胸膛,头昂得高高的,整个人写满了“快多夸夸我”。
……有点像老登的女儿,小孩子还真是好哄。
长岛京悟举一反三,顺势继续逗小孩:“那新一君能猜出来我是什么职业吗?”
工藤新一立刻坐直,进入侦探模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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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地打量着长岛京悟,一边皱眉一边小声念叨,像是在拼一副看不见的拼图:
“嗯……长岛哥哥皮肤很白,手上没有茧,走路的时候动作很轻,应该不是做户外工作的人。”
他歪着头想了想,又认真补充道:“但是你袖子那里有一块淡淡的蓝色印子,洗过但没完全洗掉。我猜不是墨水,因为颜色比较冷,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染色剂。”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小小的挽袖动作:“还有,你吃饭时总是下意识地往上挽袖子,哪怕袖子根本没掉下来。这说明你平时穿长袖的机会很多,而且经常要动手,怕弄脏袖口。”
“现在是夏天,大家都穿短袖,只有你穿长袖,还穿得很自然,那应该是工作需求……再加上之前那些线索——”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像是拼图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长岛哥哥是科学家!穿长袖是因为实验室安全规定,袖口上的染色剂也能解释得通,是做生物实验留下的痕迹!”
长岛京悟:“……”
……这孩子以后不能随便带出门。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向公安建议提前重点保护这个未成年。
他扭过头,看向工藤有希子,难以置信地问:“新一君现在才六岁吧?”
工藤有希子笑得既温柔又骄傲:“虽然是六岁的小孩子,但小新一直都很努力哦。”
长岛京悟:“……”
他整个人更加震惊了。再联想到自家弟弟茂雄这个年纪还在泥巴地里打滚,他忽然有种回家后要立刻给茂雄报十个培训班的冲动——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卷了吗?
他还在脑内规划弟弟的素质教育路线图,旁边的马蒂尼也突然凑热闹开口了。
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靠近新一:“诶,新一君,那你来猜猜我是干什么的呀?”
说完,她还学着长岛京悟的样子,把袖子随手一挽,整个人像是在配合游戏一样摆出“快来猜我”的架势。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小小的眉头微微一皱,又进入了观察模式。
“嗯……姐姐你穿得很随意,但头发打理得很好,指甲修得很干净,但没有颜色,说明你要经常动手,工作不允许美甲。”
“你的坐姿很稳,不像普通上班族那么懒散,而且我注意到你走路的重心很稳,身体总是偏右,像是右手会经常带点什么非常重的东西。而且你的右肩比左肩略微高一点,是那种长期单边负重形成的肌肉习惯。”
他继续说:“你的领口和袖口有拉伸痕迹,位置也不太像键盘、鼠标那种固定动作导致的,更像是经常大幅度动作造成的。”
“还有你刚才吃饭的速度很快,筷子动作非常稳,说明手上力气也不小。最让我在意的是——你坐下的时候,下意识地把椅子转向出口的方向。”
工藤新一说到这里,语速慢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困惑和犹豫。
“如果是医生的话,应当不会有随时警戒的习惯……而且右肩长期负重,大幅度动作,手上力气很大……而且从你露出的手臂可以看出来肌肉含量非常高,体脂率很低……”
“……像是个……”他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渐渐染上了一点茫然和难以置信,“……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