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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打探

作者:木秋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茶水添过三巡,城楼遥遥在望。


    晋王的目光始终落在桌屏的蝴蝶刺绣上,随着马车起伏、人影晃动,看那蝴蝶时而落在从萤鬓角,时而栖在她脑后。


    前世的今日,他因出城抓捕逃犯,不知从萤路遇淮郡王,马车失陷,困在雨中直到夜幕。


    只是后来听说她大病了一场,落下寒症,婚后寻来许多大夫调养,也总不见好。


    是他对她太不经心,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叹息罢,晋王开口问她:“听闻姜谢二氏欲结秦晋之好,对谢三公子这位夫婿,姜四娘子觉得还满意么?”


    从萤为他这突然一问愣住,心道今日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人人都来打听这件事。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道:“这只是捕风捉影的流言,姜家门楣低陋,不敢生攀附之心,何况仍在为祖父守孝,家中子女怎可谈论婚嫁。”


    晋王心想,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前世因虎贲卫围搜姜家,将姜氏亲眷下狱,从萤不得已才请来孝成郡主证婚,手持婚书逼到谢家门前。至于谢三公子本人,借着履约的名义,半推半就认下,这才成全了这段婚姻。


    今世姜家未陷入此燃眉之急,从萤她仍心存侥幸,想带姜家走避世为安的路,因此这桩婚事,少一桩推波助澜的引子。


    晋王思虑后说:“既然是两方亲长定下的婚事,门楣高低不是问题,究竟是四娘子不满意夫婿的人选,还是谢三他同你说了什么?”


    从萤算是明白了晋王为何会载她同行。


    原是为旁敲侧击询问谢氏的婚事。


    她说:“婚姻之事,长辈自有论定,臣女作何想并不重要。至于谢三公子,臣女更不敢妄加议论,晋王殿下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臣女与他不熟,无话可说,只是惭愧令殿下白白跑了这一趟。”


    晋王听她似有误解的意思,下意识想要辩白:“我不是为他——”


    “殿下,城门到了。”侍女在外提醒道。


    晋王哑了声,在心里骂了一句猪油蒙心的混账东西。


    他知道年轻时的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看谁都带三分冷眼,旁人热脸相迎尚未必理会,何况如从萤这般冷静避让,他更不会上赶着。


    一着急,觉得胸口气血翻涌,扶案骤咳不停。


    听着他努力克制的咳嗽声,从萤想起这位殿下身子骨弱,不由得懊恼自己的意气之言。


    遂开口转圜道:“无论如何,臣女感激殿下今日相载,此后定会为殿下多多祈福……城中人多眼杂,臣女入城后另行赁车,就不给殿下添麻烦了。”


    马车停在城楼斗拱下,从萤下车前,隔着屏风再次向晋王拜谢。


    眼见她推门将去,晋王忍不住道:“别忘了木樨花。”


    从萤应是,接过侍女递来的油纸伞,落地后转身,却见城楼斗拱的另一端,有一人正驭马而立,静静看着她。


    明朱色的氅衣被蒙蒙雨雾洗得冷艳,如杜鹃啼血。外披金甲熠熠,身后扈从如流,仿佛敛尽了晦暗天地间的秋晖。


    倾山倒海,烈烈灼目。


    与他对视的瞬间,从萤握紧了伞骨,心道:真是背后说人,当面撞鬼。


    *


    谢玄览今日出城缉捕逃犯,本打算连夜就地审问,刑架刚摆开,尚未来得及烧烫烙铁,守城门的禁卫前来报信,说晋王的车驾出城去了。


    谢玄览对此颇感兴趣:“他不是正闭府整治奴才么,这是又起了什么兴致?”


    信使说:“远瞧晋王身边的侍卫并非等闲,兄弟们不敢擅作主张跟踪。”


    “无妨,他总要回城。”


    谢玄览命人把逃犯连同刑具一起收拾罢:“咱们回城等着他。”


    回城后安置了逃犯,正值大雨瓢泼,谢玄览站在城楼上避雨处饮茶,低眼瞧见一个壮年男仆挟着两把油纸伞,急急忙忙要出城去。


    这是姜家的马夫,去姜府解围那天,谢玄览瞥见过一眼。


    他向身边侍卫示意了一下:“去问问他给谁送伞。”


    侍卫领命而去,半炷香后回来禀报:“那马夫说,他家四小姐上山拜庙,马车坏在山路上,主人家不肯让他再牵新马,他只好带两把伞去接应。”


    谢玄览听罢说:“看来姜老御史死后,这位姜四姑娘的处境堪忧啊。”


    挥挥手放那马夫出城,忽然却又问了一句:“拜哪座庙?”


    侍卫答:“青芦山玄都观,年轻女郎都喜欢去求姻缘。”


    青芦山正是晋王车驾离去的方向。


    姜老御史生前的折子里斥晋王无用,想也知道他对姜家人的态度不会好,倘若狭路相逢,难免有为难之举。


    谢玄览搁下茶盏,欲提起燕支刀下城楼,想起从萤对谢氏的态度。


    不食周粟,敬而远之。


    便又折回身,继续饮那盏落了雨水的茶。


    侍卫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他低声道:“我何必看她的脸色行事,她要躲着走,我偏要去旁观,且看她如何巧言令色。少不得又要劳我出手,欠了人情,才好谈退婚的事。”


    思及此,吩咐传令官:“整队,咱们也去山道上遛遛马。”


    传令官望了几望天上的雨,终是不敢质疑,命奉宸卫在城楼斗拱下集合。


    谢玄览提刀披甲,刚跨上马,却见城门外悠悠驶来一辆华盖马车,停在斗拱的另一端。清脆轻巧的金铃声里,一只素净的手探出碧纱门,接过侍女递来的馨黄色油纸伞。


    伞外濯枝雨,伞下芙蓉面,盈盈似春风吹开。


    他静静望着她再回身同晋王道别,含笑谢过侍女,落地与他撞见时,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去。


    活似见了鬼。


    到底谁见了鬼。


    谢玄览面色不善地驭马走近,从萤只好礼数周全地同他见礼寒暄:“三公子,这样大的雨也巡城,真是辛苦。”


    “我不是出来巡城的。”


    话一出口又后悔,谢玄览微微蹙起眉,解释道:“你家马夫说你在山路上失了马陷了车,恳求我带人去接你,没想到姜四姑娘自有办法,倒是我多余了。”


    从萤只顾着惊讶:“想是家仆关心则乱,三公子公务繁忙,怎好为此等小事劳神。”


    谢玄览似笑非笑:“能劳动晋王殿下,倒也不见得是小事。”


    晋王端坐马车中,本不想出言打搅,终于还是听不下去这阴阳怪气,推开侧窗对谢玄览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孤,何必为难她一个姑娘,放她回家罢。”


    又唤道:“紫苏,你送姜姑娘一程。”


    紫苏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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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萤手中接过伞,为她和阿禾擎着挡雨,谢玄览却看不顺眼,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他说:“姜四姑娘既欲置身事外,若是被人看见与晋王府女官同行,影响不好。我已派人去取谢府的马车,劳四姑娘稍候。”


    从萤心想,恐怕谢府的马车才更惹眼。


    只是城楼斗拱前后都被身着金甲的奉宸卫围守,谢玄览已嚣张到不在乎晋王的身份,从萤也不好说什么。


    她识趣地退到斗拱檐边,远远看着谢玄览与晋王对峙。


    一个绯衣金甲,英姿猎猎立在马上;一个玄衣狐裘,手捧暖炉靠在车中。分明是风采迥异的两个人,看得久了,竟然觉出一种诡异的相似。


    心中暗笑自己这莫名的念头,从萤移开目光,转而去望斗拱外的冷雨。


    这是谢玄览头一回与晋王接触,从前风闻他体弱多病、不理世事,如今瞧着体弱是真,却未必遗世独立。


    他先开口问:“这样大的雨,晋王殿下因何出城?”


    晋王道:“上山拜神,雨虽大,却证虔诚之心,不是吗?”


    话音落,听见谢玄览一声嗤然,知道他不信。既不信神,也不信此行只为拜神。


    ——年轻时的自己,是有些过于狂妄了。


    因此又说道:“谢三公子年轻,未识愁滋味,不眷神佛前,是好事。只是凡事当给自己留退路,免得将来拜求无门。”


    谢玄览充耳不闻,问他:“莫非是拜神下山的路上,遇到了马车失陷的姜四姑娘?”


    晋王颔首:“是。”


    谢玄览:“晋王殿下倒是好心,姜家的人也愿意施援。”


    晋王:“朝堂纠纷,本就与她无关,何况救人之急无关身份,纵使是谢三公子,孤也不会旁观……三公子若仍有问,不妨请孤去谢府稍坐,请来谢丞相一同审问。”


    谢玄览轻笑:“那倒不必,只是殿下身为亲王,下次出城要记得与燕旗卫报备才是。”


    燕旗卫是辖制云京城门出入的禁卫,是云京二十四卫之一。


    名义上,燕旗卫与谢玄览统领的奉宸卫平级,只因谢玄览家世太好、本事太硬,二十四卫中有半数禁卫统领都出自他麾下,使他成为二十四卫的无冕之主。若他下令,半天内就能控制住整座云京。


    旁人敬畏谢氏,有七分是为谢丞相,也有三分是为谢三公子。


    晋王懒得与从前的自己斗气,垂目笑了笑,从善如流道:“劳驾三公子相告,知道了。”


    谢府的马车已到,虽不及晋王车驾高大宽敞,胜在精雕细镂,温暖舒适,甫一推开木门,沉水香迎面扑来。


    见从萤犹豫着不肯登车,谢玄览在她身后道:“姜姑娘若不想乘车,我也可驭马送你回去。”


    从萤默默叹了口气,终是带着小妹登上了谢家的马车,在奉宸卫的护送下,往姜家的方向行去。


    她走了,谢玄览也要走,与晋王的车驾擦肩而过时,忽然被唤住。


    “险些忘了提醒三公子。”


    晋王搁下冷却的茶盏,因顾忌的人走了,说话也少了几分客气。


    “姜四姑娘马车失陷,是令表兄淮郡王所为,三公子有心在此充事后的好人,也许更该想想如何防患于未然。”


    闻言,谢玄览蓦然攥紧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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