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武哥儿也到了玉隆寺,气喘吁吁的左右观望。
“这儿。”武哥儿抬头就见青衫站在高处的凉亭对他挥手。
“青姨!”
青衫拿出帕子给他擦头上的汗:“再过两年青姨就够不到了。”武哥低下头让青衫擦得方便些。
“先歇歇身上的汗,一会先吃饭还是先洗漱,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我先去洗澡。”
“去吧,我在饭堂等你。”
晚上的菜虽是素的,但武哥儿吃的痛快,米饭添了一碗又一碗,一连吃了八碗,最后又就着剩下的饭汤来了一碗汤泡饭。看着一旁摞起来的饭碗,青衫担心他会撑着。
武哥看出青衫的担心:“若是明天不回去,我还能在吃两碗。”
青衫感叹:“乖乖,这就不少了。”
“青姨,我在山里见到了一只红色的松鼠,若不是急着回来我定要把松鼠捉回来让你看看。那只松鼠可漂亮了,尾巴红彤彤的,就像一个燃烧的火把。”
小小的院子里,萦绕着艾草的气味,青衫坐在房间门口的石阶上看星星。她想要的是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她和李枫,沈谦,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该多好。
转眼入了秋,天气渐凉,隔三岔五就有捷报传来,李东风在北地攻战顺利。上封捷报上写他连破三族,还想趁着天还不太冷,一鼓作气把草原各族都打散。青衫当时就给他写了回信,北地气候寒冷,跟他同去的士兵大都是南方人,无法在草原过冬,嘱咐他早日领兵回京。
胡洲,连生,往北地运粮,运药材,伤寒药不够多,郭长鸣的旧部偷偷联系青衫,以低于市面价格把药材卖给她。药材都往北地运去,一时间东都治疗伤风的药价格堪比人参,为防伤风,早晚天凉之际青衫也多添了一件外衣。
朝堂无恙,可宫里的皇太后得了风寒,青衫和武哥儿一起进宫探望。皇太后先和武哥儿嘘寒问暖,随后泪眼汪汪的看着青衫。
“我前天晚上做梦梦到了东风,他光着脚在冰天雪地里跑,我在后面喊他,可他就是不回头,我就在后面追啊,那风裹着雪吹的我都站不住。”皇太后边说边摇头:“还是没有追上。”
“我听说这时候北地就开始下雪了,那雪大的能糊住眼睛,一夜能没过屋顶。”老夫人思儿的双目看着青衫:“我是管不住他,你把他叫回来吧。东风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回来他一定回来。”
青衫安慰她:“您老先好好养身子,前天我就给皇上写信了,让他尽早回来给您请安。”
“我就知道,你是想着他好的。”
皇太后拉着青衫说了些话,李长意进宫照顾病重的母亲,也在一旁坐着,三人又说些庐州旧事,皇太后念着早去的人,又哭了一场。长意想起冤死的爹,也禁不住落泪。老夫人哭着便带了埋怨:“东风常年不在家,天风自上了山便再也没见过,也就长意守在我身边,我这命咋恁苦啊。”
汤玉枢进宫用饭,见到的就是哭成一团的皇太后,长公主。
午饭青衫在宫里吃的,饭后长公主伺候太后歇息,她和汤玉枢,武哥儿一同出宫理事,出了大业门就是各衙门。
刚到政事堂,张长庚便递来一封信:“边关急件。”青衫打开看了一遍,便把信纸递给汤玉枢。
汤玉枢看完倒吸一口凉气,把信纸递给张长庚,他则和青衫商议:“伍门关外百里,埋伏草原人,他们是要突袭攻城。”
青衫应道:“应是如此。”
三人在桌案把地图展开,青衫指着一处:“皇上已经深入草原,猜测大军前方,草原各部族应已布好局在等他。不知北地天气如何,若是下雪,我们送去的补给不能及时送到,对众将士而言,这将是一场鏖(ao)战。”
青衫从东向西沿着山脉指过各大小关隘,直停在伍门关处:“各部族佯作战败,把人手偷撤出去集结在伍门关外,若伍门关被攻破,进无可拦,退不可阻,关内几十万百姓将直面对数万烧杀掳掠的草原人。”
汤玉枢接着道:“皇上若继续行军到伍门关支援,路上会被前后夹击,就是胜了也是惨胜。若绕道古北关返回东都,这五万草原人从伍门关进关抢掠再散入北地,皇上此次北征岂非让天下人瞧不起。”
三人对着地图分析推测,此时事发,他们可窥见草原各部族动向,李东风那儿不知道又是什么境况。青衫又细细过了一遍:“北地各关口皆配备大炮,陆将军守伍门关已经有十多年,只要他据城不出,草原人没那么容易打进城。”话虽如此,可草原人既然敢聚集到关下想必是抱着破城的决心。
青衫看了一眼汤玉枢、张长庚两人,沉声道:“召六部开会商讨。”
等重要人员都来了政事堂,汤玉枢和张长庚把阳子关遇袭的事情说出去,由六部共同商议。青衫在一旁听他们分析,最终和她所想的差不多,草原人设计一边迷惑李东风,一边集结各部进攻阳子关。
汤玉枢看向众人:“当务之急,朝廷要派出一人去阳子关安抚守城将士,此人既要得皇上信任,身份且要尊贵,鄙人不才主动请去。”众臣不说话,一致看向青衫。
青衫点头:“玉枢说的在理,只是,你去不如我去。”
“刘良,给四海关发敕chi符,让佟将军调一万精兵,支援伍门关,若陆将军有其他情求,务必答应。另发令至青口关,古北关,阳子关,令三关各调十门大炮至伍门,各处将士待命,做好迎敌准备。”
“明天一早我轻装骑行奔赴伍门,裕庆就托付给在场的栋梁之臣,我替将军拜谢诸位。”青衫拱手行了一礼,各工臣纷纷回礼。
人散了后,汤玉枢上前质问:“青衫,为何不让我去。身为女子,你都可以奔赴战场,为何我不行?我既入阁,又为皇上的亲属,你这样把我置于何地?”
青衫起身,摇头一笑:“你敢说,我不敢应。你若只为阁老,去伍子关责无旁贷。可你还是驸马,你的安危不该自己做主,回去和长公主商议,若你夫妻二人商量妥了,我不会阻拦你。”
“是我心急了。”
汤玉枢回府便拉着李长意的手,扶着她坐稳了,才缓缓说出此事,他还没说完,长意眼中的泪就开始往下落。
汤玉枢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眼下的泪水:“长意,你是乾国的长公主,也是我妻子。你我为一体,国家遇险,我该替你扛着。”李长意闻言抱着他痛哭,指尖狠狠嵌入他的衣裳。
“二哥还没回来,你又要去,若是你二人……,我和孩子们该怎么办?这朝堂又该怎么办?”她埋身在汤玉枢怀中,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发钗凌乱失了往日稳重。
汤玉枢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待她哭过一阵,朱嬷嬷拿来干净的帕子,汤玉枢接过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两人含情对视着,长意眼中的泪水忍不住再次落了下来。
汤玉枢也红了眼眶,他轻声安慰怀中的妻子:“我是驸马,是皇家人,就是城破,他们也会护着我的。不哭了,眼圈都红了。”
晚上汤玉枢,李长意,和小郡主汤南祈,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汤玉枢抱着女儿喂了几勺奶乳羹。李长意看着父女相处的温馨场面,心似在滚水里来回烫着。乳娘抱着小郡主去歇息,朱嬷嬷端来一盆温水,汤玉枢挥挥手让她下去。
房内只剩夫妻两人,李长意在梳妆台前,汤玉枢脱得只剩一件单衣长袍,他在一旁站着看长意一件一件的摘下身上的饰品,一头秀发从头上垂落,待头上饰品皆无,汤玉枢握着她的手,拉她到床边坐着。
成亲两年,汤玉枢身边没有侍妾通房。她生怀南祈时,曾经提过,被汤玉枢拒绝了,她心里是欣喜的。南祈满月后,两人月月都有数次肌肤之亲,她既欢喜又忧虑。
喜的是她和他身心交融,她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爱意中。忧的是,万一她又怀了孩子,她会故作大度再次提出给他纳妾,她不愿意和另一个女人分这份“爱”,就是想想,长意心里就如针扎难受。更何况,她心里还藏着一件隐秘。
汤玉枢双眼看向她,他撩起她的头发,眼中的欲望已如实质。
长意心如乱麻,她听见自己在问:“你还念着青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