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曲芙蓉是跪在那里的,被身后的周远志与元胡遮挡着,曲芙蓉看不到门口来人是谁。
曲芙蓉只看到旁边观礼的那些人叽叽喳喳地起了喧哗,有几个人甚至立了起来,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眼前的周怀海也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曲芙蓉心生疑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拨开元胡,看向来人。
原来是清风山庄的六位庄主,自胡有粮、温老二、乔老三到于老四、胡老五、尚老六,一个不少,一字排开,排成一排,矗在门口。
曲芙蓉急忙走到胡有粮面前,诧异地问道:“胡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是要来做甚么?”
胡有粮见了曲芙蓉便说道:
“七妹,我听说你要拜这周堂主为师,当甚么学徒,那玩意太苦了,你还是别干了。你一个堂堂的庄主,何苦遭那罪?走,跟哥哥们回清风山庄,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
曲芙蓉说道:“胡大哥,你们回去吧。我主意已定,不会跟你们回山庄的。你们快离开这里,我还要接着完成我的拜师礼。”
胡有粮听到曲芙蓉如此说,便拿眼睛斜了斜周怀海,说道:“七妹莫不是受了这姓周的蛊惑胁迫?莫怕,我替你教训他。”
胡有粮这么一想,心里便急了,不等曲芙蓉回答,冲到周怀海面前便嚷嚷道:
“姓周的,你胆敢蛊惑胁迫我七妹,我可饶不了你。你,还有你们,都在这儿假惺惺地干甚么?你们这些帮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胡有粮指着那些观礼的人一起骂。那些人中有认出他的,现出惊恐的眼神,瑟缩着往后躲避。
周怀海也立起身来,一脸愠怒,拿眼瞪着胡有粮,却不敢开口说话,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曲芙蓉一跺脚,大喝一声:“够了!住口!”
胡有粮听到曲芙蓉的厉喝,忙停了叫嚷,转过脸来,一声不吭地瞧着发了火、脸都胀红了的曲芙蓉。
曲芙蓉正色道:“胡大哥,莫要胡闹!没有人蛊惑我,也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曲芙蓉求着师父收我为徒的。
“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莫要再阻拦。要么你马上离开,要么你好好待在一旁,接着观礼。莫要误了吉时。”
胡有粮对着曲芙蓉一脸温和,连声答应:“是,是,七妹,你不想回山庄,执意在此当学徒,我都依你,那我不说了。你继续拜师,我观礼。”
胡有粮对着周怀海拱手道:“对不住了周堂主,在下见识浅薄,误会误会,海涵海涵。”
胡有粮又对那些观礼的人说道:“都立着干甚么?都给我坐下,好好观礼。”
那些人都重新坐下,心里却是忐忑的。更有几位,早年间曾经路过清风山,不幸与胡有粮胡老五他们打过照面的,更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他们在惊慌之余,都发现,这周堂主新收的女徒弟,竟然三言两语就能镇得住清风寨的山匪,令那山匪言听计从,倒是奇人奇事。
自此,曲芙蓉的大名不胫而走,在这元宝镇远近闻名,此为后话。
周怀海重新落座。曲芙蓉依旧面对周怀海跪下。胡有粮及于老四他们六人,走过来,立在曲芙蓉身后,仍旧排成一排。
周怀海瞅了瞅胡有粮他们,清了清嗓子,对曲芙蓉继续训诫道:“为医者,其次为诚心……”
立在周怀海身旁的周远志悄声提醒道:“爹,你还未说首要之事。”
“哦,”周怀海纠正过来,“为医者,首要之事为精……”
周怀海顿住了,又瞅了瞅曲芙蓉身后立着那一排人,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
“为医者,首重医德。一为医术精通,二为诚心救人。药王《大医精诚》篇,便是论此医德之篇,为习医者必读之著。
“为师在此就不细言了。芙蓉回去将《大医精诚》,认真诵读背熟,务要领悟其中真意,秉承精诚之心,勤学不倦,安神定志。”
周怀海将药王孙思邈所著的《备急千金要方》第一卷,递给曲芙蓉。曲芙蓉高举双手,恭恭敬敬接了过来。
周怀海道:“礼成,芙蓉起来吧。”
“是,师父,”曲芙蓉应着,立起身来。
曲芙蓉回过身来见到胡有粮他们,便说道:“胡大哥,礼也观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胡有粮说:“那不成,我七妹的拜师宴,我们哥几个怎么能缺席?”
曲芙蓉忙转头瞧了瞧周怀海。
胡有粮转过身去,对周怀海说道:“怎么,我们留下,周堂主不欢迎吗?”
周怀海苦笑一声:“胡寨主大驾光临,老夫岂有不欢迎之理?请,胡寨主请随老夫入席。”
观礼的那些人听到胡有粮他们要留下,有几人,便面露惧色,向周怀海推辞有事,起身要往外走。
胡有粮对着那些人又是一声断喝:“都给我站住!我七妹的拜师宴,你们竟敢不捧场?”
“这不是,人太多了……”“对,人多,我们,我们给您老腾地方……”几个人赔着笑脸,嗫嚅着解释。
胡有粮说:“你们这是瞧不起周堂主,还是瞧不起我七妹?还怕人多了,没了你那份酒吃?等着,”胡有粮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都给我拿上来。”
众人就见自门外走进来十几位壮汉,抬进几坛子酒,还有几只筐子,筐子里盛着鱼虾蟹鳖、山禽野味,满满地摆了一地。
曲芙蓉看到大姜、老钱、何九、商陆都来了,还有许多山庄里熟悉的面孔。沈厨子也笑嘻嘻地跟在最后进了门。
胡有粮对周怀海道:“周堂主,厨子也给你带来了。还愣着干甚么?赶紧带我们入席呀!”
周怀海正瞧着这场面发愣,听到胡有粮催他,醒过神来,忙对着那几位说道:
“赵掌柜、钱员外、孙庄主,快快留下,今日小徒拜师宴,怎么能缺了您几位贵人?招呼不周,真是失敬,莫要怪罪老夫失礼,待会儿老夫敬诸位几杯。”
这几位听到周怀海如此说,不好推辞,又有胡有粮立在地当中瞅着,如何敢离去?便都跟着周怀海入席。
周远志便带着沈厨子去了后厨,大姜他们将抬来的东西也一并送到了后厨。
由于人多,宴席设在前院中,摆了好几桌,光清风山庄来的人,就占了三桌。
周怀海陪着赵掌柜、钱员外他们坐了首桌。
曲芙蓉陪着胡有粮等几位清风山庄的庄主坐了一桌。
酒酣耳热之际,胡有粮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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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端了一碗酒,至周怀海那一桌前,对着赵掌柜、钱员外、孙庄主等人说道:
“对不住各位了,以前我老胡糊涂,对各位多有滋扰。老胡给各位赔个不是,得罪了得罪了。
“诸位放心,清风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早就不干那劫富济贫的营生了。如今的清风山你们随意过,决没有滋扰掳掠过往行人一说。
“现如今,清风寨已经改成清风山庄了。清风山庄里的人,如今那都是凭力气凭本事吃饭。靠着捕捞鱼虾蟹鳖,打山禽捡山珍换银子。
“老胡也不敢求着诸位,拿我老胡当朋友,诸位要是愿意,只管到我们山庄做客。我老胡,好酒好肉伺候诸位。”
胡有粮这一番直率坦诚的话,令曲芙蓉颇觉意外。
不光曲芙蓉,赵掌柜等人更是对胡有粮的话出乎意料。先前胡有粮端着酒走过来时,他们还十分惧怕,低着头不敢出声。
这赵掌柜本也是场面人,听到胡有粮如此说,便起身说道:
“好说,好说,胡庄主有此向善之心,便是我等的福分。我等与胡庄主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胡庄主快人快语,你这个朋友,老赵便认了。来,我老赵与胡庄主干一杯。”
胡有粮说了一声“慢着!”
倒让拿起酒杯正欲饮的赵掌柜愣了一愣。
胡有粮接着说道:“我老胡能有今日,全是仰仗一人。要没有她,清风山庄的弟兄们早就一命呜呼了。山庄人的命是她救的,山庄的出路,也是她指点的。
“如今,她不肯在山庄作庄主逍遥度日,却跑来给周堂主吃苦做学徒。更令我老胡佩服。
“赵掌柜既肯认我这个朋友,老胡在此恳请赵掌柜与诸位,对我这位七妹,鼎力扶持。感谢诸位,我先干为敬!”
胡有粮将手中一碗酒,一仰脖一气干了。走到曲芙蓉身旁,对着曲芙蓉一礼,转身又对着众人作了个揖。
赵掌柜等人连忙都干了自己手中的酒,纷纷说道:“胡庄主放心,你胡庄主的妹子,周堂主的高徒,我等自然愿意倾力支持。”
曲芙蓉对胡有粮的举动十分感动,端起酒来对胡有粮说道:
“胡大哥,你这份情义,七妹领了,感谢胡大哥的关怀与支持,也感谢山庄诸位哥哥们的厚爱。今日之情,我曲芙蓉铭记于心,我敬你们!”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胡有粮也端起酒来道:“七妹客气了,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不说了,干!”
温老二、乔老三他们几个人忙端起酒来,纷纷干了杯中酒。
曲芙蓉见到乔老三、于老四等人也都十分欢喜。久别重逢,几个人兴奋地互相打着招呼问着话。
于老四、尚老六等人,都争着与曲芙蓉说起山庄里的经营情况。
席间,曲芙蓉问起胡有粮:“胡大哥,你们怎会知晓,我来到了元宝镇?我记得,我并没有同大姜与老钱说起过这件事情。”
胡有粮答:“自然是苏公子经过清风山时说的。”
曲芙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苏公子还好吧?”
胡有粮说道:“我不清楚,我没有见到他,苏公子并没有进清风山庄。他只是托在山脚看着杂货摊的商陆捎了口信,便匆匆离开了清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