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五来敲门的时候,还是曲芙蓉先被惊醒。
曲芙蓉睁开眼睛,瞧见苏莫寒伏在桌子上打盹儿,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夏被披在苏莫寒身上,而后走过去开门。
“王师傅,你可来了,我正……”曲芙蓉一打开门,便惊住了。门口处整整齐齐立了一排人,除了王五,还有十来位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皆着厨子打扮,正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瞧向开门走出来的曲芙蓉。
曲芙蓉一时不知,王五带这些人来自己这里作甚么,还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便愣在门口,那句话也没有说完。
王五一见曲芙蓉,便回身对着那些人说道:
“你们不是一直盼着见他吗?这位就是小七师傅,西山柳家流派的传人,你们的师祖。快,快给你们师祖行礼。”
那些人说着“师祖请受徒孙一拜”便要跪地行礼。
“等等等等,甚么师祖?”曲芙蓉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旁。
王五道:“小七师傅,这些人都是我的徒弟。那我的那些手艺,都是从你那儿学的。你是我的师父。那你,就是他们的师祖。”
曲芙蓉在脑子里理了半天,想明白了王五说的这意思,便摇着头道:
“那可不成,好多厨艺我还是跟你学的,你也算是我的师父了。我可当不得王师傅的师父,千万别让他们喊我师祖,我更当不起。”
王五摸着脑袋想了半天,回头对他那些徒弟们吩咐道:“既然你们师祖发话了,那这么的吧,我与小七兄弟还是作兄弟,你们喊他师叔吧。”
“小七兄弟?!”众徒弟们齐呼一声。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疑问:眼前的小七分明是女子,难道自己师父不应该喊她妹妹吗?
王五道:“咋的?以为你们师父糊涂了?告诉你们吧,你们小七师叔,不仅厨艺好,那乔装改扮技艺更是出神入化。这是你们师叔扮的女妆。”
“噢!”众徒弟们恍然大悟,齐声喊道。
“师叔!”又是一声齐喊,众徒弟们齐刷刷对着曲芙蓉行礼。
曲芙蓉心里忍笑,面上紧绷着,忙抻抻脖子,挺直后背,背起手来,端出师叔的架势来。
却听到从她身后传来笑声,原来苏莫寒已经被门口的声音惊醒,走过来瞧瞧发生了甚么事情,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曲芙蓉偷偷回头瞪了他一眼,苏莫寒赶紧捂着嘴巴跑回屋,跌到榻上捧着肚子笑。
门口的王五板着脸对众徒弟训话:“行啦,为师终于了却了心愿,带你们见到了师叔,也实现了你们梦寐以求的夙愿。
“回去以后,你们要认真学艺,不能偷懒,要好好将咱们西山柳家这一流派的技艺发扬光大,不能给你们师叔丢脸。记住了吗?”
“是,师父,徒儿记住了。”众徒弟们齐声应着,又对着曲芙蓉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师叔”。
王五挥手道:“好啦,都回吧。”众徒弟们便退下去了。
王五这才回过身来,对着曲芙蓉一个劲致歉,“对不住对不住,小七兄弟,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我那里实在脱不开身,这不,才忙完了这一波。”
“无妨,我知道王师傅忙,”曲芙蓉忙往屋里让他,苏莫寒也止住了笑,立起身来。
三个人围坐在桌子前,曲芙蓉让了茶,问道:“王师傅,如今这客栈为何如此红火?让你忙成这样?”
王五面上显出十分兴奋的表情,“这可是利益于你啊!你忘了?你临走时,将那些做菜的方子、做包子的方子、做花酱的方子全都留了下来。
“后来,我寻思,这些菜式,看着也挺喜人的,也不会就苏公子他们一家喜爱吃,兴许其他人也会爱吃。
“再者说,当初我们俩费力弄的这菜单,就那么白白放着,也挺可惜的。
“我就试着将我们俩弄的这些新品菜肴,推荐给过往的客人吃。你还别说,他们也挺爱吃。
“我与韩掌柜一合计,那就不弄那老几样,专推这新品。就这么的,这客栈渐渐有了名气,远近的人都奔着来了。
“到后来,名气越传越大,慕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你也看到门口的场面了吧?嗨,每日里,那是忙得一刻也不得闲。”
王五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幸福的表情。
“忙不过来,我就想着再收俩徒弟。没料到,这收徒的口风一放出去,呼啦啦来了一帮人。争着抢着要来这里当徒弟。
“小七兄弟,你放心,有我王五在,定不会辱没了西山柳家的口碑。我会帮你看着这帮小兔羔子。”
曲芙蓉微笑点头:“有王师傅在,我自然放心。”
王五继续说:“这来吃饭的人一多了,更是众口难调,那更得推陈出新,我后来自己又琢磨了一些出来。
“啊对了,今儿给你们上的这几道菜,就是近日又推出的新品,特意让你们品尝一下,提提意见。怎么样?还合口不?那味道啊火候啊,有没有还需要改进的?”
王五挨个瞧瞧曲芙蓉与苏莫寒,等着他们提意见。
曲芙蓉直点头:“甚是好吃,那酥香熏鱼与椒盐鸡翅,外焦里嫩,尤为入味。
“白灼虾与小炒青瓜,清爽不腻;豆腐酿,豆腐与肉馅混和起来的味道,层次丰富。
“烤鹌鹑,用了秘制香料腌制的,香味令人难忘,就是觉得烤的火候,稍稍过了那么一点点,使得肉皮紧了点,应当再控制一下火候。
“啊,还有那香菇蛎子清汤。香菇与蛎子,单用已是极鲜,两样合用,使得汤的味道更加鲜美,令人回味无穷。我喝时就在想,怎会有如此鲜的汤?”
曲芙蓉认真地回味,中肯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王五不断地点头,“谢谢小七兄弟坦言相告。我回去将烤鹌鹑的火候再控一下。明日再重新拿给你品尝。”
王五又转向苏莫寒,“苏公子吃着如何?”
苏莫寒不会像曲芙蓉那样,从内行的角度去体会分析,只是说:“我也觉得甚是好吃,味道极其鲜美,我这一回从中挑不出毛病来。”
三个人便都相视笑起来,都清楚苏莫寒指的是甚么。
曲芙蓉说道:
“王师傅,这些菜无论是色香味,还是搭配巧思,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那些。你在你徒弟面前那样夸我,我都觉得十分惭愧。”
王五说道:“小七兄弟莫要自谦,饮水思源,要没有你小七兄弟铺下的底,那会有如今的王五,更没有如今的乡间客栈。
“那韩掌柜可是感激的很,时常念叨,当初没有把你留下来。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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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想,不知小七兄弟何时再回来?最好是不走了,留在这里一起干。
“怎么样?小七兄弟,这回还走么?愿不愿意留下来?”
王五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曲芙蓉微笑道:“谢谢你,王师傅,也谢谢韩掌柜抬举。我很愿意在这里与你共事。我也喜爱这间客栈。
“不过,这一回,我还是不能留下,我还有别的事儿,不能再此多停留,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去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王五脸上显出些失望的神色,过了会儿才恢复了平静,说道:
“那行,小七兄弟志不在此,我也不勉强你。原想着你还能多住几日,咱们哥俩多叙叙。我也能多做几道菜你尝尝。
“可你这,这明日就走。那好,我也不强留你。可是说好了啊,一有机会就回来此地瞧瞧。”
“那是自然,我还想再回来品尝,王师傅做的最新的菜肴呢。”曲芙蓉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二位早些歇息。我那边也有一摊子事,还得去忙活。”王五起身告辞。
其实,今日在来的路上,曲芙蓉原是想在这里多住几日的。
上一回,她就是在这里与苏莫寒再次相逢的。从那时起,自己的命运便与苏莫寒缠绕在一起。
这间客栈于她,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等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如今的客栈里,客人太多,太闹腾了。
还有,王五师傅与韩掌柜对她的过分热情,让她觉得有压力,也令她改变了主意。还是明日尽早离开这里吧。
将王五送到门口,曲芙蓉回身对苏莫寒说道:“咱们明日就离开,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苏莫寒点头,“是啊,我也不想多住了,外面人声鼎沸,过于嘈杂。待在这里,你也休息不好。我们往前面去,找一家清幽些的客栈,好好歇息一下。”
“不过,你这小师叔当得倒是挺好,有模有样的。”苏莫寒想起这个又想笑。
曲芙蓉自己也想笑,“哈!还西山柳家流派传人,我当初为了唬你,随口杜撰的。想不到,他们竟当了真。那我是不是考虑一下,当真创个西山柳家流派出来?”
曲芙蓉说着话,挺直腰背,背起手,绷起脸,摆出自己方才在众徒弟面前的样子,迈着四方步,在屋里来回走了一趟。
而后,自己扑到榻上,咯咯笑了起来。
引得苏莫寒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有人敲门,苏莫寒打开门,见是满仓。
满仓送了一盆热水来,放到铜盆架上,摆上面巾,便告退了。
苏莫寒将面巾浸到热水里,拿出来拧去水,回身欲递给曲芙蓉,“来,芙蓉,你先擦擦脸……”说了一半忙停住了。
曲芙蓉脑袋歪在榻背上,身子斜倚在榻上已经睡着了。眉头舒展,唇角弯弯,脸上带着笑容,睡得香甜安心。
苏莫寒怔了怔,想起先前饭后时,曲芙蓉也是很快入睡,并且睡得安稳,被敲门声音惊醒后,也没有表现出惊惧不安。
看来,她已经从那一晚的恶梦中走了出来。
苏莫寒忙走过去,坐在榻边,将她脑袋扶正,用面巾轻轻给她擦了脸。而后抱起她,送到里屋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