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到通知,盛世酒店二层牡丹厅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
一队队长扯开嗓子大吼一声,“不管你们现在在搞磨子,赶紧的,都给老子带上家伙什,干活!”
警笛威武威武一路疾驰到酒店楼下。
武警已经先一步抵达现场,队长和对方领导也是老熟人了,不需多说,三两句便确定好谁做主导。
警力布下,一队长带几人跟武警一起摸到宴会厅外围。持枪人性别女,从监控可见她应具有听力障碍,行走时一高一低,腿部大概也有残疾,目前状态极其危险,端着枪不肯放下。该厅只是一个大点的包厢,可容纳三张大圆桌,仅一出入口。除持枪人外,厅内共15名人质,其中一人死亡、一人腿部中弹,还有两人身份为服务员。
一队长手一挥,专门请来的谈判专家便举起喇叭,试着与嫌疑人开启对话。
但是嫌疑人直接把助听器摘了。
谈判专家:“……”
嫌疑人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宛如深渊,时刻对准人质们到唯一出入口必经之路的方向:“我不滥杀无辜,自认无罪的,现在就可以站起来,走啊。”
人质们哭成一团,又恨又怕。
她上次说完这句话后,真要走的那男人腿一下就爆了。
“这破监控收音能不能再好点?!!”
一队长很暴躁,酒店经理汗如雨下,不好开腔。谈判专家:“特殊事件特殊处理,这样,她不愿意跟我们对话,那我们就跟她用文字沟通?”
一队长:“可以,搞一哈。你们这里肯定经常搞活动,有那种可以写字的白板吗?”
经理猛点头:“有有有!我马上让人送来!”
一队长又问武警:“狙击点怎么样?”
武警面露难色:“没有。”
嫌疑人站位非常刁钻,虽然靠玻璃墙,看似一览无余,但墙外没有合适狙击点。
而从门口||射击,又会伤及无辜。
一队长沉吟道:“好家伙,有准备的啊。老七,查出来了吗?!”
男警连忙上前汇报:“预订人陆百惠,山河东城区人,小学东城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东城中学,大学在边省大学。”
据酒店方提供的信息,这桌人今天之所以相聚在盛世,是为老同学见面。目前唯一死者,看样貌,应当是她们曾经的老师。
“边省大学先不管,小学太久远,一般凑不齐这么多老同学。重点查东城中学。”一队长立马吩咐下去,“老七,你跟老五赶紧联系东城那边。老六,把陆百惠妈老汉叫来!一定要尽可能地快!”
他大爷的。
立冬这天玩这么大?!
*
纪明珠以最快速度返回局中,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但好在,这是市局,人手还是很充足的,她先选出今夏记下的那堆号码中其中五个,麻烦技侦查一下号主,联系电信公司调取通话记录。
她自个也没歇着,给这些人挨个打电话。
令人意外的是,她拨通的第一个号码,接电话的声音居然属于孙茉莉。
今夏咦一声,号主姓王啊。
“谁啊?”
纪明珠将手机递给余元,余元不明所以,一接过便挤出礼貌客服音,套孙茉莉的话。
从两人对话可以得知,号主是孙茉莉表姐,前年去世。死后,手机作为遗产由她继承。孙茉莉平时并不用,但为缅怀,一直带在身边,没电还会给充满。
所以号主是怎么死的呢?
孙茉莉颇有些伤感:“好像是肺出问题了吧。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余元:“哦,我是你表姐以前的朋友,她还有点东西在我这,你来拿吧。”
孙茉莉迟疑片刻:“行。”
约好时间地点,纪明珠写下几个号码让余元打,她也继续打。一连拨出二十多个号码。
非常巧的是,都联系不上号主,要么空号、要么关机、要么号主已是别人。
纪明珠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发怔,忽然低声道:“今夏,山河本地的,有吗?”
今夏本就正在做归纳,一听这话便迅速答道:“只有三个。”
纪明珠:“行。上内网查!”
她们跑回办公室。但不知道怎么的,平时,局里配备的电脑,键盘很好用、鼠标也灵活。今天却卡得叫纪明珠数字按错好几次。
可数字总是能输入正确的。结果也总是会在等待的圆圈消失后闪现到一人一鬼的眼里。
电脑荧荧的光闪着山河本地这三名女性人生的结局。
户籍,已注销。
……
纪明珠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户籍地址,挨个给对应派出所打电话。
要注销户籍,按要求必须得出示死亡证明并登记。她要知道这三人是怎么死的!
一经接通,纪明珠便快速道明来意,对面被她语气里的紧张调动了情绪,总感觉不快点告诉她答案会出大问题,没多久便返回结果。
“……材料不是很好找,不过咱们在搞数据化所以……总之你说的这个人啊,x年x月去世……根本死因啊,艾滋,还是仁西给开的死亡证明呢。仁西私立感染科很厉害的,一号难求。他们那儿开出的死亡证明,有不少根本死因是艾滋。”
仁西私立医院。
感染科。
艾滋病。
结束通话,纪明珠什么话都没说。但今夏却觉得她很难过。她伸出透明的双手遮住她的眼睛:“事情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样……”
“可是今夏……你还记得吗。x年年中,她还在水鱼正常工作。年末,她竟然就因病去世。还有她和她!”
失足妇女罹患艾滋,似乎寻常,但,“不提潜伏期,只谈发病期,如此短暂正常么?仁西的治疗能力只能让她活几个月吗?还是说,她的存款支撑不了她的后续治疗?但一个如此,怎么三个都如此?”
今夏无话可说。
纪明珠希望她能将她辩倒,可是两人都已沉浸在某种可怕的猜想中。许久,纪明珠手抬起,盖住今夏冰冷的手掌,给自己造了一片黑暗。
在这种黑暗中,她感受到一种确切的恐惧。
杜鹃、陶春燕、孙茉莉,以及名册上数不清的姓名。她们头顶始终悬着一双从某个隐蔽角落探入的看不见的大手,在她们最喜悦的时刻,猛地拍下,将她们拍成两个简单的文字,注销。
窗户没有关严实,冷风溜着缝隙钻入,顺着纪明珠的脊骨向下。
她忽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望向警徽,给余元打电话:“……是不是接通了?”
余元:“嗯……还是没有。”
今夏安静地落到她肩上,听见她的低喃:“所以……”
都走了吗。
不。现代人,手机号一年换三次,也是寻常。水鱼难道能把她们离开后换的手机号也给记录下来吗。
余元:“什么?——哦对了,刚一同事让我转告你,陶春燕在捺印指纹、接受刑技取证的时候嚷嚷着要改口供,说她没有下泻药。”
“……”
纪明珠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已恢复一如既往的冷静语调,“好。等我见过孙茉莉和杜鹃,我就去见她。”
“行。”余元看眼手表,“那你啥时候下来?我估计孙茉莉快到成勇路那儿了。”
纪明珠:“马上。”
孙茉莉不是一个很有戒备心的人。当她发现约见自己的竟然是警察,她也没多想,反而惊奇地问:“你们居然认识我表姐?”
快餐厅播着快乐的歌谣,纪明珠轻声道:“跟我们讲讲你表姐的故事?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孙茉莉不明所以,对上纪明珠真诚的眼神,她抿抿唇:“好吧。”
表姐姓王,本名王怡。
王怡十七岁时跟乡里大哥扒火车,一路南下,路过山河市地界时,落下脚。
陌生城市、复杂社会,王怡怎样扎下脚跟?
那时的孙茉莉并不知道。
孙茉莉说,她只记得表姐刚到山河时很穷,但运气好,遇到一个好老板,没多久就富有起来。姐俩关系打小就好,表姐有钱,没忘自己妹妹,给她寄钱,还给她寄漂亮保暖的衣裳。
孙茉莉撩起袖子给纪明珠展示手腕一支表:“这也是表姐送我的。好看吗?可惜已经不走字了。”
纪明珠:“我认识一钟表铺的老板。需要的话,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孙茉莉摇摇头:“不用啦。”
手表刚好停在表姐出事那天。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
孙茉莉继续道:“表姐跟我说,她打算努力再干半年,攒够钱,回来开美容院,到时候让我做二老板!”
孙茉莉憧憬着。
可好景不长,表姐不到半年便来电话,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幸好老板实在热心肠,还给找关系排到仁西医院的专家号。她得在山河治病,今年过年便不回了。
孙茉莉很担心王怡,想去山河看她。但她没钱,家里也不让她一个人去。不过王怡爸爸去了。可惜回来时,只带回王怡的骨灰。
孙茉莉问姑父,姐姐生的什么病啊?
姑父脸色很难看,大声道:“肺病!hou包!痨病鬼Kuo(咳)死嘞!”
孙茉莉难过地想,难道是肺癌?
听说吸烟容易得肺癌。她们家乡好多人吸烟,大城市也这样吗?但是表姐不吸烟,为什么肺还会出问题?
据姑父说,王怡没有留下太多遗产。姑妈难过地握住她的手,“你俩从小就亲近,她这些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就拿走吧。她临终前惦记你,叫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高高兴兴的……”言止于此,唯有泪流。
孙茉莉要了手机,但手机里没有一个电话号码。
她和表姐曾经的通话记录呢?
孙茉莉搞不明白,老汉儿说得对,她脑子果然很笨呐。
孙茉莉在姑父家起的白墙砖瓦新房子里吃席,正中央是一道热腾腾的梅菜扣肉,她夹起一片,没来由地感到悲伤。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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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表姐死讯那天还要沉重的悲伤。
她还是不明白。
不过她起了个念头,她想到山河去,见表姐见过的风景,做表姐没做完的事。
孙茉莉眼神空洞:“说来也是巧,表姐以前的房东说表姐有点东西落在她那儿,是我寄过去的信,叫我有时间去取。我本来就想去山河市,正好呢。”
孙茉莉背上行囊,来了。
“……这个大姐人很好,她听说我没地方住、还没工作,不仅给我安排了住处,还介绍我到水鱼做服务员。”
起初真是服务员,只卖酒水。后来就不止卖酒了。
不过这话她并不敢告诉警察,她只是认真地夸赞,“水鱼是真的好,安全、干净,还轻松。再有几个月,我再努力几个月……”
想到未来,孙茉莉心情转好,“就可以回家当老板啦!”
今夏轻轻碰一下纪明珠的耳朵,没有说话。
水鱼。
比她们猜想中,还要可怕。
纪明珠头低垂,看不见表情,待孙茉莉落下最后一句愿景,她才抬眼,缓声问道:“如果你有事不想上班,你会怎么做?”
孙茉莉:“啊?就请假呀。”
纪明珠:“那你请假吧。先请三天。”
孙茉莉莫名:“为啥?”
纪明珠站起身:“为了你未来能做老板。”
*
“沙师弟,盛世出事了晓得不。”
啪的一声,阿尔卑斯棒棒糖包装袋爆开。沙老板叼着糖,没好气地敲键盘:“再叫我沙师弟,拉黑不送!”
“听说一点,枪击案?”
对面:现场.JPG
沙老板毫不怀疑这张图的真实性,连续按三次放大,眉头皱起,这嫌疑人,有点眼熟啊。
沙老板:“什么破分辨率,看不清。”
对面静止五分钟,怒发第二张:“没有更清晰的了!要高清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啊!”
沙老板滚动鼠标,嘶一声,当真眼熟。她面无表情地敲下两句话,毫无利用的罪恶感,谁叫对方叫她沙师弟,难听!“比比看啊,谁先查出来、谁查得最清楚。我先说,山河电视台晚间新闻每周专题。”
咬碎棒棒糖,卷起外套朝市局走。
黑武站起身,沙老板朝它摆手:“一大把年纪,您歇着吧!”
黑武又gu到起,两只前爪优雅交叉重叠,目送沙老板掩门而去。
但步至传达室,沙老板又有点犹豫,糊上报纸的玻璃窗刚好可以当作一面模糊的单面镜。沙老板微微佝偻身体,看着反射里自己的脸。
已经是极易打理的短发,却又乱又蓬。
长期混乱的作息让她眼下发黑。
老了啊。
沙老板捏下松垮的脸皮:“嘶,疼呐!”
到底敲响玻璃窗,向传达室大爷招手:“下午好啊您。”
大爷:“哟,小沙,稀客啊。”
这就假了哈大爷。她店就在门口,偶尔还来串串门子,怎么都不算稀客。
沙老板:“打听一哈,盛世那案子哪位跟的。我今儿有心学雷锋。”
大爷:“一队。我给他们去个电话。”
没多时,他和蔼道:“去吧。”
沙老板手一挥,十分熟练地上楼,远远瞧见纪明珠匆忙单薄的身影,心头莫名一跳,小纪警官心情看上去不是很美妙啊。
可惜她跟小纪警官还不够熟,只是能打招呼的关系。
沙老板摇摇头,搭上一队的门把手。
拧动。
刚接到消息要接待热心市民的老八已经倒好茶水,做邀请手势:“沙老板,快坐快坐。”
老板摇摇头:“不坐了。不晓得这次能不能帮上你们哈。我刚在网上看到消息,说是盛世出事了!还是枪击案!那人放了张照片,我本来不敢看的,但是想着万一是我见过的人呢?我就仔细瞧了瞧……”
边扯着废话拖时间,边相当熟稔地从兜里掏出保温杯拧开,走向饮水机,“你别说,我竟然还真见过。大概……十多年前吧。我那会儿喜欢看新闻,她好像……有可能上过山河电视台某一期晚间新闻的专题报道。”
水咕嘟咕嘟下落,很快堆满一杯。
老八眼睛越听越亮,激动地搓搓手,追问:“能不能再具体点?”
就在这时,沙老板手机振动,她抬腕瞧一眼,又很快放下,随口道:“我记得当时报道的时候,那姑娘叫夏灵椋吧。很励志,电视上说她考上文华大学了呢。大学毕业后呢……她好像成了个厉害的作家,写过好几本书。笔名叫什么……夏cang?zang?”
言罢,沙老板不确定地笑笑:“不晓得能不能帮到你们哈。”
老八激动地快跳起来了,连忙扒拉出一堆加班好物——泡面,一股脑地塞沙老板怀里,然后摸出手机给同事打电话。
沙老板把泡面放回去,熟门熟路地翻出几包薯片,抱上,慢悠悠地下楼,回店。
她还是继续卖她的五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