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是萧彻勾引你的,是不……
三日后,大雨初歇,萧彻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颜嘉柔甫一回宫,便听说萧珏出事了。
在校场上练习骑射时,不防马儿忽然发狂,将其从马背上摔下,因其躲避不急,被马蹄重重踩下。
听说伤势极为严重,当时一地鲜血,等被抬入东宫后,随侍太监连忙去传唤太医,众位太医救治了整整一日,性命倒是无碍了,只是不知为何,出来时一个个皆是面露愁容,长吁短叹。
更是有人听见太子怒摔杯盏,斥责太医无用,叫他们滚。
这之后太子更是动辄摔杯掷碗,性情大变。
东宫上下可谓是一片愁云惨淡,人人自危。
一时宫中流言四起,说是有人当时亲眼目睹马蹄朝着太子的裆部重重踩下,太子的伤,多半是伤了根本了。
颜嘉柔越听越觉得心惊,原本不知道在与萧彻有过肌肤之亲后,该怎么再面对萧珏,可眼下出于对他的担忧,便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当下便前往东宫。
——
颜嘉柔甫一踏入东宫,药味便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幔帐深处的人影动了动,白玉酒壶骨碌碌地滚到颜嘉柔的脚边。
颜嘉柔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停在脚边的酒壶,蹙眉讷讷地道:“太子哥哥……”
幔帐里的人身子一顿,连忙撩开帘子,在看到颜嘉柔的那一刻,瞬间大喜过望,眼神都亮了:“嘉柔!”
颜嘉柔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太子哥哥,我回来了,我一回来,便听说你受伤了……”
萧珏眼眶湿润,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久久地凝视着眼前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娇美面容,忽然低头狠狠抱住了她,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入身体中,永不分离:“嘉柔,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颜嘉柔犹豫着也回抱住了他:“太子哥哥,我也很想你……”
萧珏喜极而泣:“你回来,你回来就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顿,充满喜悦的语调诡异地中断,他慢慢地从与颜嘉柔重逢地喜悦中抽离出来。
他扣着她的肩头,将她一点点扳离开来。
落日时分,残阳似血,顺着雕花窗棂的缝隙爬进来,在萧珏白色的寝衣上烙下暗红色的纹路。
他半张脸笼在阴影中,眸底神色晦暗不清,只问:“嘉柔,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颜嘉柔低头拨弄着手指:“皇祖母没跟你说么,我出宫去散心了……”
“出宫散心?”萧珏冷笑了一声:“偏是那么凑巧,萧彻一离宫,你就也要跟着出宫散心?”
“我……”颜嘉柔支支吾吾道:“我只是……”
她一时心绪极乱,原本她便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萧珏,只是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后匆匆赶来,如今面对萧珏的质问,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可转念一想,她都已经答应萧彻了,迟早要和萧珏说清楚,若是再这般犹犹豫豫下去,她只会同时伤害他们两个。
思及此,她闭了闭眼,抬头对上萧珏的目光,攥紧了手心。
指甲一点点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像是某种信号,迫使她快速做出决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迟早要面对这个局面:“太子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萧珏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无措慌乱地看着她,一时只觉喉头干涩得厉害,搭在桌沿上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生气的响起,就像冬日凋零飘落的枯叶:“你说。”
她道:“这段时间……我确实和萧彻在一起,我也不想再狡辩什么,我……我和他……已经分不开了。”
仿佛久悬于头顶之上的那把利剑终于落下,萧珏有一瞬间的空茫。
哪怕他早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然而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他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心腑处仿佛扎入了一把尖锐带刺的匕首,不断翻搅,勾带出一片血淋淋的碎肉,不啻于凌迟。
他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一寸寸碎裂:“那我呢?我算什么?”
他脸上血色尽褪,颤着声,近乎哀求地道:“嘉柔,你不喜欢我了吗?”
“我……我当然喜欢你,只是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兄妹之情……”
萧珏的面容霎时变得扭曲,戾气陡然间浮了上来:“所以于萧彻,便是男女之情了?”
颜嘉柔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我答应过他,我会和他成婚,太子哥哥,对不起,我知道这些话或许对你很残忍,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我总要做出选择,再拖下去,只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变得痛苦……眼下的情形,我们也迟早都要面对……”
只是眼下萧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的时刻,只能扣着她的肩膀,一遍遍地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没有,太子哥哥,你没有哪里不好,是我没那么好,我……我答应萧彻了,所以太子哥哥,对不起……”
“你说你答应过他,要与他成婚,可难道你就没有答应过我吗?!嘉柔,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只喜欢我一个,你说你日后一定会嫁给我,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你只记得对萧彻的诺言,可还记得与我的约定?!”
“那些海誓山盟,难道你都忘了吗?人贵在守信,你先答应的是我,如今又怎么可以背弃当初与我的誓言,转而与旁人一处?
“难道你忘了儿时你父亲的教诲?人要从一而终,绝不能三心二意,否则必会遭到报应。嘉柔,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水性杨花的人,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吗?”
“对不起,太子哥哥,我便是这样一个不好的人……”她慢慢垂下了脑袋,眼圈泛红,轻轻颤动了眼睫,听得出声音带了哭腔,显然是被他这一番话给说哭了,可尽管如此,却还是口风不改:
“你说我水性杨花也好,见异思迁也罢,我……我也都认了……是我从前不懂事,轻易便对你说出了那样的话……总之确然是我辜负了你,你若是怨我恨我,那也都是我该受的,可若是叫我离开萧彻,对不起,太子哥哥,我做不到,我答应过他,要与他成婚的,我绝不能负他。”
萧珏闻言,身形颓然地往后靠,他极短促地笑了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意识到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兰陵人天生擅诱,最能蛊惑人心,颜嘉柔早就被萧彻给迷惑了,甚至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太了解颜嘉柔了,她自小便不算聪慧,落水之后,便更笨了些,否则也不会一直认错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他哄骗着以身相许。
且她是个面皮极薄的人,虽是个女孩,但因着有公主的头衔,也和皇子们一道上过课,从小被灌输的便是君子之道,所受到的规训也是“恪守诺言、从一而终,”一旦觉得自己的言行有违规训,便会受到拷问,无地自容。
萧珏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每当他察觉到颜嘉柔的心意有所动摇时,他便会搬出这些道理规训她,迫使她重回“正途。”
只要颜嘉柔还有点羞耻心,还要点脸面,不肯承认自己变心,不肯扣上“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罪名,她就永远都没有勇气离开他,选择萧彻。
可他从未想过,爱意疯长,这个法子也会有失效的一天。
他有那么一瞬间喉头紧涩,呼吸困难。
巨大的绝望笼罩了他。
颜嘉柔的一颗心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再次留住她。
偷来的爱意,难道终将失去么?
父亲不喜,母亲也不过是利用他巩固自己的地位,虽有太子之尊,可资质平平,不得圣心,每一天都活在“被废”的恐惧中,战战兢兢,从不敢行差踏错。
于是性子越发地扭曲、阴暗。
颜嘉
柔曾是他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守护着这一点点可怜的光亮,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偷来的,可他拥有了这么多年,早就把她视为所有物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何况萧彻甚至都没有挟恩以报,凭什么,他凭什么能让颜嘉柔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那他呢,他算什么?他处心积虑地冒领救命之恩,一个人见不得光地守护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又算什么?难道他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萧彻和颜嘉柔情爱途中的一块绊脚石吗?促使他们好事多磨?如今他们互通心意,他便再也没了用处,合该被人一脚踢开?
而萧彻,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做,连那个他患得患失隐瞒多年的秘密,他都不屑于告诉颜嘉柔,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颜嘉柔的爱,他凭什么!
不,他怎么甘心?他绝不甘心!
第92章 第92章“你的守宫砂呢?!”……
他哀哀地看着她,用一种近乎卑微、甚至带了一丝恳求的语气问她道:“是萧彻勾引你的,是不是?兰陵人最擅蛊惑,一定是他勾引你的,是不是?你只是被他暂时迷惑了……”他低下头,又哭又笑,自言自语地道:“对,一定是这样……等你清醒了,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他多么希望颜嘉柔肯回答他一个“是,”哪怕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个字,可是没有,她连这样一个字都不肯给他,她只是近乎残忍地道:“他的确勾引了我……可我,只怕一辈子都清醒不了了。太子哥哥,我们回不去了,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萧珏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双目赤红,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离不开他了,是什么意思?他既没一条链子将你锁在身边,你怎么就离不开他了?”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猛地掐过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少女娇美莹润的一张脸完整地显露在眼前,乍一看依旧是一团稚气,可仔细分辨,眉梢眼角却分明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那是妇人才会有的风情。
萧珏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眦欲裂,猛地拽起她的手臂,近乎粗鲁地卷起她的衣袖。
颜嘉柔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低头望去。
只见皓腕赛雪,她的手臂白皙无暇,什么都没有。
她蹙眉道:“太子哥哥,你在看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萧珏闻言,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般,猛地抬头看向她,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般狠戾的神情:“明明什么也没有……呵,好个明明什么也没有……你手臂上的守宫砂呢,为什么没有了?!”
颜嘉柔脑袋轰的一声,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萧珏察看她手臂的意图,她觉得难堪极了,心中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萧珏按着死死不放。
她挣脱不得,雪白娇嫩的手臂上很快浮现了几道红痕。
颜嘉柔紧蹙眉心:“太子哥哥,你弄痛我了!”
“痛?原来你也会痛吗?”他愈发用力地扼紧她的手腕,将人一把拽至眼前,近乎失态地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左胸口,一字一句,椎心泣血:“你和萧彻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这里也会很痛?!”
颜嘉柔哭着道:“太子哥哥,你别这样……”
她真的吓坏了,她和萧珏在一起那么多年,几时见过他这样狠戾可怖的样子。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不是他勾引的你?!兰陵人便是如此下作,一副勾栏做派,身为男子,又是当朝皇子,居然勾引自己的未来嫂子,如此行径,连最下等的娼妓都不如!”
颜嘉柔哭着摇头:“太子哥哥,你别……别这样说他,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是我的病情进展了,必须和他……和他那样,他是在帮我……”
萧珏闻言一愣,眼神随之亮了一瞬,像是在不见天日的绝境之中终于抓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他迫不及待地想向她求证:“你是不得已的,对不对?你是因为怪病缠身,所以才不得不跟他……是不是?嘉柔,是不是?只要你说是,我……”
“不是,”颜嘉柔低着头,细如蚊呐地道:“太子哥哥,我是自愿的。其实我或许一直……一直喜欢他,只不过从前碍于种种原因,始终压抑着自己,前段时间朝夕相处,我便知道我骗不了自己了,我想跟着我自己的心走……”
“对不起,太子哥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很坏,我配不上你,你贵为太子,值得更好、更尊贵的女子与你相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萧珏冷笑一声:“怎么,难道我是今天才当的太子吗?这些话,怎么你从前不说,非要等到移情别恋了才说配不上我?”
“我……”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他极为惨淡地笑了一声,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眼底是浓重的哀伤:“嘉柔,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事到如今,你连骗我都不愿了吗?”
“太子哥哥,我知道这或许对你很残忍,可是……可是我也是为你好,如果我再勉强留在你的身边,这对你也是不公平的……”
“为我好?你始乱终弃,居然说是为了我好?!”萧珏忽然吃吃笑了起来,猛地伸手将她推倒在地:“变心就是变心,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颜嘉柔,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这么假惺惺!”
颜嘉柔掌心撑在地砖上,只是一味地哭:“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太子哥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别为我的事伤心难过……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些……”
“你不知道做些什么?”萧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平静地道:“很简单,我教你。只要你肯和萧彻一刀两断,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守宫砂之事,我可以不计较,贞洁那种鬼东西,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在意,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
话说到后面,已经染上近乎哀求的语气:“嘉柔,好不好?”
然而颜嘉柔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太子哥哥……我不能……”
萧珏深深地一闭眼,搭在床沿上的双手狠狠地握紧了拳,一呼一吸之间,都在往外散发着戾气。
记忆中的那个整日跟在他身后、娇滴滴地叫着“太子哥哥”,与他许着海誓山盟的小姑娘,她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模糊到他已经有些看不清她了。
他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这么狠。
就为了那个萧彻!
他究竟有什么好!
色相皆是虚妄,兰陵人可是最下贱的!
窗外斜阳投来血红的光,在他白色寝衣上割裂出一道道细碎血痕。
他的眉眼压着血色,周身戾气浮动,面容扭曲地看向颜嘉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她道:“你这么离不开萧彻,不就是因为他床上功夫了得吗!呵,兰陵人也就这点不入流的本事了,不然怎么会是面首的首选呢!”
“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了,本就是如此!不然你怎么跟他睡上一次,就非他不可了?!”
“哦,不对,怎么可能只有一次……你离宫这么多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自己的三哥无媒苟合,颜嘉柔,你的礼义廉耻呢!”
颜嘉柔耳朵嗡嗡作响,面色惨白,紧紧攥着手心,身子不住地颤抖,像是秋日里在寒风中摇曳的落叶,压抑着嗓音道:“萧珏,你别说了!”
她越是如此,萧珏便越是要刺她,只恨不得让她也尝尝他所经历的十分痛楚:“怎么,你都能做得出这种事,我还说不得了?”
“你一回宫就来看望我,必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了吧,我坠马重伤,伤了根本,恐无法人
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便迫不及待地舍我而去了,是不是?”
“加上又和萧彻有了苟且,尝过兰陵人的滋味,自然看不上魏人了,何况我还受了伤……颜嘉柔,你便这么离不得男人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和他的那几晚?”
颜嘉柔实在无力分辨,她觉得疲倦到了极点,只能勉强劝慰道:“太子殿下,请您不要再说这些疯话了,至于外面那些流言,我知道并不可信,我也从来没有当真……”
“流言?”萧珏盯着她,语调忽然诡异地上扬,形容疯癫地道:“那不是流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被马蹄踩中了要害,伤了根本,便是为了这个,我快要什么都没有了……”
“历朝历代,没有哪一个储君,是由一个废人当的……”
“你说以后会有尊贵的女子与我相配,可是那些望姓的世家女,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夫君是个废人!”
“嘉柔,你与我自幼长大、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情分,连你都要舍弃我,更何况她们!”
“不是的太子哥哥,不是这样的……”颜嘉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萧珏苍白憔悴的面容,不由得涌上几分心疼:“怎么会这样呢……”她一直以为传闻做不得真,可如今看萧珏这副样子,难道他真的伤得很重?
父皇本就不喜他,若他真的伤了根本,岂不是会对他更加厌弃?
这样的境况,若无崔氏女与之联姻,寻得强有力的靠山,储君之位或许真的不保。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他有这样的传闻在身,顶级门阀的贵女又怎么可能嫁给他?
一旦他被废黜,绝不仅仅是无缘皇位那么简单。
皇子有三位,储君之位的人选却只有两个,不是他便是萧衍。
萧衍虽与萧珏一母同胞,可两人势同水火,一旦萧衍上位,萧珏只怕很难善终。
两位都是他的哥哥,她不想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而如果是萧珏登位,以他温润谦和的性子,萧衍和萧彻的下场都不会太坏的。
所以储君之位只能是萧珏的,她私心也更希望如此,因为她已经选择了萧彻,倘若萧珏再失去储君之位,那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第93章 第93章“萧彻,我没办法和你立……
再回过神时,却见萧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碎了搁置在床边的药碗,飞溅的碎瓷划破她的裙角。
她连忙抬头,只见萧珏弯腰捡起了一片碎瓷,苦笑了一声,而后面色悲凉地抵在颈侧,深深地一闭眼:“母后薨逝,父皇不喜,如今又成了废人,东宫之位岌岌可危,连最爱的女人都要弃孤而去,这世间,竟再无什么值得孤留恋,既如此,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说完手腕稍稍用力,苍白的脖颈上立刻映出淡淡血痕,这一幕吓得颜嘉柔几乎魂飞魄散,她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到来,说了那样一番话后,竟彻底断送了萧珏的求生意志。
若萧珏因她的变心而出了什么事,她万死难辞,这一生都会活在内疚的阴影中的。
这般想着,她连忙起身扑了过去,拼尽全力从萧珏手中夺得了那枚碎瓷。
直到将那枚碎瓷狠狠摔在地上,眼见着它四分五裂,飞溅开去,再寻不见踪影后,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扭头看向萧珏,双眼泛红,眸中泪光闪烁,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你疯了吗萧珏,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萧珏颓然地靠向了床栏,苦笑了声道:“我在干什么?嘉柔,你说我在干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又何必苟活于人世,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也好过苟延残喘惹人厌弃……”
“你怎么能这么想,太子哥哥,你别这么想……”小姑娘双手紧紧握住他的,一脸恳切地道:“没有人会厌弃你,只要你不厌弃你自己,你不要自暴自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性命只有一次,何其珍贵,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呢?先皇后在天之灵,若看到你如此,也不会放心的。”
萧珏眼尾抽动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灰败的眼睛再度有了神采:他反握住颜嘉柔的手,喉结滚动:“嘉柔,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
颜嘉柔轻轻蹙眉:“太子哥哥……”
萧珏看着她,又慢慢松开了手,自嘲笑道:“看来也并非如此,是么?”
“真的没有人会厌弃我么?你心爱的萧彻呢?只怕他恨不得我立时去死吧,我活在这世上,恐只会碍他的眼。”
颜嘉柔急急地替他分辨道:“不会的,萧彻他不是这样的人……”
“呵,你倒维护他,可惜我却见不得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与其到时候生生怄死,不如现在就一死落个干净。”
颜嘉柔闻言鼻子又是一酸:“太子哥哥,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求你了……”
萧珏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动:“嘉柔,你真的想我活下去么?”
颜嘉柔一愣:“当然!”
“可一个人若是想活下去,就得有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萧珏殷殷地看向她:“嘉柔,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呢?”
颜嘉柔茫然道:“太子哥哥……”
萧珏再次握上了她的手,声音沙哑,近乎急切地道:“嘉柔,你想要我活下去,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我如今一无所有了,倘若你不能给我一个理由,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嘉柔,我求你,给我一个理由……我求你了……”
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热泪,灼得她微微蜷缩了手掌。
她有些怔然地抬头看去,见萧珏不知何时,竟已落泪。
她从未见过萧珏如今日这般失态。
耳边是萧珏一声声绝望的哀求,脑海中却又浮现萧彻那张俊美嚣张的脸,情到浓时,他大汗淋漓地伏靠在她身上,也不忘叮嘱她:“颜颜,你可千万别负了我……”
她一时心绪极乱。
萧珏见她已有所动摇,便更是哀哀地求她,倒也不全是做戏,他接连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本就心如死灰,全无求生意志,见颜嘉柔吃这一套,便索性将这一出苦肉计演到了底,心一横,竟下床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嘉柔,你既可怜我,不让我死,便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我如今一无所有,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这一地的碎瓷,他竟这般直挺挺地跪下去,霎时间,鲜血沿着地砖的纹路蔓延开来,实在触目惊心。
颜嘉柔惊呼一声,到底是被迫着说出了违心之言:“太子哥哥,你别这样……我……我给你理由,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你还有我……我不与萧彻成婚了……我陪着你……”
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萧珏大喜过望,猛地从地上站起,将人一把揽入怀中,几乎是喜极而泣地道:“嘉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这么狠,你心中还
是有我的……”
他紧紧地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嗅闻着她颈侧的气息。
他目视着前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忽然流露出奇异的光彩:“小嘉柔,你放心,我虽然伤了根本,宫中的那帮太医也全都束手无策,但是我近来得到一个秘方,可令我那里重焕第二春,届时长得会比原来的更好,不会比萧彻差的……”
“说起来,倒也是因祸得福了,”他微微将她扳离开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痴迷地看着她,哑声道:“嘉柔,我会让你快活的……”
颜嘉柔微微皱眉,并不搭腔。
两人这会离得极近,颜嘉柔注意到萧珏虽然面容憔悴不堪,像是多日不整理仪容,可奇怪的是,嘴唇周围那一圈,皮肤发白,竟没有一点胡茬,她心中顿时涌上一种莫名的怪异,扭过脸去,随口敷衍道:“太子哥哥,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
颜嘉柔从东宫出来的那一刻,方觉喘过了气。
东宫里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要不是担心萧珏会出事,她简直一刻都不想多待。
已是近日暑气渐退,天气转凉,日色温润了许多,落在身上也只觉和煦。
颜嘉柔在日光下站立了片刻,东宫墙垣外,几株木樨已然绽放,微风拂过,空中暗香浮动。
她忽然想起一事,低头检查了一遍身上,看到之前萧彻送给她的那个香囊仍完好地佩戴在身上,这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方才在东宫劝萧珏打消自裁的念头后,他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她只觉度日如年,后面他无意间发现她腰上佩戴的这个香囊,问了一句,她险些说漏了嘴,说道这是萧彻送给她的,里面装了兰陵人的命……
好在“门”字尚未说出口,她便察觉到萧珏神色有异,猛地反应过来,立刻住了嘴,随便扯了些话糊弄过去了。
后来苏全给他们两个奉茶,他平时做事十分细致,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毛手毛脚,竟将茶水泼到了她身上。
这就不得不迫使她去换衣服,她从前隔三差五便要来东宫找萧珏,因此东宫也一直备有她的衣饰。
要更衣便须得解下锦囊,这原也没什么,只是她换好衣服之后却发现锦囊不见了,她大惊失色,刚要出去找,苏全却笑着将锦囊送了回来,说是方才她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了,幸得他眼尖,这才不至于遗失。
她连忙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的字条尚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发苏全下去了。
因有着这一段插曲,她出了东宫后才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见香囊尚在,这才放心。
终归这个是要紧的东西,事关萧彻的性命,马虎不得,而她一向不够细致,若是随身携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弄丢了,还是得小心藏起来才是。
其实她原先便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一回宫便听闻萧珏出事了,急急忙忙地赶去东宫,这才将那枚香囊也一同带了过去。
等回去后,一定要将那枚香囊妥善珍藏才是。
——
回到承欢殿后,映雪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似乎有话想跟她说,她这会儿心力交瘁,却是摆了摆手,让她先退下了。
她一个人回到寝殿,才刚关上门,身后就撞上一个温熱坚硬的胸膛,男人灼热的气息倾吐在她耳侧,哑声道:“宝宝,去哪儿了?”
颜嘉柔身子一顿,熟悉的气息环绕上来,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厮混,他已是她在这世上最亲密之人,他的气息、温度、心跳,她都熟悉至极,仿佛已刻入她的骨髓。
她当然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只是想到她刚才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便莫名有一种心虚:“萧彻,我……”
萧彻一无所察,笑着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嗯?是不是去跟父皇求旨,让他为我们赐婚了?”
手背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萧彻挑眉,唇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宝宝就这么急着嫁给我啊。”
若换做平时,萧彻这般与她调情,她必然要羞恼地与他打闹,之后便少不了一番卿卿我我,可今日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只低了头,淡淡地道:“萧彻,我没有去找父皇给我们赐婚。”
萧彻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怎么了?怎么瞧着恹恹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颜嘉柔摇了摇头。
“那是出了什么事了?”他重新笑了起来,语调散漫:“没去找父皇请旨赐婚,是皇妹害羞了,不好意思去找他?”
他掐了掐她的脸颊:“没事的小兔,我原也不打算让你去找父皇,你一个小姑娘,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出面?这样,明天我亲自去找父皇,让他下旨给我们赐婚,我们越快成婚越好,好不好?”
颜嘉柔浓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指尖微蜷,良久之后才低低地道:“不好。”
她道:“萧彻,我没办法和你立刻成婚了。”
这时天色已近昏暗,傍晚的风带了几分凉意,从窗隙间漏进,吹得桌案上的一本话本书页簌簌翻飞。
窗边两人的身影被斜阳拉得老长,一室寂静。
青年眸底的光渐渐黯了下去,冷意上浮,嗓音裹挟了寒意,宛如初雪时,屋檐下冰棱寸寸断裂的微响,明明是极轻的动静,却莫名让人心惊。
他盯着眼前的人,只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第94章 第94章“颜嘉柔,我这辈子,都……
颜嘉柔见他这般反应,心中也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胡乱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急切地道:“萧彻,这只是暂时的,你相信我,我会和你成婚,但不是现在,你等等我好么?”
“是你说的,我们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对不对?你那么喜欢我,你会答应的,对吧?”
她越说越急切,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仿佛他不答应,就不松开似得。
萧彻抬眼打量着她——
只见她仰着一张莹白的小脸,正巴巴地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泛上水汽,眼尾晕开一点薄红,端的是楚楚可怜。
嗓音轻软,带着轻微的哭腔,拖长了尾调,仿佛撒娇。
就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以为只要撒一下娇,他便什么都能答应她。
明明已经许下白首之约,答应了他一回宫便与他成婚,这样的诺言,不是儿戏,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轻易答应?
为什么要给他希望,让他憧憬期待,却在他最沉溺的时候,又亲手毁去?
然后那样轻飘飘地问他:可以么?
就好像在问她,她不听他的话,多吃了一块糖,他会不会生气?可以原谅她么?
她好像永远意识不到她在做什么。
实在是,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萧彻久久地凝视着她,却是面无表情地将手臂从她的怀里抽离了出来,只问她:“既然没有去找父皇,方才那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我……”
“让我猜猜,能让你一回宫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的人,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还能有谁呢?呵,我早该想到的……”
颜嘉柔面色一白,连忙道:“不是这样的,萧彻,你听我解释……”
“解释?好啊,我听你解释,”他嗤笑一声:“解释你为什么一回宫就背弃了承诺!颜嘉柔,你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离不开我,怎么,难不成全是在床榻上哄骗我的鬼话,做不得数,一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还是我只是你离宫时的消遣,你如今回了宫,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转头便将我抛到脑后了,是不是?!”
“颜嘉柔,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是用得还算称手的一味药,还是一件还算合心意的消遣?利用,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用,你究竟有没有一刻真心喜欢过我?没有,是不是?你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萧珏,是不是?!”
“不是,不是……”颜嘉柔哭着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喜欢你……”
“萧闻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是太子哥……不是,是萧珏他受了重伤,伤了根本,这种事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他意志消沉,几乎快活不下去了……”
“倘若这个时候我再离开他,他真的会死的,我已经负了他,绝不能在这种关头落井下石,这样对他实在太残忍了……”
萧彻似乎也是才知道萧珏伤在哪里,闻言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隐没下去,只余一声冷笑:“怎么,月余未见,他成阉人了?”
颜嘉柔闻言蹙眉,着急地反驳道:“萧彻,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怎么?我有说错吗?伤了根本不就是成了阉人?一说你心上人成了阉人便着急成这样,怎么,怕和他做不了夫妻啊?”
“无妨,这宫中也不是没有阉人找了对食,这世上有千百种道理,也没有哪一条规定公主不可以当阉人的对食,清河公主,你说是吗?”
“你……你……”颜嘉柔眸底含着水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简直要被他的刻薄给气哭了。
萧彻和她好的时候,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完美的情郎,俊美的容貌、迷人的身体、隐秘的过人之处,还有高超的调情手段,他最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对她千依百顺,为她摘星挽月,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着动人情话。
但一旦和她吵架,便是如今这副做派,嘴巴极尽刻薄,那是半点都不饶人。
她嘴巴笨,从来说不过他,她也不想和他吵架。
这段时间她被他哄惯了,习惯听他对她说着甜言蜜语,亲她抱她爱她,可如今他却对她这副态度,她一时之间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瘪了瘪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双手牵过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掌心:“萧闻祈,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别这样……”
“萧珏不是我的心上人,你才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哥哥,你……既是我的三哥,你怎么能欺负幼妹呢……”
萧彻闻言只是冷笑:“我欺负你?呵,论倒打一耙的本领,又有谁比得上你?”
萧彻还在说这些阴阳的话刺她,颜嘉柔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下泪来,带了几分赌气意味地道:“总之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到底哭得他心烦意乱。
他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擦拭了泪痕:“哭什么,不许哭——你倒有脸哭?”
他看了她一眼,从鼻端哼出一声,问她:“你有多喜欢我?”
颜嘉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微微张开了唇,一脸的茫然。
萧彻皱眉:“不是说很喜欢我吗,有多喜欢啊。”
“噢……”颜嘉柔反应过来,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说些让他开心的话。
她有多喜欢他呢,她想他都让他那样对她了,床笫之间,那样多羞人的滋事,为了哄他高兴,她都一一照做了,这还不够说明她有多喜欢他么?
扪心自问,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和第二个男人做这种事了。
可这些话,到底有些难以启齿。
便是这么一会儿犹豫的空挡,萧彻已经不耐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从她绵软濡//。湿的掌心之间抽回了自己的手:“算了,我也真是疯了,还等你编鬼话来哄我。”
“你若真喜欢我,便跟我成婚,这事就这么简单。”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滚动了喉结:“我要你日日夜夜,都跟我在一处——这才叫喜欢。”
“我……萧彻,我会和你日夜在一处,我会和你成婚,但不是现在,你等等我好么,等我们成婚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是你得先等等我,哥哥,你就等等我,好不好……”
“等?又是等?颜颜,你总是在叫我等,你到底让我等多久?难道要我等到死吗?”
颜嘉柔哭着道:“萧彻,你……你别这么说……”
“我也不想让你等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今日就跟你成婚,可是你看太子哥哥这个样子,原本就是我变心在先,若是他因我出了什么事,萧彻,这会是我们的罪孽,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的……”
“你就等等我,等太子哥哥的病治好了,我立刻就和你成婚,好不好?”
“治好?”萧彻嗤了声:“倘若他能治好,这天底下,便没有阉人了。“不会的,他和那些阉人不一样,他只是那里受伤了,会好起来的。”
“傻子,若是能治好,便是轻伤,太医院自然有法子,既有法子,他又何必意志消沉,寻死觅活?”
“多半便是废了,那玩意儿若是废了,那便是废了。历朝历代有那么多的太监,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想尽办法都想复阳,可你看看,有几个能如愿的?那玩意儿没了,便再长不出来了,哪有‘治好’一说?”
“不会的,他和那些太监不一样,他那个东西,尚在,他说打听到了一个秘方,会治好的……”
“便是那玩意儿仍在,也不过是挂在dang下的死物罢了,”萧彻嗤道:“什么样的秘方,会比太医院的法子还管用?不过是自欺欺人,颜嘉柔,你听他扯。”
“不会的,不会的……”颜嘉柔根本接受不了萧珏自此变成了一个废人,倘若是真的,那他该如何自处:“一定能治好的……”
萧彻见状,只觉心中邪火更炽,冷笑道:“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事,你倒笃定,怎么,萧珏那玩意儿,对你就那么重要?要我说,你也不必这么伤心,他那东西,废没废,也没多大区别。”
“萧彻,你!”颜嘉柔瞪着他,胸脯上下起伏,太子哥哥都这样了,萧彻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
“怎么,生气了?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试过了我,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他?”
颜嘉柔扭过了脸,不再去看他。萧彻说的,和她担心的,是一回事吗!
萧彻嘴上一向不饶人,如今正在气头上,自然也吐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他也不愿再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只问她:“那倘若他要是一直治不好呢?你也永远不和我成婚了?”
颜嘉柔怔了下,抬头看向他,依旧是那几句话:“不会的,一定会治好的……”
萧彻重重换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没意思透了。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他却未必信得过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一旦他发现你手臂上的朱砂已然不见,你猜他会不会心生芥蒂?”
颜嘉柔道愣了一下,小声道:“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他说,他不介意……”
她说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如实回答萧彻的问话而已,但落在
萧彻的耳中,却全然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的额角重重一跳,戾气骤然间上涌,气极反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突然反悔,不肯与我成婚了,原来是心上人不介意你和我有染……”
“原本惴惴不安,以为失身于我,便只能和我成婚了,所以才一口答应,如今知道萧珏不介意,自然又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哪怕他已经成了阉人,也在所不惜……”
“颜嘉柔,”萧彻只觉心口扎进一把利刃,一寸寸剜着他的血肉,“你就这么喜欢他?”
“好,好,好,实在好极了,你这么喜欢他,我成全你。我们就此断了,不过是一段孽缘,我只当从没认识过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第95章 第95章小兔总要乖一些才好。……
燕骁来含光殿找萧彻时,萧彻正在大发雷霆。
刚到书房门口,他便险些被飞来的一块端砚砸到了脚。
他咂舌了一声,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好看的眉眼一弯,揶揄道:“不是吧,三殿下,月余不见,我一进门,你就给我这样一份大礼?”
萧彻五指扣住案角,青玉镇纸正压着一张洇墨的宣纸。
墨迹未干,上面是他亲手誊的《静心咒》。
他从桌案上抬起头,皱眉看了他一眼,情绪算不上好:“你来了。”
燕骁眉尾一扬,朝他走了过来,边走边扫视着一地被挥落的卷宗,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动了这样大的肝火?”
萧彻重新坐回了圈椅上,伸手捏了捏眉心,一脸的倦怠:“我授意二哥对萧珏动手,原以为他不过是弄断他一条腿,没想到他下手太狠,重伤了他的要害,只怕从此东宫又要多一位太监了。”
燕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出来了,萧衍还真挺恨他这位亲大哥的。”
他说着抬眼看向萧彻,略一挑眉:“怎么?萧珏成太监了你不开心?其实要我说,断一条腿和断子孙根区别不大,甚至后者对我们来说更为彻底。”
“跛子太子固然有损天颜,这太监储君则更是闻所未闻,古来当皇帝的,都追求千秋万代,一个阉人,注定是当不了储君的。萧珏断了子孙根,这回算是彻底出局了。”
“而萧衍谋害皇兄的罪名一旦坐实,加上你给他下的套,流放都算轻的,不过堪堪留住一条命罢了,这储君之位,是想都别再想。”
“这些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每一步都算无遗策,不好吗?”
萧彻微微皱眉,搭在案桌上的手指蜷缩了下,只道:“原本没什么不好,唯一的不好,便是没算到那个小东西的变数。”
燕骁一愣,挑眉道:“小公主?她又怎么了?”
“你们吵架了?”燕骁回味过来,一脸的了然:“我说呢,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只能是跟她有关了。”
“我看那日你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她看你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了,红着脸,羞答答的,若是四下没人,只恨不能立刻亲在你脸上,我以为你们这回算是彻底好了,怎么,又闹便扭了?”
“为了什么?不会又是为了萧珏吧?不是,他都成阉人了,小公主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
萧彻冷笑道:“何止?她还要为他守身如玉,非他不嫁呢。”
便将今日之事与燕骁讲了一遍。
燕骁听完不由得摇头叹气:“啧,如此说来,你的这位小公主,也未免太不懂事了些。不过她从小骄纵,是被你们几个宠坏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骄纵无脑了些,但心地不坏,她总觉得是她负了萧珏,如今萧珏遭此大难,她顾念旧情,不愿当这个恶人,也是情有可原。”
“要我说,还是得怪那个萧珏,心眼焉坏,自己都成阉人了,还利用小公主的善心拉着她不放呢,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你可别着了他的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最后对小公主说得那么绝情,真不要她了?”
萧彻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突地一声笑:“怎么可能。”
案边烛火映照在他脸上,光影明明灭灭。
他低垂眼眸,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烛芯忽然爆出细响,火光陡然跳蹿,愈发映亮他的一张脸。
火舌舔舐之下,有一种令人心惊的俊美。
他唇角缓缓勾起,语调漫不经心中却又透着十分的笃定:“她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若是放在从前,我或许还可以做一回成人之美的君子,可如今,她既成了我的人,我便再也没有放手的道理。”
“我可不是能让人随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她先招惹的我,既利用我做了解药,便得将她一辈子抵给我。尝过了我的解药,又想拍拍屁股走人,这天底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燕骁闻言眉尾一扬,抱起双臂,半坐半靠在桌案上,侧过身,将脸凑了上去,戏谑道:“解药?什么解药?她尝过你什么解药啦?是我想的那个吗?不是,那她还肯走啊。”
“嘶,我说呢,难怪那日她看你的眼神那么黏糊,原来你们两个……咳咳,有奸//。情了就是不一样哈。”
萧彻:“滚。”
燕骁也不恼,依旧嬉皮笑脸地道:“不过萧闻祈,你既然不打算放过人家,干嘛说得那么绝情啊。人小公主该哭鼻子了吧,她得了那样的怪病,根本就离不开你,别说生病了,你和她……咳咳,有过那事,她即便未曾染上怪病,这辈子,怕也离不开你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她:“说说呗。你们兰陵人不最会勾引人了么,怎么偏生到了你这儿,说出来的话那么绝情,小公主到底哭了没啊。”
萧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倒关心她。”
“不是,想什么呢,”燕骁笑着打了他一拳:“我的醋你也吃啊。”
“说说呗,她怎么个反应,哭了没有。”
萧彻蹙眉,有些烦乱的地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说完后就摔门出去了,没有看她,我怕自己心软,她一哭我就走不了了。”
燕骁一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闻祈,你也就这样了,这点出息。”
“那你既然那么在乎她,又何必吵架,这不是把她往萧珏那边逼吗?你就不怕她真不来找你啊。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去。”
“她不会不来找我的。”
萧彻轻笑一声:“你不是也说了,她根本离不开我。”
“不出三天,她一定会乖乖过来求我。”
“我自然不会放手,只不过小兔不太乖,总要让她吃些苦头。”
“也让她好好想想,要那个阉人还是要我。”
“自己想明白了最好,若是不然,我也自然有别的法子,总归她根本离不了我,便注定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之前就是太宠着她了,才会养成她如今这样的脾性,以为我什么都会惯着她,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为了萧珏拒绝我,伤我的心。”
“虽说我跟她说断了,只是我的气话。不过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冷她几天,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小兔总要乖一些才好。
燕骁闻言点了点头,倒是颇为赞同:“你那位心肝,说实话,脾气真算不上好,一身骄纵的臭毛病,人又不聪明,别的本事没有,惹你生气的本事那是一套一套的,你真该好好治治她,别总惯着她。”
萧彻屈指手指,轻扣了桌面,抬头看他:“她脾气好不好,人又聪不聪明,倒也轮不到你来说道。”
燕骁:“…………”
燕骁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算我多嘴行了吧。是你自个儿说她脾性不好,我以为你也想我帮你义愤填膺地说她几句解气,结果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萧彻:“你懂什么,她到底年纪小,难免不懂事些,我日后自会好好调教。虽说她有些小毛病,可她天真单纯,心地善良,瑕不掩瑜。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说她半句不是。”
燕骁:“…………”咦,恋爱脑真可怕。
燕骁:“行了行了,不说你心肝了,说说正事吧。如今萧珏已成了废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在朝堂上动手?”
“萧珏已经残废,下一步便该对萧衍下手。至于之后,你上回说,圣上暗示你洗清血脉争议,方便继承大统,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还是不放心,若是你会错了意,届时在朝堂上圣上不配合你,那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从贵妃薨逝后,圣上对你的宠爱不比从前,你真出了事,他未必还会力排众议保下你。”
萧彻低头看着手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放心吧,无论我做了什么,哪怕是犯下天大的过错,他都会留我一条性命。”
“不为别的,只为我是这世上,我母妃留下的最重要的一件遗物。”
燕骁一愣,点了点头道:“也是,旁的遗物都是死的,又怎比得上你?”
“至于他暗示我洗清血脉一事,”萧彻垂眸,仿佛陷入了回忆:“我想不会有假。”
他还记得那日魏元帝旧疾复发,召他们几个皇子侍疾,萧珏和萧衍走后,他拉着他的手,口中叫着“彻儿”,一遍遍地对他说:“若是你身上没有一半兰陵皇室血脉就好了……若是让所有人相信你并非兰陵皇族之后就好了……这样等到找到机会将萧珏与萧衍废黜,那帮玄陇世家就
再无借口阻止朕立你为储君了……”
“那朕就可以完成沉鱼的遗愿了……朕知道她想要什么,朕一直都知道……朕会帮她,这是朕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朕一定会帮她……”
他紧紧拉着他的手,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脸上渐渐露出奇异的微笑:“这样,等到了九泉之下,她会不会原谅朕?”
“彻儿,朕会帮你,你也帮帮朕,好不好?朕这一生,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以为终于得偿所愿,可到头来,却早已弄丢了最珍贵的东西。直到失去了,朕才明白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惜,已经太迟了。”
“彻儿,朕聪明的彻儿,你会明白父皇的意思的,是不是?”
“帮帮朕,帮帮你母妃,也帮帮你自己。”
第96章 第96章“哥哥,我错了,你别不……
再次回过神来时,是燕骁点了点头,看着他道:“既然你能确信,那我也就放心了。”
“人选有了么?要想洗清血脉争议,你就不能是贵妃的儿子,可你这长相……只怕人选不好找。”
萧彻要笑不笑地扯了唇角:“放心,托我父皇的福,人选是现成的。”
“怎么说?”
“姬乐跟我说过一些旧闻——早年因御花园刺杀一案,余下的兰陵人皆被流放,路上染了重病,无一幸存。按理说兰陵人体质异于常人,轻易死不了,即便流放,也很难会因为染疾全都死在路上,可偏偏这事就是发生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萧元乾为了我母妃口头上答应留她族人一命,可背后承受不住世家的压力,抑或是想斩草除根,还是默许了他们在路上动手。”
“这事之后,我母妃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很难强撑着精神再与萧元乾虚与委蛇。”
“便是这段时间,萧元乾整日酗酒,后在宫里遇到了一名与母妃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酒醉之下将她当做了母妃,宠幸了她,她就是姜嫣。”
“那一夜过后他有了皇子,只不过生下没多久之后便夭折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之后她就被萧元乾打入冷宫,他一向如此,除了我母妃,他对旁的女子都十分绝情……哦,不对,”萧彻忽然诡异地一顿,慢慢眯起眸子:“他对我母妃,才是最绝情的一个。”
“至于那个姜嫣,虽然在冷宫里生活了多年,人也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但我之前去看过她,容颜倒是依旧未改,确然有我母妃的几分风姿。”
“而她之前虽为奴籍,但也是士族出生,只不过因为获罪被抄家,这才沦为官奴。前段时间又恰好被平反,那么,便并非罪臣之后。”
“一个士族出生的贵女,门第高贵,她的后代便不会被门阀所不容。”
“她长得又肖似我母妃,自然与我也有几分相像。之前还诞下过皇子,与我母妃正巧前后临盆,诞下的皇子却诡异地夭折了,她又变得疯癫,整日里都在念着皇儿未死,那日见到我,竟像是疯了一般,说我便是他的皇儿,模样倒颇为唬人。”
“疯子的话的确不可信,可疯子的话却也最可信。”
——“这种种条件加在一起,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燕骁点了点头:“确实。她的存在,倒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
“不过如何让所有人相信,她才是你的生母呢?你可都部署好了?”
萧彻道:“已经找到了当初给我母妃和姜嫣接生的两位稳婆,对簿朝堂之时,世族派去的人会在给姜嫣接生的稳婆的房间里搜到二十年前波斯进贡的织金锦,那是我刚出生时身上裹着的锦缎,这种锦缎,萧元乾只赐给了我母妃,如今明面上宫中已无存余,但是他们不知道,萧元乾还留有一块,并在几日前赐给了我。”
“至于他为什么会将一块锦缎留有二十年,我想大约凡是我母妃喜欢的东西,他都要留一样在身边,仿佛每留下一样,他便能多留住母妃的一分喜欢——你说多可笑?”
“皇权之下,人证可以强逼,物证可以捏造,容不得他们不信。”
“最后的真相,是我母妃产下死胎,萧元乾恐她伤心,命稳婆偷偷调换了她与姜嫣的孩子——别说,这还真是萧元乾能做出来的事。”
“我设计的真相,萧元乾一定会亲自为我作证。等着看吧,届时自会有一场好戏。”
“嘶,说到好戏,我还有一场更有趣的戏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烛光掠过他的眉眼,动荡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潋滟。
“滴血认亲,是不是很有趣?他们想看什么,我便给他们看什么。”
“只是不巧,得让他们失望了,我和姜嫣的血必定相融,不为旁的,只为兰陵男子的血,天生可以与任何女子的相融,可惜啊,”他嗤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兰陵人被他们屠戮殆尽,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燕骁喉结滚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萧彻,你做了这么多,你母妃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藉的。”
他看了他一眼:“既然都已部署周全,你打算什么时候洗清血脉争议?”
萧彻眼睫低垂,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不急,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
冷白的手指微蜷,指尖轻扣着桌面,他道:“算算日子,崔家那边也该有动作了,之前骊山的那匹雪花骢尸身仍冰冻着,腹中被动了手脚的草料也依然保存完好,证据既在,便也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东宫不是在查坠马案么,我便帮他们一把,引他们发现那匹雪花骢,萧衍两次在草料上下的都是同一种药,手法如初一撤,东宫的人剖腹一看,自然会知道两次坠马并非意外,且都由一人所为。”
“萧衍之前事事都听我的安排,却不知安插在沙苑监的那名下监,是我的人。他以为由萧珏亲自选人,就真查不到他头上了么?”
“这不过是我哄骗他的一番说辞罢了,等东宫的人找到那匹雪花骢后,朝堂上都会知道骊山坠马是人祸,既是人祸,则必然要追查真凶,那么这个时候,那名在草料中下了避寒香的下监听到风声,畏罪潜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人既然逃了,房间自然要好好搜查。那么从房间中搜出几封信函、剩余的避寒香,以及其他的物证,矛头直指萧衍,也并不意外。”
燕骁闻言点头道:“不错,这几步棋你埋得早,又埋得极深,环环相扣,并不刻意,旁人该是看不出端倪。”
“萧珏已成了废人,再清算了萧衍,眼看已无人可继位,众人难免将目光放在你身上,可因着你的血统争议,朝臣也不会松口,可一时却也无合适人选,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这时你若能洗清你的血脉争议,让他们相信,你非但不是前朝皇室余孽,反而是士族之后,他们对你,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严防死守。”
“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了。”
萧彻“嗯”了一声:“还有一件事,姜嫣虽是士族之后,与崔氏倒也渊源匪浅,只是到底不是崔氏之人,崔守阶那个老狐狸,在没有完全信任我之前,不会那
么容易让步,同意立我为储,这个时候,我需要有朝臣站出来,与之据理力争。”
燕骁闻言皱眉道:“为你据理力争?可满朝士族,皆以崔守阶马首是瞻,又怎会为你说话?”
萧彻指尖轻轻敲击桌案,只道:“所以,便要找一个寒门出生的朝臣。”
“你有人选了?”
萧彻“嗯”了一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贾唯。
“贾唯此人,出生寒门,心性极高,一心想往上爬,他并不是庸庸无能之辈,倒是颇有才能手段。可如今大魏的官场已然成形,以崔守阶为守的玄陇门阀把持着朝政,唯有士族子弟才能平步青云,而那些出生寒门的官员,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跻身官场,却仍为士族门阀所不容,大多一生碌碌无为,永无出头之日。”
“他贾唯若想往上爬,便只能与我合作,一同对抗士族,一旦事成,我继任大统,他便有从龙之功,他是个聪明人,这个机会,他不会不要。”
“虽则朝堂为士族所把持,可底下的寒门官员并不在少数,一旦有人出头,加以笼络,必能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为我所用。”
燕骁点了点头:“不错,先将此人招了,以他为刃,替你划开士族门阀的口子。”
……
——
萧彻先前断言,不出三日,颜嘉柔便会乖乖来求他。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她了。
吵架的第二天,她便在含光殿门口闹着要见他。
萧彻有心要冷落她几天,磨磨她的性子,自然闭门不见。
颜嘉柔什么脾性,自然不依,大发了一通公主脾气,之后冷静下来,便咬着手指,慢吞吞地转了转不太聪明的脑袋,仔细回忆上回是如何跟他和好的。
哦,是了,那回下了大雨,她听了映雪的话,故意站在雨中淋雨,才逼得萧彻不得不出来见她。
她眼神一亮,连忙抬头望去,可惜今日天公实在太作美,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乌云,怎么看都不是个会下雨的情形。
苦肉计行不通,小公主又耷拉下了小脸。
最后不死心地在殿门口徘徊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气呼呼地回去。
回去之后,自然又是免不了发脾气,将房间里的物件扔的到处都是,却仍是不解气。
发完脾气就又开始哭,一会儿抽噎着开始后悔:“哥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一会儿又越想越气,大骂道:“萧闻祈从来就是天底下最最讨厌之人,一贯如此!”
“他只会欺负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哭到伤心时,膳食也不肯用,趴在床上哭得肩背耸动。
映雪瞧着心疼,劝她道:“主子,方才在含光殿您不哭,如今在这又哭什么,三殿下又看不见,倒是白白浪费了这许多眼泪。”
“我才不在含光殿哭!让他们都笑话我!我就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呜呜……”
映雪叹了口气:“主子,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您若真想见三殿下,奴婢这里倒有个法子。”
颜嘉柔闻言渐渐止住了哭声,从迎枕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映雪一眼:“什……什么办法?”
映雪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凑过去与她耳语一番。
颜嘉柔仔细听着映雪的话,红唇微张,眨了眨眼道:“你是说……去找皇祖母帮忙?”
“不错,太后素来宠你,不会不答应。至于三殿下,他为人冷淡,与宫中众人素来不亲近,但唯独太后,他倒是与之十分亲厚,太后请他过去小坐,他必不会不卖她这个面子。”
颜嘉柔眼睛一亮,想着是这个理,立刻便欢喜道:“那我现在就去找皇祖母!”
说完也不哭了,胡乱擦拭了一把泪水,便要着急地下床。
映雪看着她,见她浓睫沾泪,一张小脸粉白斑驳,淌满泪痕,眼圈红红的,好不可怜。
她原本便生得冰雪可爱,娇美动人,如今美人垂泪,眸光盈盈,实在是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三分的,何况是素来便疼爱她的太后。
映雪觉得颜嘉柔此去,至少有九成的把握。
第97章 第97章“这样娇滴滴的皇妹,他……
映雪刚想再叮嘱她几句,一个不留神,她早就下床跑远了。
映雪一愣,总觉有哪里不对,余光瞥见地上那双金叶云头履,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小祖宗,你还未穿鞋!”
颜嘉柔紧急停下,又连忙提着裙子折返了回来,皱巴着一张小脸,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口中嘟哝着催促道:“哎呀,映雪,快一些快一些……”
映雪一面安抚着小公主,一面弯腰帮她穿鞋。
鞋一穿好,小公主又提着裙角,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跑,活像一只跳脱的小兔子,抓都抓不住。
她今日为了去见萧彻,特地穿了一身轻纱质地的百褶裙,裙摆饰有孔雀羽线的刺绣,缀以珍珠,行动间摇曳生姿,轻盈飘逸,就像一只翩然灵动的花蝴蝶。
映雪一晃神的功夫,她果然也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转眼便飞走了。
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便这么急么?
她很早就知道她的这位小祖宗真正喜欢的是三殿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喜欢他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恐怕连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吧。
——
这日薛止敲门进来,说是太后差人过来,想请三殿下去安仁殿一叙。
萧彻从卷宗中抬起头来:“怎么?她老人家有事?”
“说是近日神思疲乏,夜里多梦,梦到了殿下你小时候的事,便想请你过去一叙。”
萧彻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他将手中的卷宗合上往边上一扔:“回头备些养神滋补的药材,和我一起去一趟仁安殿。”
“是,主子。”
——
等萧彻去了仁安殿见到太后,却发现她老人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怎么也不像神思疲乏,夜里多梦的样子,当下便瞧出了端倪,多留了个心眼。
等宫婢将茶水奉上后,他掀开杯盖拂了拂上面漂浮的茶沫,余光果然瞥见对面的一扇屏风后面有一角藕粉纱裙若隐若现,裙边缀着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萧彻弯了弯唇角,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桌上,一抬眼,似笑非笑道:“皇祖母,你屏风后好像藏了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刺客?”
话音刚落,便见那道藕粉色的身影一顿,连忙做贼心虚地往里缩了缩。
萧彻眉梢轻抬,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懒洋洋地道:“果真是刺客,一听见我们说她,便又躲回去了。宫中混入刺客,这可不是小事,”他故意朗声道:“来人啊,抓刺——”
颜嘉柔被吓了一跳,不得不被迫现身:“不……不是刺客……”
少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窘迫地站在两人跟前,局促地绞着手指,低着头,细如蚊讷:“是……是我……嘉柔……”
在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况下,她自觉无地自容,却仍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瞄萧彻。
太后抚了抚额,连忙掩饰性地去端茶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萧彻自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笑意:
“哦?原来,是皇妹啊。”
颜嘉柔软糯地应了一声:“嗯,三……三哥……”
太后眼见她那个不争气的小孙女,一见到萧彻,三魂便跟着丢了七魄,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旁的竟也什么都顾不上了,还得她这个老婆子出面替她转圜:“彻儿啊,是这样,这小嘉柔呢,听说哀家这几日睡不安稳,特地过来看望哀家,给哀家带了一些安神香过来……”
“她前脚刚来,正巧你后脚便到了,小嘉柔说她最近说了一些话,惹你生气了,怕你还在气头上不愿见她,便想着先去屏风后面躲着,等哀家做做和事佬,帮她在你面前说说好话 ,等你愿意见她了,她再出来……”
“谁知道我们彻儿那般细心,进来没多久就发现我们小嘉柔藏在屏风后面……发现了也好,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就好了。”
“要让哀家说啊,你们是一起自小长大的兄妹,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彻儿,你也是,嘉柔不过才及笄,堪堪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一团孩子气呢,你年长她几岁,要比她沉稳懂事许多,怎么还跟幼妹计较?”
“她是你最小的妹妹了,又不比你旁的几位妹妹,她到底是异姓公主,你做哥哥的,便更是要多关心她,往后相处,你也要多让让她,知道么?”
萧彻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知道了,皇祖母。”
太后闻言笑眯眯道:“这就是了。”
“今日就让哀家替你们做个见证,我们小嘉柔和彻儿啊,要和好如初,以后和和美美的。”
“说起来,小嘉柔已经及笄,彻儿也已及冠,都该考虑婚姻大事了,要哀家说啊,你俩便般配得很,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也都是哀家喜欢的好孩子,以后若是能给哀家再生个小重孙、重孙女的,那哀家便再高兴也没有了……”
“你们俩生的孩子啊,必定冰雪可爱,漂亮的不得了……”
太后越说越高兴,起身牵过俩人的手搭在一起:“等过段时间啊,哀家就做主替你们向圣上要个恩典,让他亲自给你们赐婚……”
说着转头笑眯眯地看向颜嘉柔:“小嘉柔,你意下如何啊?可愿意嫁给你三哥?”
颜嘉柔脸颊染上红晕,嗔怪道:“皇祖母,哪有您这样问的……”
“哟,我们小嘉柔面皮薄,害羞了……”
太后再转头看向萧彻时,他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颜嘉柔心微微一沉,有些不安地追问道:“三哥,你……你原谅我了么?”
萧彻漫不经心地向她投去一瞥,微微笑道:“皇妹,你都搬出皇祖母了,三哥还能说什么呢?”
“你确实年纪尚小,皇祖母说的不错,我做哥哥的,理应礼让幼妹,不与你计较。”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旧事不提,我们还是做回和睦礼让的兄妹。”
颜嘉柔眨了眨眼,她脑子笨,不是很能听懂萧彻的弦外之音,单以为“旧事不提”便是翻篇的意思,当下喜出望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萧彻,上前握住他的手:“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乖乖地……”
话还没说完,萧彻手腕翻动,挣脱了她温熱的手心。
颜嘉柔一愣,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抬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哥哥……”
萧彻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十分客气,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皇妹,我们做回寻常兄妹,相安无事便可,我们既无血缘之亲,也无旧时情谊,倒也不必这么亲密。”
颜嘉柔呆住了,等反应过来萧彻是什么意思后,眼圈霎时就红了。
萧彻已经收回了视线,起身看向太后,淡淡道:“皇祖母,与嘉柔不计前嫌自然可以,毕竟做哥哥的,哪有和幼妹计较的道理,皇祖母教训的是。”
“可至于赐婚之事,还请皇祖母莫要乱点鸳鸯谱了,我与嘉柔,不过兄妹之情,她心中真正爱慕的,从始至终只有太子,哪怕太子如今重伤,她依然痴心不改,用情之深,着实让人佩服。皇祖母要将她赐婚于我,岂不是棒打鸳鸯么?孙儿虽算不上君子,却也有成人之美,尤其从不愿勉强于人。”
“好了,孙儿想起还有一些要事尚未处理,皇祖母这儿既有嘉柔作陪,孙儿便不久留了,改日再来看望祖母,孙儿告退。”
说完朝太后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太后看了眼在一旁早已哭成个泪人,却死死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的颜嘉柔,顿时颇为头疼,有心想要叫住萧彻这个小混账,斥责他几句,让他好好哄哄幼妹,可一抬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这个混账,这样娇滴滴的皇妹,他怎忍心弄哭的?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
萧彻出了仁安殿后,方才踏上廊庑不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追了上来。
萧彻勾唇,放缓了步履,果然听到脚步声渐近,颜嘉柔略带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萧彻略一挑眉,步子未停,继续往前走。
他身高腿长,走路自然要比她快上许多,颜嘉柔眼看着他并未停下等她,依旧往前走,唯恐追不上他,心中一急,跑得快了些,一不留神,就被裙边绊倒了。
身子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虽然并不算太疼,可她怔然过后,却忽然崩溃地痛哭起来,或许是积攒已久的情绪此刻终于再难压抑,借着机会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真的好难过,萧彻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还说那样的话,也不肯停下来听她讲话,他真的不要她了么……
他原来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她,说什么喜欢了她那么多年,都是骗人的,骗子,萧闻祈是个大骗子!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坏的人……她忍不住骂出了声:“坏人,萧闻祈最坏了,从小到大,一贯如此,我这回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却忽然听得细微的脚步声渐近,颜嘉柔一愣,只见一双绣了银线云纹的锦靴映入眼帘。
她微微一怔,目光顺着锦靴缓缓向上。
只见来人长身玉立,俊美异常,不是萧彻又是谁?——————————————————————————
第98章 第98章身上却忽然又泛起一阵奇……
颜嘉柔一怔,在看清萧彻的一刹那,眼中倏尔闪过一丝光亮,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渐渐黯淡了下去,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犹疑地叫了他一声:“三……三哥……”
萧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蹙眉:“摔疼了没有?”
颜嘉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又想到若她说不疼,萧彻以为她无事,说不定便不再管她,转身就走了,便连忙点了点头,红着眼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疼……哥哥……我疼……”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偷偷地去拽他下垂的袍角。
哼哼,将他衣袍一角拽在手心,他就跑不了了。
萧彻察觉到底下的动静,低头一看,轻扯了唇角:“傻子。”
小姑娘脸颊微红,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哥哥……”
“皇妹,”一只手却忽然递了过来,手指修长,冷白如玉,手背上匍匐着几条淡青色的经络,略微凸起:“你打算在地上趴到什么时候?”
萧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不起来?”
颜嘉柔一愣,连忙将手递上,甜甜笑道:“嗯!”
小姑娘的手掌绵软温熱,掌心肉软而多,像某种小动物爪子上的肉垫,手感极佳。
萧彻轻捏了下她的肉垫,唇角微勾,略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的“略一使力”于颜嘉柔而言,便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非但助她起身,而且助过了头,她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她便顺势地撞入他的怀里,这一下犹如小耗子掉进了米缸,她立刻开心地环上了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开始黏黏糊糊地撒娇:“哥哥,哥哥……”
萧彻挑眉,按过她的肩头想要往外推,颜嘉柔察觉到他的意图,缠得越发紧了,哼哼唧唧地道:“别……别推开我,哥哥……”
萧彻:“……”这就黏上了?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还能走么?”
颜嘉柔唯恐萧彻丢下她,自然立刻道:“不能!”
她说完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道:“要哥哥……哥哥扶着我才行……”
萧彻“哦?”了一声,轻扯了唇角:“那皇妹还不松开?”
颜嘉柔闻言身子一顿,以为萧彻的意思是让她放他走 ,嘴巴一瘪,嗓音立刻染上了哭腔:“我不要,呜呜……哥哥,我不要……”
“哭什么?”
萧彻隔着纱料轻轻摩挲着着她的肩头:“不是要我扶着你,嗯?你这般死死地抱着我,我怎么扶着你走?”
“皇妹,”他道:“松开,我不走。”
颜嘉柔这才慢慢地放开了他,她退开些许,悄悄地抬头看他,一张粉白的小脸斑驳地挂着泪痕,方才实在哭狠了,此刻仍有些抽噎:“哥哥……”
萧彻已经三天没有理她了,这几日说是度日如年也一点都不为过,她觉得她都要为他害相思病了,以至于原本只是打算偷偷看他一眼,可视线一旦落在他脸上,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萧彻挑眉,看着呆呆盯着他看的小公主,勾唇轻笑了下。
他抬手替她擦拭了泪痕,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皇妹,怎么又成了小花猫?”
这是这几日来萧彻对她用的最温和的语气了,实在是比方才在仁安殿那番跟她划清界限,让她嫁给萧珏的话顺耳许多,连日来的委屈霎时都漫了上来,颜嘉柔鼻子一酸,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萧彻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问她:“伤哪儿了?”
颜嘉柔一怔,吸了吸鼻子,将那股酸意憋了回去,胡乱扯了个谎道:“唔……脚……左脚扭到了……”
萧彻微微皱眉:“那你扶着我,我送你回承欢殿。”
“嗯嗯!”
颜嘉柔开心地搭上萧彻的手,说是扶着他往前走,其实半边身子都没骨头似得往他身上靠。
想起自己撒谎说扭伤了脚,又故意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往前走,心思却全在萧彻身上。
这般走了两步,萧彻也转头回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略一挑眉,微微笑道:“皇妹,你方才说,是左脚受了伤?”
颜嘉柔光顾着看他,晕晕乎乎地一点头:“嗯……”
“那便奇了,”萧彻道:“皇妹既然伤的是左脚,为何走路时跛的却是右脚?”
颜嘉柔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一张雪白的面皮涨得通红,一时又是难堪又是窘迫,更兼具害怕萧彻再次生气,丢下不理她,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又是煎熬,又是无措,终于承受不住,一头扎进萧彻的怀里,死死环着他的腰身,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萧彻轻按着她的后颈,叹了一声:“皇妹,我眼下也不曾说你什么,你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哥哥……我骗了你……我……我没有扭到左脚,我随口乱讲的……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萧彻弯唇:“嗯,看出来了。”
颜嘉柔从萧彻的怀里抬起了头,粉腮上泪痕斑驳,眸底氤氲着水汽,浓睫轻颤,泪珠簌然落下:“是我太笨了,连撒谎也不会……但是我……我虽然没有扭到脚,却也受伤了,我的脚踝处好像刮蹭到了,有些疼,虽然不至于走不了路,却也不是全然骗你,你别生气……”
萧彻闻言却皱起了眉,扶着嘉柔在一旁的坐栏上坐下。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握过她的一条腿,动手去褪她的罗袜:“我看看。”
罗袜下褪,露出雪白的脚踝,上面果然浮着几道血痕,想是方才摔倒时被廊上的碎石划伤所致,虽说伤口不深,可在牛乳一般的肌肤上,依旧格外刺眼。
只一眼,萧彻便觉心口一阵烦躁。
心底戾气丝丝缕缕地上浮,他深深地一闭眼,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害小兔受伤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让她受伤,自然也包括他。
颜嘉柔见他脸色骤然间十分不好,以为她还在为她骗他的生气,便忐忑不安地开口道歉:“哥哥,对不起……”
萧彻抬眸看向她,眼中戾气未散,语气也决不算好,只道:“你要说‘对不起’的,又何止这一桩。”
颜嘉柔一怔,瘪了瘪嘴,眼看又要落下泪来,身子却忽然腾空,她一时连哭也忘记了,下意识地便揽上他的脖颈,眨了眨眼道:“……哥哥?”
萧彻抱着她往前走,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勾唇轻笑了下:“抱你回去,就当——给小兔受伤的补偿。”
“好了,我们的账,待会儿再细细地算,先去承欢殿,我给你上药。”
颜嘉柔眨了眨眼,破涕为笑,开心地晃着脚,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那我还要检查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嗯,怎么?”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脸认真地道:“我要换多一点补偿!”
萧彻弯唇轻笑:“傻子。”
小姑娘脸颊鼓起,一本正经地道:“哥哥,我不是傻子,我是认真的。”
萧彻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别看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直接给你。”
“真……真的么?”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嗫嚅着道:“那我就……自己取了……”
话音刚落,她就扳过萧彻的那张俊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恰是时廊下吹过一阵穿堂风,檐角垂系着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叮当作响。
萧彻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审视这个厚颜无度的少女,眉梢轻抬:“如今我们只是宫中一对寻常的兄妹,皇妹,还请你自重。”
“什么……”颜嘉柔张牙舞爪地抗议:“我不要自重!”
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吗?”
“你要跟我扮演一对寻常的兄妹,是不是?寻常的兄妹不能这样亲,妹妹不能垂涎哥哥,我犯规了,所以哥哥说我……”她咬着手指,一脸不解地道:“可是这个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不要玩了。”
萧彻唇角微微抽动:“……谁跟你玩儿游戏。”
“不是玩儿游戏么……”颜嘉柔手指也不咬了,呆呆地看着他,眸底又渐渐漫上水汽:“那我更不要了……”
她生气地控诉道:“我不认!你……你之前那样对我的时候,可没说我们只是寻常的兄妹!”
萧彻“哦?”了一声,玩味道:“我从前哪样对你?”
“你……你欺负我……”颜嘉柔红着脸道:“你涅我的汝禸……顶装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个啊……皇妹,若真要算起来,那难道不是为了帮你治病么?”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始乱终弃,你不能这样,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便一定要和我成亲的……”
萧彻等的便是这句,当下唇边便漫上一道冷笑,只道:“难道我没有说要和你成亲么?是谁口口声声说,为了太子,不能与我成婚,说到始乱终弃,皇妹,谁又比得上你?”
“我……”颜嘉柔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身上却忽然又泛起一阵奇异而熟悉的躁动。
第99章 第99章“这种时候,萧珏那个废……
颜嘉柔咬紧唇瓣,忍耐着身体的异动,经历了这么多回,她自然明白眼下是怎么回事。
——她的怪症又发作了。
算下来,她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从萧彻那里获取到解药了,自从离开淮州后,除了在颠簸的马车上草草弄过几回,她害怕被人发现,总是放不开,加上后面舟车劳顿,她整个人都蔫巴了,可怜兮兮地伏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叫着“哥哥”,萧彻心疼不已,便也不再折腾她了。
回宫后更是立刻开始吵架,萧彻动不动就说什么断了,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如今这一面都是她费尽心思换来的,又哪里有别的机会与他亲近?
长时间没有得到抚慰,加上如今终于见到萧彻,被他这般亲密地抱在怀里,两人挨得极近,隔着轻薄的衣料,萧彻的掌心锢着她的腰肢,温度绵绵不断地渡至她的体内,身上的气息亦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灵台。
热意上浮,灵台不清,萧彻垂眸间若有似无的轻笑,勾魂摄人。
这般撩拨,她小小年纪,哪里经得住,怪症发作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眼下发作,似乎并不是一个良机。
他们尚未和好,也不知萧彻肯不肯帮她……
而且她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向他求欢,如今还闹着别扭,这样算什么呢……他肯定又要借机讥讽她了,呜呜,她才不要呢。
只是她一向娇生惯养,从来吃不得苦,意志自然也算不得坚强。
不过咬着唇瓣忍耐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
双手捧着萧彻的脸胡乱地亲着他,娇躯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尾音发着颤,娇娇地道:“哥哥,我好想你……”
“皇妹说笑了,”萧彻只当她一提到萧珏,便想撒娇蒙混过去,当下嗤了一声,凉凉地道:“我人就在你眼前,你又想我什么?”
“我……我就是想你……你人在我面前,可你却不看我……”颜嘉柔都快哭出来了:“哥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萧彻微微蹙眉,被她这般磨着,到底还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目光掠过她的面容时,却忽然顿住了。
只见少女面色潮//。红,眼含春色,红唇微微开合,探出一截嫣红的舌尖,仿佛是在无声的邀请。
纱裙轻薄,身前饱月长的浑源呼之欲出,此刻她神志不清之下,正用它莫岑着他的胸膛,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萧彻挑眉,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又发作了?”
“呜,哥哥,难受……”
萧彻指腹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瓣,哑声道:“在淮州喂了这么多,便这般不经用么。”
“没有……”颜嘉柔水眸湿闰地望着他,小声辩解道:“已经有……七天不曾做了……”
萧彻挑眉,唇边浮上点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妹,便记得那么清楚么?”
“我都不曾记得日子,你倒算得清楚,怎么,扳着手指头数的?”
颜嘉柔身上原本就难受,被萧彻这般盘问,更觉羞耻万分,哭着摇头道:“呜呜,不是……”
“那是怎么数的,说来听听?”
“没……没有数……”
“哦?没有数,便记得这般清楚……我知道了,皇妹便是日日想着同我做那事,所以才不必刻意数,也能记得清楚,是不是?”
“呜呜,不是……哥哥……我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萧彻玩味道:“皇妹,那你说,究竟是什么?”
“你方才说想我,你究竟单只是想我,还是……想我上你?”
唇角萧彻勾起,附在她的耳边,喑哑的嗓音含着蛊惑,低低诱哄她道:“皇妹,你不说清楚,三哥怎么帮你呢?”
“皇妹要诚实,才会有奖励啊。”
颜嘉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含着水汽,浓睫轻颤,茫然地看着他:“哥哥……”
萧彻浅茶色的瞳仁里浮上薄雾似得笑意:“我在啊,皇妹。”
“我……”嘉柔呆呆地看着他,眼尾泅开一道淡淡的胭脂色。
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唇瓣,她急促地喘//。息着,高耸的雪峰随之乱颤,到底还是被他诱惑着说出了他想要的:“我……我都想……”
“都想什么?皇妹,说清楚。”
“呜……”颜嘉柔发出猫儿叫似得一声,仿佛难以启齿,然而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想哥哥……还有,想哥哥,上我……”
萧彻从喉结逸出一声轻笑:“好乖啊,皇妹。”
颜嘉柔得了夸奖,尽管身子十分难受,唇边还是挤出一点笑意。
柔软的指尖划过他滑动的喉结,凸起的弧度勾得她指尖发颤。
她忽然凑上去咬住萧彻的喉结,含糊不清地道:“哥哥,奖励……”
萧彻闷哼一声。
“皇妹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萧彻勾唇,似笑非笑道:“倘若是帮你治病,三哥恐怕,会有些为难。”
颜嘉柔连忙抬起头看他,眼里包了一包泪,委屈地问:“为什么……”
“不是说了做回寻常兄妹?寻常兄妹哪有做到床上去的,皇妹?”
颜嘉柔连忙道:“那我不要和你做寻常的兄妹,”
她捧过他的脸,忍着身上一波波的躁动,虔诚地在他唇边烙下一吻:“哥哥,我要做你的妻子……”
萧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唇边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想做妻子,怎么还叫哥哥?”
“想做妻子,不能叫哥哥么……”
颜嘉柔懵懂地看着他:“妹妹,不能是妻子么?”
萧彻眸色暗了一瞬,喑哑道:“妹妹,可以是妻子。”
他凑至她的耳边,唇舌舔吻着她玉白的耳垂,含糊地笑了声:“我是说,妹妹,天生就是妻子。天生,就是被我上的。”
“可再怎么天生一对,也总该成了亲,才能叫做妻子。”
“宝宝,我也很想帮你,可是不成亲,我怎么帮你?”
颜嘉柔一怔,连忙道:“哥哥,我会和你成亲,我一定会和你成亲……”
“什么时候?”萧彻轻咬她的耳廓:“明日好不好?”
颜嘉柔轻轻蹙起眉尖:“我……”
便是这片刻犹豫的功夫,让萧彻的面色倏地冷了下来。
“怎么,只想睡我,不想和我成亲?”
他冷嗤一声:“看样子,这个亲,你是要留着和你的太子哥哥成了。那怎么洞房花烛,却要来找我?哦,我忘了,他如今是个阉人,办不到了,所以你要来找我,是不是?”
“行啊,改日你们拜了天地,我一定亲自过来,让他亲眼看看,我是怎么与你洞房花烛,行鱼水之欢的,只是今日,便恕不奉陪了。”
说着便作势想要放下她,颜嘉柔哪里肯依,牢牢地搂着他的脖颈,哭着道:“不要,哥哥,我不要……我真的难受……你不管我了么,呜呜……你说过的,你是我的药,你永远是我的药,哥哥,你说过的……”
萧彻深深地一闭眼,颇为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到底没将她扔下去。
他皱眉看着她:“那怎么,以后便都这样么?颜嘉柔,你当我是什么,你又凭的什么,以为我会一直这般见不得光地和你偷情?”
“你总有千百种理由,你有你的顾虑,有为萧珏的考量,可我呢,你心里何曾有想过我?你知不知道,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颜颜,我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不与我成亲,不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你做得到么?你发作难受的时候,萧珏那个废物能帮你么?”
“说啊,他能帮你吗。”
“三天了,想好了吗?我和他,你要谁。”
“要你,哥哥,我只要你……”颜嘉柔长时间得不得抚慰,已经快要被磨人的渴念逼疯,只能勉强维持一丝清明,没有不管不顾地就此答应了萧彻:“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好,我总是仗着你喜欢我,便有恃无恐,没有在意你的感受……”
“我一定会和你成亲,只是不是现在……你别生气好么,你先听我说……我……我不会一直耗在萧珏身边的,如果一段时间后,他的病依旧没有起色,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等到那时,我就和你成亲……”
“哥哥,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这次一定是真的,最后等我一次,好不好?”
萧彻喉结滚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问道:“多久?”
“我……”颜嘉柔唇瓣翕动,刚要开口,身子忽然止不住地颤抖,她本能地磨蹭着萧彻的身体,嗓音都变了调:“哥哥,难受……”
萧彻抚摸着她发烫的面颊,皱眉道:“罢了,我也懒得用床笫之事逼你答应嫁给我——我还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一面说着,一面加快了步伐:“忍忍,我先帮你治病,等你人清醒了,我们再好好清算清算。”
然而颜嘉柔耽搁了太久,已经完全等不了了。
如今她的形容,与中了烈性媚药一般无二。
何况有如此勾人的解药在眼前,于她而言,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走过长廊,从穿云纹拱门出来,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到承欢殿,可眼下这个情形,颜嘉柔显然已经不能再等了 。
更何况她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看见,实在不妥。
萧彻略一思索,改道沿东廊房向北折,一路往前,等走过三道饰有缠枝莲纹的朱漆屏们后,入目便是一大片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
第100章 第100章“别,别在这。”
这一片错落的假山林,地处偏僻,周遭悄无人声,只有远处传来断续的鸟鸣,一声叠着一声,像是要啄破这团浓稠的寂静。
假山背阴处,铜钱大的蛛网悬着半颗露珠,颤巍巍的要坠不坠。
石隙里斜斜漏下一线天光,昏暗暧日未的光线下,感官被无线放大。假山内,两人正交颈接吻,压抑的低舛中混着暧日未的水声。
热意丝丝缕缕地上浮,体温渐渐攀升,愉悦的酥吗沿着神经传遍四肢百骸。
颜嘉柔踮起脚尖,被萧彻松松地揽着腰,一遍遍地去舔//。舐描摹他的唇舌,间或漏出一两声难奈的申银:“唔,哥哥……”
萧彻低头,懒洋洋地一掀眼皮:“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这般乖顺。”
颜嘉柔红唇微张,茫然地颤动着湿漉漉的眼睫,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只想去亲他。
一根玉白修长的手指却抵上了她的右肩,萧彻略一抬眼,轻笑道:“急什么。”
他将她推开些许,微微偏过头,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此刻意乱情迷的模样:“皇妹,看清楚了,我是谁。”
“我可不是你那只会寻死觅活的的太子哥哥。”
“我有的是手段。”
“你招惹了我,这辈子,便只能和我生死一处。”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要我,还是要他?”
颜嘉柔已经快被体内的躁动给逼疯了,连忙哭着道:“要你,要你……萧彻,我从头到尾,都只要你……”
萧彻弯起唇角,终于大发慈悲地吻了上去:“这才乖啊,宝宝。”
“倘若你是我的,我自然,也是你的。”
“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如你所愿。”
……
萧彻扣过她的后颈,忽然将她整个撞在了石壁上。
拇指碾过颜嘉柔泛着水光的唇,毫不留情地吻了上去。
舌尖扣开她的贝齿,一路长驱直入,唇齿嗑咬,与之抵死纠缠。
嘉柔被动承受着这个激烈的深吻,萧彻连半分迎合的余地都不曾留给她。
吻带着惩戒的意味,裹挟着某种独占的疯狂,像是要打上独属于她的烙印,霸道地掠夺着她口中稀薄的口气。
吻到动情处,萧彻也终于不再压抑体内的意动。
说来好笑,他故意不给颜嘉柔,说没有泄愤惩戒的意味自然是假,但更多的,是他知道她如今的病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发作起来虽然难受,但更像是中了媚药一般渴望胶合,倒不至于有多少痛楚,他拖着不给她也是想磨着她说一些好听的话,更是为了让她更多地记住此刻的感受,长长记性,好让她知道她有多离不开他,以后想去找萧珏时,也能够有所顾虑。
小兔不乖,自然要好好调//。教。
打不得骂不得,便只能用这种方式。
可这个她哭唧唧地喊难受,他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小傻子不知死活地在他s上一通……全删……他……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折磨谁。
一吻结束,他慢慢地松开了她,一手箍着她的腰,折起她的一全删……,被审核逼疯怒删两百字
等到那阵……身子的难受稍稍缓解,混沌的灵台得以挣出一丝清明,脊背贴在冰凉的石壁上,迫使她更清醒了几分,于是……靠在石壁上都不行啦?都删完了为什么还标黄
她红唇轻启……
“哥哥,别……别在…………”
萧彻皱眉,嗓音沾染着浓重的青玉,显得格外沙哑:“你说什么?”
箭在弦上,这个关头喊停,跟取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额角青筋凸起,喉结上下滑动。
他c息着低笑了声,轻咬上她的耳廓,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故意报复我呢,小兔?”
“不……不是……”少女脸颊晕红,一双盛满水汽的美眸湿漉漉地看着他,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轻声道:“哥哥,我害怕……我不想在外面……”
萧彻吮咬着她白嫩的耳垂,鼻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可我偏要在这里。”
“不……不成的……”颜嘉柔羞耻得几乎快要哭出来:“哥哥……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换个地方,回承欢殿么?”
萧彻愈发逼近了她,热息……全删了,审核大人……:“你问问,它答不答应?”
“呜呜,萧彻……别……我怕……”万一有人经过,她还要不要活了?
“怕什么,不会有人过来的。”
“这里地处偏僻,我从前心情不好时经常来这,从未见过一个人。”
小姑娘还是有些犹豫:“可……可是万一……”
萧彻眯起眸子:“皇妹,便这么扫兴?”
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蹭了蹭她的:“该玩的都玩的差不多了,我就想在外面,跟皇妹玩点新鲜的。”
“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他略一挑眉,恶劣地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再回去。”
说完慢条斯理地整理完衣袍,竟真的转身欲走。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并未真正得到解药,那股方才稍稍得以缓解的躁动因为萧彻有可能的离开而疯狂反噬:“不,不要……”
萧彻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问:“不要什么?”
“呜呜,萧闻祈,不要走……”
“那,要不要在这里?”
少女眼圈泛红,鼻翼轻轻抽动,委屈地看着他:“要,要还不行么……”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含嗔带怨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幽怨:“只要别一言不合,叫我滚就是了……”
萧彻喉结滚动,深看了她一眼:“自己过来。”
“解开,扶着……”萧彻唇边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一寸寸地从她身上扫过:“然后……”
颜嘉柔红着脸,依言走了过去。
一阵窸窣的动静后,紧跟着,便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天真的小兔,在走向萧彻的那一刻时,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他欺负她的第一步罢了。
是她毁诺在先,要想让他消气,哪有这么简单?
便是要狠狠地欺负她,极尽恶劣,方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气。
颜嘉柔正得了趣,渐渐沉迷时,忽闻刺啦一声,s下顿时一凉。
她娇呼一声,连忙低头去看,只见她的那条百褶裙已被萧彻撕开,裙摆处缀着的珍珠已然散落一地。
“哥哥,你做什么……”她眼圈一红,眸中立刻泛上水汽:“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特地为了见他穿的,却被他亲手撕毁了。
她委屈地落下泪来:“你为什么撕开它,你不喜欢么……”
萧彻“嗯”了一声,凑过去……她的泪水:“不喜欢,褶子太多,不好月兑……下回见我别穿了……”审核裙子的褶子太多也不行啦?都删完了为什么一直标黄这段
“生气了?”
“乖,下次赔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他从颜嘉柔……中撤了出来,低头从裙摆处扯下一枚珍珠,放在手中细细磋磨了,然后将其……全删……
光滑圆润的珍珠沾上了……全删……
颜嘉柔缓缓瞪大了美眸,听到萧彻在一旁轻笑:
“珍珠好。么,嗯?”
“不,我不要……我不要!”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的颜嘉柔哭着摇头道:全删求放过
“哦?不要这个?”萧彻勾唇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别的,只要我,是不是?”
他闷笑一声:“好,我给你便是。”
……
昨夜刚下了雨,水汽未干,假山石隙间的水滴缓缓凝聚在一处,
最尖处那滴浑圆水珠子颤巍巍悬着,终于不堪重负,滴答一声摔落在石底青苔上。
假山内热意熏蒸,白汽弥漫。
颜嘉柔双手攀着萧彻的肩颈,全删……,萧彻却忽然停了下来。
汗水浸湿了鬓发,颜嘉柔眼神迷蒙,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哥哥?”
萧彻唇边噙了丝玩味的笑意,极轻地道:“皇妹,好像有人过来了。”
颜嘉柔美眸圆瞪,被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萧彻“嘶”了一声,哑声道:“皇妹,放松点……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咬得这样紧?”
他故意轻轻皱眉,说道:“听来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太子啊。”
“啊!”颜嘉柔哀哀地叫了一声,被萧彻这么一吓,在他怀里痉挛着口口了。
萧彻闷很一声,一时不防,也被迫缴了出来。
他闭了闭眼,平息了一瞬,再睁开眼时,看着怀里眸光h散的颜嘉柔,到底存了几分邪火,恶劣道:“怎么,一听说太子来了,便丢成这样,原来皇妹,便喜欢这般刺激,是不是?”
可怜的嘉柔,百口莫辩,实是被欺负惨了,只能在萧彻怀里低低呜咽。
萧彻见她这般情态,也知自己是过了头,瞬间便又心软了,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柔声哄道:“好了,没事了,骗你的,小傻子,这也信。”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尤其是萧珏那个废物。”
“你眼下的这副样子,只能由得我看。”
颜嘉柔渐渐止住了抽噎,软糯地“嗯”了一声:“只给哥哥看……”
萧彻弯唇,亲昵地吻着她:“乖了,宝宝。”
……
这一番动静直到天黑才堪堪止歇,饶是萧彻有再大的气,这几次下来,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结shu之后,两人又依偎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
颜嘉柔趁着眼下萧彻心情还算好,便又撒娇着提出想与他和好:“哥哥,就三个月,你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想过了,倘若三个月之后,萧珏的病依旧没有起色,我想他也应该接受了,不会再寻死觅活,那我也就不会再于心不忍,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只要你答应了我这次,往后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的。”
萧彻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闻言轻挑了眉:“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乖乖听话?”
嘉柔连忙点头,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萧彻勾唇:“……也包括我以后要在露天做,要在马上做?”
颜嘉柔一怔,雪白的面皮渐渐红透了,她再料不到萧彻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她讲条件。
她低着头,拨弄着手指,片刻后,到底忍着羞耻缓缓点了点头:“……都依你就是,只要哥哥高兴。”
“这么乖啊。”萧彻指背划过她的脸颊,随意地一点头,道:“好啊,我答应你就是。”
颜嘉柔眼睛一亮,猛地抬起了头:“真的?”
萧彻笑了下:“是啊,今天把你弄哭了这么多次,不答应说不过去了吧。”他想过了,虽然他很想和颜嘉柔即刻成婚,可是有萧珏这个废物在,总是多有不便。
何况虽说他如今对那个位子已有九成把握,但毕竟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不若再等几个月,等一切落定之后,再和小兔成婚,岂不更好?
他说着滚动了喉结,深看了她一眼:“不过颜颜,我们说好了,这事可以翻篇,我们依旧会像从前一样,但前提是,你没有骗我。”
“我可以信你,但颜颜,这是最后一次了。”
“哥哥,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我绝不骗你!”嘉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上兴奋极了,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他,黏黏糊糊地道:“哥哥,你真好……”
亲着亲着,便又被。了金区。
……
颜嘉柔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在这日之后,重新把萧彻哄好,这件事便就此告一段落,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朝堂上很快又出了事。
确切的说,是萧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