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香听她问起,将手上一对银镯子晃了晃,“杨玄刀啊!”
“你去菱州的时候,我去山上给挖点药根给你爹敷伤疤,恰巧遇见杨玄刀,这娃娃可好,非说路不好走,要陪我去挖,隔几天,他竟天天给我送来药根,我和你爹留他吃饭,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那孩子啊,真可怜,从小没了爹妈,落草为寇,漂泊流离,我和你爹看他真可怜,又是个懂事的,心一软嘛,就认他做了干儿子。”
梁玉香说起时,可开心了,把玩着手上的银镯子,“这镯子还是他送的,我瞧他刚在莲花村落脚,没几个钱,给了他些钱财,他还不要,是个好娃娃……”
千禧:“……”
千禧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娘,虽然说他长得像武一鸿,但你们这就认了干儿子,会不会太草率了?”
梁玉香瞳孔一缩,“呃……这事儿我和你爹的确冲动了,事后我们也担忧,但是想着都住得近,能结一份缘,也算福报,千禧啊,是我们考虑欠妥,没跟你打招呼……”
千禧有些不是滋味,但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公婆失去武双鹤,思念武一鸿她可以理解,但总觉得这个行为,实是在取代武一鸿的位置,她不喜欢这个决定。
但能让公婆聊以慰藉,待她告知死讯时,他们或许不会太过悲痛,反正木已成舟,她不再相劝,只是顺着话说,“这有啥,多个人也多点人气儿,只是武一鸿回来怎么办?”
梁玉香愣住,挤出笑容,“那还能咋办,等他回来,就告诉他……他多了一个弟弟。”
千禧看见婆母眼里那难以消融的悲伤,知道她又想起武双鹤的死,心里一阵闷痛,难以呼吸。果然这道坎没那么容易跨过去,连她自己也只想结束这话题。
她把梁玉香扶到凳子上坐,笑着道,“阿娘,这是好事,以后家里多点人气,多热闹!”
苏丽忽然呛她们一句,“热闹个屁!尽是男人,乌烟瘴气的!”
还是熟悉的味道!
千禧搬进来大包小包的,“给你瞧瞧我从菱州带回来的宝贝!”
“瞧瞧这衣裳,这首饰,都是我讲价讲了好久才买下的。”她捧了一件给苏丽,“这件给你的,女大夫我可给你找来了,过几天就到,你可别又找理由不去瞧病!”
苏丽语塞,倒是觉得她手里捧着的衣裳,怪好看的,像是儿时收到礼物那般,她小心翼翼接过。
三人聊得热火朝天,院门被叩响,千禧去开门,杨玄刀高高挺立在门前。
久了不见,还是会为那相似的面容心头颤抖,也不怪公婆草率,一个再也回不来的来人,但凡有人能有半分相像,都得感谢老天爷会造物。
杨玄刀朝她扬唇一笑,“嫂子。”
千禧浑身一个激灵,“别别别,别这么喊!”
杨玄刀眼神戏谑,“该这么喊。”
也不知他来干嘛,手里提了一篮子山货,两只野兔,殷勤地递给梁玉香,“干娘,今儿抓到的。”
“哟,那么肥的兔子,现在人多,可不好抓吧!”梁玉香笑得合不拢嘴。
千禧怎么看都觉得怪异,杨玄刀殷勤过头了,她对此人的评价向来不好,觉得他心思深沉,江祈安也说他不是好人,她是万分警惕,又不好打断这氛围。
晚些时候,等公爹回来,武长安对杨玄刀更好,又是邀他喝酒,人生道理讲得根本停不下来,他以前对武一鸿也没那么多话啊!
她跟苏丽两人对视了无数眼,一个嫌弃,一个警惕。
两人喝到深夜,杨玄刀临走时,一把将千禧扯了出去。
人喝得醉醺醺的,力气倒不小,他猛地将千禧逼到角落,粗壮的长胳膊便撑到了墙上,“和江祈安逍遥了一个月,玩得可开心?”
千禧不知他这举动何意,瞬间缩成一团,“开心啊……怎么,关你什么事?”
杨玄刀忽然凑近千禧的耳朵,带着一丝醉醺醺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武一鸿死了。”
千禧心咚咚跳了两下,“我……知道啊!你说过啊!”
上次在酒楼是诈她的,今儿说这话,是青州传来消息,武一鸿就是死了。
他心情好啊,酒都多喝了两杯。
他就这么盯着千禧,意味不明地笑,十分收敛的笑,凌厉的眸子却带着桀骜的气势,盯得千禧发毛。
千禧觉得他简直脑子有病,一弯腰从她胳膊下钻出去,“你可别跟我他们乱说,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我瞧你也不是诚心给人当干儿子的,我警告你,别想打他们的主意,家产不会留给你的!”
杨玄刀抱着双臂懒懒看她,许久不见她,她指着他鼻子骂时,一跳一跳的模样,挺好看的,他扬唇,“知道了,嫂子。”
“嫂你个头,快走!”
千禧头也不回地跑了,心跳久未平息,他刚才说武一鸿死了的时候,眼里的得意不是骗人的,喊她嫂子时,还有调戏意味。
他不会看上她了,才来给公婆做干儿子的吧!
狗东西!好烦啊!
*
许多乾举家搬迁到岚县,如今远在青州的儿子许见明也搬来了,一家人准备在岚县生根,特请江祈安来家中做客。
席间,许多乾问江祈安,“小江啊,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我让我儿打听了。”
看他神情严肃,江祈安心头一紧,“愿闻其详。”
许多乾看一眼儿子,许见明放下筷子,抿一口酒,“江大人,节哀啊。”
“武一鸿我帮你查了,基本可以断定他死了。”许见明道。
江祈安脸色不好,猜想过无数遍,听到时还是会难受。
“武一鸿是建元二年被临安王的军队带到青州来的,当时护国公的青州水师仍旧想与当今皇帝一搏,但那时青州势力分两拨人,一波要战,一波要和,闹起来了!”
“护国公非要战,不顾那些人的反对,在九里湾聚集军队,他觉着人不够,强行将周边渔村所有能用的男人都征走了,那些渔民不愿意,要死要活的挡住军队,事情闹得大,打杀了渔民一千人!”
“临安王的军队又是从西北来的,见过梁帝的队伍,梁帝的军队称绝不打杀百姓,这武一鸿见那一千渔民死得惨烈,决定带着手底下几百人决定转投梁帝,可消息走漏,护国公策反了他手下的人,只有他和几十号兄弟誓死不从。”
“听说他们被关起来了,也有人说是被调走,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被杀害了。”
江祈安喉间哽咽,“没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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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尸体吗?”
许见明摇头,“江大人,总共也就几十个人,哪怕是为了稳住军心,护国公也不可能对他们手软。再说,他若活着,早就回家了。”
江祈安心里难受,再怎么喜欢千禧,他也不可能真盼着他死。
江祈安在桌上失了态,呆呆坐在那儿,手里还握着筷子,在微微颤抖。
许多乾难得好心,朝儿女们使眼色,桌上没人说话,只安安静静等着他。
良久,他才回过神,“多谢许校尉为我打探消息。”
许见明只摆手,“以后咱都是一路人,江大人不必客气。”
江祈安面无表情,朝他敬酒,声音有些哑,“许校尉歇息几天,我便带你去良河军中,那支水师还不成气候,还请许校尉多多担待。”
许见明饮下一杯酒,“江大人志存高远,我自当尽心竭力。”
谈完事务,江祈安失魂落魄离开。
一屋子孙子孙女直闹腾,许多乾唉声叹气,“世道乱得哟,也不知这路走对没?”
许多乾大姑娘道,“我觉着岚县挺好!这么大一个工程,要真让江祈安办成了,爹你以后青史留名!”
二姑娘道,“江祈安长得真俊呐!一看就是个好男人!”
三姑娘道,“长得俊关你什么事,你几岁了,人家几岁!倒是岚县的菜色真好吃,我觉着不亏!”
儿子看着自家姐妹挺满意,附和道,“来都来了,想回也回不去!在岚县还是在青州,风险一样大,咱们就赌这一把,想多了也没用!”
你一嘴我一嘴,小孩子笑得呱呱呱的,许多乾不耐烦了,“哎,你说说我们这家人是不是祖坟没埋好!”
儿女们面面相觑。
他指着儿女们,“寡妇,寡妇,寡妇,鳏夫!”
又指着自己,“鳏夫!”
“不行,我得改命啊!”许多乾捻着胡须,“这武一鸿是千禧丫头的男人,武一鸿死了,千禧也就成了寡妇!”
许多乾兴冲冲往前探身子,“许见明,要不你把千禧给娶了!”
许见明愣了愣,“这……都没见过!”
“我见过就行,这千禧丫头人可好,还是个媒氏,你要是把她娶回家,那你三个姐姐的婚事她一定会上心,这样咱们钱家就能改命!”
许见明:“……”
姐姐们道,“我看行!你不知道咱爹天天就惦念那个千禧姑娘,说人家是个媒氏,这也好,那也好,巴不得吹上天了!”
许多乾来了兴致,“改天我带你去见见!”
许见明半推半就,竟真应下了。
*
江祈安连夜找苗剑给武一鸿雕了个牌位,千禧可能对武一鸿的死有过猜想,可若真得知了这板上钉钉的事实,一定会伤心。
江祈安心疼她,也感慨命运弄人。
舒念芝在练习着唱曲儿,她的嗓子优越,今夜唱的哀怨曲调,唱的人心伤。
江祈安给自己斟酒,对月空举杯,“武大哥,敬你一杯。”
他龌龊地想过,若武一鸿真死了,他是否能名正言顺地爱千禧。
可世事无常,真走到这一步,他还是做不到。
因为有客人深夜来访,堪堪来告诉他,他不能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