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柔是在第三天的夜晚离开的，那天凌晨，似有异动。
许糸听不太清楚，但曹小柔的五感在基因药和各种试剂的加持下，比寻常人更为灵敏。
她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约定会再回来。
临走之前，她还打趣道：“不怕我赖掉许诺的账号卡碎片么？”
许糸笑道：“希望你不会。”
“我不会。”
曹小柔漏夜离开，许糸锁好了门窗，睡了个安稳觉。
这几天她一直有所警惕，并不能完全地信任曹小柔，所以晚上睡觉都十分警觉。
现在房间里没有了外人，许糸好好地补了一觉。
等再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准确来说，她是被吵醒的。
楼道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许糸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不禁啼笑皆非——是昨天敲门的男邻居家在装修。
他们家在“抄作业”，按照许糸当时的装修也定做了金属板，现在正在安装。
说句实话，男人家条件确实不错。
许糸定做防酸雨金属板的时候，还算初期，花费虽然昂贵，但也物有所值。
自从酸雨季来了，工厂的产能完全跟不上了，抗酸雨金属供不应求。
再加上民众都知道这玩意有用，谁都想囤一点，再不济当个雨伞也行啊。
所以价格一路飚到了从前的十倍。
男主人正在楼道里大声地显摆：“我家这可是最新的MAX级别抗酸雨金属，钱么，小意思。”
听说男主人尹飞，在某科技公司就任高管，妻子是某财阀旁支的小女儿。
难怪底气这么足。
大家现在都不上班了，本来憋在家里就无聊，现在都涌过来串门唠嗑，楼道里一时人满为患。
许糸被吵得不行，戴上耳机准备去做饭。
她今天不想吃现成的饭了，打算亲自下厨，就当是解压活动吧。
许糸从空间里掏出来新鲜的小青菜，切碎了丢进皮蛋瘦肉粥里，水雾氤氲，吃进肚子里特别的落胃。
至于配菜，她也选择了朴实无华的萝卜条——用雪碧腌制的白萝卜条，加了白醋、小米辣、糖、盐，在冰箱里放了一周，已经把白萝卜的辛辣和苦涩祛除干净，吃起来嘎嘣脆。
许糸又用电饼铛煎熟了千层金丝酥饼，吃一口酥脆掉渣，再来个萝卜丁解腻。
最后一砂锅的粥被喝得干干净净。
许糸对于这种家常小菜的抵抗力为零，素日吃多了大餐，来点清粥小菜，味道着实不错。
她满意地吃下最后一口，然后起身去洗碗。
好香——许糸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味，她吸了两下鼻子，似乎是红烧肉。
许糸摘下耳机，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贴在门上，偷听楼道的声音。
“哟，尹经理，你们家吃这么好啊！”
尹飞摆摆手，表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可想了想昨天碰了一鼻子灰，就刻意扬声道：“我们家呀，食材有的是！你们要是不嫌弃，来我家吃一顿，反正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现在毕竟没有弹尽粮绝，大家不至于上邻居家打秋风。
但门户大开着，大家都看见了尹飞餐桌上的佳肴。
满桌子的新鲜菜，这可比营养液好吃多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尹飞也算下了血本，还叫保姆从步入式冰箱里拿出来了几串葡萄。
这可算是非常昂贵有面子的水果了。
在末世，水果本来就是紧缺物资，何况还是这种嫁接培育的棉花糖青提。
尹飞自己是从岳父家里弄来的，现在拿出来，左邻右舍都啧啧称叹——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人薅了几个葡萄粒。
尹飞得意极了，等送走看热闹的邻居，回头看到保姆正在和装修工人说话，就皱起眉头，压低声音训斥道：“你闲着没事干还要聊天？家里那么多活，你看不到吗？”
保姆唯唯诺诺地道歉。
尹飞皱眉说：“你就是太不自觉了，你这样我要炒掉你的。”
听见妻子在卧室叫他，尹飞这才停止耍威风，叮嘱几个工人认真干活，就进卧室去了。
嘴里还在念叨着：“底层人就是底层人，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非要我说才知道做事。”
他并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麻烦。
但是无论如何，尹飞爽了。
01户的那女的，竟然连门都不开，怕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尹飞最看不惯这种靠别人进入内城的人了，毕竟他自诩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在末世谋生。
他自己是个生物学专家，在兽人爆发的时候，恰好在北欧旅游。
再后来，他很顺利地就跟着政府疏散到了约克城。
生物学还是挺吃香的，尹飞顺利地找到工作，又结了婚，对方是财阀家族出身，给他的晋升带来了很大帮助。
尹飞一辈子都顺遂，就连兽人灾最严重的时候，他都没有直面过末世的艰难。
所以，他并不知道，今天这个炫耀的行为有多愚蠢。
现在的尹飞，正忙着收听住户专用交流频道里大家对他的夸奖吹嘘呢。
许糸无意参与他人的故事。
她只是在想，怎么会有人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呢？
*
许糸接下来的生活过得还算顺利，只是有天听到尹飞在和妻子吵架，声音很大。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反正我现在被开除了，你总得让你爸帮帮忙！”
尹飞被开除了？
剩余的话许糸没听见，她也不感兴趣，只是希望尹飞之后不要再来试图找她“借”物资了。
五天后，曹小柔回来了。
一辆高级的全S-i抗酸雨金属越野车停在了楼下，许糸的脑内地图显示红点在她附近。
这个同类相吸的技能还是挺有用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秘密联系方式。
许糸一边琢磨，一边穿上了自己的保温衣、又在外面加穿了抗酸雨织物做的衣服，最后拿上金属伞和随身空气净化装置，打开了门。
开门竟然看到了邻居尹飞。
他正在自己家门口抽烟。
许糸没搭理他，按电梯准备下楼。
“哟。”
尹飞本来失了工作，气不顺得很，看到许糸，就像是抓到了出气筒，出言讽刺道：“要去工作了？真是恭喜恭喜，是扫垃圾还是收废品啊？你赚钱确实不容易，难怪我借点东西你都心疼。”
他才不相信许糸是什么有钱人——看看她现在的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灰扑扑的，看起来像脏了十几年没洗似的。
他并不知道，这是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的抗酸雨兼顾保暖性的特制织物。
许糸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
“反正都比你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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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
她走下楼，坐进那辆拉风的金属越野车。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排气筒声音，引起了居家正无聊的住户的注意。
他们循声往楼下看——妈呀，这么好的车，这他们只在王座山别墅区见过。
再一看坐进车里的人，好像……好像是楼里那个19层01户的女人？
啧。
尹飞抽完烟回家，妻子正在听物业对讲频道，看见他进来，不满道：“熏死了，那个烟你就不能不抽吗？”
尹飞没了以前的气焰。
他现在丢了工作，完全靠妻子和岳家的钱生活。
别的不说，前几天他斥巨资定做装修的金属板，全是用贷款付清的！
尹飞好面子，花钱阔绰，本人就没什么存款。
尹飞吃人嘴软，现下也不还嘴，就转移话题道：“频道里在说什么呢？”
妻子努努嘴，说道：“说咱隔壁邻居那小姑娘呢，说楼下有个特别高级的抗酸雨金属车来接她。”
尹飞脸一黑，感觉被凭空扇了一巴掌——他刚才还在嘲讽人家没钱，结果人家坐着他都没有的豪车。
一定是不正当生意！一定是！?
尹飞狠狠地锤了一下墙，但是看来看去，只有保姆最好欺负，他走进杂物间，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挑毛病……
*
许糸跟着曹小柔来到了一家生物公司，里面没什么人。
曹小柔为她介绍着：“这算我们的一个据点吧。我们基本打下了王座山，接手了很多财阀名下的产业，这就是其中之一。”
许糸点点头。
虽然曹小柔和她的伙伴们取得了胜利，但究其根本，其实对许糸没有太大的帮助和影响。
二人乘坐电梯来到29层，这里无人看守，曹小柔使用虹膜打开仓库大门。
大而无当的冷库里，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却被安装佩戴了医学仪器，吊着一条命而已。
“你好啊，明斯克。”
曹小柔的声音那样动听悦耳，但却把男人吓得一抖。
“我说过，你这样的人没资格玩游戏。
现在，你的游戏，将由我的朋友亲手终结。”
明斯克抬起头，先是求饶：“我错了阿柔，你原谅我这一次……克、克谢尼娅？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许糸面容无波。
但她心里的震惊不亚于明斯克。
在克谢尼娅本人的记忆中，明斯克很正常，并不像是个玩家。
许糸努力搜寻着原身的记忆——和平年代，克谢尼娅是个普通人，在东国一所大学读书，是体育生。
兽人爆发后，她和家眷都失散了，孤身一人漂泊生存，听说北部极寒之地在建造基地，她就朝着北方逃难。
路上她慢慢结识了伙伴，一行人组成队伍。
起初的兽人没有过分坚硬的躯壳，只要齐心协力，就能杀掉。
她和队友就这样成长为战士，队伍也越来越壮大，一度达到150人规模。
克谢尼娅虽然杀兽人的时候不手软，却是个善良的人。
她救下了一个八岁的男孩，带在身边，路上也竭尽所能地照顾队伍里的老年、残疾人。
可惜，末世是容不下弱者的。
那些人最终都死在逃难的路上。
只有那个叫明斯克的男孩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