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安姐!轻尘哥一早就出门了,让你中午到我家里吃饭!”
石小白挥舞着手里的竹篮,笑盈盈地跑到柳忆安面前。
柳忆安停下脚步,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好啊,那就麻烦你和石姐了。”
“不会麻烦的!”石小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柳忆安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继续朝学堂走去。
她已经在这个村子生活快一年了。
她喜欢这里的安宁,也喜欢这里的温暖。
***
三年前,当她从一片混沌中惊醒时,嘴里还残留着血的腥味。
“咳……咳咳。”她下意识地想翻身,却被撕裂般的疼痛钉在床上。
“醒了?哎呦,姑娘你真是命大。”
一个年迈的女人听到动静,端来了一碗漆黑的药汁,蹲在她床边,“来,把药喝了。”
她嗓子干涩得像被砂砾刮过,挣扎着抬眼看向对方,声音发虚:“你……是谁?”
“我是这附近的农户,之前在河边的浅滩上捡到你。”女人一边说,一边将汤匙递到她嘴边,语气里叹息道,“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脑子里一片空白,艰难地开口,“我是你的女儿?”
“不是。”农妇轻轻摇头,“姑娘,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一愣,试着去回忆,可脑海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抹去了一切痕迹。
名字、家人、过去……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咬紧牙关,强忍住剧烈的疼痛,努力从床上坐起。
农妇连忙扶住她,柔声劝道:“姑娘,你全身都是伤,别乱动,好好养着吧。”
她怔怔地看着四周,片刻后,低声问:“……我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农妇一边喂她喝药,一边讲述自己捡到她时的情形,“当时你被河水冲到岸边,身上都是血,气息若有若无,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
她尝试回忆自己过往,脑子里却像有一团无论如何也理不清的乱麻。
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药,农妇将碗递到她嘴边,劝道:“算了,姑娘,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就当自己重活一遍吧。”
她面无表情地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汁,心里却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姑娘,以后我叫你乐儿吧,以后你叫我杨姨就行。”
杨乐儿,是农妇早逝女儿的名字。
“杨姨…”她迟疑地开口。
“我在,我在。”
农妇激动地红了眼眶,上天要走了她的一个女儿,如今又给她还来了一个。
尽管杨姨十分用心地看护,可她还是卧床了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地。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身都是狰狞的伤痕,尤其是左胸前的一个洞,看着吓人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总隐隐觉得,自己若一直待在杨姨身边,会给她带来麻烦。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杨姨时,却见杨姨一脸的不以为然。
“乐儿,世道不好,就算我只是老实地种田,也经常会被人找麻烦。你还是别多想了,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就当陪陪我这个老人家了。”
见杨姨如此说,她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开始学着料理家务,耕种田地,偶尔也会去镇上换些日常所需的物件。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肌肤不再如最初那般白皙,而是被日头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曾经纤细的四肢如今也因长期的劳作而添了几分力道。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习惯了晨起劳作、夜晚围炉而坐的平淡日子,她真的变成了杨姨口中的“乐儿”。
只是,她经常会做一些离奇的梦。
她梦见过自己被安排了一桩亲事,可是那位同自己定亲男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他哭闹着要同自己和离。
她也梦见过一个人背着自己在大雪里前行,梦里是那么冷,冷得她浑身发抖。醒来一看,原是被子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
她梦见过自己立于大殿之上,一群人对着自己发难。一转眼,她又立于高塔之上,一个蒙住眼睛的白发男子张着嘴,对着自己说着什么。
可是她从未在梦里看清过任何一张脸,也没听清过任何一句话。
最初的那些夜晚,她会从梦中惊醒,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娘亲……爹爹……”,脸上尽是泪水。可再后来,她渐渐习惯了,梦境依旧会出现,她却不再哭喊,即使惊醒,她也不再哭泣,只是默默地在床边静坐,等待心跳平复。
她知道那些梦一定与她的过去有关,可每次她醒来,所有的画面都会像雾一样散去,不留一点痕迹。
当她不再执着于探究自己的身份,答案却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拿着自己和杨姨编织的竹篮去镇上售卖。正当她寻觅哪里适合摆摊时,一个男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牢牢抱住了自己。
“忆安,忆安,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被吓了一跳,用力甩开对方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眼前的男子眉如墨画,鼻梁高挺,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本该勾人心魄,可此刻却装满了疲惫与痛楚,想来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
见到她抵触自己的样子,男子的眼神立即变得无措,两只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方轻尘啊。忆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认识我?”
因为这位男子的出现,原本的摆摊计划取消,她要带着这位自称“轻尘”的男子回家,探听自己的身世。
***
“我是你的夫郎。”
“噗——”
随着男子说出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她刚入口的热茶直接喷了出来,洒了一桌不说,还险些呛到自己。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你说什么?”
杨姨连忙递过帕子,拍了拍她的后背,嗔怪道:“哎呀,你这丫头,喝口茶都能呛着。”
听到眼前这男子是“乐儿”原来的夫郎,杨姨倒是一脸的惊喜,“小伙子,你别怪她,我再去给你们拿点吃的来。”
在杨姨看来,“乐儿”相貌不凡,理应有个如此貌美的夫郎相配。
等杨姨离开,她很快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继续询问自己的过往:“你叫我‘忆安’,所以我原来的名字叫‘忆安’吗?”
“嗯,你叫…‘方忆安’。”方轻尘略一迟疑,擅自将她的姓氏改为了‘方’。
如今,无人不知柳家人勾结山匪,贩卖劣质药材的事,若再冠上原本的姓氏,一定会凭空惹来是非。
他纠结了一下,是用她父亲的‘曲’姓,还是用自己的‘方’姓,稳妥起见,他还是选了自己的姓。
“我叫‘方忆安’?可是你不是叫‘方轻尘’吗?如果你是我夫郎,我们为何会是一个姓?”
“成婚后,我从妻姓。”方轻尘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原来是这样,”她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方忆安”这个名字有些绕口,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们以前感情肯定很好吧?可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真是抱歉。”
听到那句“那我们以前感情肯定很好”时,方轻尘喉咙一紧,眼眶悄然泛红,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那一日,他没日没夜地纵马回了云州城,想警告柳家一定要万事小心,柳忆安被她人构陷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了柳府,却见大门被贴上了封条。
他逮住一个路人,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得知了柳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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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家被官府带走的消息。
来不及绝望,他连忙往京城赶去,一路少有停歇。
追风果然是匹好马,之前赶了快三个月的路程,这次只用了三个星期。
到了京城,他直奔陆府而去,如今他不知能向谁求助,只好寄希望于陆氏姐弟。
见到他的到来,陆映川连忙将他迎进后院,语气凝重道:“你终于来了。”
方轻尘一脚踏进屋内,气息尚未平稳,便迫不及待地问:“忆安呢?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已经被押到刑部了?”
陆映川摇了摇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情绪后,才缓缓道:“据说……忆安在押解回京的途中畏罪自尽了。”
“什么?!”方轻尘如遭雷击,“这绝不可能!她不会做这种事!”
“你先别急。”陆映川压低了声音,“此事确有蹊跷。虽然刑部的官兵宣称她畏罪跳崖,但——”
陆映川顿了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才继续小声道,“她们回京后,并未带回她的尸首,只说她坠落深谷,尸骨无存。”
方轻尘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你的意思是……她还活着?”
陆映川缓缓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事发之地寻找,可惜至今未有她的踪影。但只要找不到尸体,这件事就不能定论。她很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那我去找。”方轻尘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这一找,就是整整两年。
最初的半年,他沿着竹安县到京城的路,一寸一寸地查,一步一步地找。
他听到一些人咒骂柳忆安是个畜生,说她勾结山匪、贩卖劣质药材,害死无数人。也听到许多竹安县的百姓为她辩解,说若非她,那场疫病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有时,他也想为她辩解,可又不敢停下寻找她的脚步。
那条路,他反反复复地走了很多遍,在沿路的村庄挨家挨户地找,可半年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希望像是抓不住的浮光,他一次次地向前奔去,却终究只能触及虚无。
再这么找下去,恐怕连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这期间,陆映川也在不停地寻找,然而结果与他一样,皆是一无所获。
随着所有的希望都化为灰烬,似乎只剩下一条道路。
尽管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走那条路。”
可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某道秘痕,目光深沉,决绝地踏入那个不可回头的深渊。
好在,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她。
看着眼前的柳忆安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而温暖,他感觉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开始,见她忘了自己,方轻尘仿佛被冰水浇个彻底。他曾无数次幻想与她重逢的画面,却从未想过,她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现在,他却开始庆幸她忘记了那些痛苦的过去。
因为忘记,她不必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不必在朝堂的明枪暗箭中挣扎。她如今生活得简单而自在,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里,做一个普通人。
那些冤屈,就让他去平反。那些仇人,就让他去解决。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记不起你,让你很难过,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
见方轻尘久久不语,她以为是自己的反应伤了他,心里满是愧疚。
“不过,”她顿了顿,鼓足勇气道,“我知道,我以前一定是很喜欢你的。因为,因为……我一见到你,心里就很是欢喜。”
方轻尘怔怔地看着她含笑的双眼,心里仿若掀起滔天的巨浪。
下一瞬,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冲动,猛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哑而克制:“不要道歉,见到你,我也欢喜。”
“很欢喜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