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冰寒，不见天日地地方汲取不到一点温度。
刚呆了一会儿柳未夏九觉得浑身寒冷，不知道楚轻薇是怎么忍受下去，泡在水里一声不吭。
没有灵力护体，她的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身上的上又一直恶化，情况不会太妙。
“结束什么？”
柳未夏敏锐听到这两个字，攥着她的衣服寻求一个说法：“结束是什么意思。”
结束代表了一件事情的终结，或者一段关系走向无法挽回的节点，才会用上结束这种词来形容。
楚轻薇平白无故说出这个词，又是什么意思。
不对，算不上平白无故。柳未夏把她所做的是事情串联一起，一件接着一件，就像是早有预谋般。
但是还是不对，如果楚轻薇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逃离道苍宗，大可以装病弱博取同情游历江湖，为什么要和魔族的任牵扯上？
魔族……对了，那个魔族呢？
“你……”
柳未夏还没完整问出这句话，心尖忽然一颤。
有什么东西在阻隔她。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楚轻薇抬起被水浸湿的半张脸，轻轻推开她。
柳未夏抿了抿唇，“你要这幅样子到什么时候，等着宗门里的那是那三个长老来把你捞出来洗干净带回去？”
“不可以么，三位长老善良仁厚，肯定不忍心见我在此受苦受难。”楚轻薇闲适地翘着二郎腿。
柳未夏：“……”
她低低骂了一声：“你就嘴硬吧。”
楚轻薇一脸无所谓地赶她走，时不时戳一下看戏的陈林照，把他恶心得够呛。
陈林照看也没看一眼就出去了，给她们柳足了叙旧的空间。
留下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点笑意。
静默几秒，最终楚轻薇绷不住，敞声笑了起来：“还真是可怜啊。”
大概是觉得自己现在太狼狈，她捋开垂在前方的头发，微微仰头，天花板上开的硬币般的孔洞，一道脆弱的光线落在头顶。
“我觉得你还挺乐在其中。”柳未夏面无表情盯着她，没从她脸上看出遗憾的表情。
没有遗憾，得意倒是有点。
楚轻薇一点一点用手指梳理开缠绕的发丝，有的地方已经打结，扯动时揪着头皮，她微微蹙眉。
“完蛋人生完蛋过。我现在还不会被宗门放弃，放心吧。”
如果有酒和花生米，她大概已经醉两壶了。
牢房里每一寸都是安静的，没有人接话的牢房有点空寂，回荡着锁链晃动的声音，莫名有点渗人。
柳未夏在这种氛围中和她开玩笑：“住得习惯了，回去就把你的房间改成这样。”
“怎么，牢记耻辱不忘初心？”楚轻薇高高挑起眉。
柳未夏点了一下锁链：“回忆你童心未泯的暮年时光。”
不知道让哪个字眼刺激到，某人冷冷勾起嘴角，一改刚才的放松姿态。
楚轻薇这会儿有了大师姐的模样，狼狈的感觉衬得她破碎清冷：“滚。”
“如果不是这锁链，你现在已经镶进那面墙里了。”
柳未夏侧头和那面墙打了个照面，石砖砌成的墙面，生了一层滑不溜的青苔，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柳未夏来之前注意过这里的墙体，这石砖之间的厚度起码两个拳头。
“看起来直接把我打到地盘主人面前更方便。”她说。
“想得美，我倒是像把你送过去，和你一起来那位也得愿意呀。”
她眼神往外面撇了一下，没看到那人的衣角，只有黑漆漆的墙面仍旧顽固。
柳未夏注意力落在后面那句，头微微一歪，露出一个疑问表情。
楚轻薇倾身后退：“别刻意卖萌，好恶心。你是没看到他刚才那副表情，生怕我吃了你似的，他都敢带你来这种地方，在山上养花遛鸟多好。”
话虽如此，真让楚轻薇回去那屋子待着她也要发霉，恨不得出去个一年半载再回去，危不危险就是后话了。
说起来，她还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柳未夏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有关长生阵那一块摘了出来，又起了一个话头。
她对长生这个话题不敏感，只是在提到那个疯子时稍有迟疑，不知如何表述，只能说个大概出来。
柳未夏没从记忆力找到有关的东西：“一个崇尚长生的领导者，一群唯唯诺诺的追随者，和传言里相差不止一星半点。”
何止是一星半点。
楚轻薇听说过这位宫主的威名，年少掌权，雷厉风行处理掉所有反对的声音，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绝对掌权者的威严。
她想起第一次见那位宫主时的模样，对方比自己要更加游刃有余，轻松制服她的所有反抗，微微歪头用手掐着下巴问她意欲何为。
那语气中的独断专横不用听也能明白，不过几秒过去，女人厉声让人将她送到这种地方。
无尽的孤寂，没有折磨。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柳未夏对把她弄出去尤为执着，似乎只要她答应就会立马劫狱。
又拌了几句嘴，说了些无意义的垃圾话，柳未夏终于在她的逼视下同意离开，走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愿意。
楚轻薇好整以暇看着她离开，良久候挪开硌到伤口而发酸的腿，仰起头狼狈笑了起来。
低声呢喃：“物是人非啊。”
*
门口暗处靠墙而立着高大的男人，整个身体瘾入黑暗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人靠近也没有发现。
为了营造恐怖氛围震慑囚犯，不止牢房里面没有灯光，过道里滴滴答答渗着水声，前行地每一步都是昏暗。
柳未夏眯着适应光线的眼，好一会儿才找到站在边边角角的陈林照，没有光线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在这里等？”
原本只是顺口说的问题，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
她摸着怀里遇见故人所以兴奋的归途剑，边闲聊边往外走：“楚轻薇适应了这么不见人影的地方，怎么劝也没用，非要呆在这里当个阶下囚，真是不知道她这些年脑袋怎想的……”
越往后声音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糊在嗓子眼听不清楚。
陈林照能猜出来她未说尽的话。
——道苍宗大抵是把她关得闲出花了，都把人逼得不要命了。
“八乘宫上空浮着界门，专拦越狱逃跑之人。”陈林照嗓音又清又淡，还没什么情绪，听不出这句话是嘲讽还是警示。
“阵法铸成的界门，找到弱点破开不就行了。”柳未夏扬扬眉，轻快的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这话有点大言不惭。
界门阵法起码有十几个连接点，每一个连接点内都有独特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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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找到破开界门弱点并不容易，那三个自诩天才的长老也不敢这样吹嘘。
柳未夏看他的表情，随之笑了一下：“怎么，不信我啊。”
“信，当然信。”陈林照答地看似随意，调侃的语气硬生生让他说出了几分认真。
不管他是不是真信，都不妨碍柳未夏顶着一哥不到金丹期的修士身份吹嘘自己。
从典籍知识到路人缘，从到千年法术，在她嘴里都变成一个小儿科东西，只需看几眼就能明白。
出去的路比来时好走许队，鞋跟触及地面石砖，走过一遍的长廊哒哒地响着，敲在每一个人心里。
柳未夏很有先见之明没有从正门离开，拐了弯找到隐蔽的侧门，推开尘封许久的木栓，她嘴里还在说：“这种地方走暗门最安全，没人会知道，谁也想不到牢狱里会有一个暗道……”
常年不用的木门吱嘎着抗议，嘶哑地打开一整扇门。
门外有人，似乎还是专门等着他们的。
“……”
其中两位尤其面熟，换下衣服端端正正站在后面，姚瑜看过来的眼神一亮，又收了回去。
中间女人披着一身随性便服，乌黑的长发就这么散在挺直的肩背，她狭长双眼下有一颗小痣，微弱的眼红点缀在眼尾。
女人冷厉的眼睛看着她，良久，朱唇轻启：“原来是你。”
柳未夏意外她会来蹲自己，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宫主认识我？”
姬园挑起红唇，“不认识。我认识的人已经死了，你和她长相非常相像。”
后面姚瑜惊诧地和姐姐互相对眼睛，她忽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怀念。
这位双目凌厉说一不二的宫主没在她身上花费时间，转眼看向陈林照，勾唇浅浅一笑：“不是说我这山上气味恶心得很，这辈子也不要来了。”
姬园和陈林照认识不稀奇，稀奇的是二人关系似乎还不错，熟稔到这种程度的插科打诨。
陈林照眼神没有分给他半分，走过去拦住柳未夏的肩膀：“我可没这样说。”
他确实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原话比这个更加无理取闹，把当时的宫主气得骂了整整三日，当时正值夏日，他评价八乘宫承载血水的圣池像是冒着热气的泔水池，待在那里一秒就要吐。
倒是让柳未夏听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音闷在嗓子里，声音并不大，但在无人说话的时刻非常明显。
四个人同时转过脑袋看来。
对上八只眼睛，柳未夏镇定自若打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话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
姬园看着她地目光认真了些，没有刚才那样轻飘，把她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无可避免的目光游离在她身上。
宫主意外挑眉：“这性子，和她确实很像。”
简直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姬园从她身上看到旧日好友的影子，太过相似的面貌和性格，纵使知道不是本人，还是忍不住愣一下。
就连她都如此，陈林照怎么可能不恍惚……
提起柳未夏这个昔日旧友，她没有道苍宗那些人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只是在说一个平常友人，曾经一起的过往如何。
柳未夏沉默片刻，“宫主说的是谁？”
姬园盯着她与好友七分相似的眉眼，又是怀恋说：“柳未夏，你应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