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历史名人
别说谢君仪了,就是家大业大,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小侯爷沈亦也是一脸的懵。
他是想来华夏书院上学不假,可他也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书院会有自家王府那条件。毕竟出门在外,读书嘛,辛苦一些也能够理解,没什么可挑剔的,不少人已经轮番对他打过预防针,让他不要期待太高,所以沈亦已经充分做好了来此“吃苦”的准备,可谁能料到,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结局?
旁边的申宫保同样在怀疑人生。
他是被安庆侯强压着过来一起参加招生考试的,有点类似于小侯爷伴读的那种存在,其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好沈亦,别让他过于劳累。
若换做他自己一个人,才万万不会踏足这腌臜之地呢!
可……腌臜之地?
谁能告诉他,一个如此破落,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其内怎么会是这样一副风景呢?
这童启,他他他……简直是欺上瞒下!大胆忤逆!
竟然敢建逾制的建筑!
吃苦?谁吃苦?
怎么感觉我们的日子过的还没有这些下贱的平民们好?!
本能的想从这些建筑里挑出点毛病来,想办法参他一本,可不同于任何一个当代的建筑风格,也让他不知从何评判。
华夏书院内本身并没有什么几进几出的院落,入口处便开阔无比,一览无余。两侧高大的院墙将四周遮挡的严严实实,东南角是一座朱砂色的三层楼高教学楼,廊檐高叠,富丽堂皇,琉璃做窗尽显奢靡,可说逾制吧,琉璃又算是如今河南府的特色产物,并不太稀奇;西边则是大大的食堂和学生宿舍,简洁分明,从外表看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北部都被密封着,看不清其内风景,正中央是一大片草地,空旷没有任何东西。
唯一突兀的,是紧挨着门口教学楼的地方,设置着一个奇怪的小台子,大概到人膝盖的高度,似是方便人站上去说话似得。
除此之外,整体像是有什么规律可循,但具体按照什么结构布局来建设,又令人看不太清。
两人正疑惑的打量着,突然,四周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如锣鼓一般,骤然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请所有考生进入考场,直接坐到标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请尽快做好准备……”
几个胆小的学生顿时吓得蜷缩着脖颈,迷茫的向天空四处张望,倒是小侯爷沈亦注意到了角落里黑布隆冬的一个大圆环状唢呐物品,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可具体什么原理……他也不知。
童继本带着安保队的人相继入场,引导着学生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暂且充当了监考老师的职责。
考试是露天的,桌椅摆放在还没建起来的操场草地上。
时值春日,恰是阳光明媚之时,再加上天气也慢慢好起来了,没什么风,反而更令人放松一些。
密密麻麻一共坐了两百五十多人,俯身从楼上看下去,倒颇有点熟悉的高三味道。
童启给学生们布置了复习任务,之后便背着手,前往巡视考场。
他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还不到许多考生腰间的高度,可沿着一些人身边经过时,明明毫无伤害性,却往往引起一阵的屏息抽气声。
大家似头皮都一瞬间拉紧了,只恨不得童启快些走,别停留。
沈亦坐在最中间的一排,偷偷抬起脑袋,看向右边走来的小山长。
见对方看过来,立马露出个甜甜的微笑。
童启被那天真烂漫的笑容晃了一眼,点点头以示回应,低头瞄了一眼他的卷子。
嗯……勉强能填的都填上了,至于对错嘛,先放后面。
旁边的申宫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继续往试卷子上画着乌龟,虽然他嘴上说着绝对不来,可知识储备量那还是远超于其他人的,卷面被填了大半,剩下不太清晰的则放在那里,懒得写。
也还算不错。
谢君仪坐在最角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童
启走过来,可等啊等,却不料对方压根没有过来的意思,反而脚下一转,又重新回到了最前排处,站在一个穿着短打、衣衫单薄且满是窟窿补丁的孩子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最前排处。
那人默默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持笔继续写着,明明微寒的天气,手腕却陡也未陡一下。
破旧的衣袖、领口处洗的发白泛丝,手指、耳朵、脖颈处皆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冻疮,可面对纸墨,手下的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如同持着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童启垂眸看着,有些惊讶,因为他出的卷子里有好几个比较难的题型,是直接从历代科举院试中直接调出来的,没打算让在座的每个人都答出来,只是纯粹放着,任由大家去尝试,没想到,还真有人答出来了!且答得还不算太差。
他挑挑眉,看了一眼这学生名字。
郭胜开。
嗯,倒是个好苗子。
他暗暗记下,离开了监考人群,重新回到教室里,继续教书。
考试考了整整一上午才终于结束,书院里并没有留大家吃饭,而是每个人分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一些书院特色食物,当作伴手礼,便放大家回去休息,等待通知了。
若有那笔试通过的,三日后便会受邀再来参加面试,等面试再次通过,便会彻底发放录取通知书。
成为第二届招生入校的学生。
一群学生离开时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他们只是在这里呆了一上午而已,甚至都没有进入任何一栋建筑内,便已经产生了想永久留在这里读书的想法,怪不得第一届那几个学生能够一举得中了。
这样的环境,谁考不中,才很奇怪吧?
申宫保同样拖拖拉拉走在最后头,经过洗手池的时候,还手欠的特意摸了摸那旋转出水的水龙头,深感有趣。
他瞥到郭胜开从自己旁边经过,骤然想起方才童启在那人身边停留的时间,不由起了恶意,直接握住那水管出口处,狠狠激了对方一身!
“喂!”
郭胜开狼狈的躲避,可即便如此,衣衫也给兜头淋了个大半,本就单薄破旧的衣服在春风吹拂下,泛起层层冰凉。
申宫保得意洋洋,“抱歉哈,我眼角看到有脏东西走过来,便想着洗一洗,谁能料到竟然是你?奇了怪了,你不是隔壁县的吗?怎么也会来这里参加考试,不是我说,你好歹代表着许昌县的脸面,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穿的这破破烂烂,跟个叫花子一样,难不成是想模仿那小乞丐,凭借着装可怜进入书院吗?”
“要我说穷就别读书,来这里,也不过浪费资源。”
他嘟囔着说道,声音却格外清晰。
郭胜开握紧拳上前一步,“这位兄台,我好像从未得罪过你吧,你为何……”
“小爷我开心,不行吗?”申宫保挑衅的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的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诺,赔你的,够买你这身衣服的钱了吧,哼,穷酸货。”
申宫保犯完贱,心情极好的往外走,见到沈亦,连忙喊了一声,陪同着一起下山。
郭胜开则默默望着地上的铜板,咬紧了牙,俯身拾了起来。
富贵者,坐马车回家,贫贱者,租借牛车。
郭胜开家在隔壁县城,却只能徒步走回去,因为他连租借牛车的一文钱,也不愿意浪费。
他隐隐能感觉到,不少学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暗暗打量观察的目光,却没有理会。
等走到家时,夜已深。
因为省钱,家里连油灯也不敢点,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母亲的咳嗽声隐隐传来,询问道。
“是胜开吗?你回来了?”
“对,是我,你们吃饭了吗,用不用我给你们煮一些?”
他打开米缸,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几粒米,又抿嘴合上。
“家里哪还有东西,倒是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几文钱,你拿去隔壁给刘婶,让她给你匀点粥米……”
“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书院里有请我们吃饭,且饱着呢。哦,对了,书院还送了我们一些东西!”
提起这个,郭胜开顿时想起离开时书院赠送的那袋伴手礼,连忙打开,这才发现里面是几样吃食,几个用油纸裹着的小面包,还有两碗泡面,一颗卤蛋,也算是华夏书院的代表性食物了,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饥饿的腹部空的发慌,却只能继续忍着。
母亲和妹妹好奇的望过来,他将那面包拆开,递给两人。
年幼的妹妹一脸病态的红晕,艰难的咬了一口,小声道,“好软好甜,哥哥,你也尝尝。”
她稚嫩的手指递到郭胜开面前,对方揉了揉脑袋,抿下一小口。
“嗯,哥哥尝过了,你吃。月儿喜欢的话,以后我考中了,就天天给你带。”
香甜的味道猛地绽放在口中,无比霸道,郭胜开走出门,忍不住再次去灶台处煮了一大锅热水,仰头喝下,这样才勉强填补了一些胃中的疼痛。
他温柔的看着屋子里的方向,想起白日里童启站在身旁的反应,头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浓浓的希冀。
若苍天有眼,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负任何人。
将来有为官做宰,达济天下之时,定不忘今日之志。
他暗暗道。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着笔试结果出来的时候,一月多以前清虚子写的那封信,也终于在此刻飘飘摇摇,到达了京城。
一家破旧老式的药铺店面后,三十多岁的男人正赤着脚躺在柜台外的竹椅上,喝的醉醺醺,不省人事。
门外有人拍门声不断。
“掌柜的,还卖药吗?我想买点砒霜药一药耗子,有没有啊?”
那男人烦躁的摆摆手,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个声音来,“不卖不卖,今日天气好,不卖。”
门外客人听了一会儿,只得抱怨着离开。
不一会儿,再次有人叩门道,“掌柜的,可有春日止咳的糖浆,给我拿一些?”
椅子上的男人浑然不觉,翻身继续睡,依旧不理。
“掌柜,有治疗男人不举的药物吗?你这大白天的喝酒,生意可做不好啊。”
再次被打扰了睡眠,那男人顿时睁眼怒瞪道,十分的不耐,“哎呀,都说了不卖不卖不卖,你怎么如此磨人……”
见到面前站的是自己的好友徐常侍,他这才忙坐起身,转怒为喜道,“欸呦喂,怎么是你来了?宫里休假了?”
徐常侍揣着手,笑得懒洋洋如同晒太阳的橘猫一般,他打趣道,“你这掌柜倒是惫懒,天天不开门,晴了说天气好,雨了说天气坏,也不知能开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没人用药了,就不开了,如今嘛,且还有的赚呢。”
那男人笑着往后一倒,格外的恣情纵意。
那徐常侍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潘阆啊,你迟早要面临选择的,总这么,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去圣上那里替你求求情,看什么时候大赦了,将你也放在名单里,给个小吏先当着,回头再慢慢升。”
“你的那些大人们会愿意?”
潘阆笑问道。
“罢罢罢,大可不必麻烦,那什么小官小吏的我才不屑去做,整日看你为了一点屁大的事和他们拉扯就够累了,我可不想和你一样。”
两个人并肩坐在药柜后面,徐常侍听到这话,忍不住将他的靴子拿起来,砸了过去。
“你也就嘴上厉害,诗词惊人,可却总不能写一辈子吧?以你的才学,迟早要入朝,既然早去晚去都一样,何不早些,还能赚点养老钱,不然等我退了,谁来管你?”
难不成真的要买药为生一辈子?
徐常侍虽是太监,可也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惋惜。
不过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一些罪名罢了,何必就因此断了自己所有的路?
如今的潘阆在整个京都都颇有才名,虽性格狂放不羁,可却凭借一手好诗词,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士,真心倾慕的人不少,若想要入朝,实际并没那么难。只可惜,今上不是个大度的人,他这好友又不愿讨好巴结,只能僵持在那里,在这药铺空度年华。
他是最懂的,也最为叹息。
潘阆翘着二郎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径直拿过柜台旁的信,递给了他,大笑道,“放心吧,这不是已经
有人要我了?清虚子递信,说是有个好去处,中部有家神奇的书院,正缺老师,我打算去看看。”
清虚子?
徐常侍皱紧了眉头,那不是谢家的狗腿子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靠谱的书院介绍?
他接过信,简单扫了一遍,见到那书院名,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咦,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华夏书院……是不是就是那个特别会骂人的山长?写范……范进中举来着的?倒是十分促狭。”
他想起前段时间圣上还因着这篇文章乐出了声,因此特意翻出伊川县上书的农具折子,暗暗称赞其有师德,有才学来着的,若真是那家书院,倒也还不错。
“可不就是那家!”
潘阆抚掌大笑道,仅凭那篇文章他便能知晓,自己和那山长定能相处的愉快。
骂的实在是太对胃口了!辛辣极,爽极!
当真有趣!
既选定了去处,潘阆也不再犹豫,当日和徐常侍聊完后,回家倒头便睡,第二日清晨收拾包袱,便独自骑马踏上了前往伊川县的路,歇也未歇。
等第二日,徐常侍想起什么,想回来再叮嘱两句时,得知对方已经一个人离开了,虽失落,却也在意料之内。
不再多提。
只说那开封府尹顾信之派了人前来伊川调查童启和王举人之事,好不容易进了城,找到王家,却听闻当事人之一已经疯掉了。
顿时吓了一跳。
他本想直接离开,回程禀报,可奈何王家的人整日哭哭啼啼,拉着他的衣袖喊着什么报仇雪恨。
又不是自己正经主子,不过和大人同期罢了,再加上他上门住了几日,各种暗示,对方却连个银子也不知道递,一看便没有油水可捞,偏偏另一方还已经带着学生出门考府试了,连个竹杠也敲不得,他不愿多费口舌,再久待,只得回去敷衍着交差,说是疯掉了,写的都是胡诌的,就此作罢。
顾信之虽觉得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只能叹一句可惜。
问道童启和那书院,听闻已经在招收第二届学生了,顿时心动不已,可想起两个府城的距离,鞭长莫及,也只得作罢。
华夏书院内,童启望着两百多份试卷,正头秃不已。
他和温叶辞连改了两日,最后才勉强挑出70多个合格的,皆是学识阅历还算不错的人,虽后期还有着面试可以观察修改,但童启还是难免不放心,想让系统先调查一下每人的背景,以防不测。
系统满脸傲娇:“我凭什么帮你。”
童启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个无辜而清纯的可怜巴巴模样,“不是吧,这对你难道很难吗?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是全宇宙最聪明厉害的龙傲天系统,履历丰富、带飞了无数宿主?所以这点小事就像是随手捋平了一个衣服褶皱一般简单,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你也会被这点小事给难住……”
系统一激一个准,顿时跳脚道,“你胡说什么,谁被难住了?我才没有,你等着,我立马给你筛选数据!”
童启扬了扬嘴角,又迅速压下。
蓝色的电子光飞快的扫描着所有名单,当突然扫到某一个人的时候,猛地停下,疑惑的叮了一声。
“怎么了?真有不妥之人?”
童启茫然的凑上去,查看那份试卷名字。
系统红色加粗单独放置在一旁,犹豫道,“这个人……好像是个历史人物,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要特殊注意,若是招收,很有可能变动客观历史发展。”
这么厉害?
童启疑惑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柳三变……字景庄”
好像是有点耳熟嘿,但一时还真想不起是谁。
他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年代姓柳的有什么大佬人物,突然瞪大眼睛。
等会儿,柳三变,奉旨填词柳三变?
卧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应该整日流连在青楼楚馆给人填词吗?好家伙,这诗词大佬都来了,他第二届学生的老师岂不是妥妥有指望了?可再一看这填写的年纪。
——七岁。
童启:???
才七岁?那能教什么啊?童启从一堆卷子里翻出柳大佬的,细细察看过去,这卷子倒也不算太优秀,只能说勉强过关,可胜在有灵气,小小年纪,写诗词便已经有自己的一套风骨。
假以时日,还用问?
这位便不必面试了,留下留下,直接留下!
第32章 第32章录取通知
说是直接留下,可好歹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省的后期有人说童启开后门。
为此,他还特意换了一身最好看的衣服,单独开了一间新的教室,用作面试地点,以表郑重。
——来迎接年仅七岁的柳大佬。
而如今的柳三变呢?
他还正在和自己的父亲闹着脾气。
“我不想去那个书院读书!那里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没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我不去我不去嘛,我想陪父亲一起去任上!”
他梳着两个小童髻,不断的拿脑袋去撞柳宜的肚子,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小牛犊一般。
柳宜哭笑不得的用手护住自己的小儿子,耐心解释道。
“不是不带你去,是费城路远,你年纪还小,又到了启蒙的时候,若跟着我离开,难免会耽误学习,你乖啊,先在这里读着书,等我那里安顿好了,便立马将你接过去。”
实际上,柳宜也没有想到,自己家儿子竟然会过了华夏书院的招生笔试。
他本就是送过去试试,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听说当时参加考试的还有安庆侯家的小侯爷、许昌县的县案首等,各个都是读了许多年的书,年纪学识都远在自家儿子以上。
能意外考中,他既是骄傲又满是担忧。
骄傲在那么多人之中自家儿子还可以脱颖而出,担忧在,他家这儿子自小怪癖不少,若真的进入书院,封闭式学习,不知会不会适应?
万一沦为大家取笑霸凌的对象,产生什么厌恶读书的毛病,那可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由拢住自家儿子的肩膀,细细嘱咐道,“你以后在书院可不准再乱说什么姐姐之类的话了,明白吗?那里的山长是个有大才的人,可别让他误会了你是什么花心纨绔,回头轻看了你。”
自家儿子打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孩子,那更是一看就走不动道。家里是训斥也训斥过了,打也打了,可偏偏怎么也改不过来。
他祖父发愁的紧,就担心这小子回头长大了,败光家里所有的东西。
再加上纤细敏感,喜欢吟诗弄月的性子,不理解的,很容易当做是风流种子。
长辈和位高权重者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类。
如此这般告诫一番,柳宜仍旧不放心,面试当天还特意陪着儿子走了一趟。
当日,沧澜山脚下再次热闹异常,所有学生都被邀请到了教室内,等待面试。
童庆安和童淳、小花好奇的趴在教室外的窗口处,探头探脑的往里瞅,见到几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便兴奋的不像话。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最左边那里有个和我一样大的,长得好漂亮啊!”
“他们好厉害,竟然能考过哥哥亲自出的试卷!”
那试卷,私下里几个孩子也尝试过解答,别说全部了,连一半都困难的很。
如今见到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竟然能突出重围,皆叹服不已。
小乞丐庆安扭着小屁股,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屋内的学生们,满心期待着新同学的加入。
他以后也会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吗?
光是想想便觉得激动起来了。
实际上,面试需要的问题并不多,只是大概问一问学生们各自的家境,来此的原因,以及希望在科举道路上到达的方向这些,
看看与书院的目标调性是否契合。
童启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将大部分的询问交给了清虚子和温叶辞来负责。
两个人颇有些意外。
“我们也要去吗?”
“自然,你们是书院的老师,以后还要和这些学生们长久相处呢,若是打心底里不认可,那以后如何教授他们知识?再说了,两位阅历丰富,远比我所见的人要多,若真有那怀着不良心思的学生,我相信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也很难遁形。”
两人被夸得脸红,立马答应了下来。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六十三位学生,童启坐在旁边,作为观察者,决定是否留下,而温叶辞和清虚子则负责交流谈话。
一切都比较顺遂。
到了小侯爷沈亦时,温叶辞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来华夏书院读书?”
沈亦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童启,见对方没有抬头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因为童山长在歹人手下救了我,所以我想要跟他一起读书。”
“可我们书院大多是准备科举的学生,目标是金榜题名,和小侯爷想要的书院氛围很可能不太一致,若是真的被录取了,则默认无条件遵守华夏书院内的规则,这里并无阶级、身份之分,你能接受的了吗?”
温叶辞好奇问道,沈亦还以为这是不想收自己的意思,忙答道。
“能,我可以!只要能让我在这里读书,所有的规矩我都能够遵守!”
不叫小侯爷又如何?他早已经厌倦了所有人畏惧于他的身份,不敢接近的样子了。
他渴望更多的朋友,渴望像山长那样,冷静强大而无畏!
他想要来这里上学,哪怕其他人都觉得以他的身份,不必如此屈尊。
可他愿意!
童启见他慌张起来,忍不住笑出声,安抚道,“不必怕,你的笔试成绩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问这些,也不是想要让你自动退出,而是想确定你是否想成为我们的一员罢了。你答得很好,回去等录取通知书吧。”
这还是童启第一个在现场就直接敲定下来的人选,背后等待的学生们顿时一阵嘈杂。
沈亦高兴不已,立马原地蹦了三蹦,“谢谢山长!谢谢老师!”
他开心的走出去,如释重负,转头便立马向自己的父亲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安庆侯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勉强满意童启给的面子。
好歹是侯爷,不给开后门就罢了,还请人来考了两场,若还不录用,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童启自然明白,也乐的给个台阶下。
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开过口,哪怕后来的学生一直想要暗戳戳提起山长,妄图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可童启却连抬头也未抬一下,只是在纸上哗啦啦的写着什么。
实际上,他正在跟潜意识里的系统套话。
“统子,这个学生咋样,他的潜能如何?”
系统一边嗑瓜子,一边调出档案来,“嗯,中人之姿吧,勉强能当个一地知府的样子。”
“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系统:“这个不行,太笨,年纪还大,充其量一辈子也就是个举人的程度了。”
“OK,那这位呢,这位看起来很漂亮啊,丰神俊秀,年纪也不大,怎么样?”
系统不耐烦的吐了个瓜子皮,刚想吐槽这是把它当档案袋用了么?突然瞥了眼面试的人后,猛地坐起来,疑惑的看了看手头上的资料,又疑惑的看了眼面试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等会儿,这个学生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童启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面试的人,十三岁的年纪,身量高挑俊秀,五官精致,除了有点黑,没什么毛病,再看看纸上登记的信息。
这个男孩名为王世昌,出生于河南府永宁县,家中小有资产,祖父是当地的县丞,父亲则是有名的儒生,曾高中举人,离进士只差临门一脚,可却因为夏日没有注意到火烛,愣生生起了场火,被烧死了,只留下一儿一女,暂养在大伯家里。
对方小小年纪,身世可怜,可答起话来,却严丝合缝,逻辑清晰,就连旁边的清虚子和温叶辞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有了惜才之意。
童启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敲了敲系统的对话框道,“我觉得挺好的啊,哪里不对?”
系统:“……你就没发现,这是个女孩子吗!!”
谁家书院收科举学生,收女孩啊!!
又不是后宫文!
这孩子也忒大胆了,以为是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成?顶替了双胞胎弟弟的身份资料就敢来这里上学,关键书院上下竟无一人发现,要不是它系统机智聪慧,差点也被唬过去了!
就离谱!
童启愣了几下,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灵魂性问题。
“话说,我当时贴的招生要求里,有说必须男孩子吗?”
系统:“……”
好像没有诶。
两个人双双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招生简章里还有这么一个漏洞,关键是这个漏洞还真有学生大胆的钻了!连他们自己也没注意到。
那么,现在只有两条路:一,当场叫破她的身份,将其驱逐出去,承认是他们自己没有写清楚招生简章,女的不收。那这学生以后都别想做人了,他们书院嘛,估摸着也落不到什么好名声。二,索性当做不知道,破罐子破摔,反正人都来了,成绩也不差,她愿意伪装学习,我们就按照正常男孩子教呗,管他的。
系统和童启犹豫了一会儿,双双选择了第二种。
反正秃子头上的虱子,不嫌多,王厨娘的女儿小花不也在跟着童淳学习嘛?
他不仅知道,还偷偷递了很多资料卷子给他们呢,这再来一个,也不愁。
一路顺着面到了谢君仪这里,短暂的出了点岔子。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评委席上的清虚子脱口而出,情绪激动道。
他明明给谢家家主去了信,对方说了要换嫡子过来的呀!这怎么还是这个庶子!!
想明白过来对方耍的小心思,清虚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赶人走吧,偏偏人家还是正儿八经通过笔试的,没办法只得忍下。
谢君仪穿着壕奢,金光闪闪的如同一个暴发户,满脸的得瑟,如斗胜般的公鸡一般,看向评委席。
当听到温叶辞问出自己的梦想时,他顿时不假思索的道,“我想成为和山长一样极其会骂人的人!”
整个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
在场的人谁没有读过童启写的《范进中举》?可那文章虽好,却连着将天下所有的文人都骂了进去啊!!
你在这种场合下夸山长会骂人?
那不就是当着监斩官的面说砍得好,再来一次嘛?
会不会说话!
清虚子头痛的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就连旁边伺候的谢羽也忍不住微抽了一下嘴角,不愿再看。
童启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有趣,后期讨论留去的问题时,清虚子言辞激烈。
“我觉得这个人不符合我们书院的要求,实不相瞒,他是谢家的庶子,母亲乃是个歌姬,在家中一向跋扈无礼惯了,来我们书院定然会不适应。”
温叶辞意外道,“谢家,难道是那个琅琊谢家?他家的孩子怎么会来此地求学?”
明明和这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清虚子顿时心虚的将他去信给谢家家主,要求他把嫡子送来的事情全盘托出。童启这才明白,对方是看不起他们这书院,所以李代桃僵送了个庶子过来,不过也正常,那样的世家大族,总不会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更何况,他也不在乎什么嫡庶子之分。
身份的高低又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上不来台面又如何?怪也应该怪造成这种差异的男人,总不能因为出身过往便全盘否定一个孩子吧?
而且那孩子说的也没啥毛病,只是有点中二罢了。
童启倒是蛮喜欢这种稍微叛逆不守规则一点的人,碰撞起来,也更容易接受新的思想,而
不是墨守成规。于是他不顾清虚子的反对,坚持选择了录入。
长达几个小时的面试,将近尾声,而童启等待了一整天的人,也终于在最后缓缓走了进来。
当听到“柳三变”的名字时,他顿时激动的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就带了滤镜,即便才七岁的柳大佬,童启已经在对方身上,隐隐看到了那股风流韵味。
柳三变抬脚提起长衫,进入屋内,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伴随着炙热的目光,让他稍稍后退了一步。
“在下柳三变,见过几位先生。”
他奶奶的声音配合着憨态可掬的行礼动作,浑然一体的腰线,令童启忍不住一脸笑容,放温柔了声音道。
“你便是柳三变?都读过什么书啊?”
“小子愚钝,只读过《千字文》、《诗经》、《楚辞》、《文赋》以及一些四书章句集录,其他的还未涉及。”
见童启满脸的喜欢,温叶辞和清虚子也没太在意,本身他们就发现了,童启对孩子的包容度极高,不仅从没生过气,还极其宽厚,每次见面都是一兜子的糖,各种投喂,这孩子如此有灵气,聪慧可爱,能得到童启的重视疼爱,也实属正常。
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小孩一点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好奇的盯着童启。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满是疑惑。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这山长好像也差不了几岁的样子,怎么他就站在这里,对方就坐在那边呢?
他偏了偏脑袋,忍不住问出声道,“小子有一问不懂,不知能不能说。”
童启抬了抬手,“尽管讲。”
“为什么你能够坐在那里?我却要站在这里,接受你的评判呢?父亲说你有大才,可是我们年龄相仿,我觉得,若是我能够坐在你的那个位置上,我应该也行。”
平平淡淡的语气,天真的话语,令四下皆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头一次见到考生在考场上如此猖狂挑衅考官的!
柳宜站在门口,早已是心急如焚,听到自家儿子这番话,半喇的心都已经凉透了,顿觉无望。
哪家书院能够忍受学生如此无礼啊?
传出去,不得到个忤逆犯上,不敬师长的名声,是不可能了。
看来,这书院是彻底上不成了。
就连其他的学生和老师们,也纷纷看向了童启,担心对方就此生气,拂袖而去。
没想到的是,童启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站起身,忙给柳三变亲自让了座,开玩笑道。
“你说的有理,这位置你若想坐,自然也坐得,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提前占了个先罢了,若往后几十年,说不得你成就反比我大,那时,就是你来评判我了。有着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很好的,天下所有学生都应该有能够战胜老师,强于老师的希冀,你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哪日把我们这些前浪都纷纷拍倒在沙滩上,那就是我们的功成名就了。”
一众学生震撼不已,立即抱拳行礼称是。
为童启如此博大的胸怀而感叹,更为这一心为了学生考虑的师德而佩服。
头一次见到如此回答的人,柳宜站在门口,满身的颤栗不亚于自己的儿子。
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顿时下落,庆幸着为儿子找到了一个好的老师。
也忍不住艳羡着这些学生,年幼时便能遇到如此风华的山长。
以后人生,似都有了追随的方向-
一整日,面试才终于结束,童启很快整理出来了所有录取的名单,交给全胜镖局的镖师们统一前往派送。
如此声势浩大的出场,甫一下山,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全胜镖局的人吧?听说这次的华夏书院录取通知书,便是由他们发放!”
“看来是了,哎呦,他们竟然去三孙子家里了!”
“快看看,有没有我家的,有没有我家小子的!”
……
不少人跟随在身后,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有谁考上了华夏书院,等走到巷口处时,已经挤不进去任何人。
人山人海,比肩继踵,那阵仗,一点不亚于县试开榜时的盛况。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人家欢天喜地,喜不自胜,而没有拿到的,则泪如雨下,伏地而泣,好不可怜。
第33章 第33章(营养液加更)电击夜贼……
许昌县,大屋村。
郭胜开正站在厨房内,煮着粥米,心不在焉的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到发放通知书的人进入村子,一颗心坠得越来越深,口中也不由越发苦了起来。
村里的闲汉三三两两蹲守在一旁,见到无人报喜,嘴里说话愈发难听。
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本身郭胜开家里就是外来户,后迁过来的,再加上亲爹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那郭母虽久病,但长得还行,不少起了意的便总是在郭家门口转圈,想占点便宜。
可偏偏郭胜开护的紧,还老是拿什么功名族谱的威胁人,他们老早就看不惯了。
如今听说还要去别的县读书,不少村子里的人是既忧又恨,巴不得他失败。
好瞧瞧笑话。
“呵,还说什么县案首呢,看吧,就连人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都看不上他!什么有才,还不是给权贵人家当脚凳,山沟沟里,穷得要死,还做梦想飞出个金凤凰呢,读了那么多年书,难不成就没有学过白日做梦四个字么?”
“哈哈哈哈要我说,就是没那个命呗,爹妈、亲妹子都那个样儿,说不得就是他给克的!不然怎么死活压不住福气?只是服个劳役罢了,便溺死了?”
“要我说也不是没办法,他那病殃殃的妹子不是也大了么,县上的富商正缺小妾,把她给卖了,多少也能得点银子,继续考。”
“与其卖妹子,不如卖她母亲,他母亲还有点姿色,至于他妹妹么……”
几个闲汉相视而笑,露出个男人都懂的淫、邪表情。
郭胜开握紧了菜刀走出去,一盆子凉水直接泼到墙角跟处,表情冷厉。
“滚!”
那几个闲汉被唬得直退,悻悻不敢再言,可表情却理直气壮,似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屋内,郭胜开的妹妹小声哭泣着,见到哥哥进来,连忙擦干了泪水。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和母亲的。”
他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转身出去继续做饭。
看来书暂时是读不成了,还是出去先找个什么活计做着比较好,他暗自思索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铃叮铃当啷的声音,不少人被吸引过去了目光。
只见一辆马车上跳下两个健壮的汉子来,大声喊道,“郭胜开在这里么,县案首郭胜开,是不是在这里?”
他连忙走出院门,行了个礼,茫然道,“在下便是郭胜开,请问两位……”
“哦,抱歉,我们头一次来大屋村,方才走岔了,所以来晚了!恭喜您考入了华夏书院,我们是受山长的命令来给您送录取通知书和校服的!因着您申请了勤工俭学,所以学杂费全免,每年的学费住宿费、餐饭费用皆由学校统一负责,您以后可能要常驻山上了,山长听闻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和母亲,担心无人照料,所以特意让我们将她们一起接到沧澜村居住,那里有我们的安置地和学田,请问你需要吗?”
村里被这动静惊动的人不少,纷纷探出头来。
听闻郭胜开要去书院上学,还免费不收钱,顿时议论纷纷!
四周围着的闲汉一愣,连忙上前问道,“这么好的事?凭什么只给他一个,我们也要去!那什么书院,怎么报名?”
两个镖师人高马大,漠视的看了一眼,“你若能考上,尽可一试。不过今年的招生已经结束了,想参加的话,明年请早。”
那些闲汉还想再闹,可一看两个人的体格,再加上腰间揣着的刀,浑身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只能眼红嫉妒的看着郭胜开,愤愤不平。
郭胜开强忍着泪水,
颤抖着接过那鎏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斗大的几个“华夏书院”气势磅礴,尽显霸气。
他默默握紧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自小便不信神,从来没有幻想过会有人伸出手,拉他于水火之中;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往往需要费尽十倍、百倍的力气才能拿到。即便幼小恐惧,可却总是强撑着自己站在母亲和妹妹面前,独自扛下所有责任。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他不用撑了,他们来替他解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一般,挡在了他面前。
若是世上有【神】的话,只怕就是这种吧?
就像是上天突然听到了枯井中他心底的求助,放下一根绳索来,让他紧绷许久,已经渐渐感到绝望的心,瞬间被击溃,难以自抑。
几乎不用反应,便痛哭了出来。
“需要,非常需要,拜托你们了!请帮我们搬走这里吧。”
他安然的卸下所有负担与心防,如同漂泊许久的孤帆,终于有了停靠的方向。
全胜镖局的领队是个健壮的汉子,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一下,然后便撸起袖子,帮忙收拾起东西来。
见到他们一副离开的模样,大屋村的村民们这才终于慌了。
他们是不喜郭胜开不假,可这不喜是因为郭胜开和他们不一样,即便环境痛苦却仍旧充满希望,假以时日,便可挣脱这泥沼,所以他们嫉妒、厌恶,想要拉他一同沉堕下去,可这不代表着他们看不出来,郭胜开未来的潜力是无穷的!童生距离秀才,可就差临门一脚,回头若真的中了,那便是整个村子的荣耀!这一走,对方哪里还肯回来?
不少村民们连忙挡在他们面前,说是不让搬,甚至还有人威胁道,若是要走,就挖了他家的祖坟云云。
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苦的地方,反而内斗的越严重。
两个镖师往门口一站,尽显震慑之意。
“你们确定要得罪我们华夏书院?事先声明,我们书院的招生可是提前跟知府大人打过交道的,符合一切规章制度,若有人阻碍我们,不仅是和衙门作对,更是和我们河南府的商会作对,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出门在外,他们早就懂得了如何对待这些人。
光是劝是没用的,只能威胁、震慑,才能让他们畏惧、退让。
“你们确定要得罪秀才老爷们吗?”
大屋村的人不甘心的后退几步,想拦,却不敢再拦。
成功帮着郭胜开逃离了此处,他们将其暂时安置在沧澜村脚下,交给村长统一负责,这才回书院向山长复命。
有人因为这一张邀请函改变了命运,可有人却因着这一张录取通知书,走入了歧途。
申府内,申宫保焦虑的站在廊前反复踱步,不甘心的询问道。
“确定真的没有我的录取通知书?”
底下的小厮一脸为难,“真的没有少爷!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派送完毕了,听说共招了52个人,那个小乞丐没有包含在里面,所有考上的都已经收到了通知书。剩下没收到的……应是落选了。”
“胡说!你的意思是,本少爷没考上?”
申宫保怒不可遏,直接一脚将小厮踹了出去,连带着整个案桌都被一并抽倒在地,他满眼通红之色,大口喘着气,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
这些下贱的平民,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赏面子去参加什么笔试、面试,小侯爷考上了,那些平民也考上了,就连许昌县那个什么县案首也考上了,可他偏偏落选了?
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这不是故意看不起他,有意嘲笑作对,又是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
他头脑一热,带着人便要前往安庆侯那边理论,原本他可是不愿去考的,是对方硬是让他陪同一起,可如今呢?反倒他成了一场笑话?
没门儿!
然而走到了门口,风一吹,申宫保又冷静了下来,如今那边正在忙着整理小侯爷上学的事情,且不说没空理他,即便是有空,以他姑姑的地位,不过一个妾室,又能如何?
顶多赏点银子,就此作罢,倒不如他自己亲自去报复,反倒痛快些。
申宫保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好,你不让小爷我去上是吧,那就所有人都别想去上了!
他招招手,让下面的人召集了二十多个打手过来,一起换上衣物,掩住口鼻,连夜提着火油,前往了华夏书院。
深夜。
童启坐在宿舍内的桌子前,正整理着明日的教案和分班事宜,突然,系统发出了滴滴滴的警告声。
【叮,检测到二十米范围内有不明人士正在行动,开启防御措施,开启防御措施!】
【叮,摄像头自动开启捕捉,已开启犯罪过程全程录制,电网已就绪……】
从来没动过的安保设施陡然发声,童启吓了一跳,可当听闻到系统播报的内容后,他又立马悠闲的坐了下来。
顺手还拿起了一旁的辣条和可乐,拆开,一边啃一边看。
不急,有这些东西在,怕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夜视灯摄像头下,申宫保及其手下的动作,一览无余。
“嘘,小声些,别将他们吵醒了。”
申宫保低俯着腰,令人将火油倒在墙角处,打开火折子,偷偷点燃,然而这墙角不知是什么做的,烟熏火燎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燃起来的痕迹。
“滚开!”
一把推开手下的人。
申宫保拿起火把试了试,可除了火油,其他东西都没有燃起来的意思。
他抓了抓脑袋,随手点了两个人上去,“你们,爬上去,去里面烧。”
被点到的人一脸茫然,仰头看了眼那城墙般的高度。
“我们?怎么进去?”
“我管你们怎么进去?爬也要给我爬过去,上!”
申宫保一巴掌打在两个人脑袋上,没办法,几个打手只得根据地上的石头堆积,互相扛着往上攀爬,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刚有个人爬上了墙角,猛地一阵火花炸裂在眼前,所有人只感觉浑身颤了几下,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股什么肉被烧焦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紧接着便是浓浓的尿骚味道。
“大胆,谁突然尿裤子里了?还不赶紧滚去一旁解决?”
远远站在旁边的申宫保皱紧了眉头,嫌弃的抬起袖子遮掩着味道,见久久无人回应,更觉诡异。
那几个打手背对着他,僵直了身体原地颤抖着,如同迎风飘扬的将旗般,他忍不住上前推了推。
“小爷说你们呢……”
这不推还好,一推,也直接被电在了原地。
难以动弹。
童启透过摄像头看着画面里抖成商店门口充气人偶的几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巡逻的安保人员走到附近,听到动静后,察觉不对,上前一看几人被电住,顿时吓了一大跳,幸而提前培训过如何关闭电网,这才连忙手急脚乱的切断了电源,令几个人躺倒在了地上。
又是掐人中,又是急救措施的,半晌,这才幽幽转醒。
申宫保刚一醒,便吓得大喊道,“妖术,妖术!”
他也不管什么来时的目的了,转过身便连滚带爬的闷头往外跑,裤子下方湿漉漉的,风一吹,味道极其难闻。
俨然也被电尿了。
童继本严肃的看着墙角的火油和火折子,令人收集起来,准备告官。
清虚子和温叶辞被惊动,忙跑出宿舍楼查看,得知是几个贼人爬墙,且爬的还是挨着藏书阁的那道墙,顿时表情莫测起来。
谢羽吐了个舌头,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就是他们没爬过来,若是爬过来,遇到那铜人阵……”
别说只是被电了,恐怕连小命都得留下吧?
第34章 第34章分班府试
最后,还是童启走出来,拦下了童继本即将要去告官的动作,这才勉强将此事给圆了过去。
反正证据齐全,他们也没吃了亏,倒也没有必要闹得那般大。
且不说贼人是申宫保,好歹出身背景与安庆侯有关,若真对簿公堂,章大人会向着谁还说不定呢!只说蓄意伤害皇亲国戚这一条,就够喝一壶的!何况如今小侯爷沈亦也要成为华夏书院的新学生了,他家亲戚犯了罪,你让他以后在书院内如何自处呢?
罢了,这一次惩罚,也足够让对方永久铭记,八成之后是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顺带着一石二鸟,还震慑了一下暗处的不少人,让他们知晓了书院内安保设施的厉害,不算太差。
果然,这申宫保逃到家之后,吹了一肚子的冷风,又是被电击,又是被吓,很快便病倒在床,生了一场大病,直烧的嘴里迷迷糊糊,尽是求饶之语。
急得家里也不管什么华夏书院录不录取的事情了,连提也不敢再提,忙托了安庆侯的面子,连夜拜了北部的文昌书院,将人送走,这才勉强慢慢调息了过来。
成功保住一条命。
且说第二届招生顺利结束,录取通知书发放到了各位新生手中,报道当天,童启忙的脚不沾地。
分班、分宿舍,准备教案、排课程……就连系统的奖励都没顾得上查看,老一辈的学生们纷纷出来帮忙,又是引导新生入学,又是讲解教室、食堂、宿舍楼的位置,发放门牌号钥匙等物品。
一众“幼苗”穿的齐整,清一色的白裤白袜、黑靴黑发带,青色的暗竹校服随着走动在阳光下泛起轻微的涟漪,闪闪发光,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吴韧等人看他们和自己穿着一致,这才突然有了一种多出五十多个师弟的责任感。
他们殷勤的和大家讲解着每栋楼的用处,该如何上课、如何吃饭等问题,看到每个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一如自己刚刚来到书院时,不由忍俊不禁。
沧澜山下,一辆停靠了很久的马车上。
王世贞将头发束起,换上男装的校服,低头和自己的孪生弟弟告了别,深呼吸几口气,便准备下车报道,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姐,你真的要去这书院啊?就不能不去吗?”他压低了声音,满是担忧,探头看了眼外面。
清一色的男人,没半个女的,就连门口巡逻的护卫都是男的!
这种书院,若是姐姐进去,万一哪日暴露了,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这哪里是读书啊?分明就是赴死!
真的要做到这种份上吗?
王世贞温柔的拂过他的手,叹了口气道。
“昌儿,我们没得选,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我,我们必须得有一个人闯出去,不然以大伯母的性子,容忍不了我们多久的。爹娘没了,可我们没有时间再自怜下去,你还想寄人篱下多久?咱们只能自救!不然的话,以后该怎么办?你难道真想我被卖出去,给别人当妾室不成?”
王世昌眼中含泪,“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幼时贪玩,不爱读书,也不会让姐姐替我受如此大的罪!”
从小父亲便百般叮嘱过,他是家里的定海神针,需得承担起门户的重任,可偏偏他性子浮躁跳脱,和姐姐完全不一样,总是贪玩调皮,反而姐姐却总是读书最好的那一个,就连父亲都忍不住感叹,若是两个人能换一换就好了。
自爹娘去世后,他们更是受尽白眼,姐姐几乎扛起了所有的重任,和大伯母及其家中子女周旋,这才勉强争取到了华夏书院的报考机会。
若不是他无用,事情怎么也不会到了如此的地步。
想到此,王世昌悔之莫及。
王世贞却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辛苦,相反,她非常喜欢扮演成弟弟的模样,就像是她有了第二重身份,可以不再管世俗的规训,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自由的追求喜欢的事情,读书写字。
看到弟弟内疚,她缓和了声音道。
“你乖,不必担心我,就按照咱们以前约好的来,不会有人发现的,你继续扮作我,在家好好的,不必跟大伯母他们多言,等姐姐努力,替你争一个状元回来,放心!”
王世贞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雄心万丈的下了马车。
“他”清清嗓子,手持书扇,整理了一下长衫衣袖,如鱼得水一般混进了人群中。
书院门口,坐在登记位置上的汪启元低头问道。
“名字。”
“王世昌。”
“年纪。”
“十三。”
名薄上的痕迹被一笔勾掉,他将准备好的饭卡、宿舍楼钥匙以及藏书阁木牌一并递给他。
“你是最后一名前来报道的,所以暂时一个人住,206房间,这是你的宿舍钥匙,别弄丢了,饭卡是用来吃饭记录用的,到时候递给厨娘,她会向你讲解如何操作,至于那木牌,是藏书阁的门禁准入证明,不过暂时用不着,放着就行……”
“为何?”
王世昌疑惑的问道。
按理说一个书院,最有价值的不就是藏书阁吗,如果能够随意进出,为什么不进去?
汪启元抬头看了一眼,不愿多做解释,只道,“你进去就知道了,若是体力不错,擅长习武,也尽可去试试。”
天知道山长刚说藏书阁修结束,可以随意借阅的时候,他们有多兴奋,就和这些天真的新生一般,当场便直接冲了过去。没有文人会嫌弃书多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抱着一定要狠狠抄写几本回去收藏慢慢看的想法,可奈何走到门口处,才发现还有一个关卡得闯。
一开始他们还跃跃欲试。
直到被那铜人狂揍了几十顿,浑身疼痛,这才知道了天有多宽,地有多圆。
还是先好好锻炼身体吧,等什么时候练好了,或者山长改了装潢,再说吧。
王世昌看着汪启元复杂的表情,颇有些疑惑。
习武?
那跟藏书阁有什么关系?
但见到对方没有多言的意思,他也没再多问,而是拿着一堆东西,先前往宿舍报了道。
跟每个人一样,从进入楼内的那一刹那,王世昌张大的嘴便全程再也没合上过。
本以为这栋楼外表朴素,和一眼望过去便奢华无比的教学楼相比,已经足够低调,可其内部的装潢才是真正的令人震惊!
上一届的师兄们嘴是真的严啊!竟然愣是硬生生憋住了一整年都没透露过半点风声!?
若是天下的学子们知道这内里乾坤,还有谁愿意去别的地方读书啊?
这简直就是无数人憧憬梦想的最优住所好吗?
王世昌用自己的钥匙解锁开206房,扑面而来的热气令他忍不住微眯了下眼睛,当看到里面上床下桌,配置着热水淋浴,甚至还有单独的厕所时,王世昌整个人都麻了,这简直比他见过的最上等的贵女闺阁还精致!正中央的洗手台上甚至还贴着一面清晰可见汗毛的琉璃镜!
光是这,流传出去,便能让无数女人疯狂好吗?
什么糙男人?自来到这家书院后,他再也不敢用这个词形容男人了!
毕竟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粗糙不讲究。
头一次享受到如此的待遇!
他忍不住将脸贴在松软的薄被上,打了个滚。
啊啊啊这书院,算是真的来着了!
不一会,有人敲门,他疑惑的下床打开门,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七岁的小萝卜头。
柳三变仰着头,一脸的委屈巴巴,在看到王世昌的脸之后,忍不住眼睛一亮,乖巧的行了个礼,道。
“在下柳三变,听说兄台一个人单独一间房,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我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我的那个房间,人太多了!而且他们都长得好丑,味道也很难闻,我觉得你还不错,不知是否介意……”
老实说,若不是王世昌如今是个男人,且十分确定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他险些都要怀疑这七岁的小孩子是在调戏自己了!
他忍不住笑问出声,道,“你和谁一起住啊?”
对面的房间闻声顿时探出几个小脑袋来,小侯爷沈亦一脸的幽怨不忿。
“小爷我还没怪你臭烘烘呢,你
倒先嫌弃上我了,哼,我哪里长得丑?我母亲分明说过我是世界上最俊秀可爱的男孩子,你胡说,你不想跟我住一起,我还不想跟你一起住呢!我也要换房间,我也要自己一个人单独住!”
谢君仪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暗暗拱火道。
“就是,咱们小侯爷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能屈尊和我们一起睡觉呢?反正咱们书院闲着的房间不少,你们去和山长哄一哄,说不定撒撒娇,哭一哭,就能争取到了呢?”
“你就别添乱了。”
稍稍年长一些的郭胜开站在两个萝卜头中间,一脸的无奈。
两边都是大佬,全屋皆是权贵仕宦之家,惹不起惹不起。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分的房,怎么偏偏就和这几个小祖宗凑到了一起?倒是他小小年纪,突然又当爹又当妈,光是调剂几人间的矛盾,便累的不行。
王世昌颇觉有趣,他自然也认出了郭胜开。
对方名气大,再加上笔试时得到了山长青眼,是很多人忌惮的对象。
两个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权当作招呼。
最后还是惊动了楼下的师兄们上来调解,几位小祖宗这才勉强作罢,据说房间都是山长统一分配好的,不可能随意调换,没办法,他们只得忍下,收拾齐整之后,前往教学楼报道。
童启并没有按照实际年龄去划分班级,毕竟这不是现代,很多人的知识基础,与年纪并无关系。
他在询问过郭胜开的意见之后,将其和剩下的五个人合并,一起分到了二年级。
准备府试。
剩下的,则统一在一年级呆着,重新打基础,学四书五经,开始准备下一年的县试。
至于柳三变嘛,则被归属到了学前班,和童淳、童庆安一起学习。
柳大佬十分不服气,掐着腰质问道,“凭什么我要去学前班?我的知识储备量已经可以去一年级了!非常充分,不信的话,你考我!”
他可不是连字都不会认的小乞丐呢!
他《诗经》读过,四书也读过,诗词写的更是连祖父都称赞过的好吗?怎么也配得上一年级吧?
对此,童启表示的是。
柳大佬确实学的多,可是学的也非常杂乱无章,不知道启蒙师父是谁教的,没有任何系统,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诗词全靠天赋去堆,字体和基础嘛,也一般般,完全不牢固,和一年纪的学生相比,还是有点跟不太上,所以直接扔进学前班,回炉重造。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童启想要压一压他。
毕竟历史上柳三变屡试不中,这才走了极端,有时候太过急于求成,并非好事,还不如在书院里好好读几年书,扎牢了,再去科考,到时候师兄们也全部上场了,他多少也有些经验可循。
反对无效,柳三变气哄哄的跟着童淳一起去上学前班。
有了各自的目的和方向,大家的任务,也被彻底区分开来。
温叶辞带着新生们重新开始系统的梳理四书,参考嘛,就按照童启之前准备的教案就行。
反正那教案越写越厚,补足了不少人的视角,就连安庆侯本人,偶尔也会借去读一读,颇感受益。
学前班暂时交给了清虚子和谢羽帮忙带,童启则一股脑,带着二年级的学生,扎进了试卷堆里,继续开始了卷生卷死的考前冲刺。
距离府试只差一个多月了。
其他五名学生对于这种训练方法,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相当熟悉,一听冲刺月,顿时便自觉的收拾东西往外走。
倒是郭胜开迷迷糊糊的抱着笔墨跟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走到一处偏僻处,他这才发现了六所模拟的考院建筑。
“没见过吧,咱们起码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呢,做好磨掉一层皮再出来的打算吧?好奇我们怎么一年考上县试的?就是反复考,考到麻痹为止,便很容易考上了。”杨舟万说着,露出个沧桑的笑容来。
旁边吴韧忍不住安慰道。
“忍一忍吧,等上了考场就解放了,亲测过,县试出的题可比山长出的,要简单多了。”
好家伙,头一次听说上了考场算是解放的?
郭胜开迷茫不已。
可等到开考,所有人全面准备冲刺,那股真实的氛围也不由瞬间将他带了进去。
郭胜开还未参加过府试,和童启懒得参加不一样,他是在考完县试之后,就倒头病了许久,直接错过了府试时间,等第二年再想上场,却犯了一听闻考试便手脚颤抖、呕吐不已的病症,由此耽误了下来。
这模拟考虽不是真的,可是那氛围却是实打实,还未开考一会儿,郭胜开便憋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童启立马按响了中断键,让清虚子来给郭胜开看一看。
他简单的排查了一番,道。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紧张。”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苗子,竟然会有这么个毛病,童启颇感意外。
温叶辞倒不觉得惊讶,他见过不少这种考生,都是屡试不中,克服不了心中的压力,最后不管多么有天赋,到了考试就怯场,往往一辈子都蹉跎在科考之中,结局令人唏嘘,如今还没有见过能够彻底治好的。
童启却不服气。
怎么可能治不好,不就是考前焦虑吗?
那还是考的少了!
他直接将郭胜开的桌子搬回了空教室里,单独给他开小灶,进行封闭式考试。
吃穿用住皆打地铺在考场之中,就这么来回考着,每日睁开眼就是考试,闭上眼还是考试。
持续一周后,郭胜开别说焦虑了,脑子里连其他的想法都没了,净是清澈感。
然后童启才将他的位置再次移回到了号房里,跟着大家一起模拟。
这次郭胜开虽还会紧张,可却没那么严重了,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没有再吐。
反复折磨了一个月后,所有二年级学生被领着前往州城参加府试。
这一次,依旧是童启亲自带队,请了全胜镖局的人,全程保驾护航。
他安置了学生们后,再次拜访了当地的学政大人,这次,总算对方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了。
见到他进来,王学政忍不住打趣道。
“嗯,带学生来考试了?这次觉得能够考中几个啊?”
童启笑盈盈,行了个学生礼,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学政大人冷哼一口气,“口气倒是不小,既如此,那便看看他们的表现吧。”
两人简单的叙了个旧,因着避讳,也没多言什么。
从王府中出来,童启忍不住动了在府城内购买一套房子的打算。
毕竟以后每年都要带学生们来参加考试,总是租住在客栈也不太像话,而且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来办事,也不必再急着找房间了,关键是还安静、安全!
平日里没人住,也可以放放东西,卖卖货什么的,当作一个零售铺子来用。
于是,心里琢磨着,等将学生们一起送进考场后,童启便带着镖局的人,慢悠悠开始逛起府城来。
上一次他们来这里,还只是匆匆考完,匆匆回去,连看也没有多看一下。
许是如今有了琉璃的生意,整个府城的精神面貌倒是好了很多,街道上多了不少卖吃食玩具的,有那做工精致的,一般的老百姓倒也舍得掏钱去买,给孩子们甜甜嘴。
童启边逛边打听着府城内的物价,找了当地的牙子,一起看房。
那牙子一听是给书院购置房屋的,顿时热情不已,小嘴喋喋不休道。
“哎呦,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这整个河南府,再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哪里有好房子的了!既然您是准备给考生落脚用的,那我建议您找的地方距离考场,不必太远,挨着东街的这家是最为合适的,整个买下来也不过才50两银子,三进三出,一共十二个房间,宽阔敞亮,关键是还安静,前后便是县衙,安全更是没得说,还自带一口甜水井,闲了可以自己做饭,连水都不必担!以前是个富商居住,因着归家所以才想要卖掉周转资金……”
童启跟随着介绍,一一推开院门查看,只见这宅院古色古香,干净整齐,不用太过修缮,便能立马拎包入户,便忍不住点了点头,问道。
“这屋子,和前面那
铺子是连带着一起卖的吗?”
牙人犹豫了一下,“哎呦,您这可算是问着了,前面和这里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过他家的铺子本也是打算卖的,找了好久的租户,也不知签了契没有,您若想一同买下,我可以帮着问问。”
那牙人恐也没想到一遇见就来了个大单,顿时热络无比,当即便要去寻前面的东家。
童启询问了一下价格区间,让他尽管去试一试,能尽量买下,还是尽量买下。
毕竟就是图方便,若这个地方不行,也不是不能换个地方。
书院里剩余的资金不算少,再加上第二批新生入学交的学费、住宿费等费用,童启如今的小金库,已经成功突破了四千多两银子,相当丰厚。
他静静的等在院子里,半晌,那牙人才一脸焦急的走了回来。
“坏了,已经有人签了契了,说来也巧,他们刚刚签完,咱们就问了,不过那人听说您是华夏书院的山长,说是可以退让,只愿见您一面。”
退让?
难不成是什么熟人?
童启疑惑着,忙请人进来,却见到是一个高大壮硕,皮肤黝黑的汉子,并一个女孩子缓缓走了进来。
两个人自言乃是兄妹,是去年涝灾时,从南方逃到的河南府,幸亏当时华夏书院给的救济粮,这才及时救了一命,否则,早死在路上了。如今拼命攒钱,就是想在此地开一间杂货铺,卖点东西,权当作生存之计,却不想正好遇到恩人,喜不自胜,这才请求当面见一下,以示感谢。
童启感慨着,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听到他们也想要开杂货铺,便询问道。
“那你们杂货铺里打算卖些什么东西?”
“什么都卖一些,柴米油盐,酱菜酸醋,都是些便宜杂碎,我这一年认识了不少商人跑腿的,他们可以帮忙捎带……”刘默坦言道。
“那介不介意一起卖一些吃食?例如方便面、小面包、卤蛋、火腿肠什么的……咱们可以合作,我虽然收了你这铺子,但是却愿意将这铺子依旧交给你们来帮忙管理。如何?”
这些都是华夏书院早已经出名的吃食,听说是专门供给书院学生以及劳役出众的一些人的,即便是有人想买,大多也找不到哪里有卖的,如今竟然愿意在河南府开个店,专卖这些,这不是明晃晃赚钱的生意吗?
且还雇佣他们,一起管理?
两兄妹忙点头同意。
童启和两个人当场签了契,也不让他们搬走了,反正前面本身就是得雇人工作的,如今雇了他们,依旧住就是。
正好两个人一个人运货,一个人买卖,顺带着看着一点后面的屋舍,偶尔打扫一下,也更方便些。
谈好了价钱,付完了款,几方均开心不已。
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此刻也正在考场上如鱼得水。
郭胜开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同窗们所说的“简单”二字,可能真的是考山长那变态的题型考多了,头一次遇见如此正常的,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怀疑,总是忍不住多思一些,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含义,好在想到山长临行前反复叮嘱的,不必多想,他这才勉强拉了回来。
一路顺遂,等出了考场,山长已经等在了门口,将他们接回刚买的屋子里,洗漱休息。
几个学生们小声讨论着题目,吴韧悄悄的看了郭胜开一眼,颇有些忌惮。
原本他便是伊川县的县案首,如今郭胜开来了,等于书院内又多了一个同样处于优势的人,一时之间,倒是难决雌雄起来。
小三连,山长不在乎,可其他人却不可能不在意。
谁能拿下这次的府案首,便成了默认的赌注。
第35章 第35章拉帮结派
第一届的学生们跟着童启在州府里等待着府试成绩。
而第二届的学生们无人管束,则差点在书院里闹翻了天。
即便穿着一致、吃住行皆一样,可少爷就是少爷,下人就是下人,天生的阶级感如同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一时被遮掩,也永久存在着,难以消解。华夏书院内遵循着上下平等一致,不讲身份地位的原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快接受,并认同这种思想的。
尤其是根深蒂固从小耳濡目染的观念,更是很难迅速改变。
同一个村子出身,一家是当地豪绅之子,另一个却是家境贫寒,曾佃过少爷家农田,亲眼见过父母对其点头哈腰,口中讨好的平民孩子。
那么,再次在书院里中相遇,又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平起平坐呢?
这种不平衡感,从刚入学时期便开始缓慢的发酵,直至童启带着人离开之后,没有师兄、山长作为威慑,很快便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食堂内。
戚风言不悦的看着远处的莫小川,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换做以前,一个下人的孩子哪里有资格跟他同桌吃饭?且吃的东西还都一样,毫无差别?
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没人教会他什么公平,只教会了他捍卫自己的特权,而如今,一个下人成为了他的同窗,戚风言不觉得喜悦,只觉得丢人。
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力正在慢慢的流失,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挑衅的感觉。
忍无可忍,终于到了爆发的时机。
“学院是真好啊,尽收留这些乞丐人物,这什么世道,下人也能上桌吃饭了?也是,脸皮厚的人确实忘性大,不记恩,不是当年跪在我们家门口,求着少收些田租子的时候了,简直倒转阴阳,荒诞无礼。”
他不忿的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整个食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互相看着眼色,猜测着这是在说谁。
莫小川握紧了筷子,低下脑袋来,没有回应。
见到对方心虚,戚风言更加气愤,筷子一丢,便站起身来,朗声骂道。
“哼,装什么装?别以为山长一时承认了你,你就能和我同一级别了,下人就是下人,这辈子读再多书,那也是下人!我们之间隔得可不只是学识,还有几辈子的积累,想以下犯上,把我给压下去?趁早别做梦了!要我说,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满身的污臭,配不配的上这圣贤之地,还是早点离开,莫污了这师门才是!”
戚风言的话并没有激出莫小川出来磕头认错,反扫到了其他贫寒出生的仕子们,其中一人忍不住回道。
“戚风言,你这话说的便有点过分了吧?大家都是同窗,哪里来的上下?又哪里来的高低?以学识论长短罢了,少提那什么出身!”
“就是,你不过一个豪绅之子,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老子娘多积攒了一点银子罢了,假以时日,还未必比谁强呢,没看见人家小侯爷沈亦都没有说话么,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啊?”
“我怎么没资格,就许你们不要脸,还不许别人说么?”
眼见着戚风言和其他人吵了起来,莫小川有意阻止,可嗫嚅两下,终究张不开嘴,只得怯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平白无故被点名的小侯爷沈亦口中正咬着鸡腿,茫然的看看左右,不知道又干了自己什么事。
柳三变正看着热闹,见状,顿时指着他取笑道,“你们家小侯爷也未必是没有意见,只是无暇理会,一整颗心都投在饭食上罢了!好端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安庆侯不给你饭吃呢,至于吃的这么急么,倒是比童庆安更像是个小乞丐招进来的哈哈哈哈!”
众人看了眼沈亦的餐盘,见大多数食物都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顿时笑出声来。
小侯爷既尴尬又丢脸,大怒道。
“你说什么?你才是小乞丐!是谁都七岁了,还在上学前班啊?丢不丢脸?”
“我那是特殊待遇,山长故意照顾我!”
“哦,让你和小乞丐一起读书的照顾么?”
见到话题中心猛地偏离,旁边的谢君仪忍不住插话道,“你俩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权贵阶级,他们争,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儿。”
“谁说我是权贵?我也是寒门好吗?”柳三变不服气道,偏不愿意跟沈亦站在同一帮派去,甚至拿出自己祖父来举例,“我家世代耕读,往上数,可是当地有名的农家子,谁跟他们这些吃着民脂民膏的外戚是一派啊?”
“你说谁家是外戚!”一听这话,沈亦是彻底怒了。
他家可是实打实打下来的功绩,和那些靠着女人上位的怎么可能一样,这分明是侮辱!
就连谢君仪也忍不住变了脸,琅琊谢家可是每年都往宫里送人,走的便是外戚的路,这话放在权贵豪门中简直是绝杀,无一可逃脱。
果然,柳三变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出身权贵的学生站了起来,质问道。
“少拿什么背景说话,你们又比我们好在哪里了?不过是可怜一些,懂得哭罢了,真比起来,还不一定谁比谁强呢!”
“哼,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倒学着去评判别人家世了,先拿树叶子把自己屁股给擦干净吧!”
这话听着污秽,可却是当代区分权贵和下人最好的方式。
权贵者连如厕用的都是绸缎,可下层人,一生连纸都没见过,衣不蔽体,更别说其他,通常方便完只能用石头、树叶子去解决。
以此作为嘲讽,实在是杀人诛心。
一提这个,莫小川终于是忍不住了,“我们用树叶子那是不浪费任何东西,你们富贵也不过是靠着爹娘,又觉得很光彩么?”
“难不成我们有钱有权还是错处了?有本事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也是一门学问啊!”戚风言回怼道。
这一句话,直接将书院里两派的人划分了出来。
穷与富、权与民,顿时泾渭分明。
小乞丐童庆安在书院里也呆了几个月了,见大家吵得凶,连忙劝道,“大家别争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闹得那么僵呢,等先生们看见了,又该挨骂了。”
说着,便上手去拉小侯爷沈亦的袖子。
沈亦正在气头上,哪管其他,一抬手便将人推了出去,“你一个小乞丐,又有什么资格管小爷的事情?”
庆安被狠狠推倒在地,绊了一个踉跄,童淳焦急的立马去搀扶,顿时也怒了。
“你骂谁小乞丐,他论理,可还算是你们的师兄呢,况且他有名字,别一口一个小乞丐的,他叫做庆安!”
因着童淳是山长的弟弟,大家都不敢跟他吵,可是谢君仪却早就看不惯对方,暗暗拱火道。
“我可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师兄,你们若喜欢,你们自己去认,本少爷可不要,回头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呢。”
“我也不认,哪门子的师兄?呸。”
童庆安坐在冰凉的地上,被嘲笑的眼中噙着一泡的泪水,好不可怜。
柳三变虽毒舌,可却最是心软护短,看见这架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餐盘,便砸向了谢君仪。
“又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可谢君仪哪里是吃亏的?
见他动了手,也不含糊,拿起旁边的米饭便直接倒在了柳三变身上,顺带着还甩了一把小侯爷沈亦,沈亦顿时大哭起来,无比狼狈,急得几个权贵子弟连忙帮忙报仇,见他们撕破了脸,贫寒士子们也不愿再忍了,纷纷开始反击。
场面一下子顿时失控起来,整个食堂内打成一片。
大多数吃过苦的寒门学生都不愿意糟蹋粮食,死死的护住自己的盘子,可权贵豪绅们却没有那种概念,越是汤汤水水的,便越是扔的凶,甚至还专门提起一些粥米,往人脖子里砸。
王厨娘和小花急得不行,连忙出来阻拦。
“别打了,一会儿先生们要来了,别打了!”
可谁在意?
尤其是小侯爷沈亦那更是不怕任何人,撸起袖子便和柳三变扭打了起来,如今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时候,温叶辞和清虚子又一贯温和宽厚,很少动怒。
学生们只有敬,没有怕。
于是,等两位先生闻声赶到的时候,整个食堂内部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残羹剩饭被倾倒在地上,锅碗瓢盆若不是铁质的,只怕也早就被踩坏了。
领头动手的几个小子发髻散乱,衣服袖子、领子均都被扯的翻飞,后脑勺处还粘带着不少粥米,就连一向风度翩翩的温叶辞,见到这幅景象,都忍不住红温起来。这群小败家玩意儿,也就是童启没看到,不然还不被气死?!
沈亦和柳三变这才发现自己把事情闹大了,顿时弱唧唧的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倒是谢君仪浑然不怕,有着要犯错大家一起犯错,要开除一起开除的架势,死猪不怕开水烫样。
清虚子气不打一出来,颤抖着指着他们这群人。
“都给我滚出去罚站,晚上不准吃饭,等山长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一溜人全部站在了墙脚下罚站,课也不必上了,顶着那大太阳,直站的脚酸腿酸,眼冒金星。
尤其是柳三变和沈亦、谢君仪几个人,罚的最狠。
不仅要负责食堂后续的打扫卫生,还要连着饿三顿,不准吃任何东西。
剩下的学生们也没避免多少,只除了王世昌去晚了,成功躲过一劫。
眼看着对面205宿舍全军覆没,他有点难以理解。
这群孩子是真的闲啊,刚考进来的时候一个个是满肚子的期待,真被录取了,却各种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说好的学习呢,说好的科举呢?
这书院这么大,都摸索清楚了吗?等山长回来,那才是真的没有时间呢!
还有功夫在这里扔东西玩儿?
他之所以来晚了,主要还是他这几日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藏书阁。
由此也终于弄懂了师兄们避之不及的原因,竟是因为门口摆着一个铜人阵,需得打过去才能进入!王世昌是那等轻易认输的人吗?越是难进,他便越是好奇,潜心研究了好几天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小技巧,那便是不必一味的去打,只要避开最关键的那几步,就行了。
铜人阵的机关设置是是规律可循的,只要按照固定的路径,躲开攻击,便有机会绕到后方去。
他反复研究,身上挨了不少的伤,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够闯入,因此特意回来,拿上笔墨和吃食,准备进去一试。
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避开了一场战争。
吃过午饭,简单拿了点东西,王世昌请过假,再次前往藏书阁,挑战阵法。
这一次终于一次性成功!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一楼门口树立的碑文,满心激动,还未进入,却听到不远处墙角有人说话的声音。
“咦,这地方也翻不过去吗?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书院竟然连个漏洞都没有,这个清虚子,说好的千里迢迢请我来,却连个大门都不开,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隐隐听到有人在爬墙的声音,王世昌顿时想起一个多月前传说有贼人夜半翻墙,结果差点被雷电电死的事情,连忙出声阻止道,“谁在外面,千万别乱爬,这里的墙上是有阵法设置的,如果翻越,会被雷电劈中的!”
什么?
雷电之力?
这不是一家书院吗,怎么整的这么神神叨叨的?
潘阆束起袖子,站在墙外,听到回应,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人呢,合着有人啊,
叫半天都没人理,这位小生,既然你听到了,不妨替我开个门吧,或者搭把手,直接把我拽进去也成。”
这是能搭把手的事吗?
王世昌无语至极,他想起方才学生们大闹食堂的事情,立即知道了前方无人应声的原因,估摸着是巡逻队的人都去食堂拉学生了,所以前方没有人守门。
“你且等等,”他解释道,“我暂时出不去,因为这地方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闯进来的,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开,要不你再去前面瞧一瞧,或者等一等,我忙完了,便立刻替你出去叫人。”
什么事是比迎接未来先生还要重要的?
他可是潘阆啊!
头一次被如此晾在一旁,他辈觉新鲜,索性也不急,直接撩起衣服,坐在了地上,回应道,“好吧,你闯的什么关,竟如此难?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出来听听,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好宝贝,也值得我等一等?”
隔着两道墙,王世昌心不在焉的回应着,终于凭借着木牌,进入了藏书阁的第一层。
甫一进入,琳琅满目的书架,便令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天哪!
他默默张大了嘴,无声的回应道,“宝贝,确实是宝贝,这简直是天大的宝贝啊!”
“什么?你说什么宝贝?”潘阆侧耳趴在墙上,努力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王世昌不自觉大声回应道,“这里竟然有全套的四书五经史抄本!还有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齐民要术》!还有《后汉书》、《九经字样》!”
如同一个骤然钻进了粮仓里的老鼠一般,王世昌快乐极了。
之前遭到无数次铜人的殴打,在这一瞬间,仿佛也成为了最好的勇士徽章!满身痛苦瞬间被消解,若能够就这样长久的伴着这些书籍长眠,他愿意再被殴打无数次好嘛!
难以掩饰这种浑然一体的快乐,墙外的大儒潘阆,闻声更是激动起来。
“什么?《九经字样》?那里面竟然有《九经字样》吗?小子,你是在藏书阁?等等,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管子》全篇!还有,《文心雕龙》可有全套的?尤其是后半部分,是否有残缺?”
这个年代,印刷行业发展的还不算特别好,活字印刷书并没有被研发出来,整个藏书界仍旧处于半垄断状态。
许多孤本、残本缺失不全,全靠手抄,有时候抄着抄着就丢了。
若是华夏书院真的有完整版的,那潘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只为了这一本书!
王世昌没看过他说的这两本,仔细查找了一番,还真发现了《管子》全篇,“有诶,这里真的有《管子》,还是完整版!但是《文心雕龙》我没看到,也有可能是在第二层,我目前权限到不了,暂时上不去。”
他查看过了,二楼处的封锁,有一个自动检测的凹槽,估摸着是要将铁牌放上去才行,他方才拿着木牌试了一下,滴滴滴的警告声,表示不能进入。
他曾听师兄们和先生提起过,山长手里有三种牌子,木牌可以开启一楼,是每个学生都有的,铁牌能开启二楼,如今只有几个先生手里有,至于三楼的玉牌,估摸着整个沧澜山,只有山长手里才有了。但只要他们不断往上考,便能不断往上爬,就如同科举的阶梯一般,一节又一节的往上走,他喜欢这种感觉。
热血沸腾!
潘阆听到这,早已经按耐不住了,也不管什么其他,拎起衣摆便往大门口处跑。
正好安保队的人刚刚处理完挨罚的学生们,如今看到潘阆冒头,顿时吓了一大跳,听闻乃是清虚子请来的先生,连忙通知本人,往内请。
还未走到厅堂,清虚子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伸出手臂,便想要和对方好好寒暄一番。
“哎呀,你总算来了,老朋友!”
然而潘阆却直接躲了过去,急不可耐问道。
“铁牌子呢?我的铁牌子呢,我也要铁牌子!”
什么铁牌子?
鸡同鸭讲了半晌,清虚子这才知晓是藏书阁的事情,他哭笑不得的掏出自己的牌子递了过去,“如今山长不在,带着学生们去府城考试了,还未归来,这是我的,你若想要可以拿去先用,但我必须告诉你,如今的藏书阁可能不太好进,门口有……”
话音还未落,那潘阆早已经一把拿过铁牌子,冲向了藏书阁的方向。
跑的连影都见不得了。
谢羽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询问道,“那个,师父,他知道藏书阁的方向在哪里吗?”
清虚子:……
所以,为什么他找来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啊!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一个比一个不正常的!
啊啊啊啊山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救救我,救救我!
这边被师生关系搞得崩溃不已,全书院上上下下都格外思念起山长来。
而另一边,即使没有在学校,也充分掌握着书院内所有动态的童启,猛不丁收到了两个系统提示。
【叮,招募名师日常任务已完成,声望值+1000,您的声望值余额已经达到了6357,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请完美解决学生之间拉帮结派的问题吧,将结党营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成功:奖励活字印刷术一套
失败:物理抹杀】
又来了,这熟悉的物理抹杀。
童启无力吐槽,老师这个他倒是清楚,是清虚子之前说要请来的大儒,估摸着,也是时候到达了,听说极其擅长做诗来着,有着清虚子本人亲自招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至于学生之间的拉帮结派……那是什么?
他不过就只是几日没有在书院内罢了,怎么就上升到结党营私的地步了?
童启挠了挠脑袋,心中疑惑万千,虽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府试的成绩还没张榜,他再好奇,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第36章 第36章(加更)著名三问
而书院内,被狠狠惩罚了一番的学生们,依旧没有达成和解,反而愈演愈烈。
205宿舍内部正式分裂。
柳三变和小侯爷沈亦被分别推举成了代表贫寒出身和权贵豪绅的两个帮派领头人。
他们的身后分别有着童启的弟弟童淳、小乞丐童庆安,以及一众以吴韧、常仕进、郭胜开为代表的平民阶层;琅琊谢家的谢君仪、戚风言,以及以汪启元、刘卜温等豪绅富贵之家为代表的权贵出身。
两方视同水火,互相看不上眼,一触即燃。
不仅上课互相斗嘴挑衅,吃饭更是直接分成了楚河汉界。
但凡有人逾越,便会群起而攻之。
原本不想参与的学生们,渐渐也被迫裹挟着站了队,否则一着不慎,便很容易上升到背叛阶层!背叛群体的地步。
清虚子和温叶辞皆为了此头疼不已,但奈何说也说不听,骂也骂不动。
几个人身份贵重,且涉及人数之多,完全无用。
没办法,他们只得放弃,任由事态发展,等待着山长回来后,再行解决。
而王世昌则无知无觉,和新闯进来的潘阆先生一起,在藏书阁内不眠不休抄写了三日。
三日,他俩都没出去,只是不断的抄写,将想看的书籍誊抄到洁白的纸上,饿了就啃从售货机里买进来的面包卤蛋,渴了就喝竹筒里带过来的水,直至将所有食物消耗完毕,这才终于舍得出门。
期间,王世昌抄完了两本想看的书,而潘阆则在二楼翻找到了不少没看过的孤本、残本。
双方皆十分满意。
若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只怕让他们一辈子住在这里,也是甘愿的。
互相约定了找机会再来后,两位师生这才慢悠悠走出了藏书阁。
王世昌一路哼着歌,抱着抄写好的书,进入宿舍楼内,心情愉快。
可刚一入门,便立马被人给围上了。
“王世昌,听说你竟然破解了进入藏书阁的方法,也太不仗义了吧,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可是我们寒门阶级的人啊!”
“笑话,凭什么跟你说?人家王世昌祖父可是当地的县丞,父亲更是有名的举人,如今他暂住在大伯家里,听说也是从商的,根本不差钱,这分明就是
我们权贵一派的才是,不信的话,你让他自己选!看愿意去哪里?”
“自己选就自己选,他肯定不会选你们那些毫无头脑的人的。”
“哼,难不成就会看得上你们这些穷酸货么?”
双方咄咄逼人,你来我往,分毫不让,直直的看向话题中心人物。
王世昌汗如雨下,压根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紧张着,这个时候,童启带人回来了。
清虚子和温叶辞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
伴随着“山长回来了!”的一声呼喊,整个书院里霎时活了起来。
谢君仪知晓自己一定会遭骂,早已经偷摸摸藏了起来,不敢露头。
沈亦和柳三变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勒紧了头皮,满心紧张。
两个人都没想到山长会回来的如此之快,他们本以为带队去府试应考,怎么也得走上个大半月!恰好趁此时机争出个是非来,那么等山长回来后,刚好能抹平这些日子的闹剧,重新装乖。可谁知刚开了个头,还没斗上几斗呢,便被抓了个现行,直接打散了他们满腹的戾气。
两人强撑着气势,硬着头皮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不料,童启却直接跳过了他们,没有理会,而是率先接待了新来的先生——潘阆。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搜索了一下潘阆的资料。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这就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诗词大家潘阆!
写有《酒泉子》组词十首,气势雄浑,被誉为“宋词豪放派先声”鼻祖的那位!
就连寇淮、柳开都与其互为好友,写词唱和来着的!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巧了么不是?
有这样的诗词先生来教授课程,他还怕什么短板啊?
况且对方朋友遍天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又拐了一个大儒过来教书呢?
于是,童启一个箭步,一把便上前拉住了潘阆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您就是潘阆先生吧,我实在是苦等了先生太久了啊!清虚子道长,如此大才,您怎么不早点说呢?”
清虚子:???
“我们书院正缺像您这样的老师,给学生们讲述诗词一道的学问啊!欢迎欢迎,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您放心,给您的待遇那一定是行业内顶流!包吃包住,每月二十两银子,还附赠两个小厮,任您差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尽量满足您!”
头一次见到童启如此殷勤,温叶辞和清虚子均有些说不出口的郁闷。
喂喂喂,我们才是跟着你最开始打天下的人啊!
是不是有点太双标了!
童启不管,只是仰着头,用那双亮晶晶的无辜眼睛可爱的注视着对方。
不断的发送着邀请信号。
潘阆一脸惊奇。
一来嘛,依旧是惊讶童启的身高和年纪,二来则是疑惑明明传说中,华夏书院的山长是个极其会骂人的人来着的,他想象中应该是一个暴躁老头才对,这怎么说起话来,却如此谦卑动听?
搞得他头脑一热,都险些要被这迷魂汤给吞噬,当场答应下来了。
他忍不住甩甩头,清醒了一下,这才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待遇什么的好说,我只有三问,想要询问山长,若是你能够回答的令我满意,我不仅会留下来,倾囊相授,还不需要任何束脩。如何?”
不要钱?
又是一个跑过来做慈善的吗?他喜欢!
童启忙伸出手,请对方上座,道,“先生请讲。”
潘阆见他不慌不忙,一副尽在掌握的淡定模样,暗地点了点头,转身坐下。
“第一问,我问你这书院想开到几时,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忠君爱国,你忠的是哪位君,又爱的是哪个国?”
潘阆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面色一变。
清虚子忙起身将门关上,慌张道。
“潘阆……”
他满脸担忧,潘阆淡定的伸出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童启垂眸沉思了一瞬,点点头,示意他说出第二问。
“第二问,我想请问你以后是否还要参加科举,若入朝后,反不如弟子般受到重用,又会如何?”
温叶辞猛地看向童启本人,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想要询问童启的问题,只可惜从来没遇到过合适的时间,没想到,反倒是潘阆率先问了出来。
“至于这第三问嘛。”对方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我一向最佩服有才学的人,你若想让我心甘情愿留下,那需得胜过我最强的地方,即便你本就是因为不善诗词,才请我来,教授这书院文章的,可也必须得先写出一词,令我叹服才行。否则,待遇再优,我也不会服气,你这山长嘛,也必坐不长久。”
听完这三问,系统直接跳上了线,一副热衷于看热闹吃瓜的模样。
“嘎嘎嘎嘎,你小子也有被质疑挑衅能力的一天啊!快,打脸让他看看咱们的实力!”
童启黑着脸关掉系统的对话框,沉思不语。
潘阆这三个问题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却步步紧逼,直指核心。
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些只擅长诗词,相反,他看似随性无羁,实则城府颇深,对人情世故把控精准。
这三问,既是在试探他办学的心思,又是在暗暗警告他外露的名声,已经触及到了部分上层人的利益,迟早要面临站队的选择。
童启脑海中警铃大振,本不想回答这三个敏感的话题,可奈何他又实在是想要留下这位大儒。
替书院以后诗词这一方面,补全短板。
只能赌一赌,看看是否值得信了。
他咬咬牙,“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十一岁的孩童坐在大大的老爷椅中,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加掩饰,露出非年龄段的成熟表情,潘阆惊讶的挑了挑眉,道。
“自然是真话。”
“那么我这话说出口,还请在场的诸位不要泄露出去。否则,出了这个门,我们所有人,恐一个也难以逃脱。”
童启率先打下了预防针,见无人后退,这才开始正式回复道。
“第一问,我这书院要开多久?我只能说,只要有我存在的一天,这书院就会永久开下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目的么,我若说只是为了桃李满天下,拯救这危在旦夕、大厦将倾的朝廷,你们信吗?”
潘阆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眼旁边的清虚子与温叶辞。
两个人均是一脸纳罕。
童启也不解释,只站起身,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了手心里。
“我并不忠君,也不会将宝押在任何一个皇子的身上,老实说,我觉得忠君思想不过是上面的皇帝为了笼络文人的心思,强行训诫的工具罢了。”
他手中的茶盏陡也未抖,可说出的话却如惊天旱雷,令其他三人瞬间站起了身。
“童山长,还请慎言!”
他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惊恐而停下,反继续说道。
“我遵守这个规则,可并不代表就认为这个规则是对的。我爱国,可我的国,与君主无关。我只是希望,能够永远的看到这片土地,傲立于东方不朽,这片土地的人民,远离杀戮和不幸,哪怕头顶上有阴影笼罩,可这个时间,注定只是阶段性的,思想,便是我竭力留下的火种。”
仿佛只是随口说出了今日的天气般,童启喝了口水,平淡而冷静,其他三人却早已经把整颗心都提在了喉咙口。
失去了所有言语。
潘阆也没有想过,童启竟会如此直接。
这番话,但凡这里有一个人有异心,说出去,便是杀头之祸!
不忠君但爱国?简直闻所未闻!
可正是这份直白,也让所有人忍不住叹息,心神摇曳。
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真诚与笃定。
就像是看透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注定所有的一切都早晚被碾为泥土一般,令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了这番话背后,那难以逃脱、字字鲜血的鸣泣,像是在遥远的未来,真的发生了什么,那种悲怆无力,举目苍凉之感……
没有文人是不为了一展抱负而读书的,没有文人心中是不存有拯救国家于兴衰存亡之际的愿景的。
即便后期会有个别人改变,可初心,大家都是一致的。
希望这片土地,能够更好。
他们都觉得,如今的大奉朝已是百年兴旺之景,可这个时候却有人站出来说,大厦将倾!
只这四个字,便足以让人窒息的快要呼吸不上气来。
难以置信,可却本能的不得不信。
“第二问,你问我是否会继续参加科举?我会。”
童启答道。
“但我必须说明,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而是为了佐证我作为山长、老师道路的正确性。世人信奉权威,我也不会例外,科举于我,就像是侠士与剑,我不一定会用,可必须得有,您明白吗?至于入朝后会不会受到重用,徒弟比先生更强又如何?那皆是后话。有的路,走的轻松,可有的路,注定走的艰难,但迟早需要人试一趟深浅,才知能不能行,而我,愿做那个身先士卒之人。”
剖心剖腹之语,令温叶辞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彻底释怀。
他败了,败的实在是太狠!
两次同上考场,他一直以为童启胜过他的,只是学识。
到今日方知道,对方胜过的,还有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思想。
在他汲汲营营还在思索功名进退之时,对方不过是把这当做一个踏板,去竭力助其他人,走得更远。
难怪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童启对于名声的追求,却一直看到他不断期待着学生们往上走,去参加科举考试。
本以为这是前后矛盾之举,如今才晓得,对方是看的太清醒。
清醒到明明察觉出他们这些陷在漩涡里难以挣脱之人的困境,却不蔑视嘲笑,而只是默默伸出手支撑一把,便依旧退回原本的位置。
这是何等大义?
令人心折,令人尊崇。
两个问题,童启皆真心所答,可最后一个,却成为了难住他最狠的事。
让潘阆信服的诗?
抱歉,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没有那能力!
如今这个朝代,好多大诗人还未出生,潘阆已经是同批人里最优秀的存在,声名远播,谁能比得上他?
看来只能臭不要脸的再跟老祖宗们道一句歉了,借诗一用!
他沉吟几下,决定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顶一顶。
“第三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但有一首诗,我很喜欢,但愿能够得到你的认可。”
童启拿起旁边的毛笔,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
他这手字,乃是现代的时候,拿着颜真卿的字帖反复苦练过的,算是他如今唯二能够拿出来显摆的东西,至于第一么,那可能就是远超于此时代的系统了……
潘阆和温叶辞等人相继聚了过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童启写诗。
之前便听说过,华夏书院山长声称自己诗词一道最弱,哪怕从县试上应考的诗词也能看出,确实是平平无奇。
不算太差,但也不算惊艳。
没想到逼一逼,还真能逼出好东西?
童启一边写着,一边感慨这首词的应景,只见笔下渐渐成句,清虚子缓缓吟出上半阙,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注1)
笔落惊天地,潘阆和温叶辞皆是眼睛一亮,感觉到了这首词的惊艳之处。
明明只是寻常的文字辞藻,可一幅画卷已跃然于纸上。
一个人头戴蓑笠漫游在大雨之中,独自穿过竹林,优哉游哉,即便步行,却比那骑马的人,更加潇洒,浑然不觉焦虑,随心散漫,怡然自得。
清虚子读完,只觉口齿留香,待继续往下看时,更觉精妙。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好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啊!不愧是华夏书院的山长,这心胸豪阔,气概洒脱,令人叹服!”
潘阆激动之余,忍不住拍案叫绝。
几人均是头一次知道,词还能这样写?
潘阆再三品读着,大为满意,当场便答应了下来,留教华夏书院!
童启则心虚的顶着这些夸赞,默默向苏轼大佬道了个罪。
心想,回头等你出生的时候,我定会好好回馈今日的借词之恩的!
不过算算年纪,等苏轼大佬出生,他估计也已经快退休了吧?
没事,反正华夏书院随时为他敞开,到时候都用不着亲弟弟去捞了!他会带着所有学生们,亲自去捞的!QAQ
至于这首词,温叶辞眼疾手快,已默默收了起来,以表纪念。
等潘阆和清虚子想起来,还想再欣赏时,那词已经被收走了。
不由叹息不已。
他们不知道,温叶辞的后代将此字词保留了多少年,后经历了多少朝的动乱,都没有卖出去,直至建国后被国家图书馆所收录,这才重建天光,惊艳了无数学生,成为令华夏世人举世骄傲的存在。
若是知道,只怕还得据理力争一番。
不过这些稍稍往后放,解决完老师的问题,也该是时候解决学生的问题了。
童启直接拖着话筒和音箱,召集所有学生开会,不来的,直接就是开除警告。
所有学生颤颤巍巍聚集在教学楼旁的广场空地上,头也不敢抬,屏息持立着。
山长的视线一点点滑过前排的几人,拍拍手,带着府城考完试的学生们,走上台前。
好哇,不是打架吗?不是浪费粮食吗?
还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啊,半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辛苦,什么叫做疲倦。
童启这一次并没有打算回避的意思,其实之前第一届学生们,就有过关于身份差异之间的争论,只是因为人数太少,才五个,不管怎么斗,也斗不太起来,可这一次直接招进来五十多个,顿时像是往里面注入了一道活水,搅得原本的泥泞更加浑浊。
有争论很正常。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仅凭几句话,便能够影响别人的一生,尤其是他们接受这种认知已经很久了,一朝一夕,很难去更改,那么,拿什么去打破这一堵墙呢?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方法。
第37章 第37章颁奖大会
“先跟大家通报一下这次的府试成绩。请所有参加府试的学生们在念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上台领奖。”
童启并没有立即评价拉帮结派的事情,而是率先拿优秀的学生们,树立一个典型。
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在喇叭的电流声中骤然放大,如雷鸣一般响彻整个沧澜山上下。
有棉花田里的农民、佃户们正弯着腰清理杂草,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站直了,好奇的探头望向书院的方向。
猎户、贩夫走卒、来此地春游踏青的士子们纷纷侧耳静听。
六个学生激动的等候在台下,脸颊皆是红扑扑的。
潘阆等人陪同着所有学生仰头看着讲台处,本能的感受到了肃穆与隆重。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一起经历如此大的场面,不同于报喜人到来时的混乱与嘈杂,这是类似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一种沧桑过后得胜归来之感,似在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们走过来的风雨多么艰辛,而今,已到了结果繁盛之日。
第二届的学生们站在台下,看着这阵仗,个个热血沸腾,就如同围拥的百姓们一般,充满了艳羡与期待。
“下面,有请吴韧同学上台领奖。”
童启清晰的点评声,一字一句,如同尖锐的力量击破了拥
堵的围墙,正式传递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对方成绩优异,在过去一年书院的多次考试中名列前茅,不仅于县试和府试中,接连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还相继获得了先生们学习勤勉、恭而有礼的优秀评价;在书院组织的各项救济灾民、棉花试验田等活动中,表现优秀,新生入校后,多次帮忙引导,虚怀若谷,尊亲敬友,是每位学生们争相学习的榜样!特此,将本年度的三好学生颁布给吴韧同学……”
被如此多的人注视着,吴韧手脚都有些发颤。
他吞了吞喉结,同手同脚的走上讲台,接过了童启手中那轻飘飘的一张奖状。
大红色与金黄色交织的页面,盖着华夏书院独特的专属印章,笔走龙蛇写着几个大字:
【兹有吴韧同学,在本年度中,思想品德优秀,学习勤奋刻苦,成绩优异,积极参加体育锻炼,身心健康,全面发展,特授予“三好学生”荣誉称号,以资鼓励。】。
有奖状,怎么可能没有奖品呢?
童启特意从年前抽中的一堆低阶奖品中,挑选出了几样,连带着一起发布。
“除此之外,书院还单独奖励给吴韧同学两个笔记本,两支中性笔,外加五两银子,一个琉璃保温杯,以表庆贺,大家鼓掌祝贺!”
豁!
笔记本?中性笔?
新生们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上一届的老人们却一点都不陌生。
那可是山长经常用来记录教案的本子和笔啊!不仅写起来方便整洁,且不用研墨,随手揣进衣袖便可出行!
只有先生们偶尔才会得到几个,他们老早就想要了,奈何数量稀少,没想到,竟然是用来奖励在这里的!
早知道,府试就该再拼一拼才是!
一时间,几个二年级的学生们后悔莫及。
而底下一年级出身寒门的学生则是为了那五两银子而感到哗然。
要知道他们一年的学费也不过才五两,这一奖励,不就等于免费上学么?
不对,吴韧走的是勤工俭学的路子,压根就没掏过钱,这完全就是给钱上学啊!
本子、银子的,出身权贵的学生们自然看不上。
可对于最后奖励的那个琉璃保温杯,却无比艳羡。
这玩意儿如今只有柏老先生的琉璃工坊里面有,一年也才生产几个,价格高昂。通常只有几个家主在用,冬日里泡上那么一杯茶水来,坐着马车远行,到了地界还是热的,若能得到一个免费的,他们该是多么快乐的孩子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吴韧抱着的那几样物品来,恨不得以身相替。
小侯爷更是双眼闪闪发光。
啊啊啊啊他也想要!
尽管从入学以来,他压根就没想过参加什么科考,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但这一瞬间,他想要第一!!
一片哗啦啦激动的掌声中,吴韧暗暗挺直了胸膛,骄傲无比。
他抱着所有得来的东西,沐浴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之中,缓缓走下了讲台。
这是对于他这一整年的心血和勤劳最至高无上的肯定!也是山长对于他的关注与爱护!
旁边的郭胜开稍显落寞。
尽管他努力去追赶了,可对于吴韧,他依旧是棋差一着,只拿下了府试第二的成绩。
但也正常,毕竟他来书院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能够上场已经是奇迹,比不过对方,他也认了,但一年后的院试,他不会服输的!
“接下来,我们有请郭胜开同学上台领奖!”
没想到奖励还未结束,几个学生顿时抬起头,满脸希冀。
“这一次的府试考试中,他成功拿下了第二的优秀成绩……汪启元同学,成功拿下府试第三名……奖励一个笔记本,一支中性笔,三两银子,以及一面琉璃镜。大家鼓掌祝贺!”
两个人晕晕乎乎被推上领奖台。
相继接过属于自己的荣耀。
底下的学生们手都快拍红了,嫉妒的眼睛巡视在每个二年级的学生身上,满满的渴望。
接下来便是常仕进、刘卜温和杨舟万,分别拿下了府试第八、第十、第十六的成绩,得到了山长给与的笔记本、中性笔以及自动售货机零食套装。
可喜可贺。
再一次的全员上榜,充分说明了华夏书院的教学能力,也令所有学生们感到震撼!
六位童生,仅一年,便一跃成为了六名准秀才苗子!
这华夏书院的教学质量,到底是有多强啊!
当地伊川县的章县令更是喜得眉飞色舞,在接到报喜的时候,便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前往祝贺,这可是以后刷功绩的好地方啊!可得留住了!
书院再次迎来一波短暂的拜访,如火热的灶台,烧的通红鲜亮。
而新入学的学生们,更是觉得心头一股热火正熊熊燃烧着,难以熄灭。
他们看着师兄们荣耀满身,也不由畅想起自己的第二年,若站在上面的是他们,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山长欣慰肯定的笑容,那该有多美啊……
鼻子泡都能乐出来好吗!?
就连一向刺头的柳大佬,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说完了奖励,童启这才开始发表对于其他人打架的惩罚。
“听闻我不在书院时,你们还做了一场大事,将所有学生都分为了权贵阶级和贫寒出身?很好,这也是你们对于自我的明确定位嘛。”
明夸暗贬的话,令整个颁奖台下蓦然一静。
如一盆凉水骤然浇灭了所有幻想。
尤其是柳三变、沈亦、谢君仪等人,更是恨不得当场将脖子缩进地缝里去,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山长的脸色。
童启笑盈盈的看着所有一二年级的学生们,朗声道。
“既如此,我觉得你们还是太清闲了些,许是只用读书考试,还不足以令你们觉得辛苦,那正好,我也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从今晚开始,我们的操场将会被围起来,重新修,三日后,将会改造为蹴鞠场。为了庆贺此盛事,我打算举办一场华夏书院的友谊蹴鞠大赛,面向全社会观看!”
蹴鞠赛?
不少山下的百姓们依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就连一些权贵之家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产生了几分兴趣。
“你们的竞争对手已经确定,我将会邀请柏将军及其手下擅长蹴鞠的士兵们,以及河南府百胜蹴鞠队的民间队员们,同样还有来自龙胜书院的学生,一共三组。我会按照你们如今自己分出来的两队,重新进行分组,凑成五支队伍,进行比拼。从今天下午开始,晚自习活动将被暂时取消,所有参加蹴鞠赛的队员们,将要进行整体特训,不上场的,也必须组成后勤队,随时为参赛选手们提供帮助。”
听到这里,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早就已经懵在了原地。
可童启的话却仍未结束。
“顺便一提,到时候来观赛的不仅有各位的家长们,还可能会有河南府的各位大人、商会会长以及普通听闻了华夏书院名声的百姓们,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表现得太差,让我们书院过于丢人,令他们失望哦!两支队伍,哪一队排名靠前,将会在蹴鞠大赛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由知府大人颁布获胜的奖励,赢得食堂内一整周任意点菜的权利,外加一枚永久的学院徽章……”
童启从袖子里掏出系统拼夕夕一键批发的不锈钢徽章,展示给大家看。
上面刻有华夏书院四个字,周围辅以日月,可爱而精致。
这是他上次低阶十连抽时,意外开出来的东西。
虽没什么用,可作为象征意义的荣耀品,倒是独一无二。
应该很容易得到学生们的喜欢。
果然,他一拿出,方才还满脸苦色的学生们,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支棱了起来。
“不止这些,获胜的队伍,我还会将你们的画像单独留在书院门口的公告栏上,张贴一整年,作为优秀学生展览,队伍里表现最为优异突出的那位,还会额外获得山长的琉璃套装一套,其内包含保温杯、琉璃镜、琉璃珠三颗,以及藏书阁二楼免费阅
读一整年的权利。”
这一下,整个学院的师生队伍,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想发泄精力吗?那便将这些全部留在体育场上吧。
男人本就是竞技出来的冠军,有什么不能打一场,分出胜负的?
成天骂来骂去,未免太小家子气。
一致对外,谁能拿回荣誉,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正好头一年的教学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比赛来炒热第二年的氛围,令大家彼此认识一下,也是好事嘛。
什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那可不是童启想要的学生。
他教出来的文臣,怎么也得上能在朝堂上撸起袖子和人干仗,下能上得了战场,英姿飒爽,豪气万丈才行!
加强体育训练,提高学生们的身体素质,这成为了童启今年的首要任务。
颁奖大会结束后,几个老师围在一起,好奇的询问童启。
“你何时和东部的龙胜书院认识了?还约了什么蹴鞠大赛?”
童启笑的乖巧,“哪里是我主动认识的?这次府试,他们书院的柳川可是冲着案首去的,没想到摘下了第四名,我们刚一出河南府,便被拦下来了。”
事情回到一日前府试张榜之后。
童启带着学生们看完成绩,刚采购了一些特产,打算驾车回伊川,走到半路,便被两辆马车给拦了下来。
“请问阁下可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童秀才?在下龙胜书院斋长冯子川,久仰大名,还请下车一见。”
一个精瘦板正,举人打扮的文生正站在车下,躬身而立着。
童启掀开车帘,忙下车见礼。
一叙才知道,对方竟和河南府万商商会的冯会长乃是同一支。
去年救济灾民时,捐款买琉璃单子的,便有这家。清虚子曾和他们打过交道,只说是个极其长袖善舞、玲珑剔透的人。
不想家中嫡系竟还有人在书院内担当要职?
头一次和传说中的几大书院打交道,童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心思。
可对方却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只是普通询问了一下他们的学生明年是否要参加院试的计划,然后便是邀请童启有时间,去东部逛一逛。
“我们书院内环境清幽,有二十多位举人、进士担当教授职位,山长最是喜爱有才的文人,去年院试,您拿下院案首,那第二名,便是我们山长的学生,试卷被张贴出来后,您的策论很是受到书院内几位斋长的喜欢,多次拿其中的一些论据举例,恨不得相见。没想到这次府试,竟能够有缘相遇。以后多多走动,想来也别有一番进益才是。”
龙胜书院建校已有二十多年,主要面对的,便是东部的考生,河南府还算是少的。
按理说,他们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倒的确是可以处成兄弟院校,共同进步。
可童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这话,似乎不是重点。
“二十多位举人、进士”才是对方真正想要明确表述的。
心下顿时明白过来,这估摸着是想来彰显师资力量。
他笑盈盈答应道,“好说,以后有机会,可以让学生们多交流交流。我们书院刚成立不久,老师还比较少,加上我,一共也才三位,有什么不懂的,大家可以多多沟通,不吝赐教嘛。”
冯子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童启及其身后的镖师、学生们,矜持的点了点头,道。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我们书院山长最是喜爱蹴鞠,若是童秀才感兴趣,偶尔也可以一起踢一踢,陶情适性。”
蹴鞠?
那不就是现代的足球么?
童启本就有给学生们安排上体育课的想法,听到这里,不由心下一动。
系统适时上线道。
【叮,请举办一场书院与书院之间的联合pk,彰显自己的师资力量吧!动员人员超过一万人,即可获得高阶抽奖券哦!
成功:奖励中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无惩罚】
又是随机任务?
童启看到那一万人的动员,眉心跳了跳,可想起高阶抽奖券能开出来的东西,顿时握紧了拳。
好,这任务,他接了!
于是,他顺势试探起若两个院校一起联合举办蹴鞠赛的事情,没想到刚起了一个头,对方便立马答应了下来。
“若真有此盛会,还请务必通知我们书院,凡是和蹴鞠有关,我们山长皆是义不容辞。”
就这么痛快的留下了双方的联系方式,约好了书信往来后,两边这才各自离去。
冯子川起身回到马车内,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一本书阅读着,见他归来,忍不住调侃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书院秀才,也值得恩师如此看重?”
“山长之命,不得不从,你也知道,他最是喜爱这些少年天才。”
“少年天才?”那官员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呵。”
他倒要看看,他们这些少年天才们究竟能走多远-
简单讲述了一下和龙胜书院结识的过程,温叶辞和清虚子皆没有什么表示。
反倒是潘阆沉吟两下,笃定道这位冯子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在京城里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如今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那位许翰林,据说便出自于龙胜书院。他颇受当今圣上的喜欢,乃是著名的三皇子一党,平日里最是嫉妒少年英才,喜欢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就连胡丞相都不得不暂避风头,如此猖狂,必为大祸,若有朝一日被清算,只怕龙胜书院,也无法幸免。”
童启神色一肃,这才想起来这个朝代还是有追责连坐一说的。
看来以后教学生,还是不能太宽容了。
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该警告的还是得警告,不然回头出去了,犯了事,把他给供出来了还得了?
于是,柳三变、沈亦、谢君仪、戚风言、莫小川等人喜提处分单子一张!
明确警告,若再有下次,一律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本以为蹴鞠赛便是惩罚的几人顿时瘫倒在地,唉声叹气不断。
没想到会突然掀起这样一场战争,从来没踢过球,甚至就连蹴鞠规则都不大懂的学生们,顿时蔫儿了。
两队的参赛名单很快被张贴出来,童启还真按照了他们所划分的阶级进行了分组。
第一组就以吴韧为小队长,柳三变、常仕进、杨舟万、郭胜开等人,皆位列其中。
第二组则是汪启元领队,小侯爷沈亦、戚风言、刘卜温……并几个权贵、皇商出身的孩子,一同参与。
规则和训练方法,他已经分别给了两组人,至于何时训练、训练找谁作为教练、怎么样训练,那便是队长们应该操心的了。
童启皆不管。
同时,他也并没有放松大家的学习。
课还是照常上,试还是照样考,期中考试便放在蹴鞠大赛之后!
那么,如何安排管理自己的时间,平衡训练和学习,同样成为了每个学生抓耳挠腮,应该操心的事情。
得知王世昌已经成功闯入了藏书阁,成为进入图书馆的第一人,童启惊喜不已,见他如此喜欢读书,还特意送了一枚带着书籍的徽章给他。
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羡慕。
那徽章别在衣袖上,帅气而显眼,且做工精致小巧,难以复刻,装在袖子里便能够拿回家去,任意显摆,不少人馋的紧,暗地里还想拿银子去和王世昌换,小侯爷甚至暗暗开出了高价,都被王世昌给拒绝了,因为他也很喜欢这个徽章啊!
亮晶晶漂亮无比,简直比女子的钗额装饰还好看!
既然有着成功的案例,那童启索性也不更改图书馆的装潢了。
就这样吧,先打一架再进去,省的他们天天把精力发泄在没用的事情上。
读书,就是得如此艰难才对!越是辛辛苦苦获得到的机会,才越是会被珍惜,不是吗?
一时间,整个书院里开始勤练肢体、拳脚起来。
小侯爷和几个权贵之家的孩子,在食堂主打闹事浪费粮食的
,童启更是给他们统统安排了种地的额外任务。
今年的学田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且棉花地里也需要人帮忙指导,他们直接被扔给了吴韧,带着去下田去,一个别想跑。
一个月下来,别说浪费粮食了,被晒得,回去连爹妈都不认识了,倒是给什么吃什么,治好了挑食的毛病不说,身子骨也健壮了不少,搞得不少人家欢喜不已,暗暗夸赞华夏书院会养孩子。
第38章 第38章解锁操场
解决完这些琐事后,书院里就暂时放了假。
本也到了旬假的时间,再加上孩子们刚得了奖励,正是回去分享喜悦的时候。
院子里霎然一清。
童启顶着星光,独自漫步在夜色之中,俯视着带人围起来的操场部分。
这一块地占地大概有一万多平方米,直接霸占了书院正中靠西的整个主干道,由于四通八达,连贯着教学楼、藏书阁、宿舍楼、后山等地,所以原本便没有被任何东西所遮挡,只有一整个光秃秃的地皮。
偶尔长点野草,还参差不齐的。
学生们偷懒抄近道时,大多都会从上面直接走过去,一整年下来,地面被踩的硬实泛光,连锄头都不好挖。
也有人猜测过这一块地的用法,有说是山长留着来种地的,有说是跑马用的,更有说是为了盖其他建筑的。
如今才知晓,原来就是蹴鞠场。
童启掐着腰,站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环视两侧,打开了系统的对话框,问道。
“系统,解锁操场之前,先让我看看3D立体图吧,这么大块的地方,你是怎么设计的?我记得我们学校的足球场,可还带着不少大灯呢,你好歹多送几个,也方便孩子们晚上训练不是?”
免得每次下了晚自习,黑布隆冬的。
有时候,下了雨,地上泥泞湿滑,他都害怕孩子们会一脚踏空,直接摔进水沟里。
憋了许久的系统翻着白眼上线道:“你怎么不叫我哆啦A梦呢,干脆让我把整个操场涉及到的部分,都免费送给你好了?”
童启眼睛一亮,“可以吗?”
系统没好气道:“想啥美事!!”
巨大的3D立体图被骤然投放到半空中,缓缓呈现在童启面前。
他一脸激动,看过去,这才发现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完整操场模样。
所有建筑里,只有正中间的足球场是点亮的,其余两侧的观看席、田径跑道、广播颁奖台都是被铁链层层锁住,就连左右照明的大灯都呈现的灰色模样,无法打开。
童启无语的敲了敲系统对话框,“你这是跟我玩买椟还珠呢?说好的第二届招够50人,就解锁操场呢?我这可都招进来53个了,难道不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系统:“你再看看我说的那是解锁操场吗?我分明说的是解锁足球场!足球场已经解锁了啊,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至于其他部分,那都是附属建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一个任务,就全送给你?
童启:……
“你别给我说其他的部分也要占用一张建筑解锁券啊?”
系统心虚的望望天,又望望地,“这本身就都是单独的设施啊,田径场是田径场,操场是操场,看台是看台,这么大的面积我只收你三张建筑解锁券而已,已经够仗义了吧,大不了照明灯和广播颁奖设备免费送给你……”
“三张建筑解锁券?你抢劫来了?!”
我藏书阁那么多书也才一张而已!
你什么操场就要我三张?
罢了罢了,什么蹴鞠大赛,我不办了行了吧?
系统连忙伸出两只手拉住,讨好道,“哎呀,宿主,你不能这么想啊,你要看这占地面积有多大!上万多平方米欸!这可是横跨了半个书院,光是容纳的观众,就能够达到上万人!你就算不办蹴鞠大赛,难道以后就用不着了吗?万一回头搞个军训、大阅兵什么的,是吧?多爽啊,一次性解锁,很方便的!”
军训?大阅兵?
你这还是让我搞造反那一套啊!
如今大奉朝的皇帝可都还活着呢,他一个书院,搞什么军训、大阅兵?
被知道了,全家九族都不够砍的!
童启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就直说需要多少钱吧,建筑解锁券我如今是拿不出来的,那六张中阶可是留着攒高阶用的。”
他还打算再抽出个什么赚钱的方子来,搞点副业呢!
至于声望值,为了抽奖也已经消耗的不少了。
只剩下不到六千点数,拿来解锁建筑,未免太不值当了一些。
系统讨好的伸出三个小手指头示意道,“不多不多,整个田径场标准400米橡胶跑道,一共八百两银子即可解锁;两侧看台,自带能够容纳一万人的座位,再加上左右两边的大灯,即便深夜,也能照常训练,一整套,只需要五百两银子;主颁奖台和广播室,我算是免费赠送给你的,不仅能储存东西,还能播放音乐歌曲,整个书院边边角角都能听见,我从我的曲库里给你挪五首歌过去,保准你物超所值,如何?”
乍一听好像还行,都不算贵,比起一个建筑就需要三千两来说,确实实惠。
可加在一起,就不便宜了啊!
光是杂七杂八的,就需要他一千三百两银子?
你干脆杀了我吧!
他刚在府城里买的三进三出大宅子,加上前面的铺子,一共也才卖七十两纹银啊!
童启心痛的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积攒的小钱钱,正在流失中。
可不要吧……又不行。
系统出品的建筑,在这个位面还真是少有的齐整,有些材料,即便是雇人去建,也建不出那个样子。
他数了数自己的荷包,无奈选择了全部解锁。
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顿时损失大半。
看来又得找机会去宰一波狗大户了,童启默默的想着。
整个操场在按下解锁键的一瞬间,飞快成形,如同穿梭了上千年之久的光阴,一阵风吹过,泥泞之地瞬间化为绿油油的齐整草坪,两侧的足球网中,排排端放着十个黑白相间的足球。
所有大灯全部打开。
明亮如白昼一般。
看台两侧,皆是水泥砌就,浑然一体,台阶上一层一层被刷满了黄白色的漆,佐以镶嵌在其内的塑料椅子,干净又整齐。
正中央的颁奖台上,安放着三个高低不同冠亚季军的标志,配以一个小隔间,里面全是各种播放设备。
童启爬上去,查看了一下系统送的五首歌,见到歌名,不由缓缓留下三滴汗水来。
“原来……你的品味是这种啊?”
他忍不住吐槽道。
只见其内五首歌,四首歌皆是凤凰传奇所作,《月亮之上》、《荷塘月色》、《最炫民族风》、《奢香夫人》,最后一个,竟然是《向天再借五百年》?
这些歌好是好,可你确定,是我适合在书院里放的么?
这个大背景下,张口闭口就是等啊爱啊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庄严?
确定不会被骂靡靡之音么?
系统顿时炸毛道。
“你懂什么?这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经典歌曲,你竟然敢质疑我担的品味!有本事一个都别听!”
谁说不是经典歌曲了?
头一次知道系统也追星,童启无语的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键播放。
他也好久没听过现代的歌了,上次听到这些歌曲,还是在广场舞上。
没想到再听,就是在大奉朝了。
也就是今日放旬假,学生们都不在,不然,他还真不敢播。
于是,一首节奏动感十足的歌曲,就这么响彻在了书院之中。
宿舍楼内,清虚子和潘阆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披起衣衫,便走了出去。
“这是……哪里来的女子在吟唱?”
“听起来,似乎是那正在修中的地方传出来的,难不成是匠人们在边做工边喊号子?”
“哪里有女匠人喊得号子?且这雄浑高昂,背景之中隐隐还有着各种乐器在伴奏,不像是吆喝,倒更像是鼓子词。”
鼓子词?可这世上从未有过女子唱鼓子词的呀?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齐齐沉默下来。
半晌,潘阆出声问道,“清虚子,山长可曾说了,是请谁来修?”
“不知,我只知道山长似乎出自道家某一个密宗之中,每次书院的建筑被解除封锁时,都是由其背后的师门帮忙修建,我们只有等外面的围栏解除,方才知晓。”
“师门啊……”
潘阆沉吟着,背着手和清虚子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被遮挡的密密实实的操场,眼中复杂不已。
“清虚子,你也是道家出身,那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天地轮转,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逢五百年天下遭灾,便会有一能人降世,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清虚子忍不住一愣,“你是指……”
“你信不信,我有直觉,他的到来,将会在大奉朝掀起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你我,皆有幸,成为这历史见证中的一环。这书院,我们一定得守好了,千万勿将这巨大的机缘,拱手让人才是。”
两个人心下大颤,再结合童启之前曾说过的“大厦将倾”之论,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并未下去追查那吟唱的人究竟是谁,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的听完那几首歌,便重新回到了房间里睡觉。
而此刻的后厨。
王厨娘的女儿小花蹲在院子里,也正拿着树枝默默跟着哼唱着。
她虽听不太清每一句词,可那旋律却格外容易铭记。
一点点顺着,倒也能勉强拼凑出个七七八八来。
当写道“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紧握住日月旋转”时,她被那词中的浩荡豪气所吸引,久久难以忘怀,不由痴愣在了原地。
万里河山啊……
她忍不住顺着这句词中描绘的画面畅想着,由衷感到一股羡慕。
颁奖大会,她站在角落里,也全程看了。
可那对于其他人仿佛触手可得的未来,对于她,却更像是梦中泡影,井中的月亮,难以触及。
越显讽刺。
平日里,她能够和庆安、童淳一起学习,可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便如同戳破了外面那层糖衣,露出其干瘪的内核来,不断的提醒着她一个难以遮掩的事实。
——她是女子。
天生就不可能和童淳他们走同一条路。
也绝不可能有成为这书院学生的一日。
更遑论站在风口浪尖,任由这日月旋转的肆意与张狂……
读的书越多,小花便越是不解,她不懂,为什么这世上男子和女子都是人,差别却那样的大,男子能自由的独来独往,做这样那样的事情,随意任性,可女子却只能守在闺房,寸步不移,不断避让……
她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奴婢变成了厨娘帮工,从大字不识一个到读懂“诗百千”,贪婪和不甘却越加滋生,妄图拥有更多。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她也想读书,也想成为书院的学生,庆安可以。
她,为什么不行?
这疑惑遍布她的脑海之中,难以消停。
而沧澜山脚下,另一个书院的学生,同样也站在院子里,静静聆听着这些歌曲。
思考着未来。
身后的门窗突然被推开,郭胜开的妹妹探出脑袋,望着天上的满月,艳羡道。
“哇,这歌声好像是从月亮之中传出来的一样,空灵极了!哥哥,是你们书院里有女子在唱歌吗?”
“不清楚,许是山长请来的客人也说不定。”
郭胜开背对着回答道,想起什么,将怀中的琉璃镜掏出,递给了母亲和妹妹。
“这是我考完府试之后,山长给的奖励,你们收着,拿去用。”
“如此贵重?这……”
两个人手捧着那面镜子,均被唬的不行。
这琉璃镜,听说可是上层贵族才有的东西,一个便能卖到几百两银子,书院竟拿这个随手赏人?
这也太奢侈了些?
“要不,我们将这镜子卖出去吧……”
这样哥哥明年的学费便不必愁了!
郭胜开转过身,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不必,这东西物价高,以咱们的路子,未必能卖出个好价钱,不如先暂且留着。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快到嫁人的时候,回头拿来添妆,也是一桩美事。”
“哥哥!”她满脸羞涩,垂眸不语。
郭胜开笑了笑,“至于学费的事,你们不用担忧,山长有勤工俭学的通道,外加这次我还额外得了三两的银子,等以后拿了更多的奖励,留给家里,慢慢的,咱们家也就过起来了。”
郭母听着儿子列出的种种计划,忍不住低头落泪。
自丈夫死去后,家里所有人便宛如失去了所有希望,不敢再提任何未来。
因为连饭都吃不上时,人是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的。这还是头一次,她听到自家儿子有了对未来的希冀。
虽渺小,却囊括了她们所有人。
一家子狠狠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再三感谢了华夏书院的恩情,方才罢休。
今夜,无数人听着这歌声,心绪起伏,没有入睡。
而今夜,伴随着这旋律响彻整个河南府的,还有一首华夏书院山长写就的诗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金銮殿上,皇帝反复吟诵着这首词,不断品鉴着,越看,越是喜欢。
“这小子,哪里有像他说的那样不善诗词,明明写的很好嘛!虽不按标准的格式韵律去走,却别有一番风味,浑然一体,潇洒畅快,倒是令我也开了眼界!”
徐常侍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上面的脸色,笑盈盈回复道。
“可不是么,听说这词还是在潘阆先生逼迫之下完成的,刚开始,那童启还不愿书写,再三推辞,最后不得已,才一挥而就。如此贤才,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这年头,大家都极其喜欢互通书信,写诗词唱和,就类似于现代的朋友圈那般普遍。
因此,童启这词刚写出来,潘阆便立马抄写了一份,分享给了徐常侍。
不少京城内的大儒也有收到,均是喜爱非常。
甚至还有人抄写到那扇面上,百般安利给其他人。
在童启还未知晓的情况下,他的诗名已响彻整个大奉朝。
皇帝乍然听到潘阆的名字,依旧不太喜欢。
可冲着手中的好文字,也不愿多说什么了,只感叹道。
“唉,这华夏书院的山长的确是个有大才的,既具文人的风骨,又有着一心为朝廷的心,即便有时候说话促狭,可那也是因为年轻气盛,不懂事,若天下皆是这般贤才,我也不必再焦虑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对了,听闻他手下第一批的学生们皆已中了府试?最快的话,站到我面前,也得是后年了吧……”
一旁的徐常侍低头称是,“乡试和会试皆是三年两届,怎么也得到后年了。”
“可惜啊,朕苦等贤才,也不知何时才能看到这童山长的影子了,但愿他的学生们争点气,莫败坏了老师留下的好名声才是。”
徐常侍跟随着赔笑两下,见皇上眼中感慨,不由心神一动。
看来他这好友潘阆的确是走对了路。
以如今皇上对他的态度,即便是入朝为官,只怕也难以建树,倒不如去那什么华夏书院当先生,若有朝一日,这书院一举飞黄腾达,教出个好徒弟来,不也就如同那龙胜书院一般。
挺直了腰杆么?
届时什么罪名之类的,想来也很容易赦免了。
他默默给自家好友争取着印象分,深藏功与名。
暗地里,则推波助澜,给童启在文坛上的地位,再次加了一把大火。
第39章 第39章(加更)招募赞助
作为文坛之中的后起之秀,童启的声名鹊起,很快便引起了不少
人的注意。
其中,便有上次答应了蹴鞠大赛的龙胜书院斋长,冯子川。
他将在州府中见到童启,且答应了对方提议的蹴鞠赛一事,告知给了山长宗广济。
对方喜不自胜。
宗广济出身自鲁地大儒仕宦之家,乃前朝有名的宗家之后。光是族中当过官的,便有上百人!
族内老少皆读过书,识过字,盛时,据说就连他们手底下的奴婢、侍从们也各个诵读《诗经》,做得一手好文章!
可传到宗广济这一代,声名已有些摇摇欲坠。
他祖父是龙胜书院第一届山长,酷爱教人读书识字,可宗广济本人,却是个比起文来更爱武的。
从小便梦想学习自己的偶像李白,仗剑走天涯,奈何被俗世所牵绊,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当了山长。
实际上,他平日里很少管书院内的事,都是由各斋长、教授一起商量着负责,唯一喜欢的便是蹴鞠,经常带着书院里的学生、教授们去踢一场,大汗淋漓,畅快无比。
可惜自当今圣上隐隐透出一些重文轻武的风声后,踢蹴鞠的人慢慢就少了很多。
再加上不少学生嫌弃脏兮兮、汗津津的,影响文人风度。
如今想凑齐一个队,已经是非常困难。
没想到华夏书院的山长竟也会喜欢,还要搞什么蹴鞠大赛,他顿时有种寻到了久违知己的感觉!
当下,便恨不得连书也不教了,亲自带队去伊川赴约。
冯子川忙将人给拦了下来,道,“话不是如此说,山长您这次带队前去,可不能只是为了踢蹴鞠一事啊,更有的,还得想办法摸清这家书院背后的路数。”
“路数?”宗广济一脸茫然。
“没错,您想想看,他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充其量也只是个秀才,却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将华夏书院打出名声,成长到如今跟我们差不多的地位,这背后说是没有人,又怎么可能呢?如今许翰林在朝廷内,正缺一个往上走的功绩,若能将这书院收为三皇子名下……届时增添了人才势力不说,倘有一日,对方得登大宝,我们岂不是鸡犬升天?”
宗广济惊了一跳,狠狠皱起眉头,怒斥道。
“你这话说的奇怪,许翰林需要功绩,跟我们又有何关系?他是咱们的学生不假,可出了书院,自有自己的造化,你不要乱插手其中!尤其是皇储争位,岂是我们可以置喙的?况且这世界上也万万没有拿别人的东西当做人情送出去的说法!不然传出去,我们宗家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放,岂不是要说我倚老卖老,欺负小辈?”
他言辞拒绝了这提议,冯子川眉头微皱,可也并没有再劝。
他私下里偷偷找到山长的徒弟柳川,嘱咐道。
“你是知道的,我一心为了咱们书院。那许翰林对于我们何等重要?他若闯上去了,以后你们的科举之路,不也就顺畅许多?山长仁慈宽厚不假,可这世上多的是心软善良而死于非命的人!三皇子手下人才济济,今日可以看重我们龙胜,他日,也同样可以看重文昌。我们需要的,是一件难以磨灭的功绩,以保证书院千秋万代的根基!还有什么,是会比从龙之功,更稳固的呢?”
柳川被说的心头火热,顿时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不负师命!”
原本他便和这华夏书院有着私仇,府试硬生生被挤到了第四不说,就连原本说好的亲事,也因此吹掉了。
这次新仇旧恨加一起,不让对方出出血,怎么能行?
宗广济不知道暗地里发生的事情,点了几个蹴鞠好手后,便带着自己的徒弟们以游学的名义,前往了伊川县,参加蹴鞠比赛。
柏将军那边同样也收到了帖子,他在完成救灾任务后,便回到了京城。
整日里喝酒无聊,站在金銮殿上看文臣们吵架,陡然见到还有这样好玩的事情,怎么可能错过?
索性当即点了人,告假离开。
童启担忧着来的人太多,山上的宿舍楼会住不下,于是和沧澜村村长童家岙商量,让新来的宾客们都住在村子里。
每家每户想办法腾出几个房间来,供他们居住,费用就按照县城里客栈的价钱,统一结算,至于三餐,则不必管,书院里自会负责。
村长连忙推拒道,“不过几个房间而已,怎么用得着收钱?”
自书院建在这里之后,又是给棉花种子,免费教导,又是买学田,经营灌溉的,整个村子里,就没有少过进项!
如今村民个个富了起来,哪个不感激童小子?
光是今年建房子娶媳妇的便有十几个,不过帮着招待一些客人而已,有什么可麻烦的?
“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还是得给。”
顺利解决完食宿的问题,童启开始思考招募赞助商的事。
这么大一个盛事,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掏钱呢?
不往里赚就得了,倒贴?那必不可能!!
于是,他再次请人叫来了清虚子和全胜镖局的总镖头刘明皓,麻烦他们再走一趟。
“不是我不愿意去,山长诶,上一次您可是有着琉璃珠子作为诱饵的,这才能请来那么多的权贵!这次若只是凭借我的口舌,又怎么可能叫的动?况且这些商人最是捧高踩低,个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让他们到场,需得有什么吸引了他们的好处才行。”清虚子苦哈哈的说道。
“这你便不懂了吧……”
童启撸起袖子,当场给清虚子两人上了一场营销课。
“买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造势!即便我手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叫不过来人了吗?去之前,不必求爷爷告奶奶,先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是万商商会的冯会长要来,然后借此,通知给利川银楼的少东家。他和冯会长最是面和心不和,确定了对方要去,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也定然会参加!等他来了,你再告知给冯会长和锦绣阁的李姑娘,说是利川银楼已经确定了要参加,他们听闻后,必然也会出席。然后你再借着这三位的名头,去请其他人,便好请了!”
清虚子和刘明皓听得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请人还能有这样的请法,忙追问道。
“可这不是骗人么?若后期他们彼此通了话……”
“这怎么能是骗人呢?你就说最后人来了没有?我们只是提前预判了他们的决定而已,不算作假。”
如此这般,将到时候该如何如何说仔细讲解了一遍,两位早已听得目眩神迷,整个学“废”了。
私下里,甚至都忍不住跟自己的家人蛐蛐道,也就童启是个教书的,不然若是个骗子,或者商人,只怕能把人溜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呢!
河南府,依旧是老地方,依旧是老位置。
闻名遐迩的百鹤楼二楼,再次人满为患。
装潢富丽的牛车将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少东家带着店小二,擦着汗指挥调停不断,见到清虚子进门,顿时双眼亮起,心内狂跳不止。
作为少有的知道琉璃内情的人之一,他上一次见到这位道长,还是对方拿出了琉璃的制作方法,令整个河南府的银钱翻了几番的时候。
这一次,又会是何物呢?
也会是像琉璃那般么?
他忍不住抬头视线一路跟随着上了二楼,索性也不指挥了,直接将所有都交给了店小二负责,自己则悄然混了进去。
不同于上一场清一色的权贵,难以接近,这一次的二楼大厅内,可热闹多了。
万商商会的冯会长,利川银楼的少东家,锦绣阁的李姑娘,还有几个点心铺子、甜水饮子的老字号,就连汪家绸缎庄,也参与了其中。
实际上,汪家来不来都无所谓,但凡是山长办活动,哪怕什么都没有,他也必定是支持的。
要多少给多少!倾家荡产也可以!
但童启说了,要给每个人以公平的机会,没办法,他只好跟随着一同参加。
维护治安的依旧是全胜镖局的人,两个人搭在一起已经算是老搭档了
,这一次同样驾轻就熟。
“诸位午安,在下清虚子,乃是华夏书院的教书先生,这一次请大家来,是想向各位推荐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稳赚不赔?
在场的几个老油条顿时嗤笑一声,倚在椅子里,调侃的看着这装神弄鬼的老道,并不言语。
清虚子也不气,所有有可能得到的结果,山长都早已经替他考虑清楚了,因此,他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往下讲道。
“若我说,有这么一场盛会,能够召集最起码一万人,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四五个时辰之久,同时在场的还有安庆府侯爷、县令大人,以及当地有名的大儒……你们说,我若是在那里摆摊卖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在场的商人皆是一愣。
一万人,长时间停留,让他们卖东西?
怎么可能?谁愿意待在那里啊。
若真有这盛会,卖什么卖不出去?这不是纯纯搞笑呢吗?
“自然可以。”锦绣阁的李姑娘给面子的回应道。“不过,整个河南府怕是都没有什么人能召集起这么多人来吧。”
光是一个安庆侯,出行就要清场的程度。
他们会愿意跟普通百姓们,待在一个空间里?
“我自有办法。”
清虚子斩钉截铁道。
他拿出蹴鞠大赛的座位分布图,一一展示给众人看,“我们华夏书院即将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蹴鞠大赛,来的队伍已经确定了,有著名的柏大将军手底下的兵卒,河南府最厉害的民间蹴鞠队,以及东部龙胜书院的学生,安庆侯府家的小侯爷……届时还有当地的县令大人、柏大人一同参与致辞,所有百姓皆可进入观看,只要诸位掏一点点场地费,便能够让你们在里面随意摆摊,贩卖物品,你们看值也不值?”
这法子倒是从未听过,有点新鲜啊。
利川银楼的少东家沉吟了一下,问道,“什么东西都能卖吗?”
“这就要看大家的商品定位了,毕竟观看蹴鞠赛,比赛才是正头,大家又喊又叫的,肯定甜水饮子要比银钗卖得好,但诸位不如想一想,即便这样的盛会之中卖不出多少东西,可能够让一万人知晓你们店的存在,你们店才是最优质的行业精品,这难道不是一场好事吗?”
清虚子压低声音诱惑道。
酒香也怕巷子深,这年头最重要的还是宣传。
没有人知晓,废再大的劲儿也没用,可若是名声斐然,不用开口,生意便会源源不断,络绎不绝。
锦绣阁的李姑娘不由心动了,她近日正和冯家绣坊在争几位绣娘,双方开价都不低,可那些绣娘们却仍旧在犹豫,不知道该选哪一家。
若此次能够借着这股东风,打出名声,那以后岂不是都不必争夺,便能够坐等绣娘上门?
“听着倒是不错,可你所说的场地费,需要多少钱?”
清虚子袖子一揣,笑盈盈道,“目前只有六个商家位置,招完截止,我们需要确定你们所卖的不是同一件商品才行,不管卖什么,统一价格二百两银子起。到时候宣传、广告语,我们书院自会负责。”
“两百两银子?你算什么东西,就敢收我两百两?不如去抢好了?”
旁边冯家绣坊的东家忍不住站起身冷哼一身,当即便准备要离开,“你们想被骗就被骗吧,我可不掺和,都说了穷书生,酸秀才,就他们这群文人能买得起什么东西?写一首诗词也不值当这么多,当我是傻子呢?”
不少店家也因为这高昂的报价而感到犹豫,纷纷退了出去。
到最后,竟然只有六七家留了下来。
百鹤楼的少东家见到这模样,忍不住插话道,“不知能否加我一个?”
刘明皓一脸惊讶道,“你这酒楼还需要宣传?”
“嗨,多多益善嘛,谁也不嫌弃名声大不是?”
清虚子沉吟两下,虽不在计划之中,但也同意了。
锦绣阁的李姑娘同样在纠结。
二百两,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怎么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够赚回本来,冯家绣坊不舍得,她也不舍得啊。
可想起如今家里对她经营绣阁已经颇有微词,若拿不下这一次的绣单子,以后怕是都会失去话语权,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选择了赌一把。
几个人相继签约,约定了过几日便去现场看一看情况,然后便爽快的交付了银两。
此刻的小侯爷沈亦,同样也在家里跟父亲撒着娇。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找整个府城最好的蹴鞠先生来教授我们才行,这一次,我可是和柳三变他们一起参加比赛,若是输了,那可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况且还有龙胜书院和其他的人要来,父亲,你可千万得帮帮我啊!”
安庆侯端着茶碗,矜持的享受着小儿子的撒娇,听到这蹴鞠赛,也颇为感兴趣。
“蹴鞠先生我倒是能够给你请来,可队长又不是你,乃是汪启元那小子,你瞎操什么心呢?”
“你不知道,汪师兄最近忙,他一个人哪里能管得了怎么多?所以就任命了我和戚风言担任小组长,各自管理请蹴鞠先生和后勤相关的事情,我现在手底下,可有二十几个人呢!怎么也得将此事办的漂亮才行吧!”
安庆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内暗自称了一句赞。
这汪小子倒是个人精,自己怕压不住,便干脆放权给其他揽事的,到时候即便出了事,也不必负责,不愧是敢将整个家业一股脑献给知府的狠人。
有着这人做领队,自己家傻儿子,哪里能够玩得过?
他点点头,也不拆穿,“既如此,那我便替你寻摸寻摸。”
要说童启任命的这两个小组长,性格那还真的是天差地别,管理方式也各有一套。
汪启元出身商户,下面皆是比他更强的小侯爷、谢君仪等人,若想争话语权那是绝对不好争的,于是他便想到了分势,将部分事情划分出来交给沈亦和其他人做,那么为了维护自身的合法权利,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维护他作为小队长的意见,办起事来,反而配合度更高。
吴韧则是习惯了操心方方面面,他带领的学生们大多都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关于蹴鞠的事情,于是,他便率先收集好资料,安排好一切计划,再许之以利,诱之以情,将所有成员召集起来,坦言道。
“若这一次能赢,我会将所有的奖励银钱一起平分,并且将自己的那份也分给大家。这些身外之物,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们应该拿出自己所有的能力来,让那些一贯看不起咱们的权贵们,好好清醒清醒才是!不然以后三年,岂不是一直要被他们压在脑袋上,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们想以后吃饭都给他们让座吗?难道你们想以后即便考试排名靠前,也要对他们点首作揖么?咱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辛苦,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我们想做,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我们做不到的!”
大家被说的热血沸腾,个个鼓掌齐鸣道,“是极!是极!”
两边各自用着不同的方法,正式开始训练分组。
权贵这边不差钱,又是请蹴鞠教练,又是买饮料零食。
后勤部门一整个暴发户模样,每次训练,皆堆满了一大堆物品。
可往往训练不到一会儿,便瘫倒下来,嚷嚷着跑不
动了。
吴韧这边倒是挺好,乡野之家出身的孩子,能跑能跳,也肯狠得下心来训练,只是时间稀少,又没得钱请人指点,只能混乱着练。
他没办法,只得偷摸前往寻山长,请他帮忙出出主意。
童启笑盈盈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远处找呢,有时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们书院的安保部门可都是以前从各大镖局、军队里退下来的好手,若问问他们,未必有什么是不擅长的吧?”
吴韧顿时醒悟,连忙拱手感激,然后去找继本叔帮忙了。
到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位姓吴的师父,是前朝给王爷府里专门踢蹴鞠赛的,靠着他帮忙指点,平民队的训练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边仿佛较着劲,谁也不服谁,一个比一个训练的狠。
即便夜深,依旧在大灯的照耀下,奔跑在操场之上。
有时候累极,直接草地上一睡,还是同窗帮忙送回的宿舍。
温叶辞看着学生们如此劳累,心下不忍道。
“他们不过是为了科举,何必要如此拼体力,去参加什么蹴鞠赛呢?山长,我不懂,既然阶级存在,那么将他们划分为两队,又有何意义?若是一起参赛,不是更容易磨合出感情么?”
童启站在看台之上,背着手望着下方奔跑的学生们,端的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你认为学到最后,拼的是什么?脑力么?不,是心力和体力。他们若是风吹就倒,受到点挫折便一蹶不振,那么即便这科举路一路顺遂,也是白走。温兄,我们无法确保每个学生未来的官场都能够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一朝丞相才出几个啊?更多的,还是步入基层,亲自劳心劳力,去做平凡的事情。而这种事,只有他们亲自弯下腰,尝试过了,才会知晓是什么味道。”
而如今,便是给他们平等的制造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青春不就是这样吗?
只有一起奔跑过,一起撒过汗水,才能够拥有共同的回忆,产生真正的感情。
等以后老了,退休了,凑一起,也才有闲心抱着茶壶,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共同怅惘年轻时逝去的青春。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幸福的童年的,但若是能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学院生涯,想来也不错。
足以治愈今后仕途上一切的不顺和失意吧。
几日的汗水挥洒,别说,还真的有用,起码如今书院内画风陡然一变,再没有什么爬几层楼便气喘吁吁的小胖子了,不少小胖墩都被带着减重了好几斤。
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双眼发亮。
脑袋里也没空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每天进了教室就是读书,进了食堂就是吃饭,去了操场就是练。
浑身上下都感觉轻盈了许多。
王世贞也是如此。若说以前她的伪装还多少能够看出来一些不同,稍显柔弱,那么现在,往外一站,基本上没人会怀疑她是个女的。
回去之后,和亲弟弟并立在一起,别说女气了,玉树翩翩、精壮有力,简直比王世昌更像王世昌!
第40章 第40章草莓成熟
时光进入到四月份,龙胜书院的山长终于带着学生们缓缓进入了河南府。
伊川县春耕刚结束不久,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华夏书院后山处。
童启正蹲守在温室大棚里,查看自己亲自种下来的植物种子。
上次系统开出的大礼包,四样植物,如今都已经相继进入了成熟期。
草莓和南瓜已经结了果,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倒是水稻和辣椒只怕还得再长一段时间,才好食用。
不知是不是系统给出的种子质量太好,亦或者是这古代的空气、土壤纯净无污染,这次种出来的草莓,个个硕大饱满,吸引了不少后山小动物的频繁光顾。
差点将他这塑料大棚都给挠出个洞来。
随手摘下一颗扔进嘴里尝了尝,的确香甜。
童启边巡视边拿过一旁的篮子,摘了几碟,将快要被刨开的大棚一角重新埋进土中,然后在门口处竖起一块木牌,上写着:
【实验基地,小动物勿入!】
虽简单,却隐隐透着几分童趣。
小花抱着手乖乖等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见到童启出来,这才连忙禀告道,“山长,龙胜书院的人来了。继本叔说请您去会客厅待客。”
哦?这么快?
距离约定好的蹴鞠大赛可还有一周的时间呢,竟然就来了?
童启拍拍掌心里的土,将篮子里采摘的几碟子草莓递到小花手里,说道,“帮忙送去厨房,中午给学生们都尝尝。”
“是。”
小花好奇的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这才知道原来山长在后山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研究的,竟还是农学相关。
山长真的好喜欢种地啊,这是她见过的最喜欢种地的大人了!
以往那些官老爷们总是嘴上说着重视农桑,可是私底下却极其讨厌泥土,恨不得离佃户们八丈远,春耕时,也不过装模作样挖几锄头,或者吟诵点诗歌,便罢了,不像是山长,又是捣鼓棉花田,又是这神秘的大棚,偶尔还带着学生们一起下地。
这农田……当真这么有趣吗?
她明明也下过地呀,却只感觉到了苦和累,难道是下地的姿势哪里不对么?
侧过头偷偷打量着怀中红彤彤的果子,小花低下脑袋闻了闻,颇为好奇。
这东西她倒是从未见过,不像是菜,也不像是什么水果,香香的,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一路抱着篮子回到了后厨,王厨娘见到这果子,十分惊异,问道。
“打哪儿来的?”
“山长给的,说是中午给学生们加餐,让都尝尝。”
“诶呦喂,这可是好东西!看着就好吃。”旁边的刘婶儿闻言凑了过来,馋的要死。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喜欢各种甜甜的果子,这东西看着新奇少见,一定很美味,若能拿回去,小孙子肯定喜欢。
说着,她便伸出手,想要拿两个回家去,却被王厨娘狠狠拍在手上,怒斥道。
“都说了是给学生的,你伸什么手?拿过去洗一洗,一会儿学生进来后每个人分两个,若有剩下的,再说。”
如今王厨娘可不是那个刚入书院时说一句话都要看看眼色的人了,她算是童启第一批买进来的老人。
虽是奴契,却颇得童母看重,掌管着整个厨房的进出流水,骂起人来,底气十足。
刘婶被打的缩回手,口中念念叨叨,颇为不服。
“学生们都是吞金兽,等他们吃完,哪里还能有剩下的啊。”
她小声嘟囔着,见到王厨娘拿眼睛横了她一下,顿时不敢再言语,忙抱着草莓篮子去水下清洗。
实际上刘婶并不是书院里招聘过来的厨娘,只是因为她侄女这两日生了病,所以暂时来替工。
然而一进来后,她便不想走了。
整个河南府,哪里还能有比这华夏书院更好的去处?
每日吃得好、用得好不说,东家也格外仁慈体贴。学生吃剩下的菜品,不仅允许她们带回家,就连偶尔有什么学生福利,她们也能蹭上个一两个的,若是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刘婶一边洗着草莓,一边将视线滴溜溜转到了王厨娘身边的小花身上,试探着问向一旁的王婶道。
“诶,那王厨娘身契在山长手里,小花的应该也在吧?她以后,会是山长的填房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婶被这话唬了一跳,连忙道,“山长那是什么身份,岂是咱们这种下人可以高攀的?小花的身契早就被山长还给王厨娘了,说是允许自由婚配,并不管。”
“哦……这样啊。”
刘婶眼睛转了两转,心底里有了个好主意。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聪慧可人,刚好还没定亲,这小花虽身份低贱些,年龄大了点,可好歹一张脸长得还不错,且母亲又权力大,管的人多,若是能聘回自己屋里,这不就成了姻亲?
届时再想要留在书院,也就顺理成章了。
心下想着,这几日,她便对小花格外讨好起来,同时暗暗挑剔着这女孩子当自己的孙媳妇是否合格,伺机找机会,与王厨娘说出此事。
小花是多么伶俐的一个人?
见到情况不对,便顿时猜出了三分,既是怒,又是怕。
怒的是这刘婶心思不正,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她这几岁的孩童身上!
怕的则是自己母亲真的会动摇。
毕竟她了解王厨娘,对方一辈子最介怀的便是这奴籍,一心想
着让自己女儿脱离,嫁给良民,方算是挣脱这泥沼。
可小花不愿,她喜欢如今这日子,看过了更美的风景与天地后,又怎甘心重新回到那围着一个男人和锅台转悠的日子呢?
铤而走险之际,一个大胆的想法,缓缓浮上了心头。
而此刻,操场上,吴韧正带着二队的蹴鞠球员们蹲守在草坪上,练习着运球。
远处一句“小心!”,破空飞来一只高速运转的藤球,直冲其面部而来,吓得吴韧整个人本能的僵硬在原地,幸而被旁边的常仕进拉了一把,这才勉强闪避过去。
“喂,你们没长眼啊?这踢球哪里有专门往人脸上踢的?”
二队的成员们纷纷愤怒着向前质问道。
整个操场霎时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
谢君仪转过身,抱着球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的人员。
只见那草坪边缘处,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正带着一群年纪相仿的书生站在那里,手上还掂量着几个藤球,笑的挑衅十足。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那里有人,诶呀,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府案首嘛,传说中只差一个院试,便能凑齐小三元的天才人物!你怎么也不小心着点,回头若是被砸中了脑袋,上不了考场,岂不可惜?”
明晃晃的恶意,激的常仕进当场撸起袖子就想揍过去,连忙被一旁的杨舟万给拦了下来。
“别理他!他是龙胜书院的柳川,这次被压在府试第四的那位。”
那又怎样?
常仕进不忿的看过去,见到杨舟万指了指东边,这才想起这位柳川,似乎就是龙胜书院山长的嫡亲弟子。
南阳柳家。
同样也是柳三变家里的远亲,真正的书香望族。
以对方的身份,若想要找事,他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如今即将要和他们龙胜打蹴鞠赛,若赛前发生了争执,岂不是令山长为难?
也是他们作为东道主的失职。
可强行压下吧,又未免太过憋屈。
碰巧隔壁的谢君仪探头探脑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就是他啊?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前御史家的人!”
他的声音不加遮掩,直直传入柳川的耳中,带着一股贱里贱气的戏谑。
“看来南阳柳家也不成了啊,自家孩子苦学七八年,还不如咱们仅仅只学了一年的寒门子弟考得好,真是可悲可叹啊!第四?啧啧啧,就这成绩排名,你还有心情操心吴韧呢?要我说,即便他明年不上场,你前面不也还排着三位呢吗,除非你把他们脑袋都给砸了,估摸着还有一争之力吧!”
一众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川整张脸渐渐冷了下来,问道。
“你又是何人?”
谢君仪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上前行了个不规则的礼,吊儿郎当道,“在下琅琊谢氏谢君仪,见过兄台!哎呦,我给忘了,你出自柳家,按理说应该是听过我的大名的,怎么,这次又想参我了?随便参,尽管参!用不用我将家主的名字一起报给你,好一劳永逸啊?”
提起这个,倒有一桩公案要讲。
南阳柳家,作为前御史,最出名的,不是什么状告昏官,上书谏言之事,而是联合其他权贵,屡次上书辱骂谢家庶子夜游道观,和狐朋狗友在观中纵火烤肉之事!妄图以此,阻拦圣上招纳谢家女子入宫,理由便是其家中子弟不敬神明,品行败坏!
……就问离不离谱?
你一届御史,好好的不去管贪官污案,紧盯着我算什么东西?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为着这,他那亲爹差点没把他给打死,以正门风。
这事整个京城都有所听闻,让他丢了好大的脸!也是清虚子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认为完全是个纨绔子弟的真正原因。
柳川冷哼一声,自觉心虚,不做理会。
他阴斜着眼从吴韧身边擦肩而过,小声道。
“你如今倒是有人撑腰了,回头赛场上遇到,可别害怕,千万要小心才是。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手下留情了。”
说罢,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前往会客厅,面见山长。
吴韧沉着脸色,看了眼方才替他出头的谢君仪,拱手道了个谢。
对方摆摆手,没有回应。
他才不是为了那些平民呢,不过是找回一口气罢了,虽身为谢家子,从小被参的不少,可这一桩却是他感觉最冤的!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昔日的仇人,不报复回去,岂不是可惜了对方故意留下的口子?
何况他从来看不惯有人比他还横,这里可是华夏书院啊,牛什么牛?
压根不知道双方学生已经提前见了面,还有着种种旧仇。
会客厅内,童启正跟龙胜书院的山长宗广济寒暄着。
对方长相富态,是个三四十岁的健壮男人,生机勃勃,一见到他,便满脸的热情,道。
“哎呀,这便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吧?久仰久仰,实在是少年出英才啊!如此年轻俊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童启谦虚的行礼道谢,双方坐下细聊,得知潘阆先生也在此处任职后,他分外惊讶道。
“哦?潘阆先生竟也愿意出山了?想我当初在京城科考时,还有缘和他见过一面,当时邀请他去我们书院担任职位时,他还斩钉截铁,道那并非是他的志向,没想到啊,兜兜转转,竟然来了你们书院!还是你有办法啊!”
门外躲着的潘阆忍不住以袖遮面,转身离开。
童启:???
还有这事?
他笑了笑,故作谦卑状,“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诶,这便是过度谦虚了。你那诗词我也听过,写的确实是好!换我,也必然是想要来你这里共同增补进益的,我能理解!这不,一听说是你要举办蹴鞠大赛,我立马便带着人赶了过来,就是想让学生们跟着你,多沾沾文气,若能学个一词半句的,以后科考,也就不用愁了。”
跟我学诗词?
那你怕是学错了……
童启哈哈两声,难以应对这过度的热情与吹捧,连忙转移话题道。
“关于蹴鞠赛的相关事宜我已经统一告知给了温先生,后续的一切,将由他来进行交接。宗山长,您放心,这一次的吃住我们书院会统一负责,若是孩子们想温习功课,我们也特意收拾出了一间课室来,供你们任意使用。只希望你们能够在伊川待得愉快,待得舒适,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出来,我们定竭尽所能。”
“好说好说,咱们友谊为重,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只要两个书院能够共同进步,截长补短,便是好事,以后多多走动,也更方便交流熟悉嘛。”
“是极。”
童启点点头,带着书院内负责各处的人跟大家一一见礼。
之后,便将龙胜书院的老师、学生们均安排到了山下“民宿”中。
吃饭嘛,倒是仍旧一起,都在大食堂内。
正好赶上今日的草莓供应,宗山长也不由尝了几个,赞不绝口。
龙胜书院的学生、先生们暗暗观察着,将这里的一切,与自家书院做着对比,尽管嘴上不愿承认,可当他们见到那恢弘大气的食堂,可口美味的菜色,就连食物餐盘也是不限量,随取随收时,心里的天平早已经不自觉倾倒,产生了羡慕之意。
倒是柳川没忘记自家斋长给的任务,吃罢饭,便在书院里闲转了起来。
东摸摸,西逛逛,巡视着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越逛,他心中的疑问也不由越多。
这书院内装潢精致,许多地方都与别处不同,且
不说那什么雷电照明,只高大的院墙,深不透风,便令人觉得蹊跷,像是在图谋什么一般。
不过一个书院而已,犯得着捂得这么严实么?
除非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可问到其他人,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得,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少地方被围了起来,不允许进入,说什么正在修中,可又没有匠人维修的声音,又没有见到闲人进出,到底修的是什么?也无人知晓。
怪,实在是太怪了。
一连转了好几个地方,柳川都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不由心焦不已。
刚走到后厨附近时,却看见一个女人正鬼鬼祟祟往门口走去,他立马抬腿跟上。
“你把这个给我那小孙子留着,等晚上热给他吃。”
那女人隔着门缝,从怀中掏出一碗肉菜来,看起来像是中午食堂剩下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接过,口中抱怨。
“你就光知道心疼你那大孙子,娘,您也心疼心疼我。这东西我也还没吃过呢!”
刘婶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脑袋上,低声骂道。
“就知道吃,先把事情办了才是重点,我让你准备的聘礼你准备好了没?那王厨娘我已经试探过了,她好似没什么意见,你放心,只要咱们娶了她家女儿,以后就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继续上职,还怕回头没得吃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倒是娘,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当给那么多吗?”
“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两个人细聊着,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窥视的柳川。
他想起中午站在食堂里和华夏书院山长说话的那位厨娘,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女孩,心下明晰,顿时一喜,自觉找到了方向。
等那刘婶的儿子离开后,他快步上前,将那女人拉到了角落里,问道。
“你是这书院后厨管事的姻亲么?那想必和山长他们应该很熟悉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帮我解答出来,我便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
看到那银子,刘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