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的工作突然消失，向菀和张晃晃都打算给自己一个漫长的假期。
她们打算租一辆越野车，沿着美西大环线开始自驾游。
向菀是在交换第二年考的驾照，更方便日常出行，上手之后，立刻爱上了开车的感觉。
手握方向盘的操控感令人满足，有种世界任她行走的自由浩荡。
偶尔也遇到过流浪汉抢劫，为了应付，她会长年在口袋里准备一只廉价的钱包，在里面放几张美元和几张冥币。如果对方有枪，假装惶恐地交出去。不会再和他们硬碰硬——这在她的少女时代，是完全不可能做的事。
以前拥有得少，只知道硬抗。现在拥有得多一些，反而懂得了圆融通达的道理。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这次旅行不止向菀和张晃晃两个人，还有两位男士，都是熟人。
一位是她们的前同事，以前负责测试的主管Henry，另一位是张晃晃的高中同学，谷辞。
谷辞是通过张晃晃认识的向菀，认识几个月后开始追她。被向菀拒绝后，仍然当朋友相处。
他大学和研究生都是读的金融，毕业在投行工作，打算过几年回国入职家族企业。谷辞家做餐饮连锁，生意没有铺到全国那么大，但也是当地的龙头企业。
这男人在各方面来说，都是择偶的最佳人选。断断续续地交过几任女友，风评都还不错，没有在留学圈里被人投稿万人唾骂的经历。
当得知他也一起参加自驾游时，向菀也不反对，大家一起旅个游而已。
四人轮流开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当向菀开车，旁边的副驾都是谷辞，当谷辞开车时，副驾总是留给向菀。
周围人都知道这两人的情况，暗戳戳地撮合。
向菀把装傻进行到底，点燃一支烟，把手随意搭在车窗上。
工作后，为了应酬或合群，她也变成了烟酒都来的人。
同时，为了在男性居多IT行业站稳，她也刻意摒弃了身上的学生气，把自己妆扮得成熟且不好惹的样子。工作状态的声音会比平时大，语速也略快。
只有私下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仍然能从她的眼瞳里窥见晶莹的华彩。
嘴上说休假，张晃晃还是把笔记本带来，观看国内外的行业资讯。
Henry在后座上睡得东倒西歪，本该轮到他开车，向菀跟谷辞说她来。
谷辞看她一眼，怕她疲劳，本想拒绝，又听向菀说：“我喜欢开车。”
换到驾驶座，这次变成谷辞跟向菀闲聊，来缓解司机的无聊。
“菀菀，晃晃要回国，你也回国吗？”
向菀仍是说：“还在考虑中。”
她把烟摁灭，路况很简单，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撑着下颌，耳朵上戴着几何图案的满钻耳环，有种洒脱的美感。
“如果你和晃晃回国，我也会提前回去。”谷辞一直盯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
向菀只是冷静地说：“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做决定，跟风不好吧。”
“也不算跟风，我弟打算今年在公司入职了，我也得尽早回去。”
谷辞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几岁，今年大学毕业，他这个做哥哥的，要想取得公司控制权，得和弟弟竞争。
这是海外留子经常上演的剧本了，向菀见怪不怪。
说实话，在路家工作后，向菀觉得，谷家的规模也就中等，虽然，总比她要好很多。这也是要争皇位的。
“你考虑清楚就好。”向菀目视前方，一直留心路况。
开到中途，Henry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说要上厕所，正好其他人要下下车放放风。
张晃晃仍是拿着电脑，向菀在旁边看手机，正要搜几个新歌听听，就被张晃晃摇了下胳膊。
她看的是一个自动驾驶的相关新闻，张晃晃让向菀也跟着听一下。
向菀摘下蓝牙耳机，听着视频里的声音不断放大，镜头最后，转向台下。她捏着手机的动作一僵。
只有几帧的画面，但，向菀还是看到了，那人的面孔。一身笔挺的西装，发型也打理得一丝不苟，脸是记忆里的模样，又有很大不同。
仅仅几秒，镜头移走，她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把视频调到三十秒之前。
路延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是他没错。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浮动，向菀却听见耳膜在震动的声音。
这些年，她一直避免去看有关路延希的各种消息。避免去看到他，想到他。
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不管是向菀，还是路延希，都应该在对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她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张晃晃看她来来回回移动进度条，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嗯，这个帅哥倒是挺帅的，你喜欢的款？不过，我倒是对国内流量明星不了解。”
张晃晃以为这是企业请的代言人，因为颜值确实是国内女孩子喜欢的英俊类型。
向菀稳定心神，说：“没看清ppt上的数字，所以多看几眼。”
张晃晃没怀疑，此时，Henry和谷辞也走过来。向菀打开后座车门，坐到里面。谷辞愣了下，看着向菀有点疲惫地望着窗外，他把Henry赶到驾驶座，让他开车。
张晃晃不想再看笔记本，她也抱着抱枕睡了。
一旦播下种子，心里的杂草开始疯长。向菀垂头看着手机，明知自己不该去看，还是登录内网，查看路延希的消息。
但，路延希在当电竞选手时的全平台账号已经全部停更，连最新评论都很少。路家最注重保护隐私，讲究财不外露，连京大校友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更别提普通网友。
向菀转而去翻裴梓辰的社交账号。
他发布的内容也很少，设置了半年可见。
其中，有一条，说他参加了好兄弟的订婚宴，他作为伴郎之一，被整得很惨。配图有足足十几张照片，是奢华的订婚现场，西装与晚礼服，鲜花、气球与香槟塔，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嗅到高级香水味儿。
向菀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及时地关掉手机。
她尽量不去想，是路延希的订婚宴，还是其他人的订婚宴。
不论是谁的，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不是么。
别人有别人的生活。
而她自己，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
半小时后，到了目的地。
向菀跟随朋友们一起去参观了几大景点，她拍了几张照。算是打卡成功。
吃饭时，她们习惯是AA，但谷辞偏要说这段饭他请客。张晃晃和Henry都耸耸肩，说给他一个面子，向菀则把自己那份的钱转给他。
晚上，他们在街头散步，不知怎么，就只剩下向菀和谷辞两个人。另外两个不见了踪影。
向菀无聊地继续往前走。就听谷辞说：“菀菀，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一顿饭也不让我请。”
“你的面子这么便宜吗？”
谷辞正色说：“向菀，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当我女朋友吧。这一次，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拒绝？”
他的语气有点委屈和倔强，让向菀有点忍俊不禁。谷辞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和所有精英男一样，有自己的盘算和优势。
他说：“我们都快三十岁了。是时候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向菀轻快地回答，“难道，人活到八十岁，就要去死么。”
谷辞被她一噎，但也笑了。
向菀说：“我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性格。”
“这是要交往一段时间，才会清楚的事吧。我又没说咱俩结婚，当然，我是以结婚为前提，才想跟你恋爱的。”
向菀笑说：“不用这么认真。”
谷辞愣了下，一为她的笑容，二为她的话，“自然是要认真的。”
向菀望了会儿夜空：“这样吧，如果我回国，我们就在一起试试。”
谷辞露出惊喜的神色，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向菀没再多说，她心想，这一次分手，应该不会那么难受吧。
她也应该彻底放下过去的感情。
***
一星期后，张晃晃先回国。接手了总公司的一个自动驾驶项目。
向菀还在美国独自游玩了一圈，再到多伦多和温哥华，最后跑到夏威夷，和秦苏聚头。
秦苏在法国留学后，就回国内生活，目前的主业是在美术馆工作，副业是在小红书上当网红，前几年，她通过在网上化仿妆，小火一把。向菀还远程给她出了几个策划，目前已经是副业比主业赚得还多。
听说向菀打算回国，非常高兴，定了机票，跟她一起在各大景点游玩一圈。顺便也录制一下百万博主的vlog。
从日本飞回来后，两个人多了几大行李箱的托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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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秦苏主要买了一些奢侈品，向菀则购置了一些生活上能够用的，而且是打折款。
如今，向菀稍微理解奢侈品的设计和质感，但仍然不太感冒，偶尔为了装点门面，才会购买一些打折品。
小时候觉得丑的LV，现在的眼光看来——还是丑。
秦苏最近喜欢Prada旗下的一个叫做miumiu的牌子。设计先锋又鬼马，十分符合她的审美。也给向菀买了几件穿着玩。
两人从机场出来，秦苏让司机帮忙把东西放到车上。
“你男朋友来接你吗？跟他说别来了，我送你回去。”
秦苏早就听说，向菀交了个男友。本想看一下照片，但她竟然说没有。只能在对方的社交账号上找了一个背景晦暗的侧面照。
秦苏脱口而出：“没那谁帅啊。”
话落，她觉得不合适，赶紧说：“但也不错，小帅。对你好就行。哎，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向菀揉揉她的头顶。两人像学生时笑作一团。
向菀和谷辞date了几次，感情缓慢进展，他们本来就很熟悉彼此的背景，没太多尴尬。
谷辞比她先回国，这会儿已经入职了家里的企业。
本来他想亲自来接向菀，但实在走不开，临时给她叫了司机。
向菀已经让秦苏先走，早知道，就不等他。先去秦苏家里。
向菀先在这边租了一套公寓，和张晃晃同一个小区。公司会报销租费的百分之七十。
她在美国的行李已经先运回国内，张晃晃帮忙签收，顺手再帮她叫了保洁，先把整套公寓打扫一遍。此刻，几个行李箱一起摆在玄关。只需要她把行李放进衣帽间即可。
刚下飞机，又乘车，还是有点累。向菀躺在沙发上，边休息了会儿边在手机上下载国内需要的各种app。
在国外这些年，国内的移动端已经形成一套自己的生态。人手一只智能机，进化成完全不需要实体货币就能完成所有消费。
向菀小睡一会儿，醒来后，肚子饿了。外卖不知道哪里好吃，干脆把长发随意扎起，披了件风衣，下楼出去觅食。
时下是早春，和她当年离开时差不多的季节。只是今年的天气更暖和一点。
向菀走在街头，天色已暗，街边亮起了霓虹灯，星星点点，像是聚拢的萤火虫。
大城市的街景，全部大同小异。不论在哪里，灯光足够闪亮。向菀对哪里都没有太过留恋。或许，她应该买个房子？可潜意识里，总觉得现在不该买。为什么不该买，她又记不起来了。
所住公寓在高端地段。周围有几个奢侈品店。向菀正打算随便找一家肯德基、麻辣烫、凉皮、包子铺之类的快餐店，始终无果，刚要拿手机导航，一转身，就看到了新荣记的红底金字招牌。
在国外，向菀也吃过高端料理，怎么说呢，好吃当然算是好吃的，但也不至于动辄几千几万……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就往新荣记里面走。
今天不是节假日，里面的客人不算多，服务生将向菀引入靠里面的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
向菀看着手里的菜单，为自己今晚的决定是否正确发愁——真是睡糊涂了，才来到这家人均一千元的饭店吃饭。
但没办法，有句老话说：来都来了。
向菀点了黄金脆带鱼，仔排和芦笋，便克制地将菜单交给服务生。
等了会儿，菜依次上桌。向菀心里那点纠结也就散了。
她可能永远不会习惯吃高端料理，但至少，她也能付得起这里的价格。
这就够了。
向菀一边吃着饭，一边在手机上查看工作相关的内容。偶尔回复谷辞的微信。
她给自己放了大量的假期，也是时候开始赚钱。
半小时后，向菀买单。刚套上风衣，准备回家。旁边的包厢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背影，身边跟着同样身穿华服的女性，手里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一对儿可爱的羊角辫。
是看起来很恩爱的一家。
服务生正恭敬地为他们开门引路。
向菀不经意抬头看了眼，没在意，但，鼻尖忽然嗅到某种很细微的气息，这气息像是钩子，把潜意识里埋葬的某个物质彻底勾住，哗啦地往上一扬，似乎有水花甩在眼睛上。
随着前面男人跟女人说话的动作，向菀看到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