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还在继续朝前走着，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南璃开口讲话那刻起，姜北便知道南璃断不可能只是一只猫，也知道南璃不可能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真的听到南璃要走的时候，姜北觉得心中依旧十分难过。
“真的不回来吗？”姜北问道。
“...”南璃不知道如何说。
南璃被姜北举到眼前，看着对方眼中的难过，南璃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他烦躁地摸了摸猫爪。
“你是仙？...还是魔？或是鬼？”姜北思忖了一阵子又问南璃道。
南璃一凛，便又听到姜北说：
“若我入仙途，修炼成仙，能再见到你么？”
姜北的话像是直直地落在了南璃的眼中，激荡圈圈涟漪。
南璃没有回答这个话，只是道：
“等你成仙了再说。”
一人一猫印着夜色回到了小院中。
姜北没有问南璃为何不走，只是安心地感受着肩上的重量。
院中有些出乎意料的寂静，姜北去了里屋。
本以为会夹道相迎的乐器此时都乖乖地在姜北买来的木架子上。
也不怎么出声，只有些呼噜声，但被小房间的墙壁阻挡，只有到了里间才听得见。
屋内光线昏暗，高帧点了两只蜡烛，正坐在床榻上。
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工具，正抱着一架柳琴，在上面修修补补，见姜北回来了，便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回来了。”
怎么这么像给孩子缝补衣物的母亲。
姜北看着这一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对着高帧点头。
“姜公子，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我已经给他们布置这段时间的任务了。”
姜北点头，他迈开步子朝着主院走去。
“阿蓝。”姜北没瞧见阿蓝和那个小鬼，便逐一推开房门去找，在隔间角落里找到了对方。
她正拿着一块香灰趴在地上。
“啊啊啊...”阿蓝伸手叩击了一下地板，将手中的香灰糕递到桌下。
桌下面是那个小鬼，小鬼眼睛很大，瞧着香灰滴溜溜转，看上去想吃又不敢吃。
朝着阿蓝呲了呲牙，小鬼稍微往前挪了挪脚，但依旧是躲在桌下，只是快速接过阿蓝手中的香糕，塞进嘴里。
姜北见到那块熟悉的香糕，他没想到阿蓝居然没吃完还藏了一块在身上。
小鬼咀嚼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阿蓝，明日我要同高乐师出趟门，少则数日，多则一月，你...可否愿意留在这儿照看小院？”
阿蓝抬起头看向姜北，又看了看正抓着香灰吃的小鬼。
“你放心，这期间你也可以多去盈乐城转转，说不定能想起什么，这样我回来便可帮你。”
姜北见阿蓝犹豫，便以为对方是怕自己跑了，他解释了一下。
阿蓝摇摇头。
院子里有一处快要干涸的小井，阿蓝弯腰下去沾了些残留的水渍在地上写到——
“谢谢姜公子，我会留在这儿等你回来。”
姜北点点头，叮嘱阿蓝注意安全，没走出两步却被阿蓝抓住了衣摆。
疑惑地回身，姜北又见到阿蓝在地上写的字——
“姜公子晚上去了何处？”
姜北这才想起来之前去高家的路上阿蓝站在盈乐楼门口久久不离开的场景，自己还答应过要带她去的。
姜北抱歉道：“对不起阿蓝，我下次定带你去盈乐楼。”
盈乐楼三个字像是触发了阿蓝的情绪开关，本来看上去冷静淡定的阿蓝此时眼中又淌出黑色的泪水，滴在井口。
姜北看着那黑色的眼泪，突然想起在盈乐楼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对了！
我不是在楼梯口！
我是在楼梯口下面的地窖里！
阿蓝脸上的黑色泪水同姜北记忆中白皙手腕上的黑色重合起来。
紧紧盯着阿蓝，姜北觉得那日阿蓝在盈乐楼前应该并非是为了热闹，而是——
她的记忆与盈乐楼有关。
姜北又想到自己第一次撞见阿蓝也是在盈乐楼前。
“阿蓝，你...”
看着阿蓝泪流满面，姜北估计对方意识上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但是记忆依旧没有恢复。
“阿蓝，你别哭了，到时候我回来直接带你去。”姜北道。
但他心中却觉得下次回来时自己得先再去一趟地窖探探虚实，他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音色变化的老板娘，地牢的黑色液体，在盈乐楼前的哑女阿蓝，还有...那一排排看上去含着深意的画作。
阿蓝擦了擦眼泪，边上的小鬼看见阿蓝的泪痕，有些愣神，原本嚼着香灰糕的嘴也停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我同老高出去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阿花。”
姜北想了一会才记起自己给小鬼取得名字，但小鬼好像记住了，乌黑的眼睛转了过来，有些怯生生地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姜北。
“喜欢这个香糕吗？”
阿花点头。
“听阿蓝的话，我回来便给你带。”
阿花砸吧嘴，看了看身旁的阿蓝点点头。
这小孩子挺好哄。
姜北拿手摸了摸阿花的脑袋。
冰冰凉心飞扬。
姜北把自己的房间给了高帧，看着房内之前托人给南璃定制的猫爬架，姜北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南璃。
南璃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说什么。
姜北收拾了自己的包袱，来河边的石头上修炼。
平日入定极快的他，今夜却无法。
在这儿生活了一年多，最开始到现在，人来人往，一直陪着自己的都是猫。
南璃知道自己的所有事情。
轻手抚上喉间，淡淡的疤痕烙印在其上，不仔细摸是摸不出的。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还能继续一段时间，但现实并非如此。
猫要走了。
姜北心中空缺了一块。
在现代，姜北虽然没有感受过亲情，但是足够多的友情填补了心中的空缺。
来到这里后，姜北一直把南璃当作精神寄托。
而现在当他快要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时，南璃却要走了。
姜北知道对方定然是有自己的生活，他不可能同家养宠物一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南璃从姜北肩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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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毛沐浴着月光，他眼睛盯着双睫微颤的姜北，微微叹了口气。
搞得和诀别似的。
猫和人的影子在月光照射下投射在河边的石子路上，那猫的影子逐渐变大，依稀形成一个人的模样。
路上的两道影子一站一坐，那站着的影子犹豫了一会将手伸向了坐着的影子。
灰黑色交织转瞬即逝，倏而那道坐着的身影消失。
“姜北，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姜北入定前依稀听见南璃对自己说道。
金色灵力运转，环绕在姜北的脖颈之间。
月落星移，不远处爆发出亮眼的白色光雾，将漆黑的苍穹照亮了一半。
屋内的高帧仰头望去，他从床上飘起，穿过院门，路过姜北所在的石头边，朝前走去。
姜北端坐在河边，他睁开眼睛有些恍惚，平日里睁眼时都是青天白日，怎得今日如此早？
心慌慌的。
姜北环视四周，猫走了。
嗡——
心脏传来一阵揪疼，姜北捂住胸口，冷汗瞬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高乐师——”姜北忍着疼痛大声朝着院子里道，却无人反应。
姜北捂着胸口去房间查看，却发现高帧不在。
心慌的感觉又来了。
被强烈不安包裹，姜北有些不知所措地跑到河边。
只见高帧正站在河边，怀中抱着一团东西，朝着自己道：
“姜公子，这....可是你的猫？”
姜北的心瞬间被冰封，他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高帧怀里的东西他太熟悉了，正是因为熟悉，因此不敢上前。
高帧看上去也有些不知怎么办，见姜北迟迟不过来，高帧将猫放到圆石之上道：
“姜公子，方才我见天有异象，便出去瞧了瞧，到那的时候便见到了。”高帧指了指那团东西道。
姜北的腿有些发软，他踉跄着上前，跪坐在圆石边，呼吸也带着浓郁的铁锈味道。
猫躺在石头上已经变得有些凉了，姜北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姜北的眼神空洞，他根本不敢细看。
指尖不断溢出金色的灵力注入猫的身体，可是根本没用，猫还是一动不动。
六神无主地蹲在地上，姜北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的铃铛
铃铛发出叮叮咚的急促乱响，姜北却发现怎么解都解不下来，狠狠一扯，是布料碎裂的声音。
姜北拽着铃铛打开里面的机关，慌乱地摇了摇。
呼吸带着血腥味儿，姜北的手颤抖的很厉害，铃铛也随之发出些许响声。
“好久不见，徒儿可算是想起我这个大爷了。”铃铛中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调侃，姜北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朝着铃铛道：
“师父...你能来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同混乱的呼吸混在一起，姜北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
对面什么话也没说，但便是在下一秒，姜北身边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师父，你看看他。”姜北把猫递给乐悬道。
高帧见乐悬来了，便闪身回到了小院之中。
此时姜北已经红了眼眶，大颗泪水在颊间滑落，滴到地上，流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