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北大致看懂了。
高帧把那乐师推下去后,乐师摔断了手,酒楼老板娘请了大夫诊断,又说即使恢复了,也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水平。
乐师被辞退后心有不甘,便找人在高帧回家路上下手,以手还手,同样敲断了高帧的一只。
但姜北却感受到高帧回忆中淡淡的释然。
虽然高帧看上去高傲自负,但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人。
那日冲动之下把乐师推下高台,致使其日后再也无法弹琴奏乐,即使对方再如何,高帧心中的愧疚却没有少半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手是乐师吃饭的本事,同样作为乐师的高帧,心中再清楚不过。
于是当对方找人要打断自己的手时,高帧并没有如何反抗。
“抱歉。”榔头挥下的瞬间,高帧对着那站在一旁满目恨意的乐师道。
那乐师一愣,不小心撞到了正在挥舞的榔头,重击的位置偏离,高帧的手算是没有全废。
但再也不能弹出从前的曲调。
姜北看着回忆中正拖着受伤的手臂在瓢泼大雨中独行的高帧。
大雨打湿了他的脸,穿着厚重衣服背着琵琶前行在路上的高帧却看上去有些轻松。
他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再也不能弹琴了。
但这对高帧来说像是一件好事。
乐师善妒,两败俱伤,总好过皇城首席,琴音不再。
至少对于高帧是如此。
世人皆浮,追果不究因。
谁会在乎高帧是因为手腕的伤病导致的弹琴出错,他们只会传言昔日皇城第一乐师,垂垂老矣,不复昔日辉煌。
高帧不愿听见这些。
就这样吧,先回去睡一觉,也许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但回到家的高帧,等来的不是温暖的床塌,而是夫人的死讯。
竟是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我照常出去,照常回来,只是路上稍作耽搁,为什么你就不睁开眼看看我呢?我的手受伤了呀。”
高帧对着躺在床榻上脸色灰败,毫无生机的女人扬了扬手臂道。
一旁站着的几个孩子纷纷看着父亲。
大哥最为懂事,带着三个弟弟先出去,随后回到房间对着父亲道:
“爹,天气潮湿,娘要尽快下葬,但之前你给的钱都花在药上了,操办丧事什么都要钱,你这儿...”
高帧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床。
他兜里只剩下方才最后一场演出拿到的,本是充入平日的开销,现在自己的手废了,往后的钱两也难了。
回忆变成了灰白色,是绝望的颜色。
姜北见到站在床边的高帧解下身后的琵琶,高没受伤的手抚摸着琴的每一寸。
“老伙计,我再也没法好好陪你啦,但我会为你找下一个主人,你放心,定然会让你。”
高帧像是想起什么,十分轻微地呜咽一声,终是把琵琶交给儿子,随后高帧又去了另一个房间,取出一件盖着布的东西塞给儿子
布匹摇晃间,露出一截漂亮的木质凤尾。
高帧让他去酒楼找到王公子。
“他明白的,给你的银两你只管收着。”
屋外大雨依旧,他拦住正准备跑出去的大儿子,“等会再去吧,我还能陪陪你母亲。”
大哥一愣,此时他才看到了父亲手臂上蜿蜒流淌下来的血,张了张嘴,“父亲你...”
“我没事,你照顾好弟弟们,从今日起,你便是家中除我之外最大的了。”
大哥闻言一点头,屋外传来弟弟们嘶哑的哭声,他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抓着门框的手一松,抱着琴出去。
高帧坐在床边,潮湿的雨意缠绕着手上的疼痛,他睡了过去,又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高帧依旧皇城的首席乐师,住着高门大院,接受皇帝时不时的赏赐,还有为站稳脚跟而无可避免卷入朝堂争斗所收受的各路钱财。
有钱有权,生活无忧。
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好像是,当年入皇城的初心。
大梦一场的结局同现实的结局一样皆不尽如人意。
人生的究极难道就是遗憾吗?
高帧梦醒,泪水沾湿了衣襟,大雨像是也下在这屋里了。
东西卖了高价,但高帧拿着手上沉甸甸的银钱,他知道王公子多给了许多。
若是以往,他定然是要还回去的,但现在,他们太缺钱了。
高帧又把自家宅院卖掉,换了一笔钱,算是暂时缓解了未来一年的花费。
高帧给夫人下了葬,但这笔钱高帧也是省着花。
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带着四个儿子去了盈乐城,花钱买下了坊间最靠里的一间宅院,重新开始生活。
大儿子继续出去打工补贴家用,还带上了老二。
老三和老四因为年纪太小,高帧便没让他们出去,自己的手休息了三个月便好的差不多了。
幸好坏的是左手,高帧主要还是用右手干点活。
去盈乐城一是为了换一个环境,之前的地方带给高帧的记忆过于伤痛,二是自从皇帝亲临盈乐城后,那边有关的生意便很是火爆,他想去找找机会。
这一搬还真给他找到了机会,高帧开始做各种名贵乐器的维修生意。
亏得之前在皇城当乐师期间,高帧拜了一修器师,学会了修器手艺,因此到了盈乐城,他的手艺算是当地最好。
修的多了还逐渐打出了名号,周边城镇,甚至皇城的乐师都慕名而来。
日子奇迹般的越过越好,但家中又出现些别的事儿。
大哥已经娶妻,搬到另外一处城镇过日子,还带上了想和老大学做生意的老四。
儿子中变成老二最大,但老二性格老实温吞,丝毫没有当二哥的样子,老三平日里看上去同他二哥一样不说话,但并不老实。
二哥继承了父亲的部分天赋,他喜欢乐器,但自家老父亲的琴技不学,修器的手艺也不学,就只是品鉴。
但眼光甚好,看中的乐器不是用料昂贵便是名家传承,老父亲无奈,但自从无法弹琴后,他也寻得了一些乐趣,便是收藏各类乐器。
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把玩一二。
高帧修养了这么多年,偶尔弹奏,竟然还能重现一些往日风采。
于是他把这些收藏的乐器全部放在后院的库房之中,宝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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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早起都要去库房逛一圈,擦擦乐器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高家除老二外其他人都不允许踏入。
直到一天早晨,高帧按照惯例去擦拭库房中的乐器,却发现少了一件。
把老二和老三叫过来一问,都说不知道。
说是进了贼,那满屋子的乐器只偷一件,还偷的是唢呐这种小件乐器,有些说不过去。
但高帧有些怀疑,这唢呐是他同老二去鬼市上淘来的。
当时这唢呐看上去满是脏污,像是地里刚挖出来的笋,自己那时候并不愿掏钱买,但老二执意要买,高帧便也同意了。
他还是有些相信老二的眼光。
果然,回去之后每日擦拭,这唢呐变得愈发锃亮,有时看上去出现了淡淡的虚影。
高帧宝贝得很,平日里进库房第一件事便去擦拭这唢呐。
若是出手,必然库房中除了用盒子装起的箜篌外是价格最高的。
老三平日里不学无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眼光,高帧也不相信这人随手一拿便是上品。
但老二又没有理由拿这些。
唯一的可能便是老三从老二嘴中套话,然后才去库房拿的唢呐。
果然,高帧对着老二一审便知。
但高帧没想到老三出手如此之快,已经将唢呐卖出,一问缘由,原来是欠了酒楼的赌债。
高帧最厌恶这些,看着老三的样子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家门。
家便只剩下了老二。
人老了便会害怕孤独,高帧有些后悔,但想到老三的样子,便也忍住把人找回来的冲动。
谁知没过几日,一向老实的老二也说自己要出去闯荡。
气得高帧沉默了三天,最终还是把人放走,看着空荡荡的宅院,高帧把居所搬到了库房隔壁,
除了日常的修器工作外,其余时间便泡在库房里。
只有看到这些乐器的时候,他才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
到了后来高帧的眼睛越来越差,逐渐看不清东西,但他仍每天去一趟库房,摸一摸这些东西,他把每一个乐器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高帧并不为钱所困扰,自然是想把之前卖给王公子的乐器赎回,却得知王公子早逝,除了那箜篌还在,琵琶已经转卖,无法寻得。
高帧只将那箜篌赎回,却依旧在打听另外两把乐器的下落。
但直到死去,他也没有找到这两把。
回忆缓缓消散,姜北重新回到了库房之中。
因为在回忆中看到了原本的库房情况,现下他放眼望去,若是不仔细看,感觉确实同原来的库房大差不差。
但仔细看便能看出端倪。
一人一猫一起朝着中央琴几上放着的筝走去,口中不断蹦出:
“假的。”
“真的!”
南璃站在姜北肩上叹了口气,给姜北传音道:“这高家人也太蠢了,高帧待这些乐器如亲生,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不是真的。”
“姜公子?”外面是姜家人在呼喊自己,但没有人敢进来看一眼姜北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璃冷笑一声,骂了一句。
“没想到阿璃骂人声也挺好听,嘶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