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挥挥手，示意南璃随便看。
浴桶里的水满满当当，里面泡着颜色发青的水，闻上去也有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姜北捂了捂鼻子，踩了进去。
水温度有些高，但姜北坐进去只觉得浑身发烫，像是全身的血脉都开始流动起来。
“你什么时候把那鬼也带来了？”乐悬从身后走来，对着姜北道。
姜北指了指喉咙说不出话来，正想拿纸笔给对方解释一番，没想到老头只是摆摆手道：
“我说你体内阴气为何如此之重，之前我没细瞧，这鬼是怨鬼，阴气较其他的鬼重上许多，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是一定要记住，在修炼至第四重境界后，方可与其接触，否则会侵蚀你的身体。”
“明白了么？”乐悬见姜北不吭声便问道。
姜北点点头。
乐悬随即便往浴桶后的台子上一坐。
“闭目凝神，气聚丹田。”
水蒸气拍打在姜北脸上，留下一颗颗细密的水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乐悬盘腿高坐，同样闭着双眼，将灵力汇聚于掌间，朝着姜北后脖颈拍了过去。
浴桶内的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水下的气泡不断破水而出，留下一个个小漩涡。
乐悬的手掌覆上了姜北的脖子，水面上的小漩涡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水流速度越来越快，如同汹涌起伏的海面，巨大的漩涡在浴桶中旋搅，飞溅的水花却没有一滴落入地面，而是在半空中被吸回漩涡中心。
姜北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凉，喉间的疼痛似是又加剧了几分，若说之前躺在床上时，自己仅仅是觉得嗓子有针扎一般的不适感。
那么现在，姜北只觉得有人在拿着榔头将钢钉往自己的脖子里敲。
已经不是想不想说话的问题了，是根本痛的无法说话，也痛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狠狠咬紧的牙关之间露出几丝痛苦的呼吸。
猫不知何时悄声走了进来，墨绿色瞳孔只看了一眼乐悬掌间周围纯白色的灵力后便转向了坐在浴桶里的人。
浴桶周边水雾环绕，南璃跳上一旁的台面。
不然看不清浴桶中的人。
水声变大了不少，乐悬手边的纯白灵力暴涨，如一圈丝带将姜北的脖子围了起来。
姜北已经痛的神情恍惚，久久不散且愈发剧烈的疼痛让姜北有些无法忍受，身体下意识地想从浴桶中站起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身体重若千钧，浴桶中的水像胶水，将自己牢牢定在这个地方。
“再忍一会，若是承受不住可以叫出声来。”是乐悬的声音。
桶中的水扑腾得厉害，猫盯了一会不断挣扎的人影，耳朵动了动，它闭上眼睛，静默地站在原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动静小了些，乐悬抽出一掌，双指并拢，起身朝着姜北身上各处点，神色带着几分惊讶。
这开灵窍绝非易事，一般仙门招生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断不会超过二十，姜北年纪算是偏大。
开灵窍前便是要清除身体中的杂质。
年纪大了身体中的杂质变多，且更难以清除。
乐悬本以为姜北会嗷嗷惨叫，连隔音结界都已布好，谁知对方竟然愣是一声不吭，只是有时能听到快要承受不住地喘息。
姜北额间的汗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不断吞噬掉桶中水汽升腾产生的水珠，头发已经完全湿透，像是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
呼吸声断断续续又异常急促，是姜北实在忍不住才吸口气。
因为方才疼痛占据了每一寸呼吸，若不是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始终萦绕左右，在姜北快要痛晕过去之时稍微缓解一番，姜北觉得自己便是可以把自己憋死。
“马上便好。”乐悬看了一眼正在极力隐忍的姜北，叹了口气。
这么能忍，想必以往的苦是吃惯了。
乐悬承认自己之前对姜北印象不好，依着卦象找到姜北后，他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修为掉了，怎么会算出来如此纨绔放荡之人。
但现在，乐悬觉得，姜北是有资格做自己徒弟的。
既然徒儿如此优秀，那为师便帮你一把，让你少几分痛苦。
本就纯白色的灵力更加浓郁，渗出丝丝金黄色。
乐悬的指尖快得出了残影，桶中的水溅起一道道高数尺的浪花。
最后一道——
乐悬朝着姜北喉间一点，指尖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了。
“灵窍已开，接下来的路便先得靠你自己，为师消耗过大，得去缓缓，这残局还得你自己收拾，抱歉啦。”
乐悬的长叹声在屋内回响，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耀眼的白光炸裂开来，屋内的时间像是暗下了暂停键，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色缓缓消散，屋内一片狼藉，浴桶炸开，木片散落一地，黑色的水流的到处都是。
姜北坐在那破了一半的桶中，只是看上去异常虚弱，脑袋搭在桶的边缘，唇角还残留着些许黑血。
方才站着的猫闻着边上的巨响过来，透过帘子朝里面望去，却发现乐悬不在。
它看见了躺在浴桶里浑身湿透的姜北，一皱眉头。
失败了？
猫轻巧地走上前，爪子轻轻搭在姜北的喉间。
灵窍开了，成功了。
猫头转了转，还是没找到乐悬。
“罢了，本尊的东西本尊自己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猫爪又放在了姜北的喉间，只见那缝隙间散出些许流光，猫的身影缓缓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那人将姜北从残破的浴桶中抱起，姜北全然无意识地靠在对方怀中，被轻巧地向上颠了颠，随即便被抱着走了出去。
“你..不是师父，你..是谁...？”
姜北恍惚之间觉得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只是现在他还未从痛觉之中脱离，没发觉自己能说话了。
对方没有回答，姜北只闻到了幽幽木香，像是雨后山林间的味道，微微混着些甜腻的花香。
淡淡的不甚浓郁，但却沁人心脾。
姜北觉得自己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姜北睡了过去。
那人听闻姜北问自己时，便在原地驻足片刻，头微微下垂看着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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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像是从胸口发出，低音震荡，那人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停顿了一会便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床榻走去。
那人将姜北往床上一放，便快速缩小，又变成了一只猫的形状。
南璃舔了舔嘴，朝着自己的爪间看了看。
“还是不行。”
瞧了一眼床上安睡的男人，耳朵动了动，乐悬留的结界还在。
猫安然地趴下身子躺在一侧。
方才损耗有些大，自己也需要休息，便闭上双眼。
姜北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痛苦的记忆很快便被身体的本能压制。
“阿璃...”
姜北叫了叫身边的猫。
声音嘶哑，但好歹能说话了！
姜北狂喜，抓着猫摇了摇。
“阿璃，我能说话了！”
猫被摇得头晕眼花，有些说不出话。
他拿着爪子往姜北的耳朵上拍了拍，朝着昨天的一片狼藉指了指。
“自己打扫一下。”
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朝着姜北道：
“别摇我。”
姜北连连点头，差点没给猫磕一个，说猫爷我错了，我不该打扰您休息。
姜北甚至都不用走几步，脚刚踩到鞋子里便踢到了一块东西，像是木片，姜北掏出来丢掉，却发现地上零零散散地都是。
地上留着深色的水渍，初看姜北以为是阿蓝来自己这儿哭过了留下的，但仔细看却不是。
鬼泪远比这个黑。
姜北知道自己得负责把这个打扫了，但总得先看看状况吧。
顺着木片一直走到昨日的浴桶前，姜北见到炸得只剩下一个底座的浴桶有些吃惊。
这是自己炸的吗？
但好像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
师父人呢？
姜北屋里屋外小院子里都找了一圈，甚至连阿蓝的在的小隔间都去找了，当然，只是扒在门口看了看。
都没人，纸条也没留下，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姜北想到那一地狼藉便觉得头大，这儿也没个拖地布，只能手擦。
于是姜北还算个病人，便拿着一块破抹布在地上擦。
不过终于能下床自由活动，对姜北来说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姜北收拾完朝着院外看了一眼。
今日醒的早，此时也不过刚过日出，太阳的光芒最先照亮地平线，泛出耀眼的橙红色光芒，河边妇人洗衣声已传入姜北耳中，鼻间是清晨的青草香，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姜北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
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对，应该是猫在看自己。
见姜北终于感受到自己的视线，南璃直了直身子，将爪子往前一放做了个拉伸道：
“我想吃糕点。”
姜北也正有此意，他点点头，脸上带笑，心情愉悦对着猫道：“没问题，馋了这么多天，今天可以多买些！”
早市这个点应该已经开了，姜北换了件衣服，颠了颠手中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