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练习赛的休息区一派安静。应该说最近惯常是这种氛围。
源鸣雪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跟练习赛的场合，哪怕是个惹人厌的学校，也比现在让人心情愉快。
“呜哇，小赤司现在的风格变化也太大了。”黄濑凉太坐在旁边感叹。
“得分和小青峰他们都没什么差距了。”
赤发少年冷淡地运球，面对高度紧张的拦防，忽然间短促后撤，骗出前倾后一个急变速，顿时让对方失去身体稳定。
完全将重心玩弄在鼓掌中。
源鸣雪收回目光：“传球也变的很单一。”
不再像下棋那样缜密布局，只会简单粗暴传给没有拦防的人。
但这不是他的一个人的问题。
舍弃团队协作后，每个人都成了独立的得分点，既然给谁都能得分，也没必要再追求什么变化。
“青峰——！动作太快了！！但是防守也很严密！！”
观众惊呼时，青峰大辉已经幌开联防，根本没有考虑突破，反身起跳随意勾手，球像他手中听话的小玩意扔哪进哪。
“？！”
“这样也行？！”
观赛人一阵无言。
帝光这边就是纯数值怪各C各的，有什么对策可研究。
“真厉害啊。”黄濑凉太轻声说，“大家都比之前更强了。”
“但是，现在这样还算一支队伍吗。”
金发少年双手握起：“虽说得分变多了，完全不像之前共同做一件事的样子。”
源鸣雪转眼看他。
黄濑凉太挂起笑容：“哈哈，我知道也没规定非要用什么心情打，就是……”
“这种时候不笑也可以的。”源鸣雪说。
慢慢收起所有表情，黄濑凉太压低声音：“小源明白那种感觉吗，每次想做什么，越在意越不会按照想象中发展，所以开始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保证哪天随时脱身时不会难受。”
他淡声说：“还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不一样，结果都是老样子。”
“沙子抓的越紧流走越快果然是定理。”
源鸣雪望着他，还是觉得他傻乐的样子更顺眼。
“那你可以给沙子加水，或者干脆用小桶装起来呀。”
黄濑凉太眨眨眼。
好合理好科学，顿时开始思考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噗笑出声：“我好不容易伤感一下诶。”
“知道了。”源鸣雪拍拍他的脑袋。
简单的我知道了，甚至算不上像样的安慰，黄濑凉太却摸着头顶愣神好久。
“小雪，我拿了水来。”桃井五月从后方探头。
金发少年一转神色，立刻笑着打趣：“啊呀，怎么没我的份啊，小桃子总是这么偏心。”
“你有运动饮料啦，不要和我们女孩子抢！”
黄濑这个人总是嘻嘻哈哈，却向来敏锐。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桃井五月每天都在惶恐和不安中，金发少年从不在她面前显露负面情绪，小心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但是这种不安，果然还是得通过转换环境缓解。
源鸣雪问：“小桃，周末要不要来总部帮忙。”
“咦？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一些给智能核心逻辑梳理的工作。”
“好！”桃井五月微愣后爽快答应，“好久没见到弥雅社长了。”
“我也想去——”黄濑凉太毫无心理负担撒娇。
“小黄去干嘛？”
“毕竟我也是荣誉员工好吧，说不定有别的广告拍拍呢。”
“哼，哼，我也会努力入职的。”
源鸣雪扬起嘴角：“可以去啊。”
去了可别跑，有的是活干。”
…………
部活后的更衣室。
青峰大辉换好衣服，问出最近心底的疑惑。
“你们没觉得赤司变的太彻底了，完全像两个人了吧。”
绿间真太郎顿住，慢慢摘下眼镜：“不是像，也许就是两个人。”
“哈？”
“具体的我不清楚，之前全中他出了些问题，是源帮忙处理的。”
“不过，他的情况应该更早。”绿间真太郎补充。
想起最近两个人古怪的静默状态，青峰大辉没说话。
他瞟了眼叼着美味棒的紫原敦。
因为那天回家早，他也是后来才听说赤司和紫原的事，
这家伙果然不是老实性格，但是未免变脸变的太快了。
因为打不过又开始乖乖听话，真是直白的识时务。
现在的赤司居然也能当成无事发生。
他不明白这种心思深沉的人的想法，只是某天，看着安静如鸡再没有异议的新人，他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紫原的存在已经像个证明赤司征十郎正确的勋章。
青峰大辉升起一丝寒意。
不过，和他都没有关系。
背上挎包，他抬抬手告别：“明天我不来，你们随意。”
“啊——我也是哦。”紫原敦也说。
“啧。”绿间真太郎表情一变，“监督的决定我会遵从，但是你们两个说自愿就真不来？”
青峰大辉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啊，每场已经拿够30分了。”
“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忍受这种不尽人事的行为。”
“不就是尽了才成现在这样。”
背对着其他人，青峰大辉站到更衣室门口：“有时候想想那个家伙也没说错，如果没有SAIS，这天来的会不会晚一点。”
绿间真太郎瞳孔微缩：“发疯也有个限度，到处怪别人像什么样子！”
青峰大辉眼睛转回，视线落到他脸上。
就算绿间平日老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很少会出现这种过度外放的情绪。翠绿色眼睛此时此刻压满怒火，仿佛再多说就会揍到他脸上。
要说区别？
当然是提到了某个人相关的东西。
青峰大辉微眯起眼：“喂，绿间，你是不是——”
“青峰君。”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的黑子哲也突然出声打断。
圆润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明明白白写着【不要再说出无法挽回的话】。
他顿了顿：“没有怪谁的意思，都是事实。”
“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的镜像。”
…………
午休时，教学楼扶梯走廊，源鸣雪停下脚步。
她心底叹气，转身询问：“紫原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隔着一个缓步平台，紫原敦装作没听见，慢吞吞面向墙壁。
这段时间大个子总是跟在她附近，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处于她能感知到的范围。
像只犯了错被关到门外的猫咪，安安静静在各个角落观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源鸣雪失笑，下几个台阶：“说话？”
紫原敦嘴一扁：“还以为源仔不想再理我了。”
“因为我还在想紫原那样做的理由。”源鸣雪安静地看着他，“抛开队长的身份，赤司难道不算你的朋友吗。”
“那个时间点，有没有想过他真的输给你会有什么后果。”
并非责怪，源鸣雪只是单纯想知道他的想法。
紫罗兰色眼睛耷拉下，仍然透彻如水晶，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单纯味：“就是讨厌啊，讨厌说教，比我弱小的人凭什么管我。”
“那你打败了他之后要做队长？”
“不，才不要当队长，麻烦。”
所以就像被没收玩具时乱发脾气的熊孩子，单单为了心态上的一时爽快？
她居然尝试和大号小朋友讲道理。源鸣雪沉默了。
“算了，不说这个，我还有点事，”
紫原敦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大几圈的手牢牢桎梏，纹丝不动。
“为什么呢，源仔都不生我的气。”
好耳熟的逻辑：“为什么一定要生气。”
“明明有在生赤仔的气。”他在这个问题上相当执拗。
“…那是在考虑怎么和他相处，现在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由分说将脑袋塞到源鸣雪肩窝，紫原敦的声音闷闷传来：“就是这样，讨厌这样。”
“这样是哪样啊。”源鸣雪无奈极了。
说话间，楼梯上层靠近清浅的脚步声，在转角处停下。
“还想着鸣雪为什么没来。”熟悉的的声音十足平淡。
赤金双瞳半垂，绯色短发少年于楼梯口居高临下注视。
紫原敦慢慢抬起头，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就来。”
源鸣雪拿出新带的星星糖，整瓶丢到紫原敦怀中：“开心点，傻大个。”
高处低处两双眼短暂交接片刻，最终是紫原敦先转开。
…………
十月下旬，天台的风多几分细微的刺凉。
纯白校服的少年加上毛衣内搭，带着和他本人完全相异的绒软感。
暗中观察过这段时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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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雪确认这个赤司征十郎同样擅长伪装。
篮球部这边，因为新人和他本来就不熟，自然不会察觉什么异常。在校期间，他的待人接物和另一个赤司区别并不明显，所以外界也没人发现他的变化。
红金配色瑰丽华美，比单独的红更添金属冷感。
她有时候无奈于自己的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发现他连常用的熏香都换了。即便仍然清淡好闻，相比之前的柔和萦绕的冷基调，后味多了熔岩般翻涌的灼热。
源鸣雪靠水泥台边，一时只是抱臂没开口。
似乎不太喜欢正面相对的针锋感，赤司征十郎也像源鸣雪一样来到台子边，面朝同一个方向后靠，保持着说并肩太远、比生疏更近的距离。
“收到Stella新的发售时间表和安排了？”
“已经开始各方面的准备。”赤司征十郎点头。
源鸣雪安静片刻：“那你应该知道这样会给你家造成不小的损失。”
“多少了解鸣雪想做什么，你想要的支持我都会给。”
赤司征十郎望着栏网外的天空：“不过，从磨合球队到能参加各种大赛，需要的前期准备太多，如果只是单个选手穿插进其他队伍也不能改变什么。”
“至于全新的比赛，牵涉到的东西更加广泛。”
“你确定他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国中也就剩下一年，毕业时，现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源鸣雪无言。
她再清楚不过，既然一群厉害过头的人组队很痛苦，分开不就好了，互相成为对手不就好了。
只要等到毕业，现在的苦恼都会消失。这恐怕也是赤司征十郎放任的根本原因。
真是简单。
简单到过于狡猾。
等同于坐视别人的痛苦，选择躺下摆烂，等它自己痊愈的那天。
“那只能算回避问题，不代表真正解决。”
赤司征十郎轻笑：“鸣雪就是这样的人啊。”
“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就算利用我也可以。”
“……”
完全不像胜利主义至上的人会说的话。
源鸣雪扭头，水绿色眼睛直直看向他眼底，丝丝密密金色光痕展开，瞬间进入意识海之中。
一片空茫茫。
他的脑海深处没有庄园，也没有阳光草地，寂静得如同无人深空，半点回音也听不到。
心跳抽帧一秒，源鸣雪握紧指尖。
很快她就被禁止准入，相当干脆被踢出来。
“突然袭击可不好。”
赤司征十郎抬手盖住源鸣雪的眼睛，干燥的掌心热度隔绝光亮。
“拿我教的东西对付我。”源鸣雪差点气笑。
“毕竟我不太喜欢时刻被人看透。”
“现在确认了吗，【他】已经被我杀死，以后只有我。”
源鸣雪拽下他的手，碧瞳因为一丝怒气波澜潋滟。
主人格真的被吞了？
说实话她并不太信，但哪怕有分毫这种可能，也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更甚者，赤司征十郎已经学会了屏障构建，下次再想探查就会难上加难，她还做不出强行突入这种会被联邦巡警抓走的事。
心累地长呼一口气：“不管是谁，只要能做好要做的事。”
赤司征十郎神色微凝。就算说过利用也可以，还是会因为她直白的话语不快。
“那就请鸣雪尽快习惯我的存在。”往后时间还长。
等人走后，赤发少年并没有立刻离开。
温柔声音响起：【利用愧疚获得的注意并不能长久。】
“这可是你的惯用伎俩。”
“但无关紧要，就算没有这些，赢家也只会是我。”
赤司征十郎冷淡万分：“为了我们的胜利，你就继续作为‘失误’发挥效用，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
暖黄灯光的公寓中，源鸣雪望着落地窗外的东京塔。
Stella联通全世界之后，必定会带动不少相关产业。
还是太慢了，她暗自盘算。
她得先画一个新大饼，带来更大的舆论能量。
为了篮球，也不止是为了篮球。
源鸣雪产生了一些微小的思量，想让这世界留下更明显的、属于她存在痕迹。
淡蓝色光点一点点留下字迹，书写全新未来企划。
半空慢慢显现出企划书的最终定音——
《全息篮球·超境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