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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作者:留春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气沉丹田,用力。”


    沈羡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瞪大双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嘿!嘿嘿……”


    她挠挠头,冲陆衡讪讪笑着,显然是被自己笨拙的动作逗笑了。


    一旁陆衡无奈扶额:“不是脸用力,是丹田。”


    “丹田发力的时候,这里,会微微鼓起。”


    沈羡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他手所指的位置:“这是哪里?”


    不都是腹部吗?


    陆衡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笑,沈羡倒是能从他带了些宠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奈、无力乃至无望。


    至于么,她只是不会更改声线而已,不至于惹人怜悯吧?


    “在气息几近吐尽之时用力。”


    沈羡眉关紧锁,掌心朝上置于胸前,随气息向上,又反掌向下。


    “我。”


    “我是,沈羡。”


    “嗯,我知道你是沈羡。”陆衡手背撑头,笑意不减。


    沈羡再度瞪大双眼,却不是为着用力,而是被自己方才发出的声音惊住了。


    “我的声线怎的这么浑厚深沉?这还是我的声音么?”


    “是啊,怎么不是?”陆衡道,“你不是同我说,仅仅有个帷帽不够保险,还怕旁人听出你的身份么?这便是法子。”


    “听起来的确同往日有所不同……更洪亮、更有力了。”


    沈羡把手一挡,示意他等待,而后拾起帷帽,盖在头顶,皂纱垂下,在他们之间放下一层隔阂。


    “我乃宣城侯长女,不知你们苏家人同什么势力有勾结?从实招来。”


    沈羡有心扮演,陆衡也真就跟着应和起来。


    “不知宣城侯长女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小女偶感风寒,恐将病气过了各位。”


    陆衡轻轻摇头,喟叹道:“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陆衡但笑不语。


    蝉声淡了,槐树原先的层叠绿叶如今正随着晚风而温顺地摇曳,边缘已泛着黄,道不清是季秋还是铜昏的手笔。


    原先足以将沈羡与陆衡二人裹进同一处的阴影已圈不下这么多人,如今只剩陆衡还在它的荫蔽下。


    “此去江州,大抵何时能回?”


    沈羡偏了偏头,勾了勾唇角:“谁知道呢,若是顺利,五六天就能回;若是不顺利……”


    “我想应当不会不顺利。”陆衡轻轻截断了她的话。


    沈羡刻意叹了口气,仰头望天,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这便要交给天意了。”


    “你若实在想念我,不如为我绣上一个香囊呀。”


    隔着皂纱,陆衡看不清沈羡的神情,沈羡却能清晰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他无意识点着石桌的指尖停了,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着眉眼,微微张着嘴。


    “你说什么?”


    “绣香囊。”


    “你让我学女红?”


    沈羡用力点点头,笑意怎么也掩不住:“是呀,不行吗?”


    “照这样说,你该赠上一把同心锁了。”


    沈羡惊讶道:“这原本是男郎赠予女郎的礼物。”


    其实她没将这些话放到心上,她明白陆衡学的是四书五经六艺,绣不了香囊;而沈羡自然也赠不了同心锁。


    “安车应是到了。”


    “嗯。”


    “我走了。”


    陆衡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


    “珍重。”


    ……


    沈羡实在忍无可忍,一掀车帷,冲车外那人道:


    “上来吧。”


    车外那人原地滞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指了指自己:“我?”


    沈羡没好气道:“不然呢?车走了一路,大人唱了一路,不累吗?”


    邓寻闻言,理所当然地摆了摆手:“不累,不累。”


    沈羡莞尔一笑:“大人不累,我却是听累了。”


    这还是次要的。邓寻不仅唱了一路,今日还着一身绯红,很是惹眼。


    沈羡不明白这样招摇不懂低调的人怎么能够统帅刘民军,在北方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存活下来,如今还能被朝廷招揽为江州司马。


    一阵窸窣过后,安车上响起极重的几声踏步,震得车内的人也抖了几抖。


    邓寻弓着腰,瞄准空着的地儿就要往里窜。沈羡连忙将与自己相对的岚儿拉到自己身旁,警惕地盯着他。


    见状,邓寻无所谓地耸耸肩,转了个方向坐下,双手抱臂,跷着腿。


    车内一时静默无言,沈羡顺势捋了捋接下来的计划。


    张良玉一见她便说要去会稽山阴一趟,很是积极,故而她们早早与其分道而行;而这宣城只知与道教相关,却要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接手,偌大的地方,竟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苏季和果真对此一无所知么?抑或是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大人可曾听闻,这宣城郡近日有什么变故发生?”


    邓寻坐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沈羡:“我才随邵览来这儿,连眼下我们在哪儿都不知,你问我么?”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沈羡话被堵了回去,讪笑道,“我只是以为,他派你来有他的考虑。”


    “哪儿有什么考虑,你们世家出身的人都想得太多了吧?”


    沈羡咬咬牙,终究是默不作声。


    “随你来这儿原本就不是我的意思,若非邵览以死相逼,我才懒得来这种无聊的地方。”


    年逾四十的邵览,以死逼迫心高气傲心浮气躁刚刚及冠的他?


    沈羡强忍笑意,可在邓寻看来,对面女子心中所思所想都挂在脸上,方才这般无异于挑衅,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


    “你什么意思?”


    沈羡好声好气道:“大人好端端地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是我说什么触怒大人了?”


    “我知你瞧不起我,但我告诉你,我也瞧不起你们这群只顾自己享乐,弃北面流民于不顾的假惺惺的人。”


    沈羡被他这一通火气冲得不明所以,皱着眉道:“邓大人,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见。朝廷为国已经足够殚精竭虑了。”


    邓寻轻飘飘瞥她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没再回嘴了。


    剩下的时间里都静悄悄的,晃着晃着,就晃到了苏家的地界里。


    沈羡撑着车沿下来,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


    “到了苏家地界可不能再张扬了……尤其是你这一身绯色官服,他们若知晓我们的身份,不利于探听消息。”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怕死?死就死呗,谁在乎……”


    瞥见沈羡冷下来的脸色与撇下的唇角,邓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弱弱道:


    “我可不敢,皇帝要人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你死了,我可是要被砍头的。”


    她知流民帅都是些硬茬,否则邵览也不会在北方与一众流民帅周旋许久,却迟迟不见成效,如今更抽不开身来帮她。


    究其根本,是皇室无暇北顾,他们不信朝廷有这样的能力,更不信朝廷有北伐的决心。


    不过,他们再怎么对朝廷有所不满,也不可能像邓寻那样每句话里都带着刺儿,行事又张扬不肯收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北方独当一面,护当地流民于战火之中的将帅……以邵览的品性,沈羡更想不出他为何要与邓寻结交。


    沈羡以为其中必有蹊跷,但碍于他对皇室与世家明晃晃的敌意,她只能将此疑虑按下,暂且不表。


    沈羡一偏头,发觉岚儿早已听她吩咐,先一步至邻近客栈候着她了,唯独这邓寻还跟在她身后,左顾右盼。


    “我是宣城侯的长女,受宣城内史之邀来苏家做客。”


    言罢,沈羡轻咳一声:


    “未出阁的。”


    “哦。”邓寻淡淡看她一眼,“我喜爱的女郎和你不是一类人,我也没有跟强抢民女的癖好。”


    沈羡强忍怒意。


    “前面就是苏家仆从,而你穿着绯色官服,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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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便知你是个什么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宣城侯长女何时与江州司马婚配了。”


    “还不快寻个地儿藏着!”


    “皇帝要我寸步不离地护着你的安危。”邓寻僵硬重复。


    “听不懂话不成?”


    “听懂了,我的意思是,这里地势绵延起伏,又有大片竹林遮蔽,很适宜藏人,我能在近处守着你。”


    这人除了嘴尖牙利了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邵览究竟看中她哪点,对她这般忠诚?


    他真不愿守着这位身无长处的世家小姐,但又想到他父亲生前命他,往后凡事都听这位世父的,邓寻心中有些郁闷。


    见视线尽头有一曲流,想必这便是沈羡口中所提及的所谓“清谈”之地。邓寻四下寻找着合适的隐匿之处,还不忘最后讽一句:


    “那便看看你口中那些忧国忧民的好官,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吧。”


    一抬眼,却见青衣女子飞也似的往前逃走了,仿佛他是个避之不及的疫鼠……还用力按了按帷帽,显然是早已经戴上了它,只嫌这皂纱不够长。


    ·


    离约定的时辰尚有许久,此时曲流边空无一人。


    沈羡坐在竹席之上,定定地盯着中央铺满了的香草兰花,不安之感隐隐在心中蔓延。


    顶冒了宣城侯长女的身份,沈羡却不知今日要来些什么人。若有人恰巧与之相熟的,这宣城侯长女内里换了个人的事儿怕是纸包不住火。


    更令她不安的是……这是清谈。


    前朝清谈便已十足盛行,众人纷纷借此直抒胸臆,共商救亡王朝之法。


    如今听闻清谈形式同往日大相径庭,沈羡多番打听,却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照她那点儿认识匆匆备了什么“名教自然”、“圣人有情无情”的论辩。


    届时若轻易被人驳倒,张口结舌,只怕这样融入苏家探听消息的机会,也不再有了。


    “哟,这位是……”


    沈羡没料到人来得这么快。抬眼一看,来人头系裹巾,褒衣博带,衫领敞开,袒露胸怀,手中还捧着一壶酒。


    沈羡隔着皂色薄纱,冲来人颔首执意:“小女是宣城侯家的女郎。”


    “诶?”男子一歪头,“可我不曾听闻宣城侯何时生了女郎……”


    沈羡心一揪,正欲辩驳,却听他坦荡一笑。


    “唉,不打紧,许是我记错了。管他来者何人,皆是苏家客。”


    男子昂首阔步地来到沈羡身侧,衫领也跟着一荡一荡,里头胸怀一览无余。沈羡皱着眉头,试图将其从自己视线中赶走,却听身后一道怒喝:


    “叔父,谁准你这般不羞不躁地在庄园肆意走动的?”


    男子摇着酒壶,不羞不恼,徐徐道:“众人只知天下万物生于有,却不知有本生于无。万物循环往复,如今我坦露胸怀 ,殊不知我以物为衣,以道为盔,穿得严严实实,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对了……”男子皱眉,径直指着身形挺拔的女子问道,“你是?”


    紧密的脚步声旋即响起,女子声线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平日里见过我多少次,见过我父亲、兄长多少次?你可有记得的时候?从未!”


    “苏家养着你这样忘性大的人倒真是浪费,再这般,我便将你赶出苏家庄园去!”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她知晓既然来到宣城,便极难避开此人……沈羡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慌忙垂了眼,又扯了扯薄绢,微微背过身去。


    “这位女郎是?”


    她是苏韫晓。


    女子声线脆若银铃,砸在沈羡耳畔,炸得她头脑发昏,明明隔着皂纱,外头看不见她的面容,她却仍然闪躲着眼神,不敢抬起头。


    她怕宣城侯膝下无女,也怕她仍能轻易辨识自己的声线……其实这些不足以令她慌乱而难自抑,她想她只是怕见到苏韫晓而已。


    沈羡换了声线,右手背过身后,指尖掐着掌心。


    “宣城侯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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