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坊内人手齐全,众人各司其职,白栖枝觉得是时候该归拢一下店内的职务分配了。
可这事儿说来简单,思考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难。
况且大家之前说得对,她既做了东家就不可能一天两天地总是往这儿跑,叫人看了不成样子。
是时候该立个店长了。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要立店长,其他职务也要跟着变动。
白栖枝成宿成宿地看着众人的身份生平,相互比对,最终于四月末的最后一天敲定坊内诸多事宜。
而这话,早就传到了坊内众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在心底掂量着自己在坊内的分量。
天不亮,香玉坊内的伙计们就一个个按着坊内分工团成四五团,一个个翘首以盼,皆等着白栖枝的莅临。
熬了好几天,白栖枝差点睡过头。
明明昨天打烊时,刚说好要大家早点来,她又是对大家说,没想到这一觉就睡到了卯时初,急得连沈忘尘、林听澜叫她去用早膳都不去了,赶紧洗漱穿衣,拎着昨夜整理好的那一堆手札就往香玉坊奔,看得前两者都担心她哪天一个撑不住,身子就会垮下去,赶紧叫人拎着一篮糕饼给她送过去,顺便看看她又要在坊里做什么事。
“东家。”
甫一进门,见众人都在一楼内等候,白栖枝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虽然人都是她一个个看着招进来的,但她的思绪好像还停留在坊内只有李素染他们几个的时候,骤然见到这般人山人海的模样,难免双腿发软,有点怯场。
白栖枝几乎是把着扶手一阶阶踩上二楼的。
此时天已大亮。
与其他店铺不同的是,除了莫伯与莫当时两个男子意外,整个坊内都是女子做事,而这恰巧正是白栖枝想要的。
——这世上唯有女子才更体贴女子。
既然她们铺子是为女子所生,那她就要打造一个全都由女子来经营掌管的店铺,她偏要叫所有人来看看,自古巾帼不让须眉,饶是柔弱无骨的女儿家,也自能搏出一番天地来!
白栖枝登上二楼的长廊。
她从二楼往下望,日光透过门窗,在她们的脸上映了个亮堂堂。
每一个人的脸上,或期待,或欣喜,或焦急……各种神色交织在一起,不一而足,但举目望去皆是热忱与希冀——这也就意味着,淮安境内第一家由女子们掌权经营的店铺,在今天,正式开业了!
白栖枝的心内倏地涌起一股热流。
此时此刻,她的手里还攥着昨晚拟好的那些客套说辞,可现在,看着众人扬起的头颅,她忽地觉得那玩意儿毫无用处,索性就将它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任凭手心里攥出的汗将它浸湿,缓缓开口:
“各位。”
白栖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楼下每一张面孔,声音清亮而坚定:“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宣布香玉坊的职务调整。香玉坊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诸位的辛勤付出。为了坊内的长远发展,我决定对大家的职责进行重新分配。”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素染身上,“自香玉坊开业以来,李掌柜一直朝乾夕惕,克尽厥职[1],这一点,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然,生意之道,贵在与时俱进,常变常新。商海波谲云诡,唯有不断进取,适时调整,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李掌柜便不再是我们香玉坊的掌柜了!”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带着李素染脸上也尽是愕然:“东家……”
“东家!这不合规矩!”还是紫玉率先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抬脸朝楼上的白栖枝急急道,“李掌柜为坊内兢兢业业,日夜操劳,怎么能说掳去她的职务就掳去呢?东家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怎么会……”白栖枝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
她莞尔一笑,随即又将目光落回到李素染身上,轻声问道:“李掌柜,你觉得,我会弄错这种事么?”
李素染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中回不过神,听白栖枝这样唤她,她收回失散的魂魄,淡淡道:“东家既然不会弄错,既然东家不想让我继任香玉坊掌柜一职,那我就……”
“好!”白栖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不待李素染说完,她打断了她,将身子向前一倾,双手撑在面前低矮的栏杆上,敛去面上笑意,高声道:“即日起,将李素染擢升为店长,日后我不在店内,皆由李素染代替我管理香玉坊一切事宜。诸位,可有异议?”
静。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看向李素染。
素染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决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努力平复心情,纵然心里一惊乐开了花,但毕竟她都是店长了,总要在大家面前多出来些深沉。
是以当众人看向她的时候,她很快便恢复平静,两手手臂伸直,手掌向内,弯腰行礼,高声道:“李素染,多谢东家提拔。”
店内爆发出一阵潮水似的欢呼。
在那些新进坊内不久的人还在讶异于他们为何如此高兴时,紫玉、莫当时以及春花已经要恨不得抱在一团蹦起来欢呼了。
而紫玉的那些小徒弟们不知道为何师父如此高兴,但看着师父这样,约摸着应该是发生了件顶好顶好的大事,也跟着抱在一团欢呼雀跃。
白栖枝伸手挥了两下,示意他们话还没有讲完,不要如此激动。
众人赶紧平息心绪,苏合也赶紧管好自己身后鸡崽子们一般的小师妹,叫她们别出声。
坊内又恢复一片安静,众人又抬手看向白栖枝,等待她的安排。
白栖枝又道:“李素染擢升店长后,坊内掌柜一职便有所空缺,春花——”她的视线又落在春花身上、
“小……东家!”春花还是没适应管白栖枝叫东家这件事。
她向前一步,静待白栖枝的安排。
只听白栖枝道:“春花出身林府,又常于大爷身侧学习,心思细腻、聪明伶俐、性子果断,加之又常任坊内账房,即日起,便擢升春花为坊内掌柜。而后——游金凤、夏宝珠。”
“东家,我们在!”
“从今日起,你们便担任账房一职。游金凤,你当负责记录坊内银钱初入、库银调配之事;夏宝珠,你当负责坊内账目记录,并将每月账目进行统计、总结,而后呈报给给李店长。你二人所做之事于坊内来说至关重要,不得有误,知晓了么?”
“是!东家。”
紧接着,白栖枝又令紫玉带着她众多学徒负责坊内古法胭脂,又从新流派的那批制粉师中挑选一人作为新流派制粉师中的代表,负责统领新式胭脂研制,至于她们需不需要副手相助,就全凭她们挑选了。
莫当时和莫伯也是坊内的老人了,白栖枝定然不会亏待他们,只莫当时性子还是需要磨练,白栖枝不敢将他委以重任,只是还让他做售货郎君,负责花楼那边的诸多生意。至于莫伯,倒也不必再做洒扫那样的小事,正好他在淮安住的久,路途也十分相熟,白栖枝便提拔他为递夫,负责将府内新研制的胭脂水粉送至各位夫人小姐府上,也省的他这把年纪还要做粗活重活。至于其他杂物,店内自有人去做。
白栖枝将其余人等又是一番安排,又依着最初的言辞说了些激励人心的话作为煞尾,待到一切过后,已是辰时初,众人不敢耽搁,赶忙纷纷去做自己的事。
香玉坊这才正式开门营业。
“蔚大师。”白栖枝刚从楼上下来,迎面便撞见了蔚元柳。
她欠身一礼,一瞬不瞬地看着蔚元柳笑:“不知蔚大师找我所为何事?”
蔚元柳一副收拾妥帖的模样,刚要说话,旁边紫玉就冲过来道:“东家东家!我师父非要回村!你快帮我劝劝她呀!”
“紫玉,不得无礼。”蔚元柳一皱眉,随即又回头看向白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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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生来凌冽的凤眸此刻却不见风雪,白栖枝只见她一作拜礼,缓缓道:“东家,我此番来,本就是为了看看紫玉在此过得如何,此番见到她能有您这么一个好东家,也算是了却心愿。既如此,那么就算蔚某失礼,就此告辞了。”
“师父!”紫玉扯住蔚元柳的袖口,泪眼汪汪道,“师父,你真的忍心不要你最疼爱的徒弟,不要你最疼爱的小徒孙了吗?师父咱们好不容易才从村子里走出来,干嘛还要回到那个破地方?况且我也没当过什么师父,现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徒弟,我没有师父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您就在这儿住下嘛!”
紫玉连珠炮似的一大堆,根本不给蔚元柳开口的机会,只是一味地想让她留下。
“够了。”蔚元柳一把拍落紫玉的手。
紫玉捂着红红的手背泪眼汪汪。
“紫玉,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有一点长进?!”蔚元柳叹气道,“你难不成还要我跟着你一辈子么?!”
“师父……”紫玉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白栖枝见状,赶紧上前道:“倘若蔚大师执意要走,白某也不好强留……不如这样,”她看了看紫玉,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堆小豆丁一样徒儿们,笑了笑,“左右坊内每月都会有休沐日,不若就将紫玉的休沐日延长两日,到时候也好让她带着这些小学徒们有足够的时间能回去看您。”
“白老板,不可,你这样会把她们惯坏的。”
“没什么不可的,蔚大师……”白栖枝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躲在自己身后、牵着自己衣角、哭得正伤心的小学徒的头,说道,“毕竟孩子们也很想您嘛,去多看一两日,不打紧的。”
“那蔚某就替徒儿与徒孙们谢过东家了。”
见蔚元柳作势要礼,白栖枝赶紧将她扶起,忙不迭道:“哪里哪里,人之常情罢了。”
她顿了顿,眼底忽地生出一抹无奈苦涩的伤意来,温声道:
“倘若栖枝的爹娘阿兄还活着的话,栖枝也会恨不得一年到头都依偎在他们怀中不分开的。可也正是因为失去了,才会更懂他人对这份情意的重视,所以我不想让身边人也长久地无法与亲人相见……啊,抱歉,说了这么多私事实在是失礼。”
白栖枝说着,又抬头,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这不是她模仿沈忘尘的那种温和而虚无笑,这是独属于她白栖枝的真情流露。
毕竟在如今香玉坊内,想让白栖枝是白栖枝,对她这个经验不足的小东家来说还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既然蔚大师要走,不若等到晌午一起用过饭再走,正好一会儿在下也要请紫玉和李掌柜他们到祥和楼小聚庆功,顺便商议一下坊内日后新出的胭脂,如果蔚大师愿意赏脸,为我们传授一番心得,那就更香玉坊之幸了。待到酒足饭饱,在下再请马车送蔚大师回去也不迟。”
“那蔚某就先谢过东家美意了。”
“哪里的事?是在下有求于蔚大师罢了。”
“东家东家!”见两人谈完,白栖枝身后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揪着白栖枝的裙角晃了晃,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东家要去请紫玉狮虎和狮主一起去次饭嘛?可不可以带小酿一个?”
“小凉!”
苏合一声吼,吓得小姑娘赶紧缩回白栖枝身边,偷偷地,不敢看大师姐。
白栖枝哑然失笑。
“既然如此,那就叫坊内的大家就一起去吧,左右是庆功宴,就当祝贺咱们香玉坊正式恢复如初好了,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
就是她的荷包有点空空的而已,呜……
想着,白栖枝在心里摸了摸自己空可见底的荷包,强忍着,不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哭出眼泪来。
……
[1]《周易·乾》:“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形容一天到晚勤奋谨慎,没有一点疏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