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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羡之

作者:朝朝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香玉坊外头站了个紫色圆领袍衫的大人。


    此人正是白纪风生前的同窗好友路羡之无疑。


    “路伯父!”白栖枝欢快地叫着,顾不得什么礼仪,小雀儿似得就往外跑,却在看见他身上穿的那身行头时猛地一顿。


    原本只是书画院祗候的路羡之,如今穿上了勾当官的常服。


    只见他紫色圆领袍衫,曲领大袖,下施横襕,头上带的是佩戴直脚幞头,腰间系的是银革带,脚下登的是乌皮靴。


    白栖枝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时至今日,再看到这身行头时却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倘若家门未灭,这身行头本应是穿在她阿父身上的。


    但她也深切地知道朝廷命官身死,其职不可空缺一日,所以在看到路羡之穿上这身常服时,她还是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的。


    只是这心情太过纠结,叫她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白栖枝缓缓上前,极有分寸地对着这位曾十分疼她的伯父欠身一礼,恭敬道:“民女白栖枝,见过路大人。”


    “枝枝。”故人再见,路羡之满含热泪。


    他抬手想像以前那样去摸白栖枝的发顶,后者身形一躲,轻巧地避开了。


    路羡之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如今身处异乡,他再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发顶就显得不合适了。


    他背过手去,看着这个几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温和又慈爱地笑着叹道:“枝枝长大了呀。”


    “路伯父。”白栖枝唤了他一声,言语中是难掩地雀跃,“路伯父如今刚上任不久,应是忙得很,怎得得空到淮安来了?”


    路羡之捋着胡子,悠悠道:“不过是受诏往京城里赶,途径此处,听到有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此前曾在此设棚施粥。我想着,大昭境内,爱施粥者唯白兄耳,故猜这位心善的小姐应是枝枝你,所以才来此查看,没想到,竟还真是!果然……无论过了多久,枝枝还是如此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啊!”


    白栖枝听了,只是笑着委婉回道:“路伯父过奖了,枝枝不过是继承阿父生前遗志罢了,若阿父在此的话……”


    说到这儿,白栖枝戛然而止,垂下眼帘,抿唇不吭声了。


    话说到此,就难免令人想到曾发生在白家的那桩惨案,路羡之不是不知道自己挚友一家被害,只是他那时被遣至他处,就算他想来帮一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路羡之亦是一阵沉默。


    良久。


    “对了,枝枝此次前来是来投靠夫家的吧?”路羡之是知道白栖枝身上有个娃娃亲,但如今见她仍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髻,不由得有些疑惑道,“难不成枝枝至今还尚未与那位林少爷成婚?”


    “嗯。”白栖枝点点头。


    路羡之大呵道:“怎会如此?!”


    别人不知晓他可是知晓的,昔日若不是白兄相助,他林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走卒贩子,更何况白兄又将自己的宝贝姑娘许给了他?!如今他家见白家遇难便想将此事一笔勾销,世上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怜他的枝枝竟被人如此辜负!


    若今日他不去找那姓林的讨个说法,那他这么多年也枉与白兄称兄道弟了!


    路羡之气极。


    白栖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此刻长街有风,她伸手,下意识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顺便抬手有意无意地摸了下发髻上的白玉兰木簪,这才朝路羡之温顺解释道:


    “没事的路伯父,虽然这其中出了点变数,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怪林伯父的。更何况如今我暂住林家,衣食住行皆无忧心之处,甚至还有了这香玉坊,能让留在淮安讨口饭吃,如此便已是我的福气了,又有什么好贪心痴妄的呢?已经足够了……”


    看见昔日叽叽喳喳像个小团雀般爱笑闹撒娇的小姑娘一夕之间成了这般温顺乖巧的模样,路羡之满脸都是心疼。


    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方开口,走来一位同僚。


    那人恭敬前道:“路兄,该启程了,误了时辰陛下可是要怪罪的。”


    当今陛下乃是昔日宫中四皇子,这皇位本落不到他头上,奈何他偏以雷霆手段将诸位兄弟一一拔出,这才登基称帝。陛下严苛峻峭,大昭朝风也是拘谨晦朔,面对皇帝的诏令,满朝文武不敢有半点延误,生怕天子的雷霆之怒一不留神烧到他们头上。


    当然,也有例外:


    自太祖登基之后,世家大族多被拔除,却仍有负隅顽抗者难以被皇权根除。


    现如今,这些世家大族亦身居要位,与皇权呈制衡之势,妄图控制朝纲。


    好在当今陛下亦威严赫奕,兴科举,换朝臣,更何况如今那些世家子弟已成衰微之势,连根拔起指日可待,兴许不过几年就会被天子除掉,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白栖枝到底是官宦子女,不会不懂路羡之的难处。


    听那位新任祗候如此禀报,她便也不好再留路羡之来此做客,只吩咐春花去把店中最好的胭脂呈到路羡之面前,声音恬淡道:


    “此番伯父前来,枝枝未备下贽礼实是失仪。若伯父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了此物,顺便替枝枝问伯母安好。眼下伯父赶路要紧,枝枝便不多留伯父闲叙了,待日后枝枝得空,定前携贽礼前去伯父府上拜访,同伯父谢罪。”


    少女如此乖巧懂事,路羡之心疼得满眼是泪。


    他命人收了那盒胭脂,终是忍不住,摸了摸白栖枝的发顶,同好声她叮嘱了几句,在白栖枝的目送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马车内,一位被五花大绑的乞丐此刻正在车厢内疯狂挣扎。


    倘若此刻有人能进来一看,定能发现此人正是前几日粥棚前那位被白栖枝称作“先生”的誉王府学谕。


    “大人,这人怎么办?”那位下官见他如此不老实,登时朝他心口狠狠踹了一脚,见他竟因此疼昏了过去,满脸嫌弃道:“反正这人现在也疯了,留着他也什么没用,不如直接打死扔进乱葬岗里,也省得他疯疯癫癫地出去乱说。”


    一进车内,路羡之便冷了脸。


    “没用?不,若不是他,我们又怎么能得知白府的那个小丫头的行踪?”他拭了拭眼中被逼出来的泪点,眼中划过一抹阴险,冷声道,“昔日我念着旧时情谊,好心请大人饶她一马,本以为她日后能老实嫁进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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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相夫教子不问事实。谁想到她竟是个厉害的,不仅没有和林家成亲,还受林家庇佑,成了那破胭脂水粉店的小东家!这么一想,倒是我们小瞧了她……”


    说到这儿,路羡之黑了脸,沉默不语。


    那人见状低声问道:“那大人,不若让我去绑了那小丫头,待到夜黑风高之时,把她——”


    竖起的手掌在脖颈处狠狠一抹,小厮看向路羡之,等待着他的指令。


    路羡之将手掌一竖:“不必。”


    他阴沉道:“如今我刚任书画院勾当官不久,此刻又在淮安见了她,若她今夜身死,定会有人怀疑是我动得手脚,倘若花家那边顺势查到大人头上,大人一时艴然不悦,将气儿撒到你我身上,你我能承受得起么!更何况,如今你我能有这样的风光,还不都是托了大人的福?你我事后落马不要紧,可若陛下趁此追究到大人身上,只怕咱俩便是下一个白纪风了!”


    他说得骇人,叫那人一时没了主意。


    他眼神左右乱晃,忧心忡忡道:“可若是不杀她,只怕她会将事情抖出去,到时候,大人您的处境岂不是更艰难了么?”


    说到这儿,路羡之反而舒了一口气。


    “不会。方才我见那小丫头的神情不像是知晓那事的模样,想来她如今还不知晓背后的因果,否则听闻我来早得就躲得远远儿的了,又怎会同我如此客套,还送了那盒胭脂给我?”


    他说着,又低头看向那下官手里的胭脂。


    后者被他这眼神吓得不行,急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可要下官把这晦气玩意儿扔了?”


    “扔他做什么?”路羡之阴险一笑,“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若是扔了,不反倒显得你我心里有鬼?”


    他看着那盒胭脂,默了默,忽地冷笑道:“那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如今她阿父被杀,朝廷却没有一点动静,你猜她会不会明白是何原因?更何况,她能自己一个人从长平跑到淮安来投奔林家,就足以证明她是个惜命的,既然她惜命,那她就肯定不会傻到往上去查。就算她查,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能查到什么呢?还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依我看,既然上头那位大人都不忧心于她,你我就更不必忧心于此了。与其担心她一介女流能反复朝廷,不如想想大人交给咱们的任务——如今陛下在各个关口派遣的人越来越多了,大人吩咐咱们要往匈奴那边送的白盐茶叶还不知道怎么送呢,小心误了时机,咱俩就得拿着项上人头去赔罪!至于他——”


    路羡之抬脚死死踩在地上那位昏死过去的学谕身上,反复蹂躏了几次后才将脚收回,轻描淡写道:“好歹同窗一场,他疯了傻了,我这个做好友的自然要好好待他才是。”


    说完,他垂眸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想着他那时同白纪风一起濡毫泼墨时的意气风发样子,不由得冷冷一笑,眼底恶毒尽显。


    “既然他那么喜欢同白纪风挥毫落纸,那便让他的一双手去陪白纪风在地府相伴吧。砍掉他的手,拿他扔到乱坟岗去。记得,此事过后别让淮安人再看见他,尤其是那个小妮子。不然又不知道要孳生多少祸端出来。”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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