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淮安好。
白栖枝虽知淮安商贸繁荣,但自小在长平长大的她,还是难以想象淮安究竟能繁荣到何种地步。
她像一只在阴暗的巷子里蜷缩了的流浪小狗,满眼艳羡地看着巷子外的景象,甚至多次萌生想要跑出去闯一闯的决心,却还是在土墙光影交汇的边缘处顿住脚步,举起一只前爪,试探性地想要向前迈去。
好在这时日头足,正当小流浪狗举爪不定的时候,正朝它而来的暖阳已经照在它另一只小爪爪上了。
于是,早已整装待发的白栖枝终于可以义无反顾地朝着满是暖阳的前方奔去。
今日风雪不欺人。
“哇……”
看着北名大街两旁林立的商铺,白栖枝的嘴几乎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并非没见识,只是这场景太过炫目,叫她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还未到年关,街道两旁就早早地高挂上大红灯笼,商铺的门面被厚厚的棉布帘子遮挡,只留下一道缝隙,好让门外那抹鲜红的光得有可乘之机。
白栖枝挤在人群中,四处地看着。
街道上,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糖葫芦儿——”“热乎乎的糖烧栗子咯——”“新鲜出炉的小笼包,各位客官里面请——”
“小姐,这是昨儿新到的胭脂,要不要试试?”
街上车水马龙,白栖枝不知道怎么地就被人潮挤到了一家胭脂水粉铺的摊子前,老板热情地同她打着招呼:“瞧小姐这出水芙蓉似的小脸儿,嫩的哟,一把都能掐出水来!正好,我这儿有盒新调的口脂,您用上,包您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算是天上那些神妃仙子来了,瞧见您都要羞得退避三舍呢!您要不要试试?”
老板一副嘴皮子夸得都要翻出花儿来了,搞得白栖枝有些不知所措,只用手背挡着嘴痴痴地笑,摆摆手,像一尾小鲤鱼儿似得滑溜溜地有钻入人潮中去,只一瞬,胭脂铺老板便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总觉得这姑娘有些面熟,是在哪儿见过呢……”面前,白栖枝那张乖兮兮的小脸又复现在她眼前,胭脂铺老板这次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又惊又悔道:“呀!这不就是林大老板那位找上门的小娘子么!林家那么有钱,就算是从身上都掉个泥点子都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活大半辈子了!我方才怎么有眼不识泰山,放过了那么个小财神?错过啊错过……”
然而现在,她口中的小财神身上却是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淮安繁华,这点做不了假,可同商业一起繁华的,还有这边儿的物价。
白栖枝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她到淮安的年月也不算长,加之一直跟在沈忘尘身边学习,鲜有出来游玩的时间。此番出来,便是看什么都新鲜,无论是什么小铺子、小摊子都想挤过去看看。
但……
好贵!
白栖枝看着价牌上的字几乎都要惊呼出声来。
都说淮安是人杰地灵之地,相应的,人杰、地灵都需要金山银山来往上堆,相比于长平,淮安的物价基本上贵了一番不止,这里的人赚得多花的也多,那些金银流水似得来又流水似得走,如同涛涛海浪往礁石上一拍——除了个湿漉漉的印子便是什么也不剩了。
白栖枝本就清风两袖,莫说花钱,只要她不把自己赔出去就算是极好的了。
摊子上的编制出的小玩意儿们琳琅满目,白栖枝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那只用丝线编织的精致可爱的小白兔,笑眯眯的,长得跟她好像。
若是从前,她肯定是要带回去,可如今……
看着价牌上的数字,白栖枝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荷——
好可怜,她连荷包都没有了。
没有钱,再喜欢的东西也买不得。
白栖枝在心底叹了口气,虽有些舍不得,却也乖乖转身离开为身后那些客官腾地方。
钱啊钱啊钱……
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离开了热闹的街市,白栖枝靠着某处颓圮的白墙蹲在地上托腮想着。
她不是没有钱,那时候当金镯的钱她还留有剩余,可那些钱又能做什么呢?
甚至连一支品相好一点的毛笔都买不了……
等等!
笔?
——开源节流,重在开源。节流者,不过节用省费,虽能暂守家财,然非长策也。开源者,乃广辟财源,增益收入,方为财富日增之本。
脑海里突然传来沈忘尘授课时的声音。
霎时间,白栖枝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天才,醍醐灌顶!
她“蹭”地一下如鲤鱼打挺般地站起,又来到街市处迅游。
也许是冬日太冷,如此繁华的北名大街竟真的没有几处字画摊子。
白栖枝自诩自己这位书画院翰林之女书画还不算难看,此时正是好时机,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那她暂且一试又何妨?
就是自己有些太久没拿画笔了,手法略有生疏,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
哎……枝枝难的嘞。
*
林听澜感觉书房里进了小偷。
他一进来就能发现木案上少了什么——
笔、墨、纸、砚,这家伙偷得还真干净啊!若不是忘尘病中无聊,托他来拿些闲书解闷,他这书房怕是就要被偷了个干净了吧?!
偷东西偷到他林府来了,也真是艺高人胆大。
抓!必须抓!抓到直接打死!
犯人许是刚逃没多久,连窗棂都没有关严,风一吹,将檐牙上滑落的积雪往窗子缝隙里塞几片碎玉。
案上,一张折叠规整的竹纸被风循着口子翻开,发出清脆一声响。
林听澜凑上前去,低头一看,就见着上面的写了一行整齐的簪花小楷——
“拜托了林哥哥,暂借笔墨纸砚一用。白栖枝留。”
竹纸右下方甚至还画上了小姑娘自己哭哭拜托的样子。
“呵。”林听澜难得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逗的。
他看向右下方的那副小相。
明明只是匆忙之间的潦草勾勒上的几笔,却偏偏将她整个人描摹得极为灵动,光是看着,他甚至就能想象到小姑娘哭唧唧地双手合十,朝自己讨饶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林听澜并没有将这张借条揉成一团扔掉,而是叠成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往书架中的缝隙处塞去,随即精心选了本话本子,合好窗,这才转身离去。
“所以你是说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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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一个人把桌椅搬出去?还不能让大爷知道?”
看着白栖枝兴冲冲的样子,春花露出看傻子的目光。
“且不说你力气这么小怎么一个人把桌椅搬出去,光是这么大个物件在府中挪来挪去,大爷又不是瞎,他能不知道么?”
白栖枝瞬间泄气,摆出一副哭哭脸,拉住她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那该怎么办嘛?春花姐你教教我,教教我嘛……”
“也不是没办法。”春花摸了摸下巴,“外面不是有那么多面摊茶摊的么?你随便租一套桌椅摆摊不就好了?”
“哎?!”白栖枝变得睿智起来,眼里直冒金光,“可以的嘛?!”
春花:“可以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只要你付的钱足够多,人家自然乐得。”
紧接着,她就看白栖枝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你找什么呢?”春花问道。
白栖枝十分难过:“我在找我的钱。”
扣去买文房四宝的钱外,她好像……真的没剩多少了。
“笨蛋。”春花也开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她摸出十枚铜板:“这可是我原本给自己攒的胭脂钱,记得早些还我,不然我可是要管你要出息钱[1]的。”
白栖枝感动到就差扑到她身上哭了。
“扣扣扣。”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两人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白栖枝赶紧将攥着铜板的手背到身后:“请进。”
来者正是此前告假的芍药。
“芍药姐?”白栖枝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你回来啦,阿爹好些了么?”
“家父……病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得白栖枝耳朵嗡鸣声不止。
只见芍药向她走来,欠身一礼,随即将一百文钱双手奉上。
白栖枝在白家从未以翰林之女身份自居,再加上平日里经常跟诸位侍女姐姐谈天说笑,以至于众人在她并不需要太拘泥于规矩。可这位芍药偏不一样,无论何时她都极守礼数,甚至就连性情都有些木讷古板,哪怕是面对白栖枝,也会将礼数做足。
芍药道:“感谢白小姐那日肯帮奴婢,这是奴婢一天的工钱,还请白小姐收下,待白小姐收下,奴婢再去大管家那里领罚。”
白栖枝伫在原地,不知是该先安慰她还是该先拒绝这一百文钱。
还是春花率先反应过来,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示意她赶紧接过来。
白栖枝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收下。
待芍药离开,她才问春花为何要将这钱收下,明明芍药姐姐前几日刚丧父,如今又要被大管家罚工钱,这一百文她实在是不该拿。
春花道:“你不知道,芍药她是个死脑筋,倔得很,她认准的事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拗不过,要不然凭她的姿色,怎么会还只当一个小小灶房丫鬟、净干些烧水煮饭的粗活儿?做人何必那么倔呢?唉……”
听着春花最后一声叹息,白栖枝忍不住撇过头,从窗棂的缝隙里往外瞧。
芍药尚未走远,瘦弱的背影衬在雪地里,薄得跟纸一样,却独独……
独独多了几分风骨之意。
……
[1]出息钱: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