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轻轻浅浅的一个字落下,白栖枝猛地抬头,正对上沈忘尘那双形状姣好的眸。
他张了张口,却似想起了什么,心中兀地一阵钝痛,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白栖枝不敢去猜他在想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好奇沈忘尘会不会后悔——因着一个人,断了一双腿,连带着也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她不是什么圣人,倘若将这事放到她身上,她是一定会怨的、悔的。
可沈哥哥会怎么想的?当他看到林听澜在生意场上与人谈笑风生、恣意快活的时候,他又会在想什么呢?
白栖枝不敢再想,也不敢去问。
她吐出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心中翻涌激荡的情绪,缓缓地,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栖枝天资愚钝,倘若日后处事之际,有孚沈哥哥所望,还请沈哥哥大人有大量,且放栖枝一马,容栖枝改过。”
这小姑娘到底还是念着那天的事。
沈忘尘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听不出白栖枝话间的求饶之意——她这是怕自己日后做错了事,自己会杀了她。可她一个小姑娘,不生是非之心,不招杀身之祸,又能犯出多大的错呢?
小姑娘跪在地上,两根细弱的手臂撑着自己簌簌发抖的身躯,看起来像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兔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好。若你日后犯了错,只要不是什么大错,我不怪你,也不罚你。但事后,我要你好好地想,以免下次再遇与之相同之事时重蹈覆辙。还有——”
“枝枝,你不愚钝,你很聪明,不要看轻你自己。”
话音落下,白栖枝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内似有星火灼灼,亮得叫人几乎不敢对上她的眼。
只见她直起脊梁,双手在额前揖起,随即缓缓俯身,手拜至地面,郑重地朝沈忘尘磕了一下去。
“栖枝梼昧,还求沈哥哥垂怜。”
*
自那日之后,白栖枝渐渐开始忙了起来。
除却最基础的“读写算”,课业之余,沈忘尘还会给她讲些经史子集一类的书,有时说得开心了,便又会从史书中信手拈起一段古时旧事,同她侃侃而谈。
每当这个时候,白栖枝都会屏息凝神,躬身俯首,不敢出一言以复。
当然,沈忘尘也不是自顾自地讲,时不时地也会询问白栖枝对事见解如何,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宛若春风融雪,白栖枝声声入耳、字字入心,竟打内心生出几分通透之意,愈发地聪颖伶俐了。
也是在这时,白栖枝才意识到春花口中的当年的沈忘尘应是何等的惊才风逸、丰标不凡。
可当她目光垂落,看见沈忘尘衣袍之下,如同枯枝般的双腿,又总会禁不住地想:这样如珪如璋的人,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绪,将自己的余生都断在那里的呢?
白栖枝与沈忘尘愈发亲近,倒叫林听澜愈发吃起醋来。
以至于到后来,他竟不放心两人共处一室,也拽了张凳子在旁听着,时不时发表自己在外经商时的见解,又因怜沈忘尘体弱,经常是说道一半便规劝他赶紧去休息,免得坏了身子。
三人同室而学,不,甚至已经算不得学,大多是林听澜在和沈忘尘讲话,白栖枝不过是坐在一旁旁听罢了。尤其是到后面,林听澜说得越多,她便越觉得自己无知,也越发沉默寡言起来,以至于沈忘尘在问她如何看时,她也只是在发出“啊”“哦”一类的单个字音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也说不出什么来。
见她这样,林听澜对她的鄙夷也愈发浓烈了起来。
“忘尘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木石鹿豕似的蠢货?”林听澜道,“这么多天下来,就算是外头的野狗也该通人性了,你怎么还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你这样,别说是要为白伯父伯母报仇,只怕日后能不能单独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亏忘尘还想把他的心力倾注在你身上,你真是太叫他失望了。”
他说这话时,淮安正迎来今年葭月中旬时才肯落下的初雪。
这一天,沈忘尘怜她孩子心性,为她放了半天的假,出去赏雪。
这话是白栖枝出来时林听澜在她身侧说的,那日看她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只丧家犬,就连提起白家灭门惨案时他眼中都毫无半点怜悯,只有满满的轻蔑,仿佛这事就是白栖枝该着的。
她该着要死全家。
如果这事儿放在以前,白栖枝早炸了。可如今,她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攥着自己的衣角将指甲狠狠扣进手心里,随即理都没理林听澜,兀自离开了。
当天下午,白栖枝便不见了踪影。
这事儿是沈忘尘晚上派人叫白栖枝一起过来用膳时发现的。
当时春花怎么也找不到白栖枝便将这事儿报给了沈忘尘,沈忘尘又叫人在府上找了一圈,可怎么找都找不到白栖枝的影子,往下问,大家自晌午后便都再没见过白栖枝的影儿,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沈忘尘撇过头看向林听澜,林听澜难得的心虚起来,小声道:“我不过是说了她一两句,谁知她气性这么大,声也不吱就走了。”说完,又安抚似的同沈忘尘说道,“忘尘你放心,她连东西都未收拾,大抵就是出去走走散心去了,不会有事的。”
沈忘尘气得笑了一下:“你说你好歹也是个二十出头的人了,整日不想着该如何把林府的生意做出去,天天和一个小姑娘别扭什么?难不成我这两年来是白教你了么?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家晓事理。”
“是,我是不懂,我是不晓事理!可忘尘你呢?”林听澜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恼火,大声说道,“这几日来,你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整日只想着该如何教她,理都不理我一下,到后来竟连饭都不和我一同吃了!你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你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
此时的林听澜如同被抢了至亲之人般委屈。
原本他才是沈忘尘眼中的独一无二,原本他才是沈忘尘眼中唯一能亲近的人。
可自从白栖枝的到来,那个黄毛丫头就把沈忘尘的心全都分走了,忘尘眼中不再只有他一个了,忘尘身边也不再只有他一个了。
他真的好害怕。
在这世上,他只有忘尘一个了,倘若有一日就连忘尘也不要他,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了。
林听澜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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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越气、越想越怕,他的右手揽过沈忘尘纤长白皙的脖颈,俯下身来欲图以吻封缄;左手则控制不住地攀上他的双膝,像一条孽蛇般,缓缓地向内游走。
“我没有感觉……”
就在林听澜即将要触到沈忘尘的唇时,后者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林听澜,我他娘的没有感觉!”
沈忘尘的腿没有知觉。
无论是林听澜对他的爱抚,亦或是那种时候,他都没有感觉。
如果说,以前林听澜同他示爱的时候他是又痛又甜蜜的话,那如今林听澜对他的示爱只能叫他愈发觉得屈辱。
他没有感觉,不仅没有感觉,有时候甚至还会!
他恨极了自己这双如面条般瘫软的废腿,他本应能和林听澜并肩而立、驰骋商场的。可就是因着这条腿,他如今只能困在这一爿屋檐下,如妇人般掌管着府内大小事宜,仿若困兽犹斗。
林听澜也是他栽培起来的,他是他调养出来的爱人,可如今,他却只能看着他越攀越高越走越远,而自己只能瘫废在原地不断底下坠、下坠、下坠……
沈忘尘自诩当年之事自己毫无怨言,可是每当林听澜同他分享自己所做之事的时候,他又真的能忍住,迫使自己毫无怨言吗?原本他是可以站到他身旁同他同享风华的啊!
沈忘尘知道自己是林听澜的浮木,可林听澜又何尝不是他的浮木。
他们是两根残破的枝,互相攀扶着、纠缠着,为的只是不让自己溺水而亡。
而他之所以会细心栽培白栖枝,就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将年轻时的自己栽培长大,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啊!
天下泱泱万万余人中,又能有谁能像他这般幸运,竟能得此机缘?
他想把她培养长大,哪怕让她代替自己陪在林听澜身边也好。
他要让白栖枝陪着林听澜一同走出去,一同扶持着向外闯,这样就算他不能亲自陪在林听澜身边,可光是如此远远看着,也算是了却他心中最大的一处心结。
他需要依附在一个人身上与其共存亡。
这个人只能是林听澜。
况且白栖枝还太小,又是个小姑娘,他依附不了她的,甚至若是日后出了事,他还得挡在他面前。可他难道就不需要一个人挡在前面么?
但这些沈忘尘都不敢告诉林听澜。
他知道林听澜喜欢的一直是一直是个运筹帷幄、光风霁月的自己,如若那人知道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如此扭曲龌龊,那他还会继续爱他么?
黑夜如烟雾一般弥散在世间的各个角落,却又不约而同聚在此处,化作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住这两颗惶惶不安的心脏。
屋内一时间除了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再听不到其他。
两个胆小鬼相互对望着,从对方眼中看着自己狼狈的神色,却谁也不敢先开口表出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样对视着、对视着、对视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喜的通报声——
“大爷、沈公子,白小姐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