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那夜，秦昭走到万诗坛三层时，《东方太平论》就已经被偷了！
但前日秦昭被怀疑偷走《东方太平论》时，小涂给她作证，说换班时那诗文还在……
小涂在撒谎！
“他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他偷的，”晋竹影迅速向赵鉴道，“他帮秦昭作证，其实是在给自己撇脱罪名，况且江哥那队玩忽职守。”
“这么看，前一班出现任何问题，江哥他们都可能不会发现，小涂正好可以利用江哥这一弱点。”
“没时间说太多，需要迅速把前一队羽林军传唤到大理寺，我先行一步，你慢着……”晋竹影本想说你慢着来，突然发现赵鉴也应尽快赶到大理寺，立刻改口，“冒犯了。”
说罢揽着赵鉴的腰腾空而起，在陈斯的注目礼下飞身蹬檐离开，又在秦昭的目瞪口呆中着陆大理寺。
甫一落地，赵鉴强忍着平生第一次被人用轻功带向高空的恐惧，双腿打着抖安排人去把第一队羽林军尽数抓回来，而后自己前往江哥所在审讯室，重新审问。
而晋竹影，则拿着小涂家的地址去抓人。
这是一个复杂的夜晚，单大理寺就有许多人进出来回，抓人，找人，协调，刑讯。慌乱，乱糟糟，带着夜的灰黑和血光，有不祥的铁与锈的味道。
另一边，七皇子府则久违地收到一封拜帖，五皇子随后而至。
七皇子慌忙起身来迎：“五哥，五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五皇子顺势坐在七皇子给他拉开的椅子上，又自己拿起茶壶给他们二人倒茶：“眼下情况紧急，五哥也不跟你客气，”五皇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重重放回桌案，“之前五哥说让你的诗文放在万诗坛中间，是五哥的错，”说着他抬手制止正要开口的七皇子，“但你曾给过三皇子我的手绢。我们一来一回就打平，各不计较，可不可以？”
七皇子定定看着五皇子，眼中逐渐蓄出泪来，登时起身就要跪下，被五皇子赶忙拉住：“使不得，七弟，父皇在上，没有皇子跪皇子的道理。”
“五哥你原谅我，当时巡南侯出事，您又忙找不见人，我实在是害怕才去找三哥。”七皇子哭着说道，眼泪顷刻间流了满脸。
五皇子卷起衣袖给七皇子擦眼泪，也不顾御赐的名贵锦缎被打湿：“你我兄弟二人，终归是一条心，于情于理你我都早已牢牢绑定在一起，这是旁人根本插不进来的。”
“五哥我错了。”七皇子哭得已然有些抽噎。
五皇子亲昵拍拍七皇子的脸，笑道：“你我不必如此生分。我今日来是有求于你，你一哭我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七皇子闻言，又抽噎两声才止住眼泪，一脸委屈道：“五哥，你要小弟做什么小弟都义不容辞，只要五哥以后别再抛下小弟不管，小弟真的害怕。”
五皇子闻言笑了：“就知道你胆子小，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拿出一封手写信。
这是一封要命的信，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五皇子自己的罪证，较秦昭从太子陵拿出来的那张删掉了巡南侯与七皇子掺和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这封信有落款，落款是五皇子的私印。
如果五皇子有任何背弃七皇子的行为，七皇子只要把这封信昭告天下，就能让五皇子身败名裂，而他自己片叶不沾。
七皇子一脸震惊，郑重接过信读了一遍，而后细细叠好揣进怀里：“五哥，你说，小弟只愿肝脑涂地。”
“不知道你对万诗坛之事了解多少，我长话短说。大理寺已经派人去将作监两次了，他们怀疑万诗坛的木料有问题。谁都知道工部就在我手下，若他们顺着这条线查，无论起火原因是否在工部，都会有其他问题查出来。”
“其他问题？”七皇子敏锐道。
五皇子摊手：“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经手的每块木头都是真的。更何况，就算我仔细审查了每一根梁枋柱，我也不敢说盖到万诗坛的就是我见到的那一根。”
七皇子点头认同：“确实，人多手杂，就算五哥你长六个眼睛也看顾不过来，这是人之常情，”七皇子啧了一声，“那五哥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阿昭前阵子写了首诗，在朝廷暗地里广为流传，你知道吧？”
七皇子迟疑：“是……她在贵女春闱写的那个？”
“对。万诗坛起火时这首诗也在旁边你应该听说了，”五皇子边说边观察七皇子的表情，“我在想，现在到底是不是时候把父皇搬出来。”
七皇子沉默半晌，终于道：“五哥你说的是她写的雪溅白虹那几个字对吧。”
五皇子没答话，点点头。
“五哥，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在不在理。虽然父皇把你我二人保下，但毕竟我们做错事，更何况三哥也回来了，父皇有其他儿子可立为太子，他不一定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我们。”
“这件事你反倒不必担心，”五皇子更凑近一些，轻声道，“我前阵子一直在查三哥，假意与他联手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终于让我发现大问题。当年太子一事，有罪的不仅你我二人。”
“什么？”七皇子正要喝茶，闻言一惊，腾地站起身来，茶杯滚落在地。
“当年太子之死，三皇子也下手了，”五皇子也站起身，拍拍七皇子的脸蛋，“父皇一直不让秦昭查太子案，保的是我们三个人，他的三个儿子。我们二人并不比三皇子更邪恶，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雪溅白虹这四字上做文章，父皇就会为了我们三个而不得不再次与秦昭宣战。”
五皇子赞许点头。
“那五哥需要我做些什么？”
“具体怎么搞秦昭我来想办法，你需要帮我杀掉晋竹影。”
“秦昭的相好？为什么？”
五皇子偏头轻笑着看七皇子：“你肯定听说了，这人武功颇高，不然不能从东海把秦昭平安带回来。实不相瞒，我与三皇子在太子陵都曾经向他下手，但是已然为敌，他的戒备心太强，我与三皇子都迟迟不能得手。”
“那我为什么能做到呢？”
“你自己想，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五皇子直视七皇子，目不转睛。
“智取……不戒备……我怎么能让晋竹影不戒备，”七皇子低声自语，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他猛然抬头，“你是说瑶瑶曾经与他一同前往戈杭？”
五皇子点头：“具体怎么操作就看你想办法了。五哥知道你年轻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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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真是危急存亡之秋，对敌人心善，遭殃的早晚是我们自己。”
五皇子起身离开，留下七皇子一个人坐在桌案旁。
茶早已凉透。
七皇子从怀中掏出那张有着五皇子落款的纸，手不住地发抖。他讲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自认为没有对太子的死有多少自责与悔恨，但如今得知曾经对五皇子喊打喊杀的三皇子也是凶犯……不不不，五皇子空口无凭，不能尽信，说不定他只是来诓骗自己陷害秦昭杀掉晋竹影的。
但是杀晋竹影、害秦昭，对他而言没有坏处。
七皇子把那张能将五皇子拖入深渊的纸再次仔细折好，塞回怀中，而后起身，不顾管家询问，径直走出大门。
另一边，大理寺中，秦昭很想凑进审讯室去，被赵鉴和杜晦庵轮番拦在外面。国子监学生已经回家了，秦昭自己百无聊赖坐在审讯室外，侧着耳朵听里面声音。
隔音很好，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秦昭决定闯入江哥所在房间之时，赵鉴从另一扇门走出来，拿着带血供状，秦昭直直盯着他的手，看着他走向自己。
“你也开始刑讯逼供了？”
“没，别冤枉好人，”赵鉴一脸严肃，“我不做那么下作的事情，这是他自己吐的血。”
赵鉴确实不是这种人，秦昭歉意一笑，而后伸手接过供状，脸上笑意消失。
前一队羽林军果然被收买了。
“小涂素来与他们交好，又是读过书的人，队员们都对他十分信重，说一不二，”赵鉴指着供状道，“当晚交班之前，小涂说有几个朋友想进万诗坛看一看，要其他人不要声张。”
“就是这几人带的檀木？几个人能带多少啊？”
“有目击者说五个很胖的人走了进去，但出来时身形已然消瘦，但他没注意。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是携带着东西，藏进了万诗坛。”
“但若下一班人巡逻发现了怎么办？”
“有巡逻路线图，自然就知道哪里会先看哪里会后看，只要在下一班巡逻发现之前点火就好。”
秦昭皱眉：“我还是觉得就五个人带不了多少木头，哪怕伪装成五个超级大胖子，又能有多少身量呢，那些木头怎么能够烧一晚上的？”
赵鉴表示他也不清楚。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晋竹影走了进来：“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怎么？”
“整个万诗坛烧做黑灰。他们只要想办法让檀木先烧起来，温度足够高之后，再不易燃的木头也会点燃。外人带进来的檀木只要足够引燃柏木与金丝楠就好，更何况万诗坛里还有那么多诗卷。”
赵鉴接口道：“又四面透风！”
晋竹影点头：“而且犯人并不一定要把整个万诗坛都烧毁，只要把《东方太平论》那附近烧毁即可。若不是秦昭碰巧在那看到了长生坊的烟花，没有人知道《东方太平论》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况且秦昭的诗在旁边燃烧，她最次也会落个不敬尊上的罪名。”
秦昭心底凉飕飕，她知道晋竹影说的对。
“小涂呢？”秦昭愣神中，赵鉴问晋竹影。
“死了，可能是自杀，”晋竹影淡淡道，“不排除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