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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诡事

作者:谈今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出大事了。


    那是村长在听到山林传来惨叫声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而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年少时听村里人经常提起过的那场暴雨滑坡。那时大家都听到了类似大树倒地的闷响,但声音很快被埋在一道道响雷下,不一会儿,那些惨叫和哭声又伴着暴雨渗进窗缝,村里人几乎全都惊醒过来,赶紧跑出去看看情况。


    而此时此刻就是那种情形。外面一片漆黑,苍白的月亮在天上挂着,在石路和院子里零零碎碎洒下一点暗淡的光,他看不到树林里的情况,但能听见那些从山的另一面传来的惨嚎声。


    这声音模糊又微弱,既像狂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又像野猪受伤时发出的嘶叫,它被风吹窗棂的声音短暂压过,又很快从这杂响中挣脱出来,细细密密、梦魇似的缠在耳边。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但村子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门查看情况。家家房门紧闭,窗户用布或纸糊住,院门用铁链或门闩锁住。只有惨白的月光落在残留着血迹的石道上,让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从疫病爆发之后,几乎每一天的夜里都会出现这种声音,起初大家伙儿都以为是谁在林中遇到了什么危险——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他们组织人赶过去后,总是会找到曾在几日前无故失踪的人,只是……


    这些人往往会蹲或站在林子里,看起来和那些遭遇危险死里逃生的人一样失魂落魄,但当村民靠近后,那些人又会突然跑远,就跟受了惊的鹿似的。而最终,无论是那位受惊跑进黑暗里的人,还是去追人的村民,都没能回来。


    后来,这声音还在继续,“伥鬼索命”的说法在岛上四起,村民们为此心惊胆战,但又做不到见死不救,毕竟那些所谓的“伥鬼”在数日前还是他们所熟悉的人,大家的先辈们又是从战争流亡里相依逃命出来的交情,无论如何,他们总该去看看,毕竟他们只是生了怪病而已,万一,万一他们真救下了人呢?


    手握铁锹火把的村民们顺着声音上了山,他们早有准备,并且提前定好规矩,一旦那人跑走,无论是谁家的亲眷都不准去追。而当他们上了山找到人后,那人却没再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等到村民们靠近,他就会突然尖叫着袭击村民。最严重的一次,东边陈家人的脖子被那“伥鬼”咬掉一大块肉,血流不止,在床上坚持了三天,最终还是去世了。


    再后来,那些“伥鬼”发现村民们不再靠近,只是戒备地询问他一些话后,便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用极其残忍的方式伤害自己。


    村长清楚记得那夜所发生的一切。当他用磨得锋利的石头一下下砸进自己的前额时,他自己发出的尖叫和他家人拼命赶去救人的撕心裂肺的喊叫混在一起。几个青年拦着他的家人,其他人一步未动,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人群,所有人都僵站在那里看着鲜血一点点往外溅,直到那人倒在地上。


    自那之后,村里的情势彻底失控,几乎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失踪。最开始村民们还会尽心尽力地去为村里每一位死去的人举办丧礼,安抚他们的亲人,希望他们后面的路可以走得安宁些。但后来,随着那群“伥鬼”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不得已放弃了延续数十年的丧礼仪式,草草把尸体安葬在西边的坟地里。


    再后来,那怪病迅速蔓延整座海岛,村民们的生活从清晨出门打渔,变成了天刚蒙蒙亮就搬运尸体,鸡鸣声变成了人们嘶哑古怪的尖叫,滴滴答答落在石道上的不再是鱼筐里的水渍,而是暗沉的血迹。死亡笼罩着金海村。


    无论是村里的大夫还是从镇上请来的医者,都对这种怪病毫无头绪,大家对它唯一的了解,就只是染病者发作后,会故意选择在人多的地方伤害自己来吓唬旁人,从而使精神脆弱的人染上怪病,就像体弱的人总是容易感染风寒一样,让这种“疫病”在人群里蔓延。


    而今夜,是疫病爆发后的第二十七天,也是他们决定将病患暂且安置到西边废弃旧院的第十天。


    自打他们开始将那些染病之人彻底隔离开后,村里的情况比前些日子要好很多,主村里很少会传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染病的人也明显比之前要少。但村长知道,这只是暂缓之计,真正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他们对于这疫病的了解知之甚少,那些曾莫名失踪的人几乎每一晚都会在山林里游荡,哪怕他们不再喊叫吸引人的注意,村民们也经常看到那些人在树林间游荡的身影。甚至有的时候,村民经常会在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家鸡舍里的鸡消失大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一地鸡毛。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村中每天都有人死去,至今为止,他们从未见到有一个染病之人病愈康复。


    这就像是站在一片阴云笼罩的天空下,你知道此时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暴雨随时都有可能降临。而今夜就是这样。


    外面那些若隐若现的哭喊荡在山林之中,大部分村民已经被派去守住村子四周,其余的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救那些莫名失踪又突然出现的人,只能紧闭门窗保护自己。所以村长大可以对外说今夜西边旧院的惨叫声只是又一个可怜的人没能熬过这场恶病,他大可以用这个借口来稳住村民,防止情势再一次恶化,但是他知道这次的问题没那么简单,因为那具尸体正躺在他家地上。


    那是李家的李明勇,为了生病的孩子自愿去旧院帮着大夫照顾病患,但前不久,他的孩子还是去世了。浑身淌血的李明勇浑浑噩噩走到这里不久,外面就响起了那些凄厉的哭叫,声音又偏巧是从西边山林里传来的。去那儿照顾病人的大夫和村民心智都远比其他人坚定得多,就算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也必然会先隔离自己,保护剩下的人,怎么会……西边一定是出事了。


    “……当意识到西边屋群出事的同时,村长也意识到了,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摆在地上的枯骨霎时被溅上一滩红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怪物在落地后还保持着双手撑地的半蹲姿势,但脑袋却落在了手边,只剩下断颈处一层平滑的血面。那怪物僵了一下,然后直愣愣地往下栽去,鲜血迅速蔓延,漫过旁边那一排排枯骨。


    侍卫一甩刀上血珠,抬头看向被砸出个洞的屋顶,两三个怪物正蹲在那上面,探出个脑袋盯着同伴的尸体。屋内一片死寂,负责保护文书的官员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向四周门窗——


    下一刻,头顶怪物发出刺耳嘶哑的尖叫,紧跟着石屋四周也开始传来起起伏伏的尖叫,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把上百个人同时推进熊熊烈火之中,几个伤者和大夫不由痛苦地捂住耳朵。就在这时,两个怪物握着瓦片先后从洞口跳下,其中一个刚落地就被一刀划开了脖子,另一个翻滚着躲开一刀,接着一个瓦片砸在了侍卫身上。


    “那时他面对的选择只有两个。”


    檀妄生抱着胳膊站在墙边,他手上既没刀也没剑,刚捡了个桌腿就被侍卫领队赵晟给拿走了,此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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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无所事事地边看边说:“第一,去救人。毕竟那里有十几个大夫和正常人在守着,就算有出现幻觉症状的人,也不可能会突然同时变成怪物。如果他现在带人赶过去,说不定能救下他们。但又话说回来,谁又能保证那不是怪物在西边山林里搞出的陷阱呢?村里能用的人手就这么点儿,万一他们在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那怪物趁机进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侍卫一刀劈开瓦片,碎块混着点儿尘土在半空崩溅,怪物趁着这个空档冲向门口,又被另一个侍卫抬刀挡住。怪物左肩被刺中,但身体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往前冲,侍卫在它抬头间看清了这人的脸,它——他是第一批负责押送檀妄生的随行侍卫之一,也是当时和他一同被军营选上的同村——


    “小陈!”


    他怔愣的那眨眼间,怪物已经挥起手里的瓦片,朝着他的面门往下砸,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脖颈一紧,被人拎着后领甩到了地上。赵晟大步向前,一刀捅穿了那怪物的喉咙,再抽刀时,那怪物因重刀的惯力往边上一歪,砸翻了旁边摇摇欲熄的火盆。


    “第二,假装和其他村民一样,把那些喊叫误以为是山林里的怪物引诱人群靠近的陷阱,就这么和往常一样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等到第二天再去看。”檀妄生在半昏半暗中说,“这么做的确很稳妥,但倘若屋群真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安置处不仅有村子里各家的亲人,还有岛上唯一能有机会去解决这些疫病的大夫,一旦出了事,到时村民看到了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恐怕会……”


    火星迅速爬上那怪物的衣角,几个官员慌忙用脚踩灭火点,与此同时,数道黑影从屋顶接连跳下,尖叫声和混乱的叫喊声霎时撞在一起,火光在人影的晃动里忽明忽暗。


    萧明灿站在后方,看着被砸得颤动的窗子,沉思道:“……所以,他哪个也没选,而是决定让村民连夜离开村子。”


    檀妄生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办法,毕竟直到那夜祸事发生为止,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人染病之后能够痊愈。他们之所以能够团结地坚持这么久,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逃避着一个事实:一旦染上那所谓的怪病,根本没有任何痊愈的可能,那片屋群不过只是另一个坟地而已,里面住的都是一群将死之人。”


    最前面,一个半人高的怪物扒着后背骑在了一个侍卫的脖子上,那侍卫被挡住了眼睛,左走右晃重心不稳,另一个怪物趁机握着瓦片向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体型稍胖的官员拿起旁边的酒坛,朝着怪物抡过去,酒水在光亮里飞溅,那怪物直接摔在了墙上,蜷起身子哭嚎起来。


    “当时的祸事让村长意识到了他们不过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无论是大夫还是人手,他们根本无力再去对抗那疫病。他比任何人都早意识到这一血淋淋的事实。他是村长,他必须为金海村的村民着想,而保护村民的方法只有放弃这座岛,彻底远离这怪异的疫病。”


    怪物接连从洞口跳下,刀剑在火边闪着泛红的光,鲜血一泼接着一泼喷在墙上,彻底遮住了那些扭曲的字,只剩下最边上那由无数个字组成的尸体图案——


    诅咒。


    “但他忘记——或者说低估了一点。”檀妄生在混乱中道:“这片‘病患安置处’的希望和短暂的安稳虽然不过只是自我欺骗的假象,但他不只能让村里人团结起来对抗那些无形无声的恐惧,也能让这种团结的局面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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