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乐儿出虞府,姚雵便到了虞城监牢。这是他跟着荆伯学习当车正的第一天。
监牢自是没有临华阁那般热闹。只有荆伯早早地便在大牢门口守着姚雵。荆伯看起来仍旧是那样和蔼,和后面灰黑色的监牢格格不入。
“来啦!荆伯今天带你去看处决。”
荆伯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不由得让姚雵想起采芸宴那天,荆伯也是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参加。
“荆伯,您身体好些了吗?”
似乎是非要和姚雵这句话作对似的,一阵寒风吹来,惹得荆伯不住弯下腰来止不住地咳,姚雵在一旁帮荆伯拍了好久的背,咳声才渐渐停下来。
“没事,冬天的风沙太大,喉咙痒罢了。”
荆伯的神情语气稀松平常,姚雵便也不再多问。进了监牢大门,空地上,姚雵看见一个衣着破烂且清瘦的女子跪在刑台中间,眼中满是警惕和恐惧。
荆伯告诉姚雵,这就是今天要处决的人。
那女子静静地跪在那里,寒风吹过,更显可怜。
“荆伯,她犯了什么罪?”
荆伯道:“这就是你今天要学的。日落之前,她会被斩首。在此之前,她交给你。你带她出监牢也好,刑讯逼供她也罢,在她人头落地之前,来告诉我她犯了什么罪。”
荆伯说完就走了。刑台上只留下两个押解她的士兵.姚雵走近前去,那女子不安地往后躲了躲。
姚雵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认得出姚雵是虞城少主,十分顺从地回答道:“奴名柳叶。”
一绺头发垂在女子额前,当真像极了随风摆动的柳条。
“你犯了什么罪了?”姚雵又问。
只见那女子惊惧地抽动了一下,极其细微地摇着头回答道:“我只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
姚雵见柳叶的模样不像是能轻易问出来的,便叫人拿来了柳叶的罪状,上面只写了“烧杀抢掠,不可教也”。
姚雵大略明白了一些,又问她:“为了活着,去杀人放火吗?”
柳叶猛地摇头,否认道:“我没有!”
“如果没有,单靠偷窃和抢劫,又怎么会是死罪?”
柳叶又沉默下去,寒风吹得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姚雵命人把她带回了监牢,又拿了一餐饭食给她。
那是极粗糙的饭,除非饿到极点,寻常人是不会把它称之为食物的。可柳叶眼巴巴地望着,好似看见珍馐一般,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我可以给你吃,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柳叶勉力地往食物去够,抓起一捧稀饭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就淌下了泪水:“我只是好饿……好饿……我没有做坏事,他们不让我干活,他们还打我,我不偷不抢是活不下去的!”
忽然,柳叶好似看见什么凶残之物,连饭都顾不得吃,把自己埋头躲在角落里,嘴里喃喃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姚雵回头一看,竟是荆伯来了。
“怎么样,雵儿,可问出些什么来?”
姚雵答道:“她说只是迫于生计去偷去抢,可是荆伯,如果只是这样,又何至于是死罪?”
荆伯淡淡一笑,答道:“确实。我也罗织不出她有什么更大的过错。她是个可怜人,外地逃难来的。你觉得我判得重了吗?”
姚雵没有立即回答。他知道荆伯的能力,是不会平白无故判人死罪的。一定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罪过,可荆伯又说柳叶确实只是偷盗和抢劫。
“那是她偷来的钱太多了,或者是抢来了一些什么贵重物品?”
荆伯摇头:“她只是为了口吃的。抢来的东西足够果腹,她就不再抢了。”
荆伯似是不太满意姚雵所做,没有过多解释什么,悄然离开了。
见荆伯走了,柳叶突然扑上前来,抓住姚雵的鞋子,满眼惊恐道:“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那声音恳切而悲戚,令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还有半天,柳叶就要行刑了。这是姚雵看着眼前极力恳求的柳叶时,反复在他脑海里显现的一句话。
“你会做什么?如果你对虞城还有用,我可以帮你去求一求车正大人。”
柳叶似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点头道:“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做!”
姚雵问了监牢里的狱卒,有什么活儿是柳叶能干的,狱卒支支吾吾地回答说:“东面的牢房今日还没有洒扫。”
姚雵问柳叶:“扫监狱,你会吗?”
柳叶点头,姚雵就命狱卒把她放出来,又让人领她去东牢房。柳叶做事利索,打扫起来一点也不马虎。
姚雵默默观察了柳叶许久,她也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干。忽而他有些困了,便先到一旁去休息。
柳叶默默清扫了许久,见周围的狱卒也都对她放松警惕之后,她把抹布扔到一旁,找了一个没人的所在,用扫屋顶用的木棍子,一点一点地挖着墙角的土。
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没有狱卒发现她,墙角的坑也越挖越大。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在连她也注意不到的地方,荆伯和姚雵正在默默看着她。
荆伯开口道:“这就是为什么她必须死。看见了吗,雵儿,她活下去只会是个蛀虫。”
姚雵百思不解地皱眉问道:“为什么?明明她在这里只要好好干,她或许就可以活下去,是她太害怕了吗?”
荆伯摇头,道:“在此之前,我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
“初次抓来,她偷了田里农民的粮食,见她是外来的,我就把她充去奴隶营了。”
“她在奴隶营里,下面的人告诉我说,她好吃懒做,还偷别人的粮,被打了就双手抱头忍着痛。要不是奴隶营里严禁私自斗殴,她怕是早就没有命在了。”
“手下的人说奴隶营里的人实在忍不了她的,就又把她送回监牢里来。我问她是不是不想当奴隶,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把她安排到了绿松石作坊。”
姚雵道:“结果也可想而知,她又被退回来了。”
荆伯点头:“没错,逃难来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你越是给她施舍,她就越变本加厉地向你索取,永远都没有尽头。柳叶说破天也只不过是一些小偷小盗,可虞城容不下她,连甩都甩不走。”
话及此,姚雵不由得想到城北流民村的那群人。虽说他们也是逃难到这里来的,姚雵也给过一些施舍,可看着眼前想要偷偷溜走的柳叶,姚雵心里生出些许不安。
如果当伯和小鹖从他这里拿到的救济变多了,他们会不会也变得和柳叶一样?这样的话,姚雵到底是在就他们,还是害人害己?
见姚雵有些出神,荆伯在姚雵眼前晃了晃手,问:“你还好吧?”
姚雵回过神来,道:“没事,就是觉得她不该这样。”
荆伯道:“有些事情我们是控制不住的。不是你一味地想要做好事,你就能做成好事。什么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命。少管,少同情,这是你的第一课。”
姚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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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认同这句话,可眼下他也无法反驳。
“去吧,把她带回来,用不着留到傍晚了。”
姚雵带着两个狱卒上前,柳叶发现人过来了,连忙把挖了一半的坑草草埋上,转身无辜地问:“就快好了,就快扫完了,还有什么活儿要干吗?”
柳叶那双眼睛楚楚动人,落在姚雵眼里全然只剩困惑。
狱卒上前把她又绑上了,柳叶见状又惶恐地问:“您不是要帮我在车正大人面前说好话吗?这是要把我带到那里去?我不去!不去!我好好干活!”
眼见着两个狱卒把她往刑台上架,柳叶终于忍不住喊道:“太阳还没有下山!还没有下山!你们要干什么?”
姚雵和荆伯跟随着押解柳叶的队伍出了监牢,柳叶又被押在刑台上,声嘶力竭地朝每一个在场的人喊着。
“你们这群杀人的恶魔!一点活路都不留给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够挖出去了!我就能够自由了!你们管不了我!”
刽子手已经就位,就等着车正的指示,却迟迟没有等来。
荆伯见姚雵一直沉默不语,道:“世上有两种让人臣服的本事,一种叫不怒自威,就像你父亲,虞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听从他,但他不是拿着把刀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听话的。”
“另一种,叫虽死不从,就像现在这样,表面上,你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她,你的武力高过她千倍万倍,可她就是不服你,就算你现在把她杀了,她还是会化作厉鬼,恶狠狠地瞪着你。”
“雵儿,你是少主,不怒自威当然好,万一没有办法,气势上也绝对不能输。你输不起,稍微有点溃退,在这监牢里,就是全面崩盘的开始。”
荆伯命刽子手把砍刀拿来,又让刽子手退到一旁,把砍刀交在姚雵手上。
不止是不是砍刀太沉的缘故,姚雵的手微微发抖。
“拿着,去把她杀了。”
姚雵迟疑地看着荆伯,这和他从小见过的和蔼可亲的荆伯完全不一样。
“没有砍过人没有关系,一刀砍不死也没有关系。只要让人知道,在虞城,生或死,只在于你一念之间。”
姚雵后背被荆伯猛地一推,拿着砍刀就往刑台上去了。
他不知道现在他应该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知道柳叶一直在恶狠狠地盯着他,烈火像是要把姚雵烧个对穿。他知道柳叶一直在咒骂着,可骂声好似离她越来越远。
他忽而只能注意到锋利的刀口,柳叶的脖颈,和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驺吾忽而在姚雵心底里低吼一声,像是见不得这场面。
“骗子……你们才是蛀虫!”
一声闷响,刀刃嵌进血肉里的声音划过姚雵耳际,眼前一片红。再一睁眼,砍刀深深地嵌进柳叶的后背,她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荆伯在一旁道:“还没完,雵儿,把刀拔出来!”
姚雵没有反应,荆伯又提了提嗓音:“把刀拔出来!”
荆伯不由得一阵咳嗽,唤回了姚雵的深知。他右脚踩在柳叶腰上,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把砍刀一拔!
鲜血喷溅出来,柳叶再也一动不动了。只不过,那一置着的眼睛,仿佛无声的诅咒。
姚雵记不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荆伯把他身上的血渍擦去,想留姚雵在监牢里吃饭,可姚雵没有答应。
“哥?哥!”
耳旁乐儿的声音响起,姚雵缓过神来,自己竟是在虞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