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翻译官也得充电了
此后一连几天，他们采购团都在鲁尔工业区的各个城市和企业间辗转，各种参观、洽谈，了解目标企业的规模，技术发展，产品性能，特点，生产线以及产出的效率和成品等等。
同样的，对方也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中方尤其是设备使用者的情况，用对方的话说，同样的设备，不同的用户使用起来往往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不同情况。
尤其是在无意中得知我国的工业用电还是220V的时候，德国的技术人员连连否定，再三强调必须用380V50HZ的电力。
我方负责商务的一位同志忙问了一句能否更改设备的设定电压为220V？
如果万吨级的设备，更改工厂的供电电压，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个大工程，这不仅仅是一条电线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整体线路、设施都得重新更换过，耗资巨大。
王必达这个听懂了，嘴快地抢答翻译了。
德方听到翻译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没水平的问题。
燕九如盯了王必达一眼，跟提出问题的同志沟通了一下这么问的原因，然后给德方解释道，这涉及到大规模的设施和线路更换，是之前没有预计到的成本。
KLB的一个董事听了点头道：“但是，380V50hz是设备正常运行工作的最基本的条件，低于这个电压，设备即便启动，我们也不能保证会生产出合格的产品。”
听到这个回答，采购团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又是一笔隐形的大额花费啊。
燕九如在笔记上记了一下，不知道之前购买的那些大设备是如何解决的？单纯本企业内部更改了供电设施，有没有跟上面汇报过这个问题呢？
只是现在不方便问。
还有这个王必达，越来越不像样了。
***
对于燕九如和王必达来说，他们只负责翻译和解说，对于商务或者技术上的问题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但是，由于采购清单上的品种从万吨锻压机到大型成套化工设备，再到特种钢材、挖煤提升机、挖掘机、起重机等等，涉及到多个行业，不但有物理、化学、机械甚至还涉及材料和力学词汇和知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此前的知识储备了。
才两三天，两人翻译起来就很吃力了。
刚开始的时候，王必达还抢在燕九如前面翻译，等到后面涉及到技术性的问题时，王必达就开始吭吭哧哧了，再然后燕九如就发现这家伙居然满嘴瞎掰！
这不，接下来又赶上两方说道某个机械部件的行程问题，王必达张嘴就胡说八道什么里程。
燕九如口气平淡，内容却十分不客气地对王必达道：“闭嘴吧！”
太专业性的东西，不会翻译并不磕碜，瞎几把说误导人就不行了。
关键是他还说得很嗨，不懂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瞎掰的。
燕九如好歹这几天边听边学也比他强多了，听出了他是胡说八道。
林团长和另一位在德国留过学的同志英语和德语都很不错，但行业不同，技术壁垒根本不是说跨越就能跨越的，一个搞物理的，让他去理解机械上的技术和词汇还说得过去，跨越到化工领域也是不成的。
反过来也一样，搞化工产品的，对上机械液压和密封也是一头雾水。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大运动的这些年，国内跟国外的信息基本中断，谁敢有联系啊，这些年国外的科技发展和学术进步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此前所掌握的内容。
有些专业性的东西他们也没接触过。
这就造成大家都有自己的误区，没人发现他是瞎糊弄。
燕九如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他找到林团长和使馆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表示自己也需要充电，要找专业的书籍和词典来补充专业词汇和知识，不然没法做到准确翻译，尤其是涉及越来越深的技术层面。
高大姐和林团长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听了笑道：“正好，咱们也要修整两天的。”
原来德国的大企业里工会组织很强大，像KLB等这样的大企业已经实行了周六、周日两天休息，还有一部分企业周六休息半天加周日全天。
哪怕两天很短，背词典都背不下来几页，也比干瞪眼强啊。
他拍拍燕九如的肩膀，“不要太心急，专业性的词汇不会很正常，再说那些技术上的东西要真那么好明白，咱说不定自己就攻克了，还用花钱跟人家买么？”
燕九如感觉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难得的受到了一点打击！
他原以为这玩意跟炼器似得，没想到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赛道，他从前的经验一时也用不上，更别提知识储备了。
王必达气鼓鼓的，他真没想到年轻人这么冲动，当面让他闭嘴不说，还告状！
太没有城府了，太不含蓄了！
居然都不能遮掩一下，就当他的面明晃晃告状，真的好么？！一点儿职场规矩都不讲，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周五，采购团上午的参观结束就没在安排其他活动了，直接乘车返回法兰克福。
燕九如一回到房间就赶紧翻出笔记，凭借超常的记忆力，把这两天拿不准和一些不理解的词语和关键点都记了下来。
他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往的采购会踩坑了。
其实都不必对方特意设置陷阱，那些技术术语造成的壁垒咱们半懂不懂，理解上跟对方鸡同鸭讲就够咱喝一壶了。
在餐厅吃午饭的时候，他没有看到王必达，据说在写检讨。
真是活该！
他难道不知道瞎掰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吗？
哪怕还没签合同，任何技术上的第一次的解释都会造成固有的初步印象，很难说不会影响到后面的问题理解。
这几天，燕九如对着烤香肠和黑面包已经吃到无感，只要吃饱肚子就行了。
再难吃还会比辟谷丹难吃么。
他回到房间翻出马丁.KLB的名片，给对方打电话。
马丁是接待团的成员之一，也是KLB家族的，只不过明显是充数的，他们年纪相仿，接触过几次，感觉还不错。
闲聊中得知对方去年才从亚琛工业大学毕业回到家族企业上班的，这家伙学的也是机械工程类专业，主修机械制造、汽车工程，还辅修材料科学，跟他询问哪里能找到专业词典和工具书籍总比自己盲目去找要节省时间。
果然，马丁很高兴给他指点道：“兄弟，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建议你去找这几本书看看。”
燕九如那笔记下，TabellenbuchMetall（《简明机械手册》）、MechanicalDesignHandbook《机械设计手册》，《机械制造工程基础》，AutomatischeSteuerungstechnik《自动化控制系统》等，都是德国本地相当有影响力的专业工具书。
此外，马丁还好心地提供了几个能买到这些书的书店，如Hugendubel书店在法兰克福有分店，是法兰克福市中心最大的综合性书店，里面设有外语书籍专区，德语词典与专业工具书都还算齐全。
还有，柏林国家图书馆附属书店也值得一去，那里有德国最大的综合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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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馆资源，提供学术出版物和稀有词典，甚至有些限量版的专业词典只有这里能找到。
此外，Thalia连锁书店在法兰克福的分店也可以去看看，这家书店是德国历史悠久的综合性连锁书店，覆盖多个城市，以社科、文学、工具书为主，也提供德语学习书籍和部分专业词典。
这些书店同样也能找到其他行业的专业工具书，只是跨专业了，马丁也没法提供更具体的书名。
燕九如光听到这些工具书的名字都心潮澎湃了，如果海关不给过，哪怕用纳物符也要把这些书带回去。
***
燕九如跟林团长申请经费买书。
“。。。这些都是专业工具书，每本估计都十几甚至几十美元，咱们涉及的行业都买到一两本的话，至少也得两三百美元。
我知道团里的经费紧张，我可以自己出钱把机械方面的买下来，我回去自己也可以用，但是其他行业的，说真的，我不懂，也怕挑不好，团长你看怎么办？
没有专业书籍和词典辅助，我没法准确翻译专业和技术词汇。”
林团长想了想，道：“明天早上给你答复。”
***
燕九如等不了明天了，他打定主意自己也要买一套自己用。
他回去换了身西装，打听好有轨电车的路线，然后先去酒店附近的银行兑换德国马克。
记得好像是哪次挖宝挖出来的一箱子美元，因为没法使用就一直放着，到了107所后，他瞅机会就存到了银行，这次出国特地取了一点出来。
这些出国前申报过，使用起来完全没问题。
燕九如第一次没有多换，两百美元按照当日汇率换了差不多三百马克。
燕九如单独拿出几十块零钱，把大头揣好，快速扫视了一圈，自然的走出银行，搭乘有轨电车去往最近的书店。
登上有轨电车，他随意往酒店方向瞥了一眼，感觉好像看见了那个叫汉娜的女人，只是对方身影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看清楚。
燕九如眉头蹙了一下，这个酒店住着采购团成员，他不由多想了些。
***
燕九如先去了最近的Hugendubel书店。
他的德语日常用语已经十分熟练，且一口官方标准口音，穿上西装尤其显得高大帅气，胖墩墩的女店员显得特别友好。
耐心询问后，给他指了三层东侧一到十一排的位置，都是机械类工具书和专业书籍，还好心提醒他，书店四点半下班，他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燕九如谢过店员，来不及惊讶于德国书店之庞大，书籍之多，直奔三楼找过去，在十几排书架上来回扫了两遍就找到了TabellenbuchMetall和《机械制造工程基础》等基本基础工具书！
不但有德语原版还有英文译本的。
燕九如取下一本《简明机械手册》，感觉自己被书名给骗了，简明啥呀简明，跟辞海那么厚一本！
他迅速翻看了一下目录，然后在看后面的标价。
“嘶~”
贵是真他娘的贵，但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光看目录他都要两眼放光了，跟从前突然得到某个传承密卷的感觉一样一样的，必须拿下！
德文原版和英译本都来一本！
再看《机械制造工程基础》，好家伙比上一本还贵！
燕九如在书架旁翻看，感觉才过了么多会儿，店员就好心地来提醒他，下班时间到了，他们要关店了。
燕九如恋恋不舍地抱着一摞子书去结账，好家伙，289马克！
幸好电车票不贵，不然他都得抱着书两条腿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