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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雁书迟(十二)

作者:六眼鲱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审狱司的人几乎全城出动了,据说连平时杂事众多的街道司都被临时拉来充了门面。总之上面的意思是要“严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冤假错案”——尤其是像司徒家这样被牵扯进走私案的“旧党”们,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早上,你们府里所有人……都在干什么?”领事的官差问。


    他的对面,正是目前司徒府的当家——司徒音。


    司徒音平日就性情冷淡,似乎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法让她牵起任何情绪,然而此时,她的声音更是轻缓无力,透着一股冰冷的哀伤。


    “如您所见,父亲在房中病重,早上咳了一大口血,于是我起夜时叫两位妹妹回了娘家,让她们一个去请郎中,一个去请道长,而我……则去请了花匠把这后院的花重新修剪了一下。若您……曾跟我们家是旧识的话,您应该清楚,父亲最爱画牡丹,我觉得他看了这些牡丹,会对他的身体有所帮助。”


    “所以这三个工人,一大早就已经到司徒府了?”


    那领事的指着三个面相有点年轻的布衣道。


    “是,我虽然不知道大人来是所为何事。”司徒音眼睛都没眨,冷冷清清道,“但您也看到了,舍弟早已离家求学,我们家只有几个姊妹相互照应,原来那些家丁在父亲去年致仕时就已遣散,姊妹们嫁的又远,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么大的园子,免不了要请些工人临时做些活,讨父亲欢喜,期盼他早日恢复康健。”


    “呵……”她似乎是哀叹了口气,“您知道的,我的名声不好,要是连父亲也对我的打点不满意……这个家,恐怕就要彻底散了。”


    不知为何,司徒音的模样和发言令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种低气压。那领事的似乎有点不敢唐突司徒音,但无奈有任务在身,只好转头揪着那三个布衣为难道:“你,还有你,站这……回答我几个问题。几时来的?入籍了没有?”


    “入籍了的。”出声的还是司徒音,“这几个人不止来过一次,都是正经人家,不熟的人我们是不敢用的。我是女官出身,我们家做什么事都有记录归档的习惯,连起夜都会提前标注,他们的出入记录我这里都有,您可以过来查。”


    那领事的果真过去瞧了一眼,但当他看见司徒音那本堪称事无巨细的“主事簿”后,忽然有点头晕,再一抬头,司徒音正在用冰冷哀伤的神情看着他,吓得他立刻甩手……将那本厚重的“主事簿”交给了手下。


    “你们几个,今晚通宵看完,看完跟我汇报,知道了吗?”他随手指了几个站在边缘的手下道。


    “……”被指到的三人分明恶寒地哆嗦了一下。


    “哎哎,就是你们几个,聋了吗?过来,听到了吗?”领事的继续道。


    “……听到了,长官。”


    “再说一遍。”


    “听到了!严格执行命令!”


    “留几个在这守夜,其他人,跟我去下一家。”


    那领事的离去后,司徒音一直以一个半跪的姿势坐在原地,观赏那几个怨种士兵对着那本厚厚的“主事簿”抓耳挠腮、望洋兴叹。


    司徒音倒还挺客气,没忘记行地主之谊:“快到晚饭时间了,几位爷,不进去吃顿便饭吗?”


    对面几人一抬眼,看见司徒音一脸忧愁哀怨,用一种不像是“请人吃饭”而像是“找人索命”的眼神款款邀约,立刻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摆手——


    “不、不了吧。”


    “嗐,您……您太客气了。”


    三位审狱司的新人不约而同心想:这女的看上去跟中了邪似的,还是少跟她讲话为妙。


    而且,这府里一到晚上……灯暗不说,还好像有点阴森森的,怨气是不是有点重了——怕是风水不好吧。难怪他家要请个道士,要不等会,哥几个也去求……求道符吧。


    四方之神保佑,保佑这破案子早点结束,哥几个不要给上司背黑锅。


    司徒音就如此款款邀约了半晌,最后实在自讨没趣,才扶了扶膝盖,向屋中走去。


    他一走,哥几个瞬间松了口气。


    这时,司徒音游魂似的又回了头,指了指院中被晾了半天的布衣:“他们三个……你们还要做审讯的款状吗?”


    “要……做款状吗?”大哥踢皮球给二哥。


    二哥挠挠头道:“好像也不用那么正式,有嫌疑的……应该都不在咱们这。”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司徒音道。


    三弟缓了口气:“……不辛苦不辛苦。”


    “行,那我喊他们进屋了——”司徒音又回头道,“你们真不进来用晚膳吗?”


    “……”


    这女的有完没完了?!


    再三确认后,司徒音才请那三位布衣进了屋。那郎中、道长、花匠如获大赦,一人对司徒音恭恭敬敬道:“多谢小姐搭救,要是真进了审狱司,咱们……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今晚就在司徒府借宿一宿吧,外面有什么动静就通知我的侍女……有什么需要跟她说就行,她会替你们安排好的。明儿一早等那几位爷走了,我会将你们平安送回——”司徒音冷冷清清道,“那我,就先去照顾父亲了,你们自便。”


    三位布衣顿时抱头痛哭:这位姐姐虽然气场吓人,但是……想得还怪周到滴!好像……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靠谱的老板了!


    然而,声称要去照料父亲的司徒音却没有回内室,而是转了个弯,进了司徒家的密道。又转了个弯,到了当年乔相宜和司徒善离家出走时躲过的那个酒窖。


    酒窖里同样也有三位客人,然而并不是方才的“郎中”“道士”“花匠”,而是看起来和“郎中”一样很会发“生死状”的曲晏清,穿着打扮本来很“道士”的乔相宜,以及多年前确实当过“花匠”的司徒家二女婿——昆仑壁。


    昆仑壁是个来自西境的异族人,他身材高大肤色白皙,有着一头张扬的红发和一对碧绿深邃的眼窝,但也幸得这长相,才让他在元京成为了一位经久不衰的招牌宝石商人,有了被司徒家最不驯的二小姐相中的底气。


    这位“宝石哥”在审狱司中折戟也毫不损失光泽。司徒音进去时,早已经过审查的司徒馨正跪拜在她的夫婿“宝石哥”身旁,目光凌厉地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口,而昆仑壁则是毫无愧意地憨憨笑了两声,展示了自己的心大和无辜。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乐天做派,让一旁忧心忡忡、胆小怯弱的司徒宁终于得空扶了扶发髻,松了口气。


    三人对面,便是司徒音今日要重点招待的客人。


    乔相宜一身青衣,跟上次见他时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此时,他正眼角笑盈盈地和一位个子挺高的白衣公子小声探讨着什么。司徒音远远望去,只觉那位白衣公子长相气质皆气宇不凡、不似池中之物,只有一双眼睛略微消沉,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司徒音也是个耳朵好的,她依稀听见那位“美中不足”的白衣公子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我是想要个‘不在场证明’,但如果代价是扮‘郎中’,那还是算了吧。”


    这时,白衣公子——曲晏清的眼神越过乔相宜,看见了司徒音,略微停顿。司徒音客气地向他点了点头:“仙长好……乔公子好。”


    此声一出,一旁的司徒馨和司徒宁、以及“宝石哥”昆仑壁顿时纳了闷:咦,长姐是怎么看出来,这位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公子……是仙长的?


    这时,乔相宜上前迎接道:“司徒姐姐,好久不见。我这次来,本是替司徒兄回家探亲带个信——”


    他摊开藏在袖口中的折扇,用展开的扇面缓缓递出了那封路千河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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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在信件后,司徒善亲笔的“家书”。


    “至于人……”司徒音收下后,乔相宜扫了一眼昆仑壁,将手中的折扇倏地收回,行礼道:“算是我的自作主张——这次没有提前打声招呼就登门拜访,希望不要唐突了才好。”


    乔相宜的意思是:趁乱将昆仑壁带回来并不是司徒善的意思,即使司徒善可能有这个意思,但鉴于自己当年在司徒府……曾挟持你家少爷离家出走的丢人经历,若是司徒老爷子对这个处理结果并不满意,那么,司徒家可以把今日之事当做是——我乔相宜为了与司徒兄之间的人情,自作主张的意思。


    不过,关于今日轰动元京城的审狱司的“动乱”,希望司徒姐姐还没来得及往那方面想。


    以乔相宜操控纸人和变戏法的本事,去审狱司悄无声息“偷”出一个人并不难。但今儿清晨,他真到了审狱司的大门后,忽然转念一想:“偷一个人”……倒是不如“偷一群人”来得刺激。


    于是,天刚蒙蒙亮时,审狱司的清洁工刚来上班,就发现本就阴暗潮湿的地板……好像比往常更“滑溜”了点。


    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审狱司内,所有“禁闭室”内的人都踩到鸡蛋似的摔了一箩筐,从门头滑到了门尾。


    这时,有人发现地上黏腻湿滑绊倒众人的鸡蛋……真的孵出了“小鸡”——哦不,是跟“小鸡”一样聒噪、但却比“小鸡”咬人痛得多的“怪鸟”。


    “怪鸟”的偷袭使整个审狱司乱成了一锅粥,差役们自顾不暇,赶紧叫人来将这满屋子的奇怪生物扔出去,但审狱司的窗户都是铁栅栏,要扔快速增生的“鸟”就得赶“人”,弄到后面,拥堵的“人群”愈加不对劲起来……


    好不容易将自个儿清理干净的差役们总感觉“这边少一个人”,这会子又有人喊“那边多了一个人”,刚经历完怪事又突逢闹鬼的突然感觉背后又热烘烘的——原来是有人在手忙脚乱中将煤油灯烧了。


    灭完火后,审狱司最大的禁闭室破了个大洞,室内的证人为了躲避火灾全都不知所踪,现场留下了一堆可疑的“证据”——飞星剑派的剑阵“碎片”、白露谷的丹药“碎片”、容音寺的符文“碎片”、幻海盟的龟甲“碎片”,甚至还有绘着“朔风门”标志,实际上是幻海盟内部通讯信号弹的残骸。


    虽说乔相宜为救一人干脆放跑了一群人,又将审狱司完全搅乱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为毁灭证据的一时兴起,但这些“赃物”想要同时搞来却没那么容易,多亏乔相宜平时有往扇子里“收藏物品”的癖好。


    只有造成幻海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却砸歪了的搅混水迹象,弄得谁都有嫌疑,才能让昨夜幻海盟总部发生的事情掩盖过去。当然,前半段的戏法还能算是乔相宜从郝珍珠那取来的经,“朔风门”这一出,其实是经了曲晏清的提醒。


    曲晏清的原话是:“你知道吗?仙门内部也分新党和旧党的。去年元京会武、四大仙门合作时,最后一个答应的是幻海盟——仔细想想,如果当时项真找上的不是摩琅君,现在的局面可就有意思了。”


    四大仙门相互栽赃尚能理解,可若连“朔风门”都卷了进来,幻海盟估计要合理怀疑是不是做贼心虚遭到了邻国报复——毕竟他们走私的灵玉,一半儿以上都是从西境来的,而西境最大的贸易国就是月凉。


    反正那一屋子的“证人”可都跑得没边了,全都找回来可要费好大功夫。更何况……乔相宜猜测,自乱阵脚的幻海盟短时间内只会做“保守”处理,不管是因为忌惮还是因为恐惧。


    因此,送司徒府这个顺水人情,并不算亏。


    闻言,司徒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款款向乔相宜行了礼:“多谢乔公子……以及这位仙长今日相助,两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是今后有需要司徒家帮忙的地方,直说一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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