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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雁书迟(十)

作者:六眼鲱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司徒善最终也没能“请辞”,因为在他和项真即将剑拔弩张的同时,有一个人踏破了门槛,抹掉了王思源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叫停了这场战争。


    这个人就是路千河。


    说来也奇怪,路千河这个人有种气场,比如他日常站在阁楼上看风景时,你会觉得他这个人已经褪去所有人气,和风景融为了一体——他似乎,对每个人的过往都毫不关心。


    但如果他想“入世”,那么,所有风景都会被他叫停。


    项真看见了路千河,于是对他点了点头,让司徒善和王思源先出去。


    和司徒善擦肩而过时,路千河在司徒善耳畔轻声说:“师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她不让你出去,应该有她的考量。这事我来跟她谈,我会尽量争取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司徒善看了路千河一眼,眼神有点不解。他忽然觉得这个平日安静的有些过分的小路有些可疑,他好像什么都不关心,除了练剑便是在阁楼上翻阅书籍,包括方才,他确信路千河根本没往他的“家书”上瞧一眼,但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项真每次一看到路千河,就会放下架子和锋芒退让,主动与他攀谈。那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好像当年,自己和乔相宜交好时,那俩人也总是隔着他打哑谜。


    司徒善突然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路千河当时,是为什么要来飞星剑派?他当时,不是跟乔相宜关系更好吗?


    他当时……不是说要来仙门找东西吗?


    路千河似乎捕捉到了司徒善的犹疑,他低低道:“司徒,在被情绪控制大脑前,切记不要猜忌,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还有——”他难得拍了拍司徒善的肩膀,“师姐她好像哭了,麻烦你去看看她吧。”


    司徒善一抬头,果然撞见了一双跟兔子一样泛红的双眼。


    王思源突然发觉司徒善在看他,吓得落荒而逃。司徒善见她跑了,也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听从路千河的话,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路千河和项真。


    路千河缓慢地抬眸,发现在司徒善和王思源走后,项真的表情……由好为人师的苦口婆心,演变成了淡漠疏离。


    他心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元京会武结束后,飞星剑派得到新的“仙器”——“天问”的时候起,项真的“假面”就开始层层剥落——尽管她一开始也未必有多真诚,但现在,她似乎已经有点……无法主观控制自己的意识了。而且,好像远不止如此。


    项真懒懒道:“你来了。”


    路千河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不让司徒回元京?你把他软禁在这里,是能得到什么价值吗?你当时让他入飞星剑派,不是为了得到朝廷的人脉吗?既然如此,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项真似乎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路千河今儿上来就给她来了这么一长串,一时间,她将将松懈的眉心又变得酸胀起来。


    “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不敬神明的人。”项真笑了,“价值?那你能说说,你对我的价值是什么吗?”


    “我对你的价值……是无限的、未知的潜力,”路千河淡淡道,“因为你在下一盘大棋,所以需要更多未知的筹码。以及,如果你坚持不住了,我可以随时替你保管‘仙器’——这便是我存在的价值。”


    “好,你很有自信,我果然没看错人。”项真缓了口气,“那么,我对你呢?”


    路千河想了想:“我觉得,你是能……创造新的‘视野’的人。”


    “哼,就当你在夸我好了。”项真换了个姿势,袖口褪下时,她的左手一直在安抚她右手的手腕,“只是我没想过,拥有新的‘视野’,原来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路千河注意到:她那只手有点脱臼……最近似乎连杯子都握不稳了。


    “师父,元京的政变和你有关吗?”路千河似乎并不愿意了解太多项真的内心,他快速点题道,“这事似乎闹得很大,还牵扯到了司徒家和王家,你不让他们俩牵扯进来,是因为那边还有事情要办吗?”


    项真摇头:“不是我开的局,是幻海盟主动跳的脚,我也是被‘无辜’卷进去的。至于要办的事情……呵,确实有要办的事情,只是事情还没定下来。但幻海盟的人已经递来消息了,可能需要随时待命,这才是我不让他们俩出去乱跑的原因——机会来了,谁不想让给自己人呢?”


    路千河听出了弦外之音:“局”不是她开的。噢,她说的应该是“元京政变”这场局。但他分明记得,元京会武结束后,“苍龙”的陨落才是幻海盟跳脚的真正原因,从这一点上来说,项真可算不上“无辜”。


    但他假装没听见对方的洗白,只试探问道:“那就是政变失败了?一切没能按照……你想的方向走?”


    闻言,项真似乎“啧”了一下:“怎么说呢……我本以为,四大仙门会变成三大仙们,但现在看来,我失算了——我们可能要多几个看不顺眼的‘队友’了。”她又哀怨地换了口气,“当然,希望这只是暂时的。”


    “还有,你今天怎么突然问那么多,不太像你的作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项真突然转向路千河,“要是再问下去,我恐怕也要把你列入怀疑名单了。”


    “不用怀疑,我没有立场,这是你当时选我的原因,不是吗?”路千河道,“而且,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干涉,我只是需要得到更多的‘视野’,这是当时说好的。另外,我问你那些,只是想知道……白露谷在这当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项真的脑子刚从“元京政变”的混乱“麻绳”中抽回一丝清明,结果路千河后半段回答让她差点直接宕机。她半天才回味过来:这话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


    思绪迂回轮转后,项真被逗笑了,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多余想法的路千河,在某些方面,竟然是个颇为好懂的人。嗯,不仅如此,说话还很直接。


    “噢,白露谷什么角色?让我想想……好像是跳梁小丑的角色。”她故意玩味道,“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重感情的人。”


    路千河心说:把“也”字去掉。我没什么感情,你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这也算是项真的优点。他想:他选中了项真,只是因为她处事利落,且拥有“好运”以及“野心”。在路千河的世界观看来,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在这个世上将寸步难行。


    只是,他也不希望那个看似拥有与之相反品质的人,会得到“厄运”的结局。


    但他面上没露出来,只应承项真道:“嗯,多谢师父告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还能得到一些后续的情报。在这期间,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叫我。”


    “我这里的确有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情报。”项真卖关子道,“不过与之相对的,你懂得……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类鸡毛蒜皮的事。”


    说完,项真扶了扶额,终于露出了点原本的底色:“你看……那个……要不,他们俩你帮我搞定吧——我这边你也看到了,头已经很疼了。”


    “……”


    “那个,我能多问一句吗?”路千河头也没抬道,“师父,你既然是这么怕麻烦的人,为何要招两个麻烦……呃,两个正常人当你的徒弟?”


    这个问题好像把项真问到了。她转了转眼珠子,终于把那失焦的眼睛调正了,才道:“可能是因为,我还想保留一点‘人性’吧。”


    项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决定把‘仙器’作为人生目标前,我……还有我们,那时都只想当个正常人。”


    这一次,项真感觉到,路千河没有故意冷场避开她的内心戏,他似乎在认真倾听。


    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但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当个正常人是很难的。尤其是,当你看到那些姐妹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人送死。”


    她心想:咳,今天状态太差了,手腕比昨天还疼,好像……说得有点多。


    “玲珑是我的手下,她很聪明,也很忠心,是她劝我收下王思源,她说这姑娘未来是可塑之才。我觉得她说的没问题——我为什么不信自己人说的话呢?”


    “至于司徒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原本确实对他‘司徒’的身份感兴趣,可惜当时元京会武结束时,他家老爷子突然撒手不干了,我之所以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是因为他脖子上有一个画着神像的挂坠。那个神像,很像……我小时候在白虎营见到的那座。”


    项真心想:如果路千河这一年并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假装学习”的话,那他对这个世界的“常识”应该快补全了。


    果然,说到这里,路千河眼中风平浪静的湖水荡了点涟漪:白虎营……对了,飞星剑派是在“北阙星移”后才将大本营挪到江南的。这一点,项真似乎并没有打算过多隐瞒。


    “你应该知道,‘阵眼’……或者说‘泉眼’,以前都是有神像供奉、或者说有神迹降临的地方,再不济,也是有大妖、灵兽蛰伏的秘境。虽然……”说到这里,项真的神情露出了“人”的怯意,她勉强笑笑,“神抛弃了我,导致我自己不再信这个、选择了另一条路,但这也不代表,神迹确实不存在,是吧?只是可能正好,没有降临在我头上而已——”


    “人啊,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或者说,给小时候的自己留点幻想,不是吗?”


    说到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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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项真那差点歪成心虚的笑容才扭转出了点真意,但似乎只是一刹那,她乌金色的瞳孔又变成了虚假的容光焕发:“骗你的,我只是想要一些,听话好掌控的人而已,要是手下都是你这样的,那我可太累了。”


    路千河心想:也许方才那段话,是他与项真相处一年来,她唯一说过的真心话。至于后半句,她嘴上虽然那么说,可最近分明连“掌控”的力气都不想付出,说明可能是真的累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算了,这一点,还是不要拆穿她了。


    作为一个省心的工具人,路千河通常不会自讨没趣。比如现在,与其揣测项真哪句话是真心,试图从她嘴里套出元京的情报,还不如先去处理眼下更为急迫的事情。


    既然项真当了“甩手掌柜”把司徒善的事交给他处理,那他就必须在满足项真“按兵不动”的方针下,想出一个司徒善能够接受的方案。


    司徒善之所以容易上头,是因为他是真正重感情的人,但他本人似乎弄错了方向,总以为在这世上,拥有其他品质才是更为重要的排序。


    所以这种时候,更不能跟他讲道理。


    路千河想:那么,在他和司徒善之间,还有没有其他靠“感情”维系的人或事物?


    当然有……那一瞬间,路千河想到了乔相宜。


    半柱香后,拜别项真的路千河出现在了司徒善和王思源面前,给出了他的方案。


    “你说什么……嗝……找乔大哥?”


    王思源眼眶里的红晕尚未消退,路千河明显感觉到,这姑娘现在说话都抽噎着费劲。他心想:我不是让司徒去安慰她吗?怎么感觉……司徒善像是又惹了她一趟?


    路千河假装没注意到这波细节,只沉静道:“没错,我们几个都尚未学会御剑,正常走水路去元京……最快也要三天。而这三天内,元京可能随时会出现新的变动。如果想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不错过任何消息,又不因妄动牵连他人的话,有一个人,比你亲自前去更合适。”


    路千河在这里顿了顿,看向司徒善:“他比我有行动力,而且靠得住,你我都应该信得过他的为人。白露谷距离元京只有半天路程,而且我听说……他去过你家,如果他以你的名义去看望你的家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听到这里,司徒善似乎有所触动:是啊,如果连救过他一命的“乔兄”他都信不过,那他还能信谁呢?


    “好。”路千河道,“如果你同意,仙门有专供通讯联络的装置,我现在就去写一封加急信……嗯,以你的口吻写。”


    仙门与仙门之间,的确有专门的通讯的装置和线路,只不过这些装置是烧灵玉的,线路也需要专门的通行证,因此在四大仙门关系恶化以后……基本很少启用。为了避免麻烦,往日没有什么要紧事的情况下,他们和白露谷通讯都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


    但路千河想,既然他是在帮项真办事,那拥有一点特事特办的权限,也在情理之中。


    司徒善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王思源嘟囔道,“奇怪……嗝……这次他怎么不找代笔了?”


    “不用。这里有封我写的家书。”司徒善递给路千河一封信,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了下来,“至于乔兄那里,你不用在意这个,谁的口吻都一样。”


    司徒善心想:路千河这个时候提出要用他的口吻写信,无非是想以此证明,他司徒善作为个体,在乔相宜心里很重要——在别人那里也一样。但司徒善心里也清楚:乔相宜那个人,不管是他们俩之中的谁找他帮忙……他应该都不会拒绝。


    “还有,我为先前的事向你道歉。”司徒善说的是他和路千河在项真寝室里擦身而过那一次,“你也是我的兄弟,我不应该厚此薄彼。”


    闻言,路千河淡淡地笑了。


    路千河立刻动身准备,他心想:如果以后还要联系乔相宜的话,可能不止需要一封“加急信”——目前飞星剑派能给他下权限的“装置”,效率还是太低了。


    以及,以乔相宜前段时间写信的频率来看,那人在白露谷的处境,未必比自己“自由”。


    但不知怎的,路千河有一种预感:项真谈话中提到的“看不顺眼的队友”,也许可能包括“白露谷”。


    这封信的确很“加急”,飞星剑派出动了可以在驿站“换乘”的“机关鸟”来送信。由于烧了最高规格的灵玉,原本这鸟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抵达,却因为路过元京时要在其他仙门驿站过“安检”耽误,用了大半天才到达目的地。


    还好“机关鸟”夜里不会困,总比人赶路快。但即使如此,这封信还是迟了。


    因为收信人……也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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