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9在被运送回地面的中途陷入昏厥。
天灾输送给他的能量终究是杯水车薪,矿机脆弱的系统能够支撑他二次苏醒本就已经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赶来的医官不敢再拖延但地下复杂的地况终究是让医官变得越来越焦躁。
当矿机的火种频率不自然地开始逐渐降低时,救护车的焦躁几乎变为实质化的恐慌,而油罐车充足的火力在那之前先一步为他们直接炸开了一条生路。
……
当那抹熟悉的紫色机体在轰隆裂开的山体中逐渐显露时,所有人都由衷地松了口气。
量产机们的机翼垂了下来,纷纷凑上前想要看清他们。
然而同伴们欣喜的磁场却在看清K-19身上的伤势时骤然沉默。
K-19背部的支撑轴已经全数断裂,自胸舱以下的部分被拦腰截断,而主能量线路拖拽着仍在淅淅沥沥地散落能量液,胸舱中泄露出火种虚弱地摇曳。
熟悉战场的量产机们很快判断出那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K-75欢喜的情绪一下子哽在发声器,飞行单位的光学镜中难掩担忧,他看了看K-19又看向了狼狈的天灾。
油罐车的左手此时已经完全失力垂了下去,一条线路带着明显的撕裂痕迹从天灾自身的机体连接到昏厥的K-19身上,而随着医官小心翼翼地断开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口气输送了太多能量过去的天灾突然踉跄起来。
在摇摇晃晃的油罐车摔倒前擎天柱先一步接住了他。
K-75小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招呼了几个同伴跑上前帮救护车稳住了K-19的机体。
量产机们为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而K-75直到天灾被领袖扶去休息才敢小声地央求救护车一定要救活K-19。
医官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现场的气氛中带着K-75最熟悉不过的不祥的沉默。
K-75身上的悲伤终于不再掩饰,而救护车抿紧嘴,转瞬间又恢复成了战场上的铁面医生。
只有匆匆的步伐和磁场中散发出的噪点才能看出医官火种中同样多的焦躁与担忧。
救护车绷着脸半跪在量产机破损的机体前,焊接住了K-19腹部伤势最严重的裂口,K-75也紧紧闭上了发声器,不时帮他打些下手。
H-45微弱地喘息着,莹莹蓝光正在虚弱地闪烁着最后的余光,他逐渐昏暗的光学镜却盯着在医官手下的K-19。
一个艰难的决定正在他的火种中逐渐成型。
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机子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也许现在才是他能够回报K-19与天灾的恩情的时刻。
H-45乐观地想,这将是他所能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
在忙碌的医官身后是离他们最近的汽车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的量产机们和坐在离人群最远处的天灾。
他没有擦拭去机身上被K-19溅射到的蓝色血液,腥甜的味道挥之不去,臂甲上的裂口早已不再流出能量液却不断带来痛苦的记忆闪回。
面罩遮住了他的全部表情,只一双红色的光学镜幽幽地放空,乍一看似乎小油罐车已经从崩溃中缓了过来,但他骗得过其他人却骗不过领袖。
擎天柱再熟悉不过油罐车磁场中隐藏的情绪。
他深深闭上了光学镜。
擎天柱想,他怎么会不熟悉这种感觉呢。
领袖曾不止一次从镜子的倒影中窥见自己脸上和天灾如出一辙的悲伤。
在天灾缓缓转过来的目镜注视下,擎天柱坐到了他的身侧。
领袖熟悉的磁场袭来,天灾的机体随之一僵。
领袖仿若毫无察觉一般纹丝未动,那只大手却轻轻按在了天灾的手甲上。
细微的颤抖从两人相握的手上传递到领袖的传感器。
擎天柱的光学镜黯然了一瞬,在油罐车想要抽走时紧紧按住了他。
领袖的手上传来近乎灼热的温度,令天灾忍不住想要逃走,而擎天柱蓝色的光学镜再度撞入天灾混乱的处理器。
他们一句话未说,却仿佛读懂了彼此的心绪,最终天灾任由了领袖的动作,放空的光学镜也逐渐聚焦到了现实。
两个大型机的磁场在沉默中逐渐试探着,慢慢接纳了彼此,天灾的磁场中也不再包含拒人千里之外的尖锐。
不远处,救护车和K-75不发一言地忙碌着。
“……别太小瞧我了。”半晌,那辆油罐车才说道。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天灾的头雕注视着K-19的方向说道,被领袖握住的手也在缓缓地往回抽。
领袖感受到天灾已经停止的颤抖和逐渐回温的机体温度,才松开了他。
天灾随后和他拉开了坐着的距离。
“只是希望你没事。”领袖说。
“你今天晚上经历了很艰难的时刻。”
“而我很高兴你呼叫了我们的帮助,你不必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可以信任我,”领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信任汽车人。”
“哈……”
油罐车干巴巴地说,那本应该是一句针锋相对的嘲讽但天灾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对着领袖柔和的面甲说出来。
他将之归咎于领袖今晚的帮助。
“别误会了领袖。”他犹豫着说道,“我不想和你们扯上太深的关系。”
“我还没有承认你的身份,别太……”
“我知道。”擎天柱打断他,饱含了种种情绪的光学镜注视着油罐车逃跑欲望越来越深的火种说。
“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不想让你不舒服,在你接受我之前,我不会用造物主的身份要求你什么,不要紧张。”
“但你有其他的考虑吗?”
“什么?”刚刚缓和下来脸色的天灾又因为领袖这一句问话而紧绷起来。
“你和这些机子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霸天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你们的庇护所已经不安全了。”领袖释放出磁场缓缓说。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你不可能再带着他们在地球流浪。”
擎天柱知道天灾的处理器不会允许这种程度的危险存在。
油罐车沉默了,他看了看环绕在周围的机子们,感受到了自己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领袖在建议什么,但他依然不能接受。
那样做的风险远比他们继续流浪的危险性要更大。
“他们以前是霸天虎的机子,经历了一切才活下来,如果你是想举荐汽车人的话,我劝你打消那个念头吧领袖。”天灾说。
“他们以前不是汽车人,现在也不会成为汽车人的人。”
“并不是加入我们。”领袖向他伸出了手。
“我向你们提出的是一个真正的机会。”
“我会为你们提供一个居所,一个可以安居的地方,你们可以保持中立的状态,没有人会再要求你们加入到……我和威震天的战争中。”
擎天柱还欲说些什么,天灾却摇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茬。
“不加入你们,维持中立。听起来像是一个好建议,但领袖,你真的觉得威震天和霸天虎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们吗?假如他们知晓了这些量产的机子非但没有死在他们手里还同意了汽车人的建议?”
“你也许的确是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议,领袖,我感谢你的好心,但我恐怕在霸天虎看来,接受了汽车人领袖的提议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立场。”天灾冷静地说道,他知道领袖明白自己说的是现实。
哪怕与威震天仅仅见过一面,天灾依然凭借一种准确到恐怖的直觉知晓了自己的另一个遗传信息提供者是一架怎样的机子。
那是一个不允许背叛与忤逆存在的唯我独尊的雄主,天灾很清楚当背叛发生时这样的机子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愤怒会让威震天将与背叛者有瓜葛的人都一并算入清算名单。
因为天灾自己就是这样的机子。
正因为交付了全部的信任,背叛才显得尤为不可原谅,而任何涉足其中的机子都将承担被背叛者的怒火。
怒火燃烧到最后会变成毫无理由的迁怒。
他强迫自己忽视领袖失望的眼神,注视着救护车那边的动静。
“……但还是感谢你,擎天柱。”他小声说道。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别把我们看得太轻了,领袖。既然威震天已经派出人处理我们,那么现在他和霸天虎一定认为我们已经‘死’了,维持好假象,我们会过得很好。”他向着擎天柱解释道。
领袖依然没放弃,“即便如此,我的建议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们帮忙。”
“……我会的。”
逐渐缓和的气氛停止于医官快速走过来的脚步声。
在天灾和擎天柱凝重的目光中,救护车给出了一个坏消息。
K-19的伤即便已经经过天灾和救护车的处理,金属感染和过大的创口依然对机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他会死于能量液流失过多。
医官悲悯的眼神刺伤了两架大型机的火种,天灾看起来更是已经完全陷入了恍惚。
就在救护车还想要说什么之前,一个格外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三架机子木然地转过头去,看见了同样身受重伤的H-45。
K-75跟在他们身后,躲开了天灾和领袖投过来的目光。
“医生……”被贯穿了火种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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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子说。
“如果有一架可以与K-19机体完美兼容的机子贡献出机体零件。”
“通过移植,是否有可能能救回K-19的命?”
听懂了H-45在暗示什么的三架机子同时瞪大了光学镜,救护车更是下意识惊呼出了声。
“不行!”
医官的磁场暴躁地噼啪作响。
“我不能用你的命换他的命!更何况赛博坦人火种的移植手术操作难度不比脑部模块手术的难度低,即便我去实行,他的火种更有可能在移植过程中就因为能量不足而熄灭!”
救护车控制不住地走来走去,医者仁心让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然而H-45的意愿却远比他们都要坚定。
“嘘……”H-45冲原地绕圈碎碎念的救护车露出了一个惯用的调皮的笑,救护车此时却只想揪着他的脖子问问H-45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看,我曾经看见过我们的科学家将一架死去量产机的胸舱与另一架的机体相结合,而他的试验很成功。”
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破了个大洞的胸舱中的火种也微弱地摇曳了一下。
“我和K-19都是同一条流水线下来的士兵,我们的零件本就兼容,根本不会出现机体排异反应。”
“而医生你只需要切除我的胸舱,将我的机体与K-19的部分结合,远远不需要单独剥离出他的火种。”
“将提供能量与保护的火种舱一并移植到另一具完好的机体里,手术的成功率远比单独剥离出火种的成功率更高。”
“更何况K-19的上半部分机体保存程度远比我的更加完好,你甚至不需要考虑脑模块的问题。”
他狡黠地笑了笑,濒死的机子磁场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愉悦。
“炉渣的,这根本不是可不可行的问题!”救护车看起来要疯了,“固然这样有更高的成功率,但你有没有想过……!”
“嘿、嘿,冷静点儿医生。”
H-45吐出一口能量液,火种舱中泄露出蓝色的火苗,“你看,我已经没救了,你不必骗我,医生,我感受得到。”
“既然我必然死于火种衰竭,为什么不能在死前物尽其用呢?”他伸出尖锐的指爪颤抖着拍了拍自己的机体。
气氛陷入了凝滞,而天灾久久凝视着他的面甲,只问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他说。
油罐车的磁场紧紧缩在他的机体内,领袖靠在他身侧,同样注视着那架命不久矣的量产机。
H-45面对着三架机子的凝视,依然面不改色,他甚至笑了。
这架战斗单位的飞机在其他同伴的搀扶下第一次露出了正色。
他看着天灾,说道:
“你们总是说人都有做出选择的机会,但我这一生就和所有的量产士兵一样从没做出过什么决定。”
“从诞生是这样,从被送入战场是这样,从被K-19救回来也是这样。”
“生不由我,死也不由我,但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我面前,小长官。”他一边叫着天灾,一边俏皮地闪了闪光学镜。
“你知道我最不爱按常规走,我不会让K-19一个人独占这个机会的。”
“哈……”
“我欠了他一条命,而既然我有这个机会,我想偿还这个人情。”
“更何况。”
“这是我第一次做出的决定。”
他垂下眉眼,手掌轻柔地抚上自己破损的火种舱,火种的跳动正在越来越虚弱。
“这是第一次完全由我自己思考、决定、没有被任何人干扰过所做出的选择。”
“即便是死亡。”
他恳求地看向天灾和救护车。
“请,让我完成我的心愿吧。”
在场的所有机子都沉默着,机体运转的声音嗡嗡作响,最终,H-45欣喜地看见天灾缓缓点了头。
救护车还在犹豫,然而领袖握上了医官的肩膀。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
“是的。”H-45感激地抓住天灾的手爪,告诉他自己这一生所做出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决定。
如果这颗火种一定要熄灭的话,他想将剩余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全部奉献给曾给予他第一次生命的K-19和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天灾。
没说的话是,H-45希望至少K-19和天灾可以获得幸福。
替所有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他们获得幸福。
救护车深深叹了口气。
“我需要回到汽车人基地进行手术,我无法在暴露环境作业。”
“……”天灾闭上了光学镜,再睁开时磁场和情绪都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会跟你们一起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