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有命令,众御医只好重新出了一个见效快、却用药颇重、易伤身体根基的方子,让人拿下去照方熬药。
服了药后,见国君入睡了,众人不敢打扰,于是便留了一位御医在王帐之中随时伺候,其他人退到了偏帐之中。
受伤的前一两天最是危险,不知伤口会不会感染,以致酿成大病。因此御医们只是待在偏帐之中,并不敢离开。
于是,众人聚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便只能互相谈些病症。徐方士也说些自己隐居时为百姓治过的病症。互相参照学习,倒没那么无聊。
楼月随侍一侧,听了许多,也算是受益良多。不过她心中有所牵挂,不免时时望向王帐方向——吴覆的外伤虽被处理了,但危险的时候并未过去。伤口会不会感染?这才是最要命的。
楼月的担心,很快就印证了。
当天夜里,吴覆发起了烧。
众御医又汇聚在王帐之中,跪在行军榻前,替吴覆诊脉,又查看他左肩的伤口。
“幸得伤口还算干净,并未肿疡溃烂。”为首的御医得出结论:“君上素来身体强健,只要熬过今夜,退了烧后就无大碍。”
御医们与徐方士一道,又开始拟退烧的药方。斟酌了几味药材后,拟定了药方,着人拿下去熬药。
楼月在医术一道帮不上忙,只好做些打杂的事情。
她看到吴覆仰面躺在那张窄小的行军榻上,身上被子盖到胸口以下,免得碍到了肩膀的伤口。那张冷肃的脸上,因高烧而浮起些微绯红,使他显露出一些极少有的脆弱神色。
他闭目,很安静地阖着眼,鸦羽般的长睫覆在眼下,眼下遮出一道影子,这让他又好像显出了少年时那脆弱的模样。
七年。七年使一个少年成长为男子,使他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终究也还是他。
楼月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候,那时吴覆在寒柳院中发起了高烧,好像也是这样的神态。
那个被困在荒凉寒柳院中、木床板上盖着一床干硬被褥的少年。与如今这个身处高位的国君,不一样了,但又好像一样。
鬼使神差的,楼月走到吴覆的榻前,摸了摸他额上覆的那块湿帕。这块帕子已经被他的体温烘热了。
楼月并没有见过吴覆几次,但她发现,吴覆身边,除了保护安全的亲卫之外,好像并没有近身伺候的人,比如侍从、太监、宫女等。
她不解这是因他身在军营、一切从简,还是因他自幼独自生活,所以不惯于此。
总之,这湿帕已不凉了,起不到物理降温的效果,而一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楼月只好将帕子重新打湿拧干,准备放在他额上。放下之前,她将手落在他的额上,感受一下他的体温。
滚烫。
似乎是因她这额外的动作,令他在伤重带来的高烧昏睡中,皱起了眉。那浓黑的眉一皱,立刻显出十足的威慑。
忽然,他抬起胳膊,一把抓住了楼月搭在他额上的手。
楼月被吓得心中一跳,定睛去看,才发现吴覆并没有醒来,这应当只是他无意识的动作,这才惊魂稍定。
她连忙挣脱自己手,只是吴覆力气极大,哪怕受伤在梦中,却还是如此。让楼月很是挣扎了一下,不过到底他左肩受伤,连带着左臂都不似平时那样有力气,终于被楼月挣开了。
楼月连忙将吴覆的左臂塞回被子下面,然后就不敢再有多的动作了。
她这样子本身已经是逾矩了,若是被亲卫看到,说不定要怀疑她故意接近国君,是不是有暗害之意。
她将湿帕重新搭在他额上,趁无人注意,赶紧回到了徐方士身边。
御医们医术高明,加之吴覆身体强悍,总之,他烧了前半夜,服了药后,慢慢就退烧了,再诊脉,已无大碍。
忙活了大半夜的徐方士在楼月的搀扶下,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回帐休息。
……
吴覆在做梦。
他很少做梦。
但这次的梦,是关于她的。
这有些不正常。因为自七年前她死去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中。
说是梦,其实也不太对,倒更像是回忆。梦中的场景,分明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他还是楼国深宫中的亡国囚犯,被幽闭在孤寂无人的寒柳院中。
那一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曾经对他总是欺凌的西楼公主,忽然像转了性子一样,向他示好,给他温饱的食物、御寒的衣物。
但他觉得这是羞辱,他不是狗,不愿食嗟来之食。他将那些好意统统扔掉。
然后,或是因饥寒交迫,在那个冬天,他病倒了,并且发起了高烧。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过,但他都是靠自己扛了过来。他可以扛过以前,也同样可以扛过现在。
但那一次,他烧的极重,迷迷糊糊间,感觉额上有一只手掌落下。因他自己体温极高,反衬得那手掌凉凉的,落在额上,很是舒服的感觉。
高烧中,他睁开眼,看到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无光长夜中,忽然出现的月亮。
吴覆记得,记忆中尚是少年的自己,是将那双手啪一下驱赶开了的,以至于那双手的主人颇有些恼怒。
但梦中,他知道那是谁。他怎么敢将她驱赶开,他一下子伸手握住了那双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敢眨眼,生怕一个错眼,她就消失了。
她从未入过他的梦。
他想,那一定因为她厌恶他。
但梦里,他的力气好像消散了,他拼命去抓住,最后那双手的主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忽然就消失了。
他没有抓住。
吴覆猝然睁开眼。
那双总是冷厉的、威严的漆黑双眸,在刚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显出一霎的茫然无措来。
他盯着头顶的帐篷,片刻后,抬手,将手掌覆在自己的额上,好似方才梦中,她的手依然还在。
已经七年了。
距离她死在他面前,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了。
他遍求天下能人异士,那些方士、大巫,只要说自己有招魂的方法,无论多么离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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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愿尝试。
那些招魂的方法千奇百怪,有人要他筑百丈高的高楼,跪行上阶,祈求上天赐福;有人让他素衣绕城,口念“魂兮归来”;有人让他斋戒百日,静心念经,不见杀戮;有人索要珍贵药材,开炉炼丹……
许多方法,只要那些能人异士说可以招魂,他全都尝试。
溺水之人,在寻找他的稻草。
但一无所获。
从无所获。
她在哪里呢?她的魂魄,是不是还在这世上某一处?为什么她不来找他呢?她是不是……是不是恨他。
吴覆怔怔地望着帐篷顶部,直到御医端药进帐,他的神情才重新变得冷肃起来。
喝了药,御医为他换过左肩的伤药,林山这时进帐,躬身站在吴覆榻前,双手递过一封信。
“君上,谢军遣使送信,请君上过目。”
吴覆接过信笺,直接撕开封泥,一目十行地看完。
这是谢寒的亲笔信。
吴覆看罢,眉梢微挑,露出冷笑,“他想求和?”
吴覆冷笑一声,将信笺摔在地上,听林山给自己禀报此番攻城战果。
此番数日作战,战况激烈,吴覆与谢寒亲率士兵,二人刀兵相见,谢寒被他当胸砍中一刀,当场砍翻,吴覆正欲趁势急追,却被城墙上一支冷箭冷不防地射中。
原州城虽未破,但谢寒败势已显。
而且,那当胸一刀,他能不能熬过来,且还另说呢。
吴覆冷冷一笑,这种时候,谢寒想求和?他有什么资本求和?除非他将原州城拱手奉上,不然就是做梦!
吴覆对林山吩咐道:“厉兵秣马,修整数日,再行攻城。”
下一次,原州城必破。
林山应声,然后,又回禀道:“君上,自此番攻城战开始,云心公主那边就绝食抗议,已有三日了。这……”
吴覆啪一声将药碗重重搁在榻旁小桌上,力道之大,险些将那药碗震碎,语调极为冷漠:“绝食?好得很,她死了没?”
林山:“……尚未。”
吴覆冷声,“那就不管!”
想以此来威胁他?就是云心在他面前当场自戕,他都不会有一点触动。这世上的人,没有人能让他有一点触动。
林山应声,就要退下,吴覆的目光落在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封信上。
信中,谢寒除了展露求和之意外,字字句句,就是对云心的关切,只望吴覆不要为难云心。
哼。
昔年她不是还喜欢谢寒来着,若是她如今还在,看到谢寒与云心如此情真意切,不知心中是什么感受。
那谢寒,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手下败将。若她还在,真该叫她看看她曾爱慕之人的狼狈之态。
许是方才做梦,极难得梦到了她。吴覆此刻的心绪,远不如平时那样平静而冷漠。
他带着几分怨与恨,想,凭什么谢寒能与云心成双成对。凭什么只有他失去了所爱。
他忽对林山命令道:“押云心过来。”
林山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