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将她的手帕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这代表着什么，似乎是那样清晰，如一层窗户纸，一戳就破，但楼月偏不敢去想、不愿去碰。
书中设定，他明明应该喜欢云心的呀。
她有些逃避，“不、不用了，本宫想自己走走。”
吴覆的目光，更加沉了。
她在躲着他？为什么？明明昏迷之前，尚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哪怕他的情愫无从言说、不能言说，但至少她能与自己坦率相处。
为什么现在躲着他？
哪怕吴覆观察敏锐，却偏偏看不懂她的心。
他只能去猜，是因为谢寒今日在此吗，她便想与他之间划开距离，免得被谢寒误解？
可谢寒分明与云心公主更亲近，难道她不在乎？
楼月忽听吴覆低低开口：“谢寒不好。”所以，不要喜欢他。
嗯？楼月疑惑，为什么他忽然说起谢寒了。而且，位面男主，哪里不好了？
见她目光疑惑望来，吴覆尽量压下自己语气神态中的妒忌，好像只是在不带任何感情地对谢寒进行分析。
“他的身世不简单。”吴覆说，“汗血宝马名贵，更何况如今通往西域之路为北戎阻断。谢寒如果只是一员小将，如何能得到一匹汗血宝马？”
楼月心道：因为他是男主？
她听吴覆又道：“他一身功夫，不是军中拳脚，显然是名家传承。”
“而且，他被边境守将王将军收做义子，据说格外照顾，胜过亲生。王将军镇守边境多年，昔年与代北谢氏多有往来。”
“他又姓谢。”
吴覆目光锐利似刀，“我猜……谢寒的身世，与代北谢氏有关。”
楼月：……
好敏锐的观察力。
谢寒出自代北谢氏，楼月是有系统剧透才知道的，但吴覆却能根据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真是好敏锐的观察力。
这个反派，已经渐渐展露了他出类拔萃的一面，枭雄正在成长。
见楼月露出惊讶目光，吴覆趁热打铁，“他不仅身世复杂，而且……这段时间他与云心公主往来甚密。”
“所以……谢寒不好。”
不要喜欢他。会吃苦头。
被吴覆这么一番分析，楼月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吴覆这番话，不该去给云心说吗？暗恋女主的反派，在女主面前说男主这里不好、那里不佳，起到一个试图拆分男女主的作用。
系统设定吴覆喜欢云心的呀。
吴覆见她沉默良久，实在猜不透她心思。
半晌，他道：“你身体还好吗？”
楼月答：“嗯，很好。”
吴覆垂眼认真看她，又问，“你之前忽然昏迷，是为什么？”
楼月自然知道她昏迷为何，还不是因为破系统的惩罚，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她便含混道：“你这话该去问太医。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吴覆却盯着她，“昏迷前，你曾问我，若是某件事违背本心，做了会伤害他人，不做却要你自己承担后果……”
他忽欺身上前，盯着楼月的双眼，如盯上一只猎物，“昏迷……是你承担的后果？”
话出口的那一瞬，他看到她那双清亮的眼眸瞬间睁大，好似被捉住破绽一般，短暂露出惊慌神色。
吴覆立刻确定。
果然，那真是某种近乎神鬼的力量在操控着她。为什么？是她以西楼公主身份存活的代价吗？
吴覆就着她短暂露出的破绽，继续追问，“昏迷有期限吗？是昏迷数日便会自然苏醒，还是时日不定？昏迷期间你痛苦吗？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如果醒不来怎么办？”
“——停！”
楼月被吴覆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都大了，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用一句蛮横的话停止了这番危险的对话。
“你不许再问了！”
她恨不得这会儿能有一条布带，将他的嘴巴捆起来，让他开不了口。
吴覆被迫停止追问。
好，不能问。或许她也不能答。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猜。
吴覆觉得自己的心悬在半空，但他没有听话闭嘴，而是继续问：“我记得那天我的回答是——保护好你自己，是最重要的，不要在乎会不会伤害别人。”
他进一步欺身上前，呼吸几乎与楼月交织起来，质问道：“为什么没有照做？”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导致自己承担代价？
这话却问得楼月恼了，她微抬下巴，“我自有我的理由。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为什么没有照做？因为她是楼月，不是西楼公主，她做不到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少女。如果她照做了，那么属于楼月的一部分会死去、会被同化。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此刻吴覆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近了，他微微俯身，楼月被迫近距离看着他，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日未见，但他好像有些变化——他的气质更凌厉了，那双如深潭般的墨色瞳孔中，所蕴含的情绪更加幽深。
被吴覆这样欺身迫近，楼月欲退让开来，可她才刚有动作，吴覆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楼月便动弹不得了，她被吴覆迫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人近在眼前，侵略性这样强，她竟有些惊慌：“吴覆你做什么！不许对本宫无礼！”
楼月欲挣开自己的手，但吴覆力气极大，她的手腕被他握住，根本动弹不得。
吴覆将她的手腕握着，放在他自己的胸前。
砰砰。
隔着衣裳，她感觉到他胸腔中一颗心在砰砰跳动。
楼月怔怔地看着吴覆垂下眼睫，他那凌厉的侵略性因这个垂眸的动作，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整个人竟忽然显得格外脆弱。
吴覆声音低低地道：“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
他闭眼，轻声道：“……我很怕。”
她昏迷那五天，他无法入睡，每一天都在担心她醒不来怎么办。可他什么都帮不了，他请不来太医，他无法照顾她，他甚至连探望她都要去请求别人。
他很怕她醒不来。
怕那具躯壳中的灵魂就此消散，怕那灵魂真的像杂记中说的那样，去观神仙对弈、看神女摘星，再回首人间，发现恍惚已是沧海桑田。而他一个凡人，寿数有限，熬不过沧海桑田，等不到她再回来。
吴覆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很怕。”
楼月怔然。
她的手腕被吴覆握着，隔着他墨色的衣裳，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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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膛。
那是一颗纯粹的真心。
“我……”楼月竟结巴了起来，她装着傻，好像吴覆的动作言语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好像朋友之间说这种话很正常，“我、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她很怕接下来吴覆会说更多的话。
楼月慌慌欲走，可偏吴覆的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吴覆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遮掩，“你为什么躲着我？”
楼月不回答，挣扎着想拿出自己的手腕，活动间，藏在袖中的帕子露了出来。
吴覆一眼看到，那块帕子他珍而重之，常常拿出来看，一针一线都熟悉，一眼便认出来。
他一下子从楼月袖中抽出那块手帕，“这是我的手帕。”
楼月欲抢回来，“这明明是我的手帕！”
这话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吴覆一下子就盯牢了她，左手攥着那张帕子，右手握着她的手腕，“你的手帕？”
他竟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忽低声轻笑了一下，“对，是你的手帕。”
“原来你知道了。”
“终于你知道了。”
他墨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好像要看透她的灵魂，“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将你的手帕珍而重之地贴身藏着吗？”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为什么在躲着我呢？”
楼月的脑子嗡了一声，她听到吴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句话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说，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说……”
“我……其实我一直……”
“不行！”楼月果断开口，打断了吴覆的话。
我喜欢你——未开口的话，被楼月坚决地打断了。
她心中慌极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再任由吴覆开口。
他不可以喜欢她。他怎么可以喜欢她呢。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女主，那才是他的白月光，他的一生钟情，他的爱而不得。
他……他怎么可以偏离系统设定，来喜欢她呢？
感情线距离系统的设定已经偏移了十万八千里了，楼月真不知道后续该如何走向。
吴覆怔了一下。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很多难以入睡的夜晚，他都会不可避免地去幻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向她剖白了自己的心，她是什么反应？
她的心里有他吗？还是因喜欢谢寒，而拒绝他？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好的、坏的，却没有想过回答只是这两个字——不行。
不是我不喜欢你。
而是不行。
她不允许。
他连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他本就没有资格。一个被囚庭院、不得自由、生死不由己的囚犯，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
他一无所有。
吴覆忽又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自嘲，“我知道了。”
他终于松开了楼月的手腕，手掌中少女的温热离开了，掌心立刻被冰冷的风填满。
吴覆垂眸，鸦羽般的长睫覆盖住他眼中的神色，楼月听到他客气又疏离的声音：“唐突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他决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