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中不见天日,分不清白昼黑夜,除却一次次的浸倦言栀无事可做。他躺在草堆上,双腿蜷向胸口,呆愣望着晃动的烛光,亦或是阖眸沉沉睡去,都无所谓。
“铛啷啷——”狱卒扶着牢门,拉扯时晃出低哑吼声,“喂,吃饭了。”狱卒将碗重重搁在地上,烂粥溅出几颗米粒。
言栀艰难地遥遥望了一眼,又缩回草堆凹陷处,将自己裹在披风里。
身上像是被火烧,可他连手指也不敢从披风中伸出来,寒冷会立刻撕咬他的每一寸皮肤。头疼会快速而又飘忽的发作,横冲直撞,接连不断。
太远了。他想着那碗粥的位置,感受着自己腹部的凹陷感,他早已饥肠辘辘。好在不久,他又沉入无休止的梦境当中。
梦中他在无边无际的荒芜中踽踽独行,感受不到大雪纷飞时的寒冷,烈日同明月共悬天隅,云层中突然伸出一双手臂,不由分说便将他从远处揽过,圈抱着他。
“嘶......”言栀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快,他喘息着艰辛睁开眼,目光游移往下却多了一双手将他从背后抱住。
江潜听见他的动静,他撑起身子,在黑暗中俯瞰着他。
“为什么来这?”江潜冷静道。
言栀有些痛苦地闭眼,肩膀随呼吸上升下沉,“姓林的没告诉你?”
“为什么去何府?”江潜再问。
言栀思忖着想要回答,头疼牵着他的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抓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让孙澄音带你逃?”江潜连连发问,他盯着言栀,忍不住又道:“押解时我给你机会了,你以往不是很能逃跑么,这次怎么又一动不动了?”
言栀皱眉启唇:“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江潜默然许久,又喟叹道:“不过多久没见,怎么就变得懂事听话了?”
疼痛挤在脑袋里水泄不通,言栀感受到江潜摸上自己脸颊的手,冷得他微微一缩。“懂事听话,不好么?”言栀反问道,他睁开眼。
江潜的目光在漆黑中依旧炙热,他道:“可你不乖。”
言栀哂道:“不乖?”他仰头睨着江潜的眼神依旧娇蛮,他伸出手环抱住江潜的脖颈,“怎样才算是乖呢?江大人说说,我也好生学着。”
江潜将他顺带抱起,双手扶着言栀的腰,好让他直起身子,霎时间鼻尖相抵,连呼吸也熟稔缠绕。
“你该质问我,该骂我,该生气打我,”江潜望着言栀,喉结上下滚动,“事到如今,也不肯与我多说一句。”
他的话却逗笑了言栀,言栀说道:“如今尚且身处监牢,大人在这儿也能开起玩笑吗?”
江潜干笑一声,略略环顾这困蹙环境,又冲他道:“生气了?”
言栀撇过眼神,懒得理他。
江潜突然起身,连同言栀一并抱起,头疼瞬间像是一只破土而出的大手正撕拽着他的头发,他努力佯装风轻云淡,将头轻轻靠在江潜的肩上。
“你便在此听候发落。”江潜突然话音冷淡,言栀睁眼时却倒吸一口寒气,心里掀起风浪。
牢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与言栀容貌一致,身量相当。
“是。”那人弯腰行礼,江潜不由一顿,他上下打量着这副与言栀一模一样的面孔,说道:“往后再见我便不必行礼。”说完,他便抱着言栀转身离去。
狱卒横斜瘫睡在角落里,江潜便招招摇摇踏着大路出去,一边又冲言栀解释,“此人是我的死侍,最擅长易容之术,官府里大多都换成自己人了,你在我房中好生休息,不必担心。”
“我想洗澡。”言栀抬了抬眼皮,疲倦道。
江潜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也好,就当是洗洗尘。”
出了大牢便跨上一驾马车,驾车的却不是林随意,江潜依旧抱着他,却不苟言笑。言栀略有疑惑似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潜轻笑一声,似是愉悦,一手抱紧了他,一手去整理言栀的头发,而后者却下意识躲闪,言栀想到后方是连自己触碰也疼痛无比的伤。
江潜的笑似乎没有那么愉悦了,依旧挂在脸上,却像是苦笑,他没想到言栀竟会如此抵触他的动作。
大约还在气头上。
下了马车,江潜便将斗篷往上提了提,正好盖住言栀的脸,这才放心抱他快步前行。官府似乎并非言栀所想的那般小,和以往所住的相府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三进三出,就连书房的位置也相差不大。
江潜将言栀稳稳放在了他的床榻上,可后者却挣扎着起来。
“脏、脏......”言栀紧紧抱住江潜的脖颈,不肯下来。
“不脏,我日日睡在此呢。”江潜解释道。
“是我,我脏......”言栀小声说道,“我的换洗衣物都在客栈。”
江潜拗不过他,只好将言栀抱在腿上,说道:“我刚吩咐下人去烧热水,恐怕还没有那么快,我们先吃饭,怎样?”
“现在什么时辰了?”言栀却问道。
江潜望了一眼更漏,道:“戌时,晚些我还得去一趟何府,林随意带你洗完澡你便睡下,不必等我。”
“又是去何府。”言栀小声嘟囔着,像极了个孩子。
江潜无奈一笑,道:“谁让我没本事,不得不去呀......”说着,他伸手打开桌上木罩。
“这么多菜?”言栀眼光微闪,“有鱼有蟹,还是官府吃得好,现如今也有蟹吗?”
言栀仍抱着江潜,可后者却已然自顾为他拆蟹,“何慎搞来的。”江潜淡淡道,“送了许多东西来,就留了这一样。”
“大人。”林随意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在门外轻轻敲击着窗子。
江潜看着言栀小口小口吃着,乖巧得不像是他,心里便越发不舍,思绪还逗留在脑海中,不愿向他提起。
“你要走了?”言栀先打破沉默。
“嗯。”江潜的喉咙泛酸发紧。
言栀舀了勺汤倒进饭中,“早些回来。”
“好。”江潜应着,却并未有所动作,直到林随意再起敲响窗户他才喟叹起身,始终没等来言栀的吻。
言栀看着那略显落寞的背影,想着吃着饭又该怎么亲?
蟹黄配着鱼汤拌在饭里,蟹肉搁在亮晶晶的油花上,送入嘴中的那一刻眼睛先流露出笑意,言栀很快便用完了,只不过少了江潜,确实又少了些什么滋味。
他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这才发现这屋子却只有原先相府的一半大,言栀取出架上搁置的竹扇,展开却见自己画的大王八依旧匍匐纸上,这才心满意足再将它合起。
又想起林随意放好了热水,拿了几件江潜的干净衣裳他便往浴室里去,温暖的水流优柔寡断,如泥沼般包裹着他,身体内的紧绷被推来搡去,最后化为一身的轻松。他修长的腿迈出浴桶时正巧林随意前来送衣物,推开门时不知看了多少,只红着脸躲至一旁。
言栀笑着擦干身子,振衣穿上后放下长发,去寻他。
“脸红什么?”言栀打趣着问。
林随意还捂着脸,结结巴巴道:“别、别废话,快穿!”
言栀难得舒服愉悦,头疼好似也化在了水里,没有力气再去攀附他。
“我穿好了,林大夫。”言栀方轻松会便想着玩闹。
“那,那就回去。”林随意艰难将手从脸上摘下,试探着看他是否穿着完好,谁知言栀依旧不依不饶。
他轻笑着点了点林随意喉结,小声道:“心跳声我都能听见。”说完,林随意的脸刷得又涨红了,言栀这才心满意足似的,收起玩心回房间去。
林随意呆若木鸡,立了良久,随即啐了一口道:“就该让你渡一次劫!”
江潜从何府挣脱出来时已临近子时,何慎送至门口,还在絮絮叨叨他那些生意,庄子,田地之类,却见江潜无心于此,不由心生疑惑。
“要不......我带大人去个好地方开心一番?”何慎试探着问。
江潜抬眉,强撑出一副好奇模样:“哦?夔州还有什么好地方?”
何慎咧嘴一笑,道:“有啊,寻芳拾花云良阁,迎春赏梦灵烟楼,大人想要什么模样的那都有,可要我为大人安排?”
江潜阖眸喟叹:“不必了,官府还有些事要处理,本官便先行离去,何大人不必再送。”
“这......”何慎望着辘辘远去的马车,顿生疑窦,吩咐一旁的小厮道:“找人跟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去哪。”
“是。”
江潜赶回官府时,言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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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榻上,枕着江潜的枕头,他的体温困在被子下像是温暖的茧巢,可言栀额上沁出的薄汗却与这温柔和谐极度格格不入。
他小心擦去言栀额上的汗水,伸出手探入被窝中感受他的体温是否正常,言栀每呼出一声颤抖的喘息都像是无声的呻吟与祈求。
生病了?江潜如是想道,下一秒言栀便睁开双眼。
言栀眨了眨眼,笑道:“你回来了。”他的笑似乎能将自己的一切异样驱散,让江潜误以为方才所见皆是错觉,只不过是在经历一场难捱的梦魇罢了。
“你生病了。”江潜却笃定道,伸手感受他额上温度。
言栀微微摇首,伸手抱着他的脖颈,在他下巴轻落一吻,“是啊,我生病了,你就是我的药,看见你我就好了。”
江潜盯着他的双眸,猜到他是头疼,便问:“之前我离开前你还在头疼,但算着日子应该早就好了才是,你是不是没有按时用药?”
“用了,怎会没有用呢......”言栀讪讪一笑。
江潜自顾将他扶起,言栀的脑袋抵在他的肩头,江潜小心翼翼拨开言栀的发丝检查着,却看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怎么回事?”江潜惊道。
言栀挣脱他的手,却又被江潜捧住脸庞,天色昏暗,如今借着烛光他方才察觉言栀的额发下隐隐还有一道小口子。
“这是......怎么回事?”江潜的心被言栀的伤口所抽动,伤痕依旧鲜活展现在眼底。
言栀无奈一笑,道:“去云水,受伤了。”
“去云水怎么会受伤?”江潜愣愣问道,随即皱起眉,“是谁伤的?”
言栀吸了吸鼻子,将目光瞥开,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伤我的人我已经杀了。”
“我明日就去问孙澄音。”江潜冷冷道。
言栀移回目光,眼神中的委屈沾染着祈求,“别去问他,多亏他一路照顾,我已经好多了,当初可是路也走不稳。”
“谁?”江潜仍旧不依不饶,一双眼紧咬着他。
“何启章......”言栀无奈道,“他想把我养在鸟笼里,后来我杀了他,不吃亏。”
“你......”江潜正欲发作,却被言栀打断道。
“我疼啊......”言栀佯装委屈模样,“疼得不行啦。”
江潜一时慌张无措,“这该如何是好,这么晚寻不见郎中,我去帮你找药。”方要起身,却被言栀拉住了手腕。
“不准走,”言栀狡黠一笑,“我已经好多了,吃颗糖就不疼。”
“吃糖?要吃什么糖,我去寻。”江潜顺着他道,想得却依旧是去何处找郎中,何处寻药。
言栀突然默了声,眼神不经意往江潜小腹瞟去,“吃个糖就行。”他小声道。
“嗯?”江潜回过神来,察觉到言栀的目光,这才有所反应,哭笑不得道:“疯了?”
言栀眨眨眼,“不行吗?你不舍得?”
“等你好了,再......”
“不行。”言栀态度强硬道,挣脱江潜的手,又躺回软枕上,“我不乖,我不懂事。”说着,他从被窝中伸出双腿踩在江潜的小腹上,“你不是不喜欢我乖吗?”
江潜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可你还伤着......会疼的。”
言栀哼出一声笑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潜阖眸长叹,再次看向言栀时眼神晦暗不明,纠结,无奈,隐忍,言栀同样感到脚下逐渐发生的异样,暗吃一惊。
来不及他后悔,江潜便来到他的面前,将言栀禁锢身下,说道:“转过去,趴着,糖我给你。”
言栀笑意盈盈,转过身乖乖就范。
夜色沉沉,何府的探子回到何慎的书房前。
“如何了?”何慎点了一炷香,也学着文人雅士附庸风雅。
暗探犹犹豫豫道:“江、江大人......”
“怎么?”
“江大人好似......在府中叫了妓子......”探子越说越轻。
何慎微愣半晌,须臾大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装什么正经清高,不是照样不能免俗。既然他不喜欢去那些秦楼楚馆,喜欢在府上安安静静,你便去寻几个美人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