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勉没为牡丹赎身,他只是离家时让人给她送了点儿银票,以示断交,压根没想过为她赎身。
在他眼里,牡丹只是长得像许宝筝,却远远不够与许宝筝相提并论,不值得他为之赎身纳回家。家里那两个通房,更是因为有一点点神似许宝筝,才会得他青眼。
牡丹紧紧搂着苏勉,眼中水波盈盈,风情万种:“苏郎。”
苏勉终于回神,推了几次才把藤蔓似的牡丹推开:“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说着还狠狠剜了牡丹一眼,以示警告。
牡丹却愣在原地,很快梨花带雨地开始抹眼泪:“苏郎莫不是嫌弃我的身份?我自从认识苏郎,便只为你一人守身如玉……”
苏母听到这话,一阵阵头晕。
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竟然用“守身如玉”四个字来哄她儿?
“这就是你们苏家来提亲的诚意?这是想让我家筝娘做妾,还是逼我们答应让她做妾?苏家是打算妻妾同娶不成?”许母抓到机会,冷嘲热讽。
苏母一张脸黑得如锅底。
她确实打算不择手段地先把许宝筝迎娶回去,却并没有让牡丹进门的打算。
她在许家人面前可以不顾脸面,对外还是要脸的。
苏母强颜欢笑道:“媒人还没来,今日……今日就不打搅了,我明日再来提亲。”
她说着瞪一眼愣在原地的苏勉,使眼色让他随自己离开。
苏勉原本想跟许家人解释,可一抬眸却看到许家人都瞟着他和牡丹,满眼嘲讽,明显没有听他解释的心思。再则牡丹一直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边,他知道今日是没法解释了,所幸许宝筝没看到。
他匆忙往外走,还没跨出门槛,便看到许宝筝来了。
她一脸看热闹的姿态,四处扫了一圈,最后兴致盎然地看牡丹:“听说来了个美人儿,果真跟朵花似的。”
牡丹看到许宝筝后,轻轻颤了下。
以前苏勉总爱亲抚着她的眉眼,目光痴迷,她早就意识到苏勉是透过她在怀念着别人。今日看到正主,牡丹自叹弗如。
这位正主一看便是金窝里养出来的真正娇花,眼神那般澄澈,肌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的夸赞也发自肺腑,不像旁人带着歧视。
这一刻,牡丹生出难言的自卑,上前挎住苏勉的胳膊,想用他的身子遮掩自己的自惭形秽。
苏勉却反应很大地用力甩开她:“筝娘,你听我解释,我那时候……”
牡丹毫无防备,狠狠地摔坐在地,痛得直哼哼。
许宝筝皱眉,嫌恶地看向苏勉:“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姑娘做什么?”
苏勉被这一眼嫌弃,伤得心如刀割,顿在原地不敢近前。
许宝筝朝丫鬟努努嘴,将牡丹扶起,还好心提醒道:“姑娘得擦亮眼睛啊,好好一朵花怎得插牛粪上了,这种不知怜香惜玉的,可不能要。”
苏勉如遭雷击,本就郁郁寡欢的眸光瞬间碎了,失声道:“筝娘……”
“还不快走!”苏母感觉脸都被突然出现的牡丹丢尽了,等了半晌看到苏勉还杵在那里,便扬声呵斥。
苏勉如梦初醒,看许宝筝撇撇嘴便转身走了,许家人又不愿意搭理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牡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随他一起离开。
跟进苏家那个小院时,牡丹扭头朝巷口看了一眼。
穿着粗布衣的陆靖就站在那里,朝她点了下头后便隐没不见。
牡丹收回视线,跟上苏勉的步伐,进了小院一抬头,发现苏勉母子正冷漠地瞪着她,满脸诘问……
隔壁许家,等苏家母子一离开,他们当即关上门扇,似要将晦气关在门外。
许大郎直奔堂屋,再次关门,焦急地问道:“父亲母亲,苏家人实在卑鄙!他们竟然真的留着当年婚书?”
许父许母也忧心忡忡,双双摇头:“当年事情太多,换回来的婚书已经焚毁,我们也不确定。”
许大郎攥紧拳头:“不能把小妹嫁过去,苏家伯母今日说的都不是人话,小妹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的!”
许母红了眼眶,张嘴便骂许父:“都怪你,筝娘不记事了,她随口嚷着要和离,你怎可当真?我瞧陆靖很不错,他当年也是年纪小,又没父母在身边教着。”
许大郎也叹气:“当年父亲母亲为了稳住他,先诓骗了他,说起来,也不全是陆靖的错。”
三人都沉默下来。
许父连叹好几声:“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陆靖那小子错了便是错了,筝娘如今已经不喜他,强扭的瓜不甜。”
“那怎么办?绝不能把筝娘嫁进苏家,看看他们刚刚的嘴脸,我筝娘只是和离,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们还嫌弃上了!”苏母想想就来气。
许大郎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当即叫来许二郎商议此事。
许二郎当机立断,劝说二老即刻便走:“咱们走了,他们还能报官去追咱们不成?待回了乡,回到咱们熟悉之地,咱们再周旋周旋,总能将此事妥善解决。”
许父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走之前,我得先看一眼那婚书,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诓人。”
“爹,看不看都没意义,咱们还是赶紧溜,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许二郎一催,许母也觉得在理,起身便让各房赶紧收拾东西。
许大郎和许二郎一起离开堂屋时,许二郎拉住许大郎的胳膊,十分坚定道:“大哥,我要修书一封去京城,跟陆靖言明此事。”
许大郎不赞成地摇摇头:“小妹跟他已经和离,他哪里还会再管许家的事情。”
“陆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最是重义气,我看他对筝娘有余情。即便和离,筝娘也还是茜茜的母亲,还是告诉陆靖比较稳妥,以防苏家真报官。”
许二郎私心里早就认可了陆靖,毕竟他们到京城后,陆靖鞍前马后十分恭敬。
看许大郎犹豫不决,许二郎拍拍他肩膀:“我只是与大哥说一声,这封信我来写,你暂时别告诉父亲母亲。”
他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屋头去了,忙着写信,忙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隔壁小院,苏勉正在打发牡丹。
苏母对牡丹是一百个瞧不上眼,不过她没插手,而是走到檐下吩咐贴身丫鬟道:“叫人盯紧了许家,两家亲事没定下,不许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