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小撩精一撒娇,冷戾侯爷心狂跳》
第七十三章 我家晚棠没哥哥
油纸包着,上面印着“醉三秋”的字样,应该是某样糕点。
萧予玦是贴身藏在怀里的,眼下还冒着热气。
“无功不受禄,奴婢不能收。”晚棠往后退开几步。
“云儿这些日子吐得厉害,就你做的吃食她能吃下,怎得没有功劳?这是‘醉三秋’的蝴蝶卷,拿去尝尝。”
晚棠瞟到赵福在不远处等着,便摆摆手又往后退几步:“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松鹤堂的奴婢不许随意收受好处。”
松鹤堂的丫鬟随老夫人,穿得衣服多暗沉,晚棠身上是一件海棠花缠枝纹的黛色袄子,但她是荆钗布裙也遮不住的绝色,深色反而衬得她比花儿还娇嫩。
萧予玦喉头一滚,一双眼忍不住瞄向她胸脯。
“聊什么呢,站在这儿半晌不回屋?”宋芷云的声音传来。
晚棠转身朝她走过去,恭敬见礼。
萧予玦大大方方道:“晚棠如今是老祖宗身边的丫鬟,我叫人买了糕点给她尝尝,兴许能学会更多花样,给你换个新鲜口味。”
宋芷云眼里的防备松懈下来,莞尔道:“大爷有心了。”
“可惜她不肯收。”萧予玦叹气。
晚棠开始头皮发麻,萧予玦惯会这种手段,明明心怀不轨,三言两语就把自个儿说成了好人。
宋芷云不悦:“去了老祖宗跟前伺候,就不把我们两个旧主子放在眼里了?赏你一包糕点,竟然还挑三拣四。”
采莲也阴阳怪气道:“你若不拿,不是平白耽误大奶奶和大爷用膳的工夫吗?”
晚棠不再推辞,小心接过糕点,没有碰到萧予玦的指头半分。
萧予玦也似乎转了性,没有趁机摸她的手。
离开锦绣苑,晚棠寻到正在假山后等她的赵福:“小哥可是有事儿?”
赵福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糕点:“大爷他们没为难你吧?”
晚棠摇摇头,把油纸包递给赵福:“小哥拿去尝尝?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不接不行。”
赵福也没客气,当真接了过去。这件事铁定要告诉侯爷,与其留在晚棠手里可能被她吃,还不如他自己拿来吃掉。
如此,侯爷还能少生几分气。
“侯爷差我过来看看,若是有人刁难你,记得去梅园报个信儿。侯爷还问,那狐狸毛的风领可暖和?你若是喜欢,日后再猎几只给你做斗篷。”最后一句,赵福是学着萧峙的语气说的。
晚棠仿佛看到萧峙站在旁边,容色清冷,眼神却温柔。
她掩嘴轻笑:“我道老夫人怎得赏了一条那么好的风领呢,我很喜欢,请小哥代我谢过侯爷。”
赵福心下发沉,想到晚棠如今日日来锦绣苑做吃食的事,莫不是老夫人压根不愿意让晚棠去梅园?
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道:“老夫人没提风领的事?兴许忘了。”
晚棠提醒了那一句,没再说别的话,俩人闲聊几句便分道扬镳。
赵福出府后赶去了百草堂。
“还给你。”萧峙和徐行用完午膳后,从怀里掏出一粒平安扣扔过去。
徐行眼疾手快地接住,细细一瞧,皱了眉:“这不是我送给晚棠妹妹的吗?怎么在你这儿?”他说着从腰间摘下另一粒平安扣。
萧峙看到同样的平安扣竟然有两粒,“呵”了一声:“怪道你这么轻,原来臭不要脸。我家晚棠没哥哥,拿去哄你其他好妹妹吧。”
“啧啧,你家晚棠?”徐行做出一副掉鸡皮疙瘩的样子,“不如把小晚棠叫过来,问问她是愿意做你屋里任人使唤的丫鬟,还是更愿意来我这里做哥哥宠爱的好妹妹?”
萧峙一脚踢过去:“日后去了梅园,不是为了使唤她的。”
徐行吃痛,知道再调侃下去没好果子吃,便岔开话题:“哎?你刚说的晚棠在围场中箭的事情,我想到另一个可疑之人。”
让青禾送软甲的是个宦官,最可疑的自然是吴贵妃,勇毅伯府和吴贵妃走得近,也有可疑。萧峙不能逮着那些宦官审讯,那件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徐行有过为了丫鬟跟家中长辈抗衡的经历,所以他最先怀疑的其实是老夫人。
萧峙看他讳莫如深的模样,冷笑一声:“怀疑我母亲?”
徐行讪笑:“许是我杯弓蛇影了。”
“她确实有可疑,所以我打算尽快把晚棠弄去梅园。我今日过来,为的是另一件事,年三十有烟花宴,我定是要进宫参加宫宴的,到时需要你帮忙……”萧峙卸下一身冷肃,漫不经心地笑笑。
俩人刚议完事,萧峙一扭头,看到赵福正在和王初六分食那包蝴蝶卷。
萧峙扬声:“见到了?”
赵福把剩下的蝴蝶卷塞进嘴里,跑过去把见到晚棠的经过娓娓道来。
徐行一言难尽地看着萧峙:“你知道你如今像什么吗?”
萧峙挑眉:“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
徐行也不气,幽幽道:“像岸上想偷腥的猫,巴巴地觊觎水里那条鱼,啧啧,可惜啊,鱼被困在网兜里,水上还结着冰。”
“有屁就放,跟我拐什么弯?”
徐行丢给他一个白眼:“我有没有教过你,作为男人,嘴要软,身下要硬。”
萧峙不耐烦听他说这些浑话,起身就走。
他人高腿长,赵福小跑着才赶上:“侯爷要去哪儿?”
刚才忙完正事来到百草堂,开口第一句便让他回侯府找晚棠,还务必要见到人,还务必要问问她在锦绣苑有没有挨欺负,更务必要问问她喜不喜欢那个风领。
老天爷哎。
谁来可怜可怜他赵福?侯爷有女人之后怎得这么磨人?
“去……女子都喜欢什么小食?”萧峙顿住,扭头问赵福,“除了糕点。”
赵福眼角直抽抽:“奴才屋里那个爱吃蜜饯、糖葫芦、炒栗子这些。”
“你成亲了?”
赵福讪笑:“侯爷在边疆杀敌时,奴才趁机成了个亲,娃都这么高了。”他在大腿处比划了下。
萧峙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身边有个现成的“幕僚”,他跑来百草堂听徐行那一嘴的骚话?
“蜜饯、糖葫芦那些在哪里买?带本侯过去。”萧峙琢磨着,今晚必须见晚棠。
掐指一算,都七天没见过她了。
第七十四章 哪有这样量尺寸的?
萧峙素来离经叛道。
老夫人吃过晌午饭正在小憩时,他堂而皇之地来到松鹤堂借丫鬟。
老夫人听说他来了,没好气地跟庄嬷嬷说道:“就说我睡下了,晾他一会儿!”
萧峙闻言不急不恼,坦坦荡荡地冲一个小丫鬟道:“把晚棠叫来,给本侯按按跷。”
庄嬷嬷欲言又止,萧峙轻飘飘一个冷眼,她又把话咽了。
晚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还是不能干力气活,按跷就是力气活。
听到萧峙叫她过去按跷,香兰感同身受地叹了句:“侯爷真不会怜香惜玉。”
晚棠也不驳斥,赞同地点点头。
萧峙不在正屋,正斜倚在松鹤堂的一间闲置厢房里。这厢房平时没人住,门帘都没挂,晚棠一进去,赵福便将门合上了,松鹤堂的丫鬟婆子们也没觉得奇怪。
晚棠见过礼后,就绕到萧峙身后要给他按跷。
萧峙抓住肩上那只手:“就我们两个,不必做样子,午膳吃了吗?”
晚棠被拉到他跟前:“吃了。”
萧峙指指旁边案几上那一堆油纸包:“回侯府的时候看到妇人孩童们吃这些玩意儿,给你带了一份。”只字不提他是绕了大半个京城买的。
晚棠打开一看,有炒栗子、糖葫芦、芝麻糖,还有各种蜜饯、小饼等,琳琅满目,几乎囊括了晚棠对小食的所有认知。
虽然她出门少,对京城不熟稔,但是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在一处便能买到。
她感动地抬眸:“今儿大爷也赏了奴婢一包蝴蝶卷,奴婢今日运道可真好。”
萧峙听她提萧予玦,不悦道:“嫌本侯对你太好,非得找点儿晦气?”
哦,萧予玦是晦气。
晚棠如今不怕他了,噙着笑捻了一颗蜜饯往萧峙嘴里塞,声音柔得能掐水:“奴婢还没说完呢,大爷定是买给别人的,看到奴婢便顺手给了。大爷才不会无缘无故待人好,他日后是想让奴婢加倍报答的。”
萧峙不爱吃蜜饯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不过晚棠喂,他就张了嘴。
连她的指头一起吃。
虽然她没说萧予玦的好话,可句句不离他,萧峙听了还是来气。
吃完蜜饯,才松开她的指头,晚棠一张脸也红了。
萧峙一本正经道:“本侯也没那么多善心。”
晚棠眼眸一颤:“日后去了梅园,奴婢会尽心尽力报答侯爷。”
至于怎么个尽心尽心,在她红润的脸色中,就显得别有韵味了。
萧峙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还不及他一个巴掌大,此时不知在想什么,绯色一路蔓延到她脖子,最后藏进衣服里,叫人浮想联翩。
俩人都想起曾经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画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峙耳边却好像有许多种声音,娇俏的、压制不住的、难耐的……全都是晚棠曾经吟给他听的。
不能再想了。
萧峙把晚棠拉到怀里,在她臀背处的伤处摸了摸:“都好了?得空让本侯瞧瞧恢复得如何。”
能怎么瞧?
晚棠听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耳根子发烫:“侯爷给的药,奴婢都用了。”
她如今就得靠姿色勾他,比谁都担心这些伤留下难看的疤,即使留疤,也得尽量不太狰狞。所以萧峙给的药膏,她是一丁点都没吝惜,每日都涂抹厚厚一层。
“本侯给你量量尺寸,年三十那晚带你出去看烟火。”
晚棠眸子发亮:“奴婢往常在景阳候府看过一点,确实很好看。”
年三十的烟火是天子遣人放的,在朱雀街尽头的一块空地放,与民同乐,除旧迎新。景阳候府离得远,看到的只有空中那一小片绚烂,晚棠要通宵达旦地给主子们准备初一要用的物什,没工夫细看,每次能看上几眼,默默在心底许个愿,便是过年了。
哪有人想过她一个丫鬟的喜好,主子们不打骂,发一个红喜袋,对她来说就是个好年。
萧峙目光发柔:“今岁带你好好看。”
晚棠迟疑:“老夫人会放奴婢出府吗?”
萧峙:“你到时只管穿上新衣,其他的不必愁。”
他说着就开始给晚棠丈量尺寸。
用手量的。
纤细的腰肢,竟然只有他的三揸长。
量完腰,萧峙又面不改色地量她胸脯。
晚棠面红耳赤,按住他划动的指头:“侯爷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了给你量尺寸,做新衣?”萧峙依旧一本正经,打趣道,“你想哪里去了?”
晚棠眨眨眼,恍然想起萧峙刚刚确实提了一嘴,不过哪有这样量的?
晚棠不好意思问出口,窘迫地松了手。
萧峙量完,在她胸前扫了一眼,居然四揸多。
他的指腹在掌心摩挲了片刻,刚才被她自己一按,掌心一片温软。
“侯爷量好了吗?”晚棠看萧峙发愣,故意出声提醒。
哪里量好了,还有肩膀、臀腿。
萧峙就这样用手量完她一身的尺寸,明明什么都没做,屋子里却旖旎得春光融融。
外面响起敲门声,庄嬷嬷的声音传进来:“侯爷,老夫人醒了,叫侯爷过去呢。”
晚棠连忙从萧峙身边退开几步,收拾案几上那些小食,面带犹豫道:“侯爷还是把这些东西带回梅园吧,奴婢和香兰姐姐她们同屋,若是被追问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奴婢不好回答。”
她另有打算。
萧峙特意给她买了这些,应该不会自己吃掉,让他带回梅园放着,他便会想法子叫她过去吃。
萧峙颔首:“也好,等本侯跟母亲把你借去梅园待几日,你慢慢吃。”
“怎么借?”晚棠惊喜地看过去,只见萧峙微微扬唇,窗外透进来的光影在他眼底摇曳生姿,晚棠竟然看出了一丝宠溺。
萧峙晒然一笑:“本侯自有法子。”
“咚咚咚!”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萧峙这才不耐烦地起身,阔步走过去开了门:“催命呢?”
庄嬷嬷迅速瞟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看晚棠你面色红润,但头发正气、衣衫完整,这才暗暗松气,垂眸道:“老奴不敢。”
“母亲呢?本侯有事协商。”萧峙头也不回地走了,庄嬷嬷听了却是紧绷神经,又蹙眉看了晚棠一眼。
第七十五章 晚棠到梅园伺候
萧峙是直接跟老夫人要人的:“本侯要把晚棠借去梅园使几日。”
老夫人小憩时压根没睡着,听到这话,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宋氏日日指着她使唤,你这时候添什么乱子?”
萧峙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松鹤堂离得远,梅园离锦绣苑更近。”
原本想着晚上要人的,老夫人不给,他便赖在松鹤堂里不走。但是回侯府的路上,他想起徐行也觉得老夫人有可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试她一试。
庄嬷嬷看老夫人不再说话,苦口婆心地劝道:“侯爷请容许老奴多句嘴,您近来频频来松鹤堂,还不避讳人,在小花园里和晚棠眉来眼去的……哎,这会儿子若是被人瞧出端倪,老夫人亲自捂嘴都捂不过来。”
萧峙正要冷笑,却听老夫人出了声:“你想借便借去,不过只能待今明两日。”
“本侯是乞儿?如此打发。”
老夫人柳眉倒竖:“还嫌少不成?过两日景阳候夫人便要来拜访,若是让她们瞧出端倪,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景阳候府来人之前,晚棠必须在松鹤堂里待着。”
萧峙得寸进尺道:“两日也成,年三十那晚,本侯得带她出去。”
“那晚不是要参加宫宴?你想带她进宫?”老夫人下意识想拒绝,想了想,无奈地摆摆手,“随你吧。”
萧峙离开一会儿,庄嬷嬷才让晚棠去梅园:“侯爷旧疾又犯了,熬着酸胀不肯说,老夫人瞧不下去,你去梅园好好给侯爷按两日肩再回来。”
香兰在梅园丢过大脸,闻言撇撇嘴:“老夫人也太紧张侯爷了,我瞧侯爷身子骨好着呢。”
青禾同情道:“晚棠的伤还没好呢,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晚棠笑笑,故作苦涩……
庄嬷嬷看着晚棠离开松鹤堂,才回屋跟老夫人回话:“晚棠去了,她倒是沉得住气,没有瞎得意。”
“如此反而叫人不安,谁知道她的心有多野呢。”老夫人阴阳怪气。
“老奴有一事不明,老夫人为何要答应侯爷?”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养在膝前,我许是看不透旁人,却能看得透他。别看他刚刚说得随意,我看他一双眼精着呢,三番两次不让他如意,保不齐他会起疑心。”
庄嬷嬷惊道:“老夫人说的是围场那件事?”
“那件事他不好查,闷亏是吃定了,可我也不能跟他离了心,平日里还是得装着成全他。”老夫人长叹一声,头疼。
“就怕侯爷血气方刚,闹出不小的动静。”
“他不会。”老夫人说得笃定,“他若是不懂事,不会拐着弯地先把人塞到我这里来。他在边疆杀敌是厉害,可朝堂当官论的是心眼子,他才回来多久?哪敢这么胡闹。”
庄嬷嬷放心地点点头:“如此就好。”
“拘着他,他就对着干;纵着他,他反而知道收敛。这两日不许再跟我提他们两个,糟心。”老夫人连连叹气,心口闷得厉害……
梅园。
赵福一回屋,就让人把香兰住过的那间通房屋子重新收拾了下,油纸包的那些小食也整齐放在桌上。
萧峙听到动静,拿走了和通房屋子相连的那扇门上的门闩。
却听隔壁响起小厮的问话:“赵管家,老夫人又给侯爷塞丫鬟了?”
“侯爷旧疾犯了,老夫人让晚棠姑娘来伺候两日,多给侯爷按按跷。”
“晚棠不是锦绣苑的丫鬟吗,住在梅园伺候侯爷不合适吧?”
赵福:“有什么不合适的?按跷,又不是别的。”
“嘿嘿,赵管家也是有婆娘的人,哪里听不懂我说的话。侯爷身边没个女人伺候,那个晚棠又生得狐媚,就怕侯爷忍不住。咱们侯府上下,谁不知道大爷喜欢晚棠呀。”
“都知道?”赵福奇了。
“大爷那双眼,一看到晚棠就黏她身上拔不开,是个男人都懂。她是大奶奶的陪房,老夫人日后多半还是要把她赏给大爷做通房的。”
赵福踹他一脚:“主子的心思你也敢揣摩?既然去了松鹤堂,便跟大爷没有半点干系,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萧峙听到这些话,心头微沉。
果然不能太心急,想把她名正言顺要过来,必须让老夫人打配合,才能使法子让侯府上下乃至景阳候府都心甘情愿地闭上嘴。
萧峙陷入沉思。
“侯爷,晚棠姑娘安顿好了,可要让她过来按跷?”
萧峙摆摆手,屏退赵福:“让她歇着吧,本侯有需要会唤她。”
晚棠一歇便歇到了晚上。
过两日景阳候府来人,晚棠估摸着宋芷云会趁机闹幺蛾子,所以她想抓紧机会和萧峙增进感情。
男女之间,最快的便是坦诚相见。
她收拾好了仪容,敲响了和卧房相连的那扇门。
萧峙正打算沐浴,听到敲门声,唇角扬起:“进来。”
随着“吱呀”一声响,两间屋之间的这扇门第一次被打开,晚棠垂着头跨进门槛,顺手合了门。
萧峙上下一打量:“怎么还是白日那身?”
女为悦己者容,小晚棠看起来没有一点想伺候他的样子。
“奴婢更了衣的,不过松鹤堂的丫鬟衣裳多是暗色。”
萧峙轻哼一声:“日后给你做几身好看的。”
晚棠提醒道:“奴婢不能和其他姐妹穿得不一样。”
萧峙睨了她一眼:“本侯要沐浴。”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往浴池那边走去。
晚棠心跳加速,毫不犹豫地跟上。
萧峙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自己解革带。不过刚碰到革带,两只玉手也悄然而至。
他唇角一扬,掀眸看去。
晚棠仰起头,双颊泛红,眼底水润潋滟,比平日里妩媚:“奴婢伺候侯爷。”
萧峙面上是一贯的从容淡定,懒懒地张开双臂,只是那双玉手研究怎么解开革带时,他的喉头明显滚了滚。
晚棠这一世虽然没有伺候过男主子更衣,前世却有经验,怎么可能不会解革带。
但她眼下就是“解不开”。
不仅如此,还懊恼地红了脸,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求助萧峙:“侯爷恕罪,奴婢没有伺候过男主子,不会解。”
一双手抓着革带,无助地蜷了蜷。
萧峙感觉有小爪子在他心头挠。
他抓住那两只手,嗓音低沉:“本侯教你。”
第七十六章 身子软,骨头也软
革带是萧峙抓着晚棠的手,一点点解开的。
晚棠睁大了眼,学得很认真。
萧峙的一双眼却是落在她脸上的,白里透红,身上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晚棠帮他宽衣,萧峙却忽然道了一句:“你适合穿粉嫩的衣裳。”
海棠花那种,白里透着粉,层层叠叠,一件件剥开,定然芬芳宜人。
这么想着,萧峙看晚棠的眼神便再也冷静不下来了,还没下浴池,素了这么久的身子就开始不听使唤。
晚棠惊呼一声,慌乱的眼神四处逃窜,赶忙背过身去。
下一刻,一条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轻轻松松把她搂得离了地:“伺候本侯沐浴。”
话说得一本正经,晚棠却是连着衣裳一起被他按进了浴池,胡作非为。
约莫六尺见方的浴池,水花四溅……
萧峙沐浴时,浴池是有小厮负责生火加热的,待萧峙摇响铃铛,他们就熄火,过上片刻再进去收拾浴池,把水从排水沟里排放干净。
可今晚明显比往常久。
比平日晚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摇铃,这么泡,肌肤都得泡浮皱。
“侯爷今日沐浴怎得这么久?”
“莫不是旧疾发作,昏睡在池子里了?”
小厮们忐忑不安地往正屋去了,正要进去问问,被守在角落里的赵福呵斥住:“我怎么教你们规矩的?怎可擅自进侯爷屋子?”
“赵管家,愿望呐,侯爷今儿个沐浴这么久还不起,我们怕出乱子。不然赵管家进去问问?”
赵福揉揉眉心:“侯爷近日疲累,约莫忘了摇铃,我去看看。”
赵福是有妻子的人,平日里萧峙再威风再冷情,一旦进入温柔乡还不是个禽兽?所以他原本不想去搅事的,但下人有疑惑,他总得进去做做样子。
萧峙还搂着晚棠在浴池里泡着。
这种事情食髓知味,离赏花宴那日已经两个多月,期间只在百草堂里亲香过,还都只是隔靴搔痒。
今晚才算是好好品尝了一番个中美妙。
只是还没尽兴,他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他的耳力比常人好,捂着晚棠嘴巴的那只手重新捂严实了些,这才哑声问道:“谁?”
“侯爷可是已经沐浴好,忘了摇铃?”
萧峙听是赵福的声音,不悦道:“本侯疲乏,睡了一觉,一炷香后再来收拾吧。”
“侯爷悠着点儿,奴才刚刚进来还以为您在拆屋子。”
“滚!”萧峙额角青筋爆起。
脚步声迅速跑远,垂眸看到怀里的娇人儿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不过是妩媚动人的蔫。萧峙到底捡起了理智,匆匆结束。
晚棠是被萧峙抱出浴池的,她颤巍巍站好,要帮萧峙更衣。
萧峙却扯了自己的斗篷,胡乱将她一裹:“罢了,无须你伺候。”
晚棠不好意思乱看,抓紧了斗篷,把自己头脸全都遮着。一阵悉悉窣窣声过后,萧峙自个儿穿好中衣,打横把晚棠抱起,大步流星地进了卧房,把人儿往他的衾被里一塞。
是她曾经暖过床,后来被萧峙换下的那床衾被。
鸦青色,上面绣着竹子图案。
晚棠裹紧了被子,露出一双水润大眼:“侯爷,奴婢、奴婢要去收拾一下水房。”
她的衣物都杂乱地扔在浴池边,不收拾好,即便只是被赵福看到,她也无地自容。
“你给本侯暖床,不必你操心。”萧峙的中衣没有穿好,眼下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一片蓬勃的胸肌。
晚棠红着脸,看向别处。
于是她一个丫鬟便在衾被里好好躺着,堂堂侯爷又折回浴池边收拾。
这一刻,倒是看不出谁是主子谁是下人。
萧峙再回来时,已经把晚棠湿透的衣服都拧干:“穿是不能穿了,可有衣服更换?”
晚棠半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还有一身的,劳烦侯爷背过身,奴婢、奴婢回屋子……”
“不必,告诉本侯放哪儿了,本侯帮你取过来。”
晚棠顿了片刻,软乎乎道:“在床榻上的包裹里,求侯爷直接把包裹拿来,千万不要打开。”
以萧峙的性子,原本就没打算翻她的包裹,但是她此地无银这么一说,他反而好了奇。
拎着她的湿衣服,放到隔壁通房屋子里,他又拿起那个包裹,挑了下眉头,并没有擅自打开。
回到卧房,晚棠羞羞怯怯:“侯爷能否背过身去?”
“你还有哪里本侯没看过?”
晚棠实在是羞,央道:“侯爷……”
娇滴滴的,谁受得了。
萧峙喉头发紧:“你求求本侯,本侯可以应你。”
晚棠立马嗔道:“求侯爷背过身去。”
萧峙轻笑出声:“身子软,骨头也软。”说着当真背过身去。
晚棠便垂下眼帘,打开包裹翻衣裳。
刚刚背过身去的萧峙,又悄无声息地转回身,光明正大地看。
他答应背身,又没答应背多久,不算诓骗她。
比嫩藕还嫩的胳膊伸出衾被,打开包裹拿衣服时,不经意间露出里面香囊的一角。
萧峙玩味道:“这是什么?”
他说着竟然弯腰去挑,直接把香囊拿出来细看。是个葫芦形状的香囊,一看就是男子佩戴的,料子一般,但上面绣的鱼跃龙门却栩栩如生,香囊下还坠了个很繁杂的络子。
晚棠好像这时才发现他在看,一时嗔怒:“侯爷!香囊还没做好呢!”
萧峙挑眉笑道:“这是送给情郎的?”
“才不是。”晚棠红着脸,不顾羞耻,捂着胸前衾被就把香囊抢了回去。
萧峙只道她是在恼羞成怒,不过看到她露出来的圆嫩肩头,眸色又情不自禁地变深。
晚棠没打算再在这里逗留,索性自己背过身,迅速把衣服穿好,把衾被收拾齐整:“侯爷,奴婢已经为您暖好了。”
“嗯。”萧峙也没再留她。
他知道自己的德行,再留下去,这一晚别想睡了。
看晚棠抱着包裹就要逃,萧峙一把拽住她的细胳膊:“等等。”
晚棠以为他还没餍足,想继续,正琢磨着怎么搪塞过去,余光却看到他拿来一条软巾。
萧峙把她按坐到杌凳上,若无其事地开始帮她擦头发。
晚棠的心跳似乎顿了顿,片刻之后,怦怦狂跳。
第七十七章 凡事有本侯,不必怕
萧峙被子里全是晚棠身上的清香,脑子里都是浴池里的画面。
他压根没餍足。
赵福过去提醒时,他才刚刚开始。
小晚棠不知是不是被萧予玦吓怕了,被他抱进浴池时抖得厉害。
萧峙又想起赏花宴那一日。
她当时是真的害怕,做不得假,倘若那种害怕也能装出来,那他只能叹服。
所以他起初一直在试图让她放轻松,这种事情她若不享受,那还有什么乐趣。
萧峙辗转反侧,三更半夜倏地坐起身,撸起袖子看胳膊上的牙印。
她适才不敢出声,他就让她咬他,她还真咬了,咬得还不轻。
萧峙又抬手摸摸自己的锁骨处,那里也被她咬了。
就这么看着,想着,抓心挠肝。
萧峙彻夜未眠。
一墙之隔,晚棠的头发已经被萧峙亲手擦干,回了屋子倒头便睡。
饶是不好意思,她闭上眼后还是回想了一遍伺候萧峙的情景。没什么纰漏,她做得很好。
不过想到萧峙的种种举动,她心口还是会不争气地乱跳。
没想到看似清心寡欲的武安侯,一旦肌肤相亲后,竟然如此宠溺他屋里的人。一想到萧峙日后会这般爱护他的妻子——明媒正娶的世家千金,晚棠心里忍不住泛起些许酸意。
不过即使只做他的妾,她的一辈子应该也能无忧了。
前提是他日后娶的妻子是个良善之辈,能容得下她。
晚棠想到勇毅伯府的五姑娘,前世接触少,只知道她高贵傲慢,才情横溢。晚棠成了萧予玦的通房后,时常被宋芷云磋磨,总有风声传到祁瑶耳朵里。
但她很是看不起她这种爬床的丫鬟,从不过问半个字,即便亲眼看到宋芷云折磨她,只要宋芷云哭诉个缘由,祁瑶便轻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棠叹息几声,不再多想,这一晚睡得倒是比往日里香沉许多。
翌日是晚棠伺候萧峙用的早膳。
他眼底青黑,晚棠春光明媚。
小厮们说话可比丫鬟们荤,赵福昨日听了几个下人的调笑,今早就很操心地硬杵在屋子里,尽量不让萧峙和晚棠独处。
看到萧峙脸色不好,赵福纳闷道:“侯爷没睡好?”
晚棠一直没好意思看萧峙,听了这话才抬眸看过去。
萧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睡得可好?”
赵福跟着看了晚棠一眼,这么好的脸色,还用问?
晚棠瞄了赵福一眼,把发热的脸埋下去:“谢侯爷关心,奴婢睡得很好。”
“花儿果然得滋润。”
徐行说过,大意是女子如花,需要男子浇灌。原话比这个混账多了,不足道也。
萧峙再次觉得晚棠很是没心没肺,仅仅一墙之隔,她居然睡得着。
听到萧峙的嘀咕,赵福和晚棠双双僵住。
晚棠面红耳赤,偷偷剜了萧峙一眼:“奴婢去收拾东西。”
萧峙看到她的羞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福也在,不由得剜了赵福一眼。赵福挠挠头,佯装不懂。
萧峙点点她的背影,弯了弯唇:“呵,如今胆子不小。她为何要收拾东西?”
“老夫人不是说过只借两日吗?”
“昨天下午才过来,今日便要走?这算哪门子的两日?”
赵福讪笑:“侯爷不满便跟老夫人说去呀,又不是奴才应下的两日。”
萧峙瞪过去,脚下也没闲着,抬起来就揣。
赵福眼疾手快,往旁边跑开几步:“昨日庄嬷嬷提醒过奴才,让晚棠姑娘看着时辰去锦绣苑做膳食,以免大奶奶又往松鹤堂里跑。”
萧峙更气闷了。
细算起来只有一日一夜,还要被锦绣苑占去半日。
晚棠去锦绣苑时,萧峙也很快出了府,等晚上回府时,晚棠已经回了松鹤堂。
从今往后再沐浴,浴池里便似乎处处都有晚棠的身影,耳边也萦绕着她压抑的吟鸣。
又是一个不眠夜。
翌日一早,他再次去松鹤堂请安了。
庄嬷嬷正在叮嘱晚棠早点儿去锦绣苑,看到萧峙,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昨日晚棠在梅园,他就不来请安,今日晚棠不在了,他又积极地跑过来。老夫人倒是想趁机跟他增进母子之情,可想到他心里牵挂的是个丫鬟,她就实在咽不下那口闷气。
晚棠听完嘱咐,没和萧峙有片刻眼神交流,就往锦绣苑去了。
眼看萧峙也要离开,老夫人把他喊住:“景阳候夫妇是你亲家,今日既然来府上做客,你去招待一下。”
萧峙皱眉:“母亲,我今日有事得出府一趟。况我与他们年岁不相当,也不知能聊什么。”
老夫人以为他在埋怨,不悦道:“当初过继十四岁的玦哥儿,并非只是图省事。萧氏一族的后辈可没几个人才,玦哥儿那时候是读书最好的一个,嘴巴又甜,长得又俊,又懂事听话。”
老侯爷怒瞪萧峙:“怎得又提起这茬?那时候你不听话,全京城都当你死在边疆了,你母亲想着找个会读书的也好,日后便不会再跑去战场送死了。”
萧峙无奈:“本侯何时提了?本侯还有事!”
他说完便走,步履匆匆。
赵福干笑着在后面解释:“老侯爷,老夫人,杨季杨指挥使约了侯爷今日议事,侯爷确实没空在府里招待贵客。”
老侯爷的脸色这才好转:“真有事情,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赵福讪笑,夹在中间为难。
他觉得侯爷刚刚态度很好,明明是老夫人自个儿要提这茬的,老侯爷又像以前一样不由分说就训斥侯爷。侯爷如今可是侯爷了,再不是八年前任由他们训成狗的世子。
侯爷回来久了,老侯爷老夫人好像又慢慢忘了以前的教训,真是那啥改不了吃那啥。
老侯爷看着一声不吭的赵福,摆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让他一个侯爷等你?”
赵福躬身退下,一路小跑着追赶上去,远远看到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着,这才气喘吁吁地放慢步子。
那厢,萧峙腿长步阔,很快赶上晚棠。
晚棠哪能跟他并肩而行,落后几步在他身后跟着。
“景阳候府的人若刁难你,当拒便拒,你如今是松鹤堂的人,不是锦绣苑的。”萧峙到底不放心她,毕竟她在锦绣苑的时候可是受尽了欺负。
晚棠抬头看了一眼他气宇轩昂的背影,心头泛暖:“奴婢知道了。”
萧峙回头:“本侯尽量快去快回,凡事有本侯,不必怕。”
第七十八章 用生母要挟晚棠
晚棠活到今日,都没有放纵的底气。
今日萧峙给了。
平生第一次,她觉得只要她没有闯下大祸,便可以求个公平,不受欺负,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什么脏水都可以往她身上泼。
像往常一样,她给宋芷云请过安后便去灶房做吃食。
跟着她学做膳食的还是明月,如今采莲也已经被开脸,萧予玦已然冷落了木讷的明月。明月因此对晚棠心存感激,凡事都爱跟她透露一嘴。
“我刚去送糕点,瞧见景阳候和侯夫人来了,还有冯姨娘。”
晚棠眼皮跳了跳:“不是说生过孩子的姨娘都带过来,怎得只带了冯姨娘一个?”
明月摇头:“侯夫人想问你几句话,让你过去呢。她们脸色不大好,你小心点儿。”
晚棠淡淡应了声,端着一盘新做好的糕点去了正屋,一一见礼。
屋子里只有景阳候夫妇、宋芷云,一个老嬷嬷以及紫烟。
景阳候年逾四十,身形瘦削,浓眉如墨,眼型狭长,眼尾略微上翘,是典型的风流狐狸眼,残存着年轻时的几分俊朗。不过他隔一会儿便要咳一声,精神不济的模样。景阳候夫人私下里常说,他这是年轻时太过放纵,亏空了身子。
景阳候夫人生就一副刻薄相,丹凤眼,剑锋鼻,平日里总爱斜着眼看人。
站在侯夫人身后的便是冯姨娘,柳眉杏眼,风韵犹存,一颦一簇温婉动人,此刻正垂着眸,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
侯夫人不屑地打量晚棠一遍:“你倒是好本事,竟然攀附上老夫人了。”
“承蒙大奶奶孝顺,奴婢才能得老夫人赏识。”晚棠温柔恭顺,没有半点锋芒。
侯夫人懒得跟她寒暄,睨了景阳候一眼:“想起来了吗?”
晚棠强忍住看冯姨娘的冲动,摇摇头:“奴婢想不起来。”
宋芷云嫁来之前,景阳侯夫人跟晚棠说了一件事:冯姨娘曾经是景阳侯的外室,而她晚棠就是冯姨娘在府外所生,是个来路不明的外室女。冯姨娘入景阳侯府时挺着大肚子,侯夫人看她一个卑贱的外室女可怜兮兮,就发了善心让她入侯府为婢。
侯夫人冷笑:“你八岁那年摔了头,若不然也不会忘记这些。你虽然是个生父不详的外室女,不过你确实是冯姨娘所生,小六也是你同母所出的弟弟。你若有点良心,便不该生异心。”
侯夫人看向景阳候,他无动于衷,仍然在喝茶。
“夫人,晚棠切切实实是侯爷的女儿,妾没有撒谎,晚棠那双眼不是和侯爷一样吗?”冯姨娘艰涩开口。
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再试图辩解过,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她不愿意晚棠被当着面儿地说成是杂种。
晚棠不是。
侯夫人冷哼,看向晚棠。晚棠生得比冯姨娘年轻时还好看,那双眼结合了冯姨娘的温婉和景阳候的风流,真真是勾魂。
她磨磨牙:“规矩都白教了?我训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奉茶!”
冯姨娘抖了抖。
晚棠垂着头,指头微微蜷起。
紫烟端着托盘走到冯姨娘跟前,托盘上放置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烫茶。
冯姨娘吸了口气,颤着手把茶端起。
葱白的指头瞬间被烫红,她忍着痛,抖着递到侯夫人跟前:“夫人请喝茶,有点烫,夫人……啊!”
侯夫人作势要接,只是还没接到手里就故意碰翻了那杯茶。
滚烫的茶水尽数翻在冯姨娘的手背上,烫得她惊呼出声。
景阳候紧张地站起身,但是看了侯夫人一眼后,到底是没过去:“本侯去看看贤婿,问问他书读得如何了。”
竟是一个字不敢帮腔,落荒而逃。
一旁的宋芷云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这时候才抚着心口道:“姨娘如此大呼小叫做什么?吓我一跳。”
侯夫人扭头看过去,安慰道:“你如今是双身子,可受不得惊。”说完瞪向冯姨娘,“嬷嬷,把她带去隔壁,教教规矩。”
晚棠一直安静地垂着头,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切,只是指甲早已经悄然抠进掌心,几乎快把皮肉抠破。
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不过是冯姨娘想让她少遭点罪,出了这个主意。
她“失忆”后,侯夫人故意当着她的面磋磨过冯姨娘,但她很听冯姨娘的话,眨着懵懂的眼,骗住了侯夫人和宋芷云。
从那以后,她们母女俩在宋芷云母女处,各自受磋磨,晚棠少了一份侯夫人的打骂。
隔壁很快传来动静。
但是听不到冯姨娘的声音,显然是死死压制着声响。
侯夫人侧眸看晚棠:“可想起来了?”
晚棠艰难摇头,抬眸时眼神茫然:“夫人说的那些,奴婢听来就像在听故事,奴婢不是孤儿吗?会不会是冯姨娘在撒谎?”
宋芷云盯着她的眼,看不出她是否在做戏。
侯夫人轻蔑地看向晚棠那张脸:“倒是个狠心的贱婢,连自个儿生母都不认。哎,近来小六贪玩,不思进取,得紧紧他的骨头了。”
宋芷云附和道:“母亲说得对。我如今有了身子,日日都惦念她做的吃食,可惜她不念咱们侯府的养育之恩,就知道巴结老夫人,我时常饿着入睡。”
晚棠多是上午过来,做完午膳就走,明月学会做法后负责做晚膳,哪里真会让宋芷云饿肚子。
但侯夫人却紧张不已:“既是如此,让老夫人把她还回来,什么事情能大过你的肚子?”
宋芷云看向晚棠:“就怕她不愿。”
侯夫人瞪过去:“她敢!”
晚棠不傻,她相信老夫人不会把她放回锦绣苑,所以晚棠不吃眼前亏,温顺道:“奴婢不敢。”
“那你今晚回松鹤堂,便跪求老夫人让你回来伺候!我就不信老夫人忍心拂了你对旧主的忠心!”
晚棠没吭声。
原来如此,她们不想让宋芷云在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落下不好的印象,便想着让她出这个面。
这时候,教训冯姨娘的嬷嬷回到正屋:“夫人,二姑娘,冯姨娘可真是犟,一直拒不认错,老奴手都打疼了。”
说着摊开双手,五根肠似的粗胖老手红通通一片。
侯夫人看晚棠不答应,努努下巴:“你过去,帮嬷嬷教训着些,出门在外都不知规矩,必须紧紧皮子。”
晚棠愤恨地咬紧牙关。
这个毒妇,竟然让她一个女儿去虐打生母。
第七十九章 侯爷给的胆气
景阳侯夫人站起身,俨然是要亲眼看着晚棠打冯姨娘。
但是晚棠没动弹。
侯夫人讽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夫人息怒,奴婢如今是武安侯府的丫鬟,万万不能动手打景阳侯府的姨娘。”晚棠知道这样会加深侯夫人和宋芷云的怀疑,她们日后会频频拿冯姨娘和宋六郎要挟她,但是让她为了明哲保身而打自己生母,她做不到。
也不想做。
侯夫人和宋芷云对视一眼,双双轻嗤:“还说没想起来。”
晚棠依旧装蒜:“奴婢不明白夫人的话。”
侯夫人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冯姨娘很快被拽回正屋。
她面色如常,没有半晌伤痕,只是一双手却抖得厉害,半蜷着掩在宽袖之中。
她隐晦地瞄了晚棠一眼,没脾气地往侯夫人跟前一跪:“求夫人宽恕,妾知错了。眼下在武安侯府,若是被侯府下人看到,有失景阳侯府的声名,还是回了府再惩戒妾吧。”
她被拽走后一直在认错,可嬷嬷发了狠地打她手心,想逼她哭出声响。
她不能。
她原以为侯夫人发了善心,她们想为宋芷云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才会带她来看看晚棠。虽然知道这样的可能很小,可她还是存了一丝奢想。
她没能力说“不”,也想亲眼看看晚棠在这边过得好不好。
“眼下不犟嘴了?我让晚棠帮忙惩戒一二,她竟然敢拒绝。”侯夫人冷笑。
“啪”的一声,紫烟宋芷云的授意下,冷不丁地打了晚棠一巴掌。
明月、采莲都升了通房,晚棠也去了松鹤堂,就她一个至今还只是个丫鬟,憋的一肚子怨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巴掌里。
晚棠脸上当即现出一个巴掌印。
紫烟趾高气扬道:“侯夫人对你有养育之恩、再造之恩,你竟然不把侯夫人放在眼里?这件事便是捅到老夫人跟前,也没人会向着你!”
“别打她!”冯姨娘没料到紫烟会这么嚣张,冲过去拦在晚棠身前,“夫人,都是妾的错,和晚棠没关系呀,她如今是武安侯府的丫鬟,打不得,打不得的!”
侯夫人事不关己地坐回去,拉住宋芷云的手问长问短。
好像压根听不到她说的话。
冯姨娘知道这番话不顶用,转过身,拉住晚棠的手央道:“我刚才不懂规矩,你快帮夫人教训教训我,快!听话。”
眼底盛满了请求,积蓄的泪花明明已经盈满眼眶,却不想在晚棠跟前掉眼泪,竭力仰头,想往回倒流。
晚棠心头刺痛,一垂眸,看到她的手。
一会会的工夫,她手背上已经起了几个水泡。
刚刚也不知道嬷嬷用什么打的她手心,好像破了皮,她捏着帕子止血,但素白的帕子已经殷红点点。
娘!
晚棠心疼得一颗心都在滴血,已经八年没唤过的称呼萦绕在嘴边,始终不敢叫出口。
只能在心里唤着。
她很想问问她娘,为何要给人做外室,幼时问过无数次,可冯姨娘不肯说,问多了就只会哭。不过晚棠知道,她娘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一定有苦衷。
晚棠眼睛发涩,可她忍住了。
用力从冯姨娘手里抽出发抖的手,她侧眸看向旁边狗仗人势的紫烟,用尽力气还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半晌,紫烟才捂着脸哭出声来:“夫人,大奶奶,她竟然打我!”
冯姨娘也惊呆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宋芷云怒呵:“晚棠,你好大的胆子!”
侯夫人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横眉竖眼道:“真是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气,连我都训不得你了?”
晚棠暗道,当然是侯爷给的胆气。
她后撤几步,恭顺地弯了腰:“大奶奶糊涂,咱们如今都是武安侯府的人,紫烟逼着武安侯府的丫鬟打景阳侯府的姨娘,这件事说给谁听都没有半分道理。倘若风声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只会斥责紫烟居心不良。”
紫烟:“没有!大奶奶莫要听她挑唆!”
“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鬟!”景阳侯风流,侯夫人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哪里会轻易就被晚棠这番话绕晕头。
扭头看到宋芷云当真蹙眉沉思,侯夫人翻了个白眼:“没用的东西!还楞着做什么?把晚棠给我拿下!”
冯姨娘知道侯夫人这是动了怒,跪过去苦苦哀求:“夫人息怒,二姑娘如今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妾做错了事,回府领罚便是。万不可在武安侯府生事呀,两府若因此生了罅隙,会让二姑娘日子艰难的。”
宋芷云只想把晚棠要回来,确实没想生事。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侯夫人:“母亲,晚棠如今是老夫人的丫鬟,确实不能随意打骂。”
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这丫头在你跟前趾高气扬,动手打人,惊了你的胎气,我怎么就教训不得了?你看老夫人是向着一个丫鬟,还是向着你!”
宋芷云听懂了她的话,伸手捂着肚子道:“母亲,我肚子疼。”
侯夫人看向紫烟:“你去传府医,顺便去知会一声老夫人。嬷嬷,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晚棠今日铁了心地要硬气。
她很想问问侯夫人,没听说过一语成谶这四字吗?但她知道不能继续刺激她们了,否则宋芷云就算落一丁点红都会算到她头上。
那老嬷嬷扭住晚棠的胳膊,压着她跪下去,晚棠没挣扎。
老嬷嬷用力掐了晚棠几把,晚棠也没挣扎。
冯姨娘在一旁泪流满面,屡次拉拽老嬷嬷,被她用力一推,撞到旁边的桌案上,半晌没站得起来。
晚棠直勾勾地瞪着侯夫人搀扶宋芷云离开,毕竟“惊了胎气”,怎么也要躺回床榻做做样子的。
等她们走远,晚棠腾地站起,在冯姨娘惊愕的眼神中,反手甩了老嬷嬷一巴掌。
“你个贱蹄子,居然敢还手!”老嬷嬷在侯夫人身边作威作福惯了,很久没被这样对待过,下一刻,她恼火地从怀里掏出一物,就照晚棠身上抽。
晚棠到底年轻,避开第一下后,恶狠狠道:“你今日打我的每一下,我都会双倍奉还,你有本事试试!”
不管怎样都是要被磋磨的,她也知道她的反抗会导致冯姨娘回府后加倍受折磨,可逆来顺受又能得到什么?还不是她们母女的磋磨?
趁着今日有底气,她坚决不吃这个哑巴亏。
她也绝对不能回锦绣苑!
只有到了萧峙身边,她才能想法子救自己,救娘亲。
第八十章 萧峙无条件护短
老夫人正在前厅安排膳食,老侯爷在外书房和景阳侯、萧予玦三个说话。
听说宋芷云动了胎气,几个人纷纷往锦绣苑赶。
抵达正屋时,晚棠正坐在那嬷嬷身上打。往日不知看到她帮侯夫人打了她娘亲多少次,新仇旧恨,她今日一并回敬了。
嬷嬷两颊肿胀,嘴角渗血,叫人惨不忍睹。
之前宋芷云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屋,所以丫鬟们即使听到动静也不敢进去。
“放肆!住手!”老夫人难堪地瞥了景阳侯一眼。
景阳侯匆匆瞥了晚棠一眼,也不生气:“怎么回事?云儿怎么样了?”
被打成猪头的嬷嬷呜咽道:“侯爷……”
“呜哇!”骑在她身上的晚棠,哭得更大声,跪到老夫人跟前就抢先说道:“老夫人一定要为大奶奶作主啊!”
她这么一嚷,猪头嬷嬷愣住了,冯姨娘也呆住了。
只有萧予玦不关心这些,他怜惜地看向晚棠的膝盖。
晚棠趁机哭诉:“侯夫人不知道大奶奶已经把奴婢孝敬给了老夫人,还叮嘱奴婢做事,奴婢便跟侯夫人解释。谁知道紫烟上来就打奴婢,污蔑奴婢顶撞侯夫人,大奶奶被吓到,这才动了胎气。”
“奴婢气紫烟不知礼数,便回了她一耳光。”
跟随老夫人他们一起过来的紫烟,无比震惊:“你胡说!明明是你不听侯夫人的使唤,我才教训你的!”
庄嬷嬷瞪她一眼:“吵吵嚷嚷像什么?是非曲直,老夫人自然会分辨个明白。”
她说完又朝猪头嬷嬷看一眼,问晚棠:“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扶着大奶奶回屋歇息,这位嬷嬷怪我在侯夫人跟前打了紫烟,上来就掐我打我。景阳侯府这位姨娘上前劝说,她便把姨娘推得撞伤了腰,奴婢看她如此嚣张,这才气不过教训她一番。”晚棠说得理直气壮,满脑子都是萧峙那句:凡事有本侯,不用怕。
景阳侯看自家夫人不在,这才关切地走到冯姨娘身边:“撞到腰了?”
冯姨娘下意识想摇头,但是一抬眸看到跪在地上的晚棠,又点下头去:“妾没想到嬷嬷会大力推过来,撞到了这里。”
她指向桌案的尖角。
其实没撞到尖角,撞的是边沿,但她这会儿子不能给晚棠拖后腿,便说得严重了些。
景阳侯心疼得扶住她腰身,回头骂嬷嬷:“刁奴!”
猪头嬷嬷头疼、脸疼、嘴巴更疼,话都说不清楚,别说辩解了。
她怀疑晚棠那个死丫头是故意撕她嘴巴的。
老夫人看了庄嬷嬷一眼,庄嬷嬷笑着走过去关心了冯姨娘几句,这才问道:“不知姨娘刚刚有没有看到经过?不知晚棠这丫头说得可是实话?”
冯姨娘默了默,看向晚棠。
晚棠侧身对着她,没法递眼色,只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她娘在景阳侯府时,为了她和弟弟,一直逆来顺受着,不敢反抗半分,所以晚棠今日拿不准她敢不敢说实话。
所有人都看向冯姨娘。
冯姨娘垂着眸子,想到回府的种种后果,想到儿子六郎,更想到晚棠这些年的牺牲。
她哽咽道:“晚棠说的是实话,都怪我身子弱,被推一下竟然撞成这样,半晌站不起来。”
一滴泪从晚棠眼角滑过,她偷偷攥紧的手也放松下来。
侯夫人一直在屋里和宋芷云说体几话,听到外面的动静,俩人都以为是嬷嬷在打晚棠。直到府医给宋芷云把过脉出来,侯夫人才看到被打到几乎认不出的嬷嬷。
她震惊道:“谁打的你?”
嬷嬷呜咽着,指向晚棠。
庄嬷嬷讪笑着,主动解释了经过:“贵府这位姨娘也瞧见是这样。”
侯夫人阴冷的眼神刀向冯姨娘,冯姨娘早在她露面时,便推开了景阳侯搂着自己的胳膊,这会儿更是往旁边挪远两步,低着头,不和侯夫人对视。
景阳侯府的姨娘都说是嬷嬷的错,侯夫人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想翻出陈年旧事,被武安侯府笑话。她们来亲家府上生事,传出去确实没有半分理,她低估了这对母女的胆量。
看到侯夫人眼底的阴狠,晚棠担心不已,用余光瞄了一眼冯姨娘。
“到底是我身边的老嬷嬷,便是有错,也该我带回去教训,怎么能被打成这般?”
听到侯夫人这番话,老夫人点点头:“确实不该,晚棠,你可知错?”
晚棠朱唇刚启,一个风驰电掣的身影窜进眼帘。
萧峙远远看到晚棠又跪在地上,俨然又受了欺负,还没跨进正屋,就扬声道:“今日倒是热闹!”
老侯爷不愿意搅合内宅之事,看到萧峙,纳闷道:“杨指挥使不是约了你?怎得这么快回来了?”
“亲家临门,本侯自然得回府招待。”萧峙嘴里这么说,一双眼却瞟向晚棠,再看到不远处肿着脸的嬷嬷,阴沉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一遍晚棠。
看到她双手通红,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忽然拍拍自己心口,瞪了那嬷嬷一眼:“你怎得青天白日装鬼吓唬本侯?滚出去!”
侯夫人错愕地看向萧峙。
他带着战功回府时,景阳侯夫妇来贺过喜吃过席,当时老侯爷夫妇一直拽着萧峙问长问短,他们都没机会和萧峙接触,压根不了解萧峙的脾性。
都说他桀骜不驯,脾气上来,看谁都不顺眼。
侯夫人一直觉得那是从前,萧峙如今已经袭爵,怎么也该懂基本礼数,哪里会想到他一进门就骂她的嬷嬷!
侯夫人强颜欢笑道:“亲家翁,这是我身边的嬷嬷,被晚棠打成这样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能把这老脸老皮打成这样?”虽然萧峙也看出来是晚棠打的,但以晚棠那忍气吞声的性子,不把她逼急,她绝不会动手。
想来是这老东西欺人太甚。
所以萧峙二话不说,先护着晚棠再说。
猪头嬷嬷在景阳侯府是一人之下的存在,除了侯夫人,谁不尊她几分?如今被打成这样,还被武安侯骂老脸老皮,气得脸上横肉都在发颤。
她委屈地看向景阳侯夫人,后者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老夫人见状,忙警告萧峙一眼:“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晚棠虽有理,却不该把人打成这样,便罚她……”
“既有理,不当罚。站起来。”萧峙朝晚棠努努下巴,等她起身后,凌厉的目光睇向那嬷嬷,“倒是你这刁奴,来武安侯府撒什么泼?”
第八十一章 你十六又当又立
侯夫人看着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亲家,血气上涌。
此前听宋芷云回景阳侯府哭诉,她只道确实是宋芷云做事不小心,大雪天地罚晚棠扫雪,落人话柄,更不用说萧予玦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急色那些事。所以她不由分说批评了宋芷云一顿,让她谨言慎行。
眼下亲身经历,侯夫人才体会到有多憋屈!
不过景阳侯府虽然也是侯府,但侯府与侯府的区别大着呢。
景阳侯府已经接连三代无功勋,景阳侯的混帐事细究起来一箩筐都不止,陛下早就透露过要降爵的心思。这些年她一直靠着嫁妆苦苦支撑,但常年入不敷出,景阳侯府已经维持不住往年的体面。
原本看中大女婿的状元身份,听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侯夫人原本想着景阳侯府还有工夫等上一等,待大女婿一发迹,侯府便也好了。可没想到大女婿是个迂腐清高的,几年过去,还是个不合群的修撰。
大的不行,她又指望上了宋芷云。
萧峙“战死”,萧予玦是眼看着很快就要袭爵的,谁知道萧峙又活着回来了,原本是香饽饽的继子便成了多余。
偏生侯夫人还不敢跟这位年轻的亲家翁摆脸子,谁让他出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心思转了几转,侯夫人压下怒气:“知道亲家翁护短,今日是我管教不严了,嬷嬷还不出去候着,如此确实有碍观瞻。亲家翁没成亲,不懂和内宅女眷的相处之道,也难怪。”
一番话不卑不亢的,有退让也有几分阴阳。
萧峙嗤笑一声。
老夫人知道他开口准没好话,也知道他做得出打罚亲家府上嬷嬷的事儿,赶忙打岔:“云儿眼下如何了?”
所有人这才想起这茬,府医便简略陈述了几句,听说没有大碍,需要静养,众人松了一口气。
“既是如此,便去前厅用午膳吧,让云儿静养着。”
景阳侯夫人看老夫人和颜悦色,便没再继续计较。
一行人谈笑风生地往前厅走去。
萧峙落后一步。
同样慢吞吞落在人群后的,还有萧予玦和庄嬷嬷。
萧峙得先和他的亲家寒暄几句,庄嬷嬷也要先听老夫人的交代,所以萧予玦是最先凑到晚棠身边的那一个。
“你的脸是紫烟打的?爷下午便为你出头,狠狠教训她一番。”至于怎么“教训”,还不是他说了算。
“奴婢不敢麻烦大爷,奴婢已经打回去了。”
“你这皮肉,她怎么下得去手的?爷看了都心疼。拿着,回头爷再给你买点儿消肿的膏药,这双手可得好好养护。”萧予玦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罐,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
竟然是一小罐口脂。
“美人红妆色正鲜,爷特意给你买的。”萧予玦的谎话信口拈来,这口脂原本是买给紫烟的,宋芷云抬了两个通房都没轮到紫烟,紫烟近来总是跟他闹脾气。
晚棠正要还回去,萧峙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别人三十而立,你十六便又当又立。”
晚棠窘迫不已,这话骂得难听。
她白着脸,迅速抬眸瞄了一眼,发现萧峙瞪的是萧予玦。
原来是在骂他?
萧予玦最是好面子,如今当着庄嬷嬷和晚棠的面被这样骂,再好的脾气也恼了:“父亲刚刚不也帮了晚棠吗?儿子只是怜惜她无端受难。”
萧峙堂而皇之地从晚棠手里拿过口脂,往萧予玦怀里一丢。
萧予玦狼狈接住。
“本侯当主子这么些年,倒是不知该这样怜惜人。庄嬷嬷劳苦功高,你也怜惜怜惜她。”萧峙不无鄙夷,又垂眸看了那瓷瓶一眼。
他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用来哄女子的,多半是胭脂水粉?
萧予玦瞅了瞅满脸褶子的庄嬷嬷,不情不愿地把口脂往她那里递:“庄嬷嬷若不……”
庄嬷嬷老脸一尬,讪笑着直摆手:“大奶奶要养身子,大爷还是快去前厅帮忙招待贵客吧。侯爷与老奴要问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有庄嬷嬷遮掩,萧予玦自然不怀疑萧峙为何也往晚棠身边凑。
他收起口脂,迅速走了。
这口脂原本是要涂在紫烟嘴上让他吃的,刚才他想像了下涂在庄嬷嬷唇上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萧峙看一眼他的背影,讥讽道:“父亲母亲千挑万选,就挑了这么个色胚。”
庄嬷嬷尴尬地笑笑:“大爷以前不这样的,都是被那些子狐朋狗友给带坏了。”
“物以类聚,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萧予玦到底是上了族谱的正经主子,庄嬷嬷觉得他在晚棠面前这样贬低萧予玦不对,想驳斥他一句:侯爷不是也和徐大夫交好?徐大夫声名狼藉,难不成侯爷也不是好货色?
不过庄嬷嬷只敢腹诽,不敢当真说出口。
“手打痛了?”萧峙看晚棠的手还红着,磨磨牙,“那老东西皮子太厚,你要打也该寻个东西打。”
莹白如玉的手,这会儿还红胀着。
庄嬷嬷哭笑不得:“侯爷,还是去那头坐着问话吧。”
三个人走到一处有美人靠的地方,周围通透,无人走动。
等萧峙大刀阔斧地坐下,庄嬷嬷这才问及事情经过:“景阳侯夫人到底是你曾经的主子,你不可恃宠而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竟然动起手来?”
晚棠委屈道:“侯夫人让奴婢跪求老夫人,放奴婢回锦绣苑伺候,给大爷做通房。”
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凄苦地瞥了萧峙一眼,泪水在眼里直打转。可怜娇弱,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不行!”
萧峙和庄嬷嬷几乎异口同声。
萧峙脸上刹那间戾气横生,许久不曾出现的杀气在眼底肆虐。
庄嬷嬷知道这个活祖宗是动了怒,心惊肉跳道:“晚棠,两府结着姻亲,景阳侯夫人又曾经是你旧主,她们不知情,当真怨不得侯夫人如此安排。若是因此生了罅隙,倒是你的罪过了。侯爷不是要更衣吗?你先伺候着。”
适才萧峙慢下步子,用的便是要回梅园更衣的由头。
晚棠知道这是让她劝劝萧峙的意思。
庄嬷嬷听她温声应下,赶紧去前厅找老夫人了。
她得先跟老夫人通个气,免得待会儿侯爷发飙,闹得两府都下不来台。
第八十二章 小晚棠急不可耐
萧峙前面走着,晚棠后头跟着,一前一后回到梅园。
进屋关门,萧峙翻出一瓶药膏,把晚棠拉到自己跟前。
看着她红肿的手心,他轻轻吹了几下:“还痛吗?”
“奴婢皮糙肉厚,不疼。”
萧峙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种话了,她不疼,他疼。
心里疼。
那日在浴池,他手重一点点,她身上都会留下红痕,有几处这会儿怕是还青着,她这话也不知是说来骗别人还是骗她自己。
萧峙挖了药膏,沉着脸给她涂抹掌心。
带着茧的大手,并不像寻常世家子弟那样细皮嫩肉,刮在掌心痒痒的,晚棠轻笑着往回抽手。
萧峙抬眸,看她浅笑嫣然,无奈道:“还笑。”
话音刚落,晚棠眼角却滑下豆大的眼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奴婢谨记侯爷的话,今日没有吃亏,奴婢都打回去了。”
一字一句带着哭腔,却又是笑着说的。
这一刻,萧峙的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
他从来没觉得春闱出榜后再纳她有什么问题,可眼下,他忽然埋怨岁月太慢,怎么还有三个月的光景?
“哎!”萧峙站起身,弯腰和她平视着,仔细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帮她揩眼泪,“没吃亏还哭?那嬷嬷皮子太厚,把你的手打疼了?”
宠溺的语气,听得晚棠心头的悸动如涟漪一般,一圈连着一圈。
“奴婢只是太开心,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主子这样护着奴婢,奴婢终于敢打回去了。”
这是实话,却听得萧峙心酸。
所有的安慰这会儿都显得苍白,他又叹一声,把娇人儿搂进怀里。
胸口很快湿了一片。
晚棠没哭多久,适可而止,自个儿抽抽嗒嗒止了泪:“侯爷还要更衣,不能让贵客一直在前厅候着。”
萧峙看她长睫都被泪水打湿了,心疼得厉害,勾起她的下巴就去吻她眼角,想尝尝她的眼泪有多苦涩。
晚棠也没扭捏,以为他是想吻唇,踮脚配合。
充满安抚的一吻落在她鼻梁处,萧峙哭笑不得:“小晚棠倒是急不可耐。”
晚棠又羞又窘:“奴婢没有!”
“那本侯就如了小晚棠的愿。”萧峙轻笑,重新吻上她的眼角,然后唇角,最后是那两瓣抹了蜜糖般的唇。
晚棠被他闹得耳根子都在发烫。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在邀宠。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真是羞得无地自容。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
赵福催道:“侯爷,景阳侯府的贵客在前厅等着呢。”
萧峙意犹未尽,摩挲片刻晚棠的唇角:“适才子琢给你的是什么玩意儿?”
晚棠雾蒙蒙的眼亮起来:“应该是口脂。”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在萧峙心里有多少分量,她一个丫鬟其实用不着胭脂水粉,但她想给萧峙理由送她东西,这样她也能有来有往地回赠。
接下来三个月才能自然而然地加固感情。
萧峙轻哼一声:“你哪里用得着口脂?本就比口脂香。”
他摩挲着晚棠的唇,眼看着她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侯爷?”赵福又在外面敲了一遍门。
萧峙敛了心思,进卧房去更衣,回头看到晚棠亦步亦趋,便道:“回去歇着,本侯待会儿便给你出气。”
“侯爷不可,奴婢没吃亏,您若是不顾两府姻亲,庄嬷嬷会责备奴婢没有好好劝慰侯爷的。”晚棠担心的是娘亲和弟弟。
萧峙就此揭过,景阳侯夫人的怒火便能小一点,娘亲和弟弟遭的罪也能小一点。
萧峙若是逮着不放,晚棠也不知道侯夫人回去会怎样对待她娘和弟弟。
萧峙想了想,兀自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到晚棠忧心忡忡的脸,无奈道:“本侯又不是三岁稚童,何至于你操心成这样?”
“奴婢也想去前厅伺候。”
萧峙看一眼她的手,无语笑了:“怎么?还想亲眼盯着本侯别闹事?”
晚棠没解释,仰着头看他,一副央求状。
萧峙哪里忍心拒绝:“去便去吧,外间待着,不许伺候布菜。”
俩人说定以后,前后脚出了门。
赵福在外面急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了,看活祖宗终于出来了,抬手揩了一把冷汗……
前厅,老侯爷夫妇正在和景阳侯夫妇闲聊。
景阳侯纳闷道:“适才听老侯爷提及杨指挥使,莫不是金吾卫的那位?”
老侯爷骄傲地捋捋胡须:“正是,杨指挥使今日约了立渊议事。”
景阳侯夫妇对视一眼。
萧峙即便做过大将军,那也是在边疆,如今杨指挥使却找他议事!近来有风声说杨指挥使年迈,很快要退位让贤,难不成下一任指挥使是萧峙?
金吾卫,掌管着京城和皇宫的治安,负责陛下出行时的护驾等等。
做了金吾卫的指挥使,掌管整个金吾卫,手握实权,在京城里可以横着走!
众人正说着话,萧峙姗姗来迟,身后跟着赵福和晚棠。
景阳侯夫妇这会儿对他没有半点儿怨怼,只想巴结,一看到他便热情地迎上去。
景阳侯朝他伸出手:“叨扰亲家翁了。”
萧峙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此前晚棠挨欺负的事情,全程没听到这位景阳侯有参与,所以他便对景阳侯寒暄客套了几句。
景阳侯夫人笑着跟他说话时,他却恍若未闻,只招呼景阳侯落座。
侯夫人送出去的笑脸,尴尬地僵了片刻。
今日除了萧予玦,都是两府长辈,老夫人和侯夫人又都是一府主母,所以并没有分席。几人相继落了座后,侯夫人的脸色才缓过来。
宾客光临,老侯爷自然让人上了好酒。
推杯换盏之际,萧予玦起身给众人敬酒,人模人样地一一跟众长辈说敬酒辞,对老侯爷夫妇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云云,对景阳侯夫妇是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云云,对萧峙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之类。
除了萧峙,哪个不夸萧予玦懂事、得体?
唯独敬到萧峙时,他迟迟不端起酒杯。
萧予玦举着酒杯,疑惑地看过去。
萧峙挑了下眉,不咸不淡道:“跟你爹客气什么?”
他说过要为小晚棠出气的,也答应过不闹事。
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只阴阳几句吧,个个都有,他不偏心。
萧予玦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怎么感觉他在骂我?我今日也没做什么荒唐事吧?
第八十三章 这个亲家翁有大病
“父亲,儿子敬您一杯。”萧予玦再次举杯。
萧峙依旧不给面子,慢吞吞地训起话来:“听说你在书房里养了一只猫,寒冬腊月便发了春,如此无度,不如阉了。”
萧予玦听到最后两个字,后背生寒。
景阳侯夫妇和老侯爷夫妇都是生儿育女过的人,哪个听不懂萧峙的言外之意。
萧予玦以前掩饰得好,老侯爷夫妇也不愿拘着他,从不会刻意打探他的言行举止。萧峙不一样,打从决定纳晚棠为妾后,便对萧予玦格外“关心”,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真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萧予玦尴尬不已,强行挽尊:“父亲教训得是,儿子知道了。”
紫烟又骚又媚,采莲和明月两个加起来都不如她,不能在锦绣苑里尽兴,他就免不得和紫烟在书房里荒唐一把。
不过明明捂了她嘴的。
景阳侯夫人朝萧予玦丢了个白眼,她女儿已经给他抬了两个通房,这个不争气的居然还在书房胡闹?
她气不过,又侧眸瞪了景阳侯一眼:翁婿俩一个德行,都是好色之徒!
景阳侯被悍妻当众摆脸子,很是没面子,笑呵呵地为萧予玦打圆场:“云儿怀胎辛苦,你读书也辛苦,再有两个月便要春闱了,这猫如此扰人,确实不该养了。”
“岳丈说得是,小婿受教了。”萧予玦干笑着把酒杯转向景阳侯,翁婿俩互相递台阶,齐齐干了这杯酒。
萧峙“嘁”了一声:“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
萧予玦讪讪坐下,闭上嘴埋下头,再不敢活跃半分。
热闹的气氛僵冷下来,老夫人故意磕了两声。
她此前暗中跟老侯爷打过商量,她一咳,老侯爷就要想法子堵住萧峙那张不会说话的嘴。
于是老侯爷不悦地瞪向萧峙:“你有完没完了?”
萧峙似笑非笑,目光幽幽地从萧予玦脸上挪开,看向景阳侯夫妇。
大气不敢出的萧予玦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景阳侯夫妇却倏然绷紧了神经……
冯姨娘作为妾室,没有资格和侯爷主母们平起平坐,一直在旁伺候布菜。
等众人用完膳,盥洗完毕,冯姨娘才退下和武安侯府的丫鬟们一起用膳。
晚棠也去了。
母女二人遥遥地看了对方几眼,晚棠神色如常,冯姨娘却早就红了眼眶。
俩人都速速吃完,冯姨娘小心翼翼地在晚棠身后一丈外跟着,拐进了一处空置的屋子。
冯姨娘合上门一转身,晚棠就迫不及待地扑进她怀里,叫出了那声久违的:“娘。”
冯姨娘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搂着她往屋子里走了走,轻声回应:“哎!”
“娘……”
“哎。”
“娘……”
冯姨娘哽咽出声,不舍地往后撤开半步,帮她擦眼泪:“好棠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晚棠知道没多少工夫跟娘亲腻歪,掏出银票和碎银子往她怀里塞:“娘拿着,藏好。”
冯姨娘推拒,不肯要。
晚棠急得轻轻跺脚:“武安侯府的主子把我当人呢,我还有不少赏赐,都花不完。如今在老夫人那里当差,再也没人欺负我了。您拿好,回去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冯姨娘没家世傍身,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她幼时在景阳侯府当丫鬟赚的银钱,都偷偷贴补给了娘亲和弟弟。
冯姨娘起初坚决不肯要,后来晚棠便只能偷偷往她屋里塞,有一次不知被哪个下人拿了去,从那以后,冯姨娘便再也不推拒了,都拿着。
“那娘都帮你攒着,日后等你嫁个普通人家,娘想法子拿给你当嫁妆。”女儿做丫鬟赚来的辛苦钱,她怎么可能昧着良心花。
除了她们娘仨生病时不得不托人买药花的那些,平日里冯姨娘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动用。
“娘,当用则用,倘若命没了,留着那些银子有何用?”
晚棠温声细语,眨着清澈大眼的模样,一如她五岁那年,不听她话跪求侯夫人时一样:“夫人,棠棠愿意给您当丫鬟的,棠棠以后给您洗衣、端药,还给您捏肩捶背……”
温柔又坚定,看似绵软可欺,骨子里却藏着巨大的韧劲儿。
冯姨娘捂住嘴,泣不成声。
门外有人经过,晚棠警惕地看了看:“娘,没工夫耽搁了,我有话问你。”
冯姨娘揩干眼泪,看过去:“你说。”
“如今我在武安侯府安好,您愿不愿想法子,让您和弟弟的处境好转过来?”晚棠知道这件事很难,毕竟十一岁的弟弟被侯夫人拿捏着,但是不努力,便不可能走出困境。
冯姨娘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你爹他懦弱无能,景阳侯府都是夫人说了算的。”
“我今日没如她们的意,夫人回府一定会拿您和弟弟出气。我不想再受她们摆布了,虽然我是个外室女……”
冯姨娘按住她的唇,伤心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和六郎便不用你操心了,这些年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你好好的便成。”
“娘,答应我,咱们都争一争吧,我会想法子救你们的,可在那之前,您和弟弟都得安然活着。”
“你想做什么?”
晚棠咽下眼泪:“想好好活一回。”
她说着忽然跪到冯姨娘跟前,郑重地磕了个头:“娘,日后她们若是再拿您和弟弟要挟,我还是会狠心‘不记得’你们,求娘原谅女儿的不孝。”
冯姨娘连忙把女儿扶起来:“这些年你都没怪娘没把你护好,还一直暗中帮衬,这样若都算不孝,这世上便没有孝顺的人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用顾及我跟六郎,万事安全为上。”
冯姨娘很想细问她的打算,但俩人没工夫再说下去。
她盯着晚棠谨慎离开时的背影,心疼得厉害。
美貌生在她们这种没有家世的女子身上,便是一种罪过,倘若可以,她真的希望晚棠那张脸生得普通一些。
晚棠没再回膳厅,离别最是伤感,她索性不目送冯姨娘出府了,免得被人瞧出端倪。
那厢,冯姨娘回到景阳侯夫妇身边时,夫妇俩的脸色阴沉难看。
第一次正式接触萧峙,他们感觉这个亲家翁简直有大病。
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猫犬路过怕是都要被他骂两句。
第八十四章 惯会惹侯爷心疼
萧峙没看到晚棠的身影,就孝顺地把老夫人往松鹤堂搀。
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你少装模作样。”
老侯爷也没好气地骂他:“快过年了,你把景阳侯他们气成那样做什么?这些年莫不是只长岁数,不长脑?”
“他们自己不要脸,本侯不投其所好,便是待客不周。”
“冥顽不灵!”
萧峙扯了个假笑:“父亲若脸大,送点给他们便是。”
“你!”老侯爷气得仰倒。
萧峙还指望着二老日后配合自己纳晚棠,很快闭了嘴。
他今日不给景阳侯府脸面,除了为晚棠出气,还有别的用意。
他想名正言顺地纳晚棠,想让景阳侯府心甘情愿地把晚棠往他梅园送。原本还琢磨着该怎么和景阳侯府生罅隙,既然他们上赶着送机会,他自然得把握住。
一进松鹤堂,萧峙那双眼便四处扫视。
老夫人看到他这副不值钱的样,没好气地哼哼。
“母亲头疼又犯了不成?本侯好好给您按按。”萧峙看她不叫晚棠出来,便自己找机会,进了屋就把老母亲按坐到椅子上给她按头。
老夫人装糊涂,任他孝敬。
不过几息的工夫,她失了端庄,五官扭曲着拍开萧峙的手:“不劳烦你了!快叫晚棠来给我捏捏!”
这手劲儿大的,生怕她不头疼?
萧峙也是无辜,看看自己的手,他也没用多大的力,疼成这样?
他恍惚又想起晚棠白生生的胳膊和腰肢,他轻轻扣住,却还是会出红痕。
他喟叹一声,坐到旁边紫檀木的圈椅上:“按跷按得好也是本事,本侯是学不会了。”
晚棠很快来了,老夫人屏退下人后,留她和萧峙说话,自己回卧房歇晌。
四下无人后,萧峙自然牵起晚棠那双手,抚开手心检视片刻:“消肿了。”
冯姨娘走了,晚棠有些失魂:“嗯。”
萧峙抬眸看她心不在焉,原本想说的私密话不由得咽下,把人儿拉到近前:“有心事?”
晚棠的神思回笼到萧峙身上,对上那双关切的眼,她咧嘴笑了。
螓首蛾眉,尽态极妍,百花羞涩。
调整了一整晚的心思,晚棠第二日如常去锦绣苑做膳食。
宋芷云得知晚棠把伺候她母亲的嬷嬷打成了猪头,又听萧予玦说了昨日膳厅的情景,事事不顺心,导致她当真动了胎气,今日小腹隐隐作痛,连地都不敢下。
晚棠做好膳食后,被要求亲自端到宋芷云跟前。
“大奶奶,景阳侯府一早送信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紫烟问话,晚棠的眼眸颤了下。
宋芷云看向晚棠:“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六弟调皮,摔断了腿,冯姨娘心急如焚,在佛堂诵了整晚的经给他求平安,早上被人发现晕在了佛像前。”
紫烟不知晓晚棠的身世,但她知道冯姨娘对晚棠不错。
她看不惯晚棠,主子又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她自然跟着挖苦几句:“不请大夫,光诵经有何用?冯姨娘惯会惺惺作态,惹侯爷心疼。”
宋芷云讥诮地笑笑,紧紧盯着晚棠的一举一动。
晚棠神色如常,把吃食端到美人榻上的小几上。
“以前未出阁时,冯姨娘待你不薄,你怎得都不知关心?”宋芷云到底没忍住,她就不信晚棠当真忘了冯姨娘是她生母的事。
原以为母亲过来探望一回,便能顺利让晚棠回锦绣苑,哪知道会生变。
晚棠眉眼温和:“奴婢不敢妄议景阳侯府的事情,冯姨娘身子不适,自有大夫诊治。”
“真真没良心。”宋芷云揣着一肚子闷气,剜了她好几眼,才让她离去。
晚棠离开锦绣苑时嘴角还往上扬着,回松鹤堂的半道上,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倚着缓了会儿神。
六郎已经十一岁,早过了顽皮的年岁,怎么可能自个儿摔断腿?孩子受伤,冯姨娘又怎么可能不在旁照顾,却跑去诵经?
她能想像到弟弟受伤后,娘亲心急如焚地想在旁照顾,却被景阳侯夫人寻由头支开的画面。
弟弟若伤得不重,她娘绝不会六神无主地去求佛。
晚棠无能为力,却也忍不住心焦。
她一个外室女,景阳侯又不敢在侯府承认她这个女儿,那她便只能是个身世不明的野种。如今做个无父无母的丫鬟,也挺好。
接下来几日,萧予玦见到晚棠没再送东西,只远远说几句话,再趁机拿露骨的目光眼馋一遍。萧峙事务繁忙,也没机会再去松鹤堂找她,倒是让赵福给她送过几次小食。
一转眼便到了年三十这日。
赵福一早便来到松鹤堂,说是萧峙又肩酸难忍,让晚棠过去伺候一日。
早就说好的事,老夫人自然不刁难。
晚棠回屋拿了东西,一路跟着赵福出了府:“小哥,不去梅园吗?”
“侯爷今日忙着呢,先带你去百草堂等候。”
徐行今年行事离谱,大过年的,徐府都没让他回家。他前两日就放王初六归家过年去了,百草堂里如今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
看到晚棠,他喜笑颜开:“哥哥我日盼夜盼,总算把妹妹盼来了。”
赵福提醒徐行:“徐大夫可悠着点儿吧,侯爷听到又要用嘴巴毒你。”
徐行开怀大笑:“小晚棠,你听听,你怎得眼瞎跟了个这样不解风情的?”
赵福讪讪看了晚棠一眼,晚棠咧嘴笑了:“小哥别怕,我什么都没听到。”
赵福这才松了口气。
晚棠识趣,说没听到,便一定不会在侯爷跟前告状。
把晚棠送到地方后,赵福便也归家过年去了,晚棠活到今日,头一次在年三十这日闲到无所事事。
百草堂里还和平日里一样,没有装点半分,灶房里的食材除了能果腹,也翻不出花样。
徐行看晚棠闲得在院子里瞎晃悠,目光一柔:“哥哥带你出去逛逛。”
晚棠那双眼顿时亮成星子:“我可以出去吗?”
徐行颔首:“唤一声哥哥,便带你去遛街。”
晚棠笑眼弯弯,当即唤了一声:“哥哥!”
徐行得意地扬起下巴,让晚棠换了一身他准备的衣裳,俩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萧峙忙完赶过来,敲了半晌的门没人应,翻墙跳进后院,坐在石凳上等了半晌闷气。
第八十五章 侯爷醋意翻天
平日跟在身边的长随,都被萧峙怜惜着放回去阖家团圆了,今日又打算带晚棠好好过个年,所以身边没人使唤。他也不愿出去找,万一他前脚出去,他们回来了呢?
萧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徐行和晚棠俩人满载而归时,萧峙正在和徐行养的猫大眼瞪小眼。
“喵呜……”那只橘黄色的猫一看到徐行便飞扑过去,跳到他肩头可怜巴巴地叫唤,委屈极了。
“你骂我的小明珠了?”徐行狐疑地看向萧峙,把手里那些东西放上石桌后,把猫儿抱进怀里安抚。
这猫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猫,不知被谁打断了一条腿,躺在巷子里奄奄一息。徐行捡回来,给它疗伤,又给了它一个家,还取名为明珠,明珠蒙尘的明珠。
萧峙嗤道:“它也配?”
他不过是对着这只猫骂了徐行良久,它跑,便唤回来继续骂徐行,再跑,再骗回来听他骂徐行,确实算不得骂它。
徐行懒得跟他计较:“你怎得没到约定的时辰便过来了,等了多久?”
萧峙看一眼晚棠,她穿的不是侯府丫鬟的服饰,也不是他让人给她做的那一身,而是一身类似绿帽色的浅碧衣裳。许是逛了许久,两颊红扑扑的,眼睛也亮闪闪的。
“刚来一会儿。去哪儿了,玩得这么开心?”
晚棠怀里抱了不少东西,手里还有一串冰糖葫芦,正要放下东西给萧峙见礼,徐行笑着摆摆手:“今日你不是侯府的丫鬟,是我的好妹妹,不必跟他客气。”
“嗯,跟本侯确实无需客气。”萧峙的眼神明晃晃地在说:你我之间,不是旁人可比。
晚棠这才道:“缓之哥哥带我……”
“你叫他什么?”
晚棠怔了下:“缓之……哥哥。”
萧峙生于侯爵之家,接触过那么多达官显贵,就没有听到过哪个正经妹妹这么亲热得喊自家兄长,多是唤“阿兄”,或者按序齿喊大哥、二哥。他倒是听军营那些人调笑时提过,多是情妹妹们会热情地唤情郎为哥哥。
所以萧峙听到晚棠被徐行这样占便宜,不悦道:“叫这么亲热做什么?换一个。”
晚棠心里明白,萧峙这是吃味了。
但是她没表露,眨着无辜的眼看向徐行:“那我唤阿兄可以吗?”
“可以,乖棠棠怎么唤都行。”徐行笑得风流倜傥。
萧峙磨磨牙,又皱眉看向徐行:“你叫她什么?”
徐行得意地抬起下巴:“棠棠!我家小晚棠幼时都是这样被她爹娘叫唤的。”
“哦?本侯倒是不知她何时成你家的了。”萧峙弯了唇,眼里却没笑意。
徐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去耳语:“我有没有说过,男人嘴上要软,身下要硬。她日日待在侯府,你自个儿不问这些,能怨谁?她今日说了,我是第一个唤她棠棠的外男。”
萧峙气闷不已,抬腿就要踢他。
徐行如今腿脚好了,哪能让他踢到,抱着他的小明珠便跑远了。
挂在腰间的一只簇新香囊,被他招摇得乱扭乱晃:“这是小棠棠送的。”
那是一个靛蓝色的香囊,最为普通的四四方方形状,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坠的络子也极为繁复漂亮。香囊里装了沉香,可凝神静气。
萧峙嘴角挂的冷笑迅速消散,唇线抿得直直的。
比他想拿起来打徐行的那根竹棍都直。
萧峙沉着脸,扭头看地面。
地上有一片枯叶,孤零零的,甚是可怜。
晚棠看萧峙当真醋意大发,赶忙朝徐行挤眉弄眼,求他赶紧回屋,自己则朝萧峙走近几步:“阿兄今日带奴婢逛街,还送了不少小玩意儿,奴婢这才回赠香囊的。奴婢也给侯爷做了香囊,比阿兄那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说后面那句时,她是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说的。
悄悄摸摸,像是为了不给徐行听到,幼稚得紧。
萧峙的脸色却舒缓了些,想到那个葫芦状的香囊:“叫你离他远点,怎得不长记性?他不知道有多少好妹妹。”
他相信徐行的品行,但他不信徐行那张嘴。
轻浮浪荡,惯爱哄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阿兄说侯爷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来,便带奴婢出去买了些东西,奴婢打算把这院子布置一下,这里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阿兄……”
“阿兄阿兄,你还叫上瘾了。”萧峙阴阳怪气地瞥她一眼,把她手里那些东西往石桌上一放,便拉着她进了曾经住过的那间屋。
床铺上放了一只秋香色的锦匣,约莫三尺长,两尺宽。
晚棠此前进来换衣服时便看到了,知道里面装的是衣服。
应该是萧峙用手为她丈量尺寸后做的衣服。
“把衣服换了,你身上穿的那叫什么?”萧峙打开锦匣,现出里面绣工精美的华服。
晚棠亮了眼睛:“这是侯爷送给奴婢的吗?”
萧峙想起什么,柔声道:“你今日不是丫鬟,不许奴婢奴婢的,喜欢吗?”
晚棠不迭点头,像是啄米的小鸡仔:“喜欢,多谢侯爷!”
晚棠红着脸踮起脚,迅速在萧峙脸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似的,只留下些微痒意。
等萧峙扭头想好好吻一遭,晚棠羞赧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递到萧峙眼前:“奴婢……我无以为报,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侯爷收下。”
这只香囊的用料和徐行那只一样,绸缎的,图案也是大同小异的花鸟鱼虫,络子也是打得极为繁复漂亮。
可这只香囊是海棠花状的。
不是他此前见过的那只葫芦状。
晚棠送出香囊后,便红着脸去拿锦匣里的衣裳:“侯爷不是还要去参加宫宴吗?”
萧峙看着香囊,蹙眉道:“嗯。”
“那奴婢待会儿穿着新衣,和阿兄一起在百草堂等侯爷吗?”
萧峙回神,按住她要更衣的手:“那不是穿给他看了吗?本侯未正时分进宫,尽量酉正之前出宫,到时带你出去玩。”
晚棠乖乖点头:“好,我到时候算着时辰再更衣。”
萧峙摸摸她的头,真是个乖巧聪明的女子。
只是……
他想起刚才徐行说的那句:你自个儿不问这些,能怨谁?
萧峙拿起手里那只香囊,又看两眼:“你此前绣的那只葫芦状的香囊呢?你到底绣了几只,送了几人?”
第八十六章 叫得好听,本侯便不计较
萧峙还记着那只葫芦状的香囊,真好。
晚棠那时是故意让他瞧见那只香囊的。
萧峙问完,就看到香香软软的姑娘伸出一只手,开始掰指头数起来。
心头不满瞬间被浇了一把火,轰地一声,烧得很旺。
萧峙还没来得及阴阳几句,便看到晚棠举起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下:“我绣了三只香囊。主子们对我好,我心中感激,可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回赠。”
萧峙冷笑:“只三个?没送一个给赵福?”
晚棠吃惊地瞪大眼:“小哥已经成亲,我送他香囊成何体统?我送了几样弄器,小哥带回去给他女儿玩耍了。”
萧峙心里不痛快:“又一个小哥,你哥哥倒是多。”
还几样?怎得他就一个香囊?
不过想到那些弄器是给孩子的,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晚棠浅笑盈盈,嘴角的小梨涡盛了蜜,说的话也甜:“侯爷不要取笑我了好不好?承蒙他们不嫌弃,我唤他们几声,便觉得自个儿也是有家的人,心里也不空落落的了。”
她说着,抓着萧峙的袖子晃荡。
一路晃到萧峙心里去。
“侯爷最是不拘小节、大公无私、气宇轩昂、英俊潇洒……”晚棠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萧峙冰若寒霜的脸色融化,清了一下嗓子:“你也叫本侯一声哥哥来听听,叫得好听,本侯便不跟你计较。”
晚棠红了脸,羞赧地垂下眸子:“哥哥……”
声音有点小,但是萧峙听到了,嘴角扬起,嘴里却说:“你说什么?”
晚棠侧眸看了一眼门扇,见都合着,才放大一点声音:“侯爷哥哥~”
“嗯?”萧峙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晚棠踮起脚尖,扒拉着他的宽肩,往他耳边凑。
萧峙见状,搂着她的腰肢,弯腰把耳朵递过去。
糯乎乎的声音传进耳朵,又软又甜:“立渊哥哥~”
几个字带着软钩子,从耳朵一路钩到心扉。
萧峙呼吸一窒,浑身血肉紧绷,侧眸看向身边的小晚棠。
小姑娘眼睛明若星辰,眨呀眨的,双颊红润,比抹了胭脂都好看,尤其那张小嘴,水润饱满。
此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娇俏地吐了下舌头。
萧峙的眸光火速暗下去,另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勺,强势吻上去。
晚棠比他矮不少,即使他弯着腰,还是会不经意间挺一下腰杆,晚棠便只能被他搂得脚尖离地,悬在那里被迫承吻。
这一吻长长久久。
晚棠脑子发空,也不知自己何时被萧峙抱到屋里唯一的桌案上,不成体统地坐在桌子上被萧峙亲。
一吻结束,晚棠伏在萧峙肩头喘气。
萧峙搂着她,平静着身心,手上没有过多的举动。
良久,晚棠恢复如常,只有一张脸还红着。
她轻轻推了一下萧峙,想下去。
萧峙捏捏她的腰:“别动。”
“我想下去,坐在桌上实在不像话。”
晚棠娇滴滴的声音一响起,萧峙的呼吸又变重了:“你倒平复得快,燥都在本侯身上。”
晚棠垂眸看去,只能看到他后背,看不到别的。
她把脑袋搁在萧峙肩上,琢磨着该什么时候跟他泄露自己的身世。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她娘当初为何要做景阳侯的外室,外室女三个字是前世屈辱了她一辈子的身份,也是宋芷云折磨她尊严的底气。
“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女,让你陪嫁去武安侯府享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让你做通房是抬举你,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大爷带你出门会客,那是给你脸面,你有何屈可叫?”
宋芷云从小在景阳侯夫妇那里受了气,回去便打骂她出气,怪她这个外室女夺走了景阳侯的宠爱,怪她们母女弄丢了侯夫人的温婉。
但她从不觉得这件事怪得了她,她若有得选,她会选个和睦之家。
她也一直觉得她娘不是甘愿做外室的人儿,她一直很想问清楚前因后果,但没人告诉她真相。
萧峙已经答应要纳她为妾,妾分贵妾、良妾、贱妾,再下面便是通房。倘若入梅园后,得到的名分是贱妾,那她会想法子升为良妾。
到时候萧峙应该会好好查一下她的身世。
所以她故意“笨拙”地让萧峙看到香囊,盼着哪一日他能发现那只香囊在六郎身上,再怀疑她和六郎之间的关系,顺藤摸瓜,追查她娘和景阳侯当年的关系。
不过这件事是晚棠的奢想,未必能如意,萧峙不一定会查那么细。
眼下她不敢泄露自己外室女的身世,像宋芷云母女说的,来路不明,卑贱如草,这样的身世当真不如一个丫鬟。
等名分板上钉钉了,她会找机会告诉萧峙的。
如此也不算隐瞒欺骗,他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她。
一盏茶后,院子里传来声响。
萧峙理好晚棠略有些凌乱的鬓发,提着她的腰,放她下桌。
晚棠从他手里拿过香囊:“侯爷可要戴上?”
“叫什么?”
晚棠脸上发热,嗔他一眼:“立渊哥哥可要戴上?”
萧峙颔首。
他今日束的是蹀躞带,小孔多,晚棠正琢磨该戴在哪里,萧峙指了指侧腰处:“戴这里。”
最显眼的地方,走路会晃荡,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晚棠把香囊系好,拦着萧峙没让他出去:“人前也要这样叫侯爷吗?”
萧峙眉眼含笑:“今日人前也这么叫。”
晚棠懂了,过完今日,日后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她也得这么叫。
怎么莫名觉得他有点儿磨人呢?
说定后,俩人这才前后脚出门。
徐行正在整理石桌上那堆东西,多是红纸、红绸、红灯笼等物。
他一眼看到萧峙腰上的香囊,咂咂嘴:“啧啧,一个香囊戴这么久?侯爷你不行啊。”
“谁说只是戴香囊?”萧峙心情好,只丢给他一个白眼,话里没淬毒。
徐行听后直接摇起头来:“原来你真不行,才这么短的工夫。”
萧峙转身捂住晚棠的耳,不过慢了一步,晚棠听到了。
萧峙咬牙切齿地瞪徐行:“个头不高,倒是长了一双看人低的眼!”
狗眼看人低,他骂徐行狗。
第八十七章 你叫他怎么叫得出口?
徐行的个头不矮,只比萧峙矮一指,身量比常人优越,只是体魄不如萧峙健壮。
徐行张嘴就顶回去:“逗狗都没逗你有意思。”
“拿起……”萧峙眼眸微动,朝晚棠看了一眼。
他想骂徐行,拿起一双筷子便能吃团圆饭,也好意思笑他。转眼一想,太毒,大过年的没必要给他添堵。
晚棠看懂了萧峙的眼神,央道:“侯爷和阿兄是挚友,打打闹闹的像亲兄弟,感情真好。”
萧峙:“嘁,谁跟他感情好?”
看萧峙吃瘪,徐行乐得前仰后合,不过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刺激萧峙。
今日艳阳高照,阳光暖融融的,徐行把软垫放在石凳上,让晚棠坐在石桌边忙活。
她一双手灵巧,把红绸绾成花,再用红绳固定成型。
一把剪刀,一张红纸,被她剪出美轮美奂的窗花。
萧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帮她递一张纸,递一根线,明明很无趣,他盯着晚棠认真忙活的脸,看得津津有味。
她这张脸,在暖阳下照一会儿,莹润剔透,好像更白了。
比她躺在他那床鸦青色的衾被里还白。
徐行拿起一朵红绸花,往枯树枝上系:“好妹妹,你看系这里行不行?”
晚棠笑着点头:“嗯,我原本也打算绑上去的,真好看。”
“好妹妹看一下,这窗花没贴歪吧?”
晚棠笑得眉眼弯弯:“阿兄贴得很好。”
说着说着,旁边传来一声冷笑:“是人是鬼你都夸。”
他上午忙里抽闲,原本是想看她换上新衣,带她出去逛逛的,但徐行已经带她出去逛过,她张罗这个寒酸小院都如此兴高采烈,他就歇了心思。
晚上再出去,更好看。
况且放徐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这里,跟一只猫作伴,想想就可怜。
晚棠讨好地笑笑:“侯爷……”
“咳!”萧峙挑眉,“你刚刚也喊错了。”
徐行贴完手里的窗花,这时候恰好又过来拿新剪好的,听到萧峙这话,好奇地看向晚棠。
晚棠羞红了脸,低下头假装没听到萧峙的话。
徐行催问:“什么喊错了?不叫你侯爷叫什么?你降爵位了?”
“呸呸呸!阿兄不可胡说,菩萨佛祖老天爷,阿兄口无遮拦,说胡话呢,当不得真。”
萧峙听了没什么反应,他跟徐行相互贬损惯了,不会真生气,不过他没料到晚棠这么紧张,边说边站起身,朝着虚空双手合十地弯腰拜拜。
徐行哭笑不得:“你家小晚棠可真在乎你。”
这句话说到了萧峙的心坎上,堂堂武安侯,抓了一把石桌上的红绸花,三两下爬上了院子里的枯树。
晚棠祷告完,余光只瞄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像腾云驾雾的神仙,一眨眼就上了树。
晚棠想到摔断腿的六郎,吓得脸色一白,赶忙抬头看。
见萧峙稳稳当当地立在树干上系花,她才松了一口气。
徐行揶揄道:“啧啧,适才使唤半晌都不动,我还道你腿脚出了毛……”瞥到晚棠央求的眼神,徐行咽下后话,改了口,“侯爷好身手!”
这双眼,水波潋滟,可怜巴巴看着人的时候,比他的小明珠都叫人怜惜。
三人齐力,午正便将院子装扮得焕然一新。
门窗连同百草堂的门板上都贴了好看的窗花,院子里那棵枯树开满了红绸花,绚烂如春,屋檐下悬了几个大红灯笼。
还是原来那个院子,这会儿怎么看都不再冷清。
“阿兄早在‘醉三秋’订了一桌,走吧,出去用膳。”
晚棠不磨蹭,迅速收拾好:“走吧,侯爷未正便要入宫了。”
百草堂的后院还有一处小门,方便徐行的铺子不开张时出入。
之前和徐行出去时,晚棠戴了一顶幕篱,是徐行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这会儿又要出去,她便回屋拿。
徐行看着她的背影,打趣道:“啧啧,小晚棠还怕你饿肚子。”
萧峙幽幽瞥她一眼:“不许在她面前口无遮拦,她又不是不三不四的女子,什么本侯不行,这种话看似调侃本侯,实则不尊重她。”
徐行张了张嘴,看萧峙一本正经,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我不曾把她当作不正经的人,你提醒得对。”
说完,他古怪地看向萧峙:“她不过是个丫鬟,你到底打算怎么安置她?”
他在这方面吃尽苦头,不是看不起丫鬟,只是想提醒萧峙她身份低微。
“我自有安排。”
“侯爷,阿兄!叫你们久等了。”晚棠戴好幕篱出来,催着俩人出了门。
萧峙故意把她拽慢一步,俩人走在徐行身后几步开外,萧峙板着脸道:“在他跟前,怎得一声都不叫?”
幕篱中的那张脸隐约透出些许绯色:“我叫不出口。”
“那你叫他怎么叫得出口?”萧峙声音泛冷。
晚棠心道,能一样吗?
徐行对她当真是兄妹之间以礼相待,目光坦荡,可萧峙不同,她适才在屋里一叫他哥哥,他的眼神便十分露骨,活像要把她吃了。
只是眼下饿狼一样的武安侯不高兴了,上了马车都面无表情板着脸。
徐行瞄了瞄:“上马车也就一条巷子的工夫,把你累成这样?未免太虚。”
万事开头难,晚棠酝酿到此刻,终于羞臊地张了嘴:“不是的,立渊哥哥在生我的气。”
徐行:……
他嫌弃地白了萧峙一眼:“你就吓她吧,德行!还立渊哥哥,还没用膳就要被你恶心饱了。”
情爱这东西,当真是当局者痴迷,旁观者恶心。
被点名的萧峙抖抖眉头,含笑把晚棠朝自己身边拉近一点儿:“不生气了。”
徐行看到晚棠腰上那只手搂得那么自然,无奈地仰头看看车顶,又侧眸看向车帘,最后低头数衣袍上有多少蝠纹。
醉三秋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萧峙三人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个矜贵清冷,一个玉树芝兰。他们俩,世家子弟都认识。
稀奇的是今日他们身边多了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妍姿艳质一看便是个美人儿。
萧峙和徐行早就在马车里叮嘱过晚棠,出了门便不要再当自己是丫鬟,不可缩头缩手。
晚棠也不想辜负萧峙今日的好心安排,学着宋芷云的模样,端庄大方地抬着头,在众人的眼神中不急不徐上了楼。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
晚棠紧张得心跳如雷。
萧峙看看被她攥紧的素帕,低声安抚:“不用担心,吃完了本侯先送你们回去再走。”
第八十八章 本侯何时亏待过自己人
徐行预订得早,三人径直进了一间雅间。
屋子里摆设奢雅,焚着香,靠墙的案几上甚至还有小小的假山流水。流水潺潺,流下假山,穿过一臂高的小树,汇入一汪小池子,池子里还有几尾小鱼在欢快地游动。
景阳侯府早已没落,武安侯府是武将之家,没有文人墨客那套奢华,晚棠乍看到这崇山峻岭般的摆设,一时看得走不动道。
萧峙合上门后便帮她摘下幕篱,看她盯着那几尾鱼看得起劲,轻笑着摇摇头:“怎得跟孩子一样?”
徐行意味深长道:“跟你比,小棠棠确实还小。”
萧峙嘴角笑容一滞,幽深地瞥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叫那么亲热做什么?换一个。”
“嘴巴长在我身上,你管我怎么唤?”徐行实在受不了萧峙这样的姿态,硬是对着干。
晚棠第一次来醉三秋,更是第一次以食客的身份来这样大的酒楼用膳,饶是没看过瘾,她还是很快走到桌边:“多谢阿兄带我来长见识。”
“小棠棠的嘴就是甜,待会儿多吃点。”
徐行传膳时,晚棠隐去了屏风后。待佳肴上齐,萧峙才把她唤出来。
徐行和萧峙在醉三秋里不知吃过多少次,对这里的菜食已经没了新鲜感,但晚棠有。每一道都细细品尝,观摩其摆盘,琢磨其用料和做法。
难得出来,她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多学点儿做菜的花样没坏处。
徐行哭笑不得,隔空点点她的脑袋:“吃便吃,琢磨什么呢?”
晚棠眨眨眼,迅速看了萧峙一眼又挪开:“学学怎样才能做得如此美味,日后好给侯爷做。”
萧峙莞尔:“日后哪里需要你动手?”
“啧啧,这是要把小棠棠弄去梅园当主子?”
徐行的打趣,听得晚棠心头微动。
老夫人总是有意无意在她跟前提“通房”二字,更是让庄嬷嬷暗中提点过她通房应当做些什么,所以虽然萧峙曾经允诺过要纳她为妾,她其实心里还是没谱。
可徐行是萧峙的挚友,他这话的意思是,她日后能去做妾吧?
良妾才算得上正经主子,贱妾除了月例多了点儿,地位没比大丫鬟高到哪里去。
萧峙睨了晚棠一眼:“本侯何时亏待过自己人。”
徐行笑出声来,伸手去拿酒壶。
晚棠抢先一步站起身,提壶给他们斟酒,徐行让她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萧峙微微蹙眉:“她酒量不行。”
当初在围场,不过是灌了一碗酒,她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晚棠不想扫兴:“我只喝一杯,侯爷待会儿要进宫,也只喝一杯,好不好?”
她身子软,嗓音软,连看萧峙的眸光都软。
这么识趣,萧峙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点了头:“好。”
徐行撇撇嘴:“就我一人喝,没劲儿。”
嘴里这么说,晚棠和萧峙举杯后,他还是龇牙咧嘴地跟他们碰了杯。
年三十这日,原本孤孤单单的徐行跟他们俩吃了一顿团圆饭,晚棠心里记挂着萧峙入宫的时辰,三人吃得半饱时,便催着萧峙赶紧入宫。
萧峙不慌不忙,把他们送回百草堂,这才离开。
行到半路,他拐进一条巷子,把赵驰风喊出来:“你适才鬼鬼祟祟的在醉三秋做什么?”
“侯爷,属下在跟踪裴二郎。”
“你闲得无聊?”
赵驰风:“……属下无能,只是偶然得知侯府赏花宴那日,侯爷中药和裴二郎可能有点儿关系,属下正在搜集证据。”
“裴家二郎?”萧峙沉吟,“别跟了,去百草堂守着。”
赵驰风应了声,很快从萧峙眼帘消失,萧峙这才骑马往皇宫方向去了……
百草堂,徐行和晚棠都没歇晌的习惯,俩人一回去便继续张罗。
徐行响应晚棠的提议,打算给百草堂贴几幅春联。
徐行字如其人,真正的儒雅如玉,挥毫落笔清新飘逸。不像萧予玦,看似儒雅,写的字却虚浮无力,华而不实。
徐行见她一错不错地盯着看,笑道:“会写吗?你来写几幅?”
晚棠窘迫地红了脸:“我的字实在见不得人,阿兄能教我写字吗?”
徐行便又搬出一张桌子,铺好笔墨纸砚教她。
他不像萧予玦,不会趁机碰她手、触她腰,只在两步外彬彬有礼地握着另一只毛笔让晚棠自己学,在他自己那张桌上耐心写字让晚棠自己品悟。
晚棠是个好学生,学得认真,悟性也好。
她写得不好看,窘迫不已,徐行便不多看,教完便自顾自写春联,嘴里笑道:“你日后可以让立渊教你。”
“侯爷习武,哪有心思写字?”晚棠为了拉近和徐行的距离,私下会适当地口无遮拦一下。
徐行愕然地看过去:“你不知他考过状元?”
晚棠更愕然:“听说过,侯爷考过武状元。”
徐行摇摇头:“他十八那年便科举夺魁,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
“我……不知,可是侯爷从了武。”
“嗯,他当时不愿从文,请旨去了边疆。自古便没有让状元去打仗的先例,恰好那年武举延迟,陛下看他言辞恳切,便破例让他直接参加了武举会试,他又一举夺魁。习武之人多以武服人,他那一身本事委实比第二名厉害太多,倒是也没人有微词。”
这样的萧峙,简直高不可攀,怪道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嫌她连做萧峙的通房都不配。
晚棠咽下心惊,认认真真地继续练字。
她得多学点,才够格站在萧峙身边。
徐行写好春联便站在旁边指点她写字,等春联上的字迹干了,便拿出去张贴:“你仔细练字,我自己去贴。”
晚棠想到她不便露面,便点了头。
只是原本最多一盏茶便能贴好的春联,徐行却一去不复返了。
晚棠回屋拿了幕篱,戴上后去前面铺子找徐行。
铺子门板打开几个,春联只贴了一半,另一半随意躺在地上,浆糊也打翻在地,没有徐行的身影。
晚棠心头一慌,茫然地往四周看看。
徐行不知去向。
晚棠没有盲目地出去找人,拾起地上的春联和浆糊,正打算把门板合上,裴二郎大摇大摆地带着两名小厮朝她走过来。
一双眼露骨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第八十九章 晚棠解开心结
徐行和萧峙带了个美人出行,哪个世家子弟不好奇?
裴二郎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不敢遣人跟踪萧峙,不过用完膳后到底是心痒难耐,便跑到百草堂附近碰碰运气,再一睹美人风采。
没想到运气好,真让他碰上了。
晚棠熟知裴二郎的品行,但是门板厚重,她到底没能赶在裴二郎进来之前合上。
“我们二爷要抓药。”
晚棠怕裴二郎听出自己的声音,便闭口不言,只摆摆手。
看他们强行进了药堂,晚棠索性又把合上的门板全都打开了。
百草堂虽偏僻,但今天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比平日里热闹,时不时有人路过百草堂,往里看上两眼。
“是个小哑娘?”裴二郎见状,虽然眼里泛光,却没失去理智扑过去。
没弄清楚她的身份之前,他只想过个眼瘾。
两个小厮拦住晚棠可能逃窜的去路,裴二郎笑道:“我头疼脑热,麻烦娘子给我号个脉。”
他说着把手腕递过去。
晚棠心头嫌恶,既然被他误会成哑娘,她便索性不开口了,只连连摆手表示不会。
裴二郎眼瞎,看不到,只一个劲把手往她身边送。
去后院的路被小厮堵了,晚棠也没打算往里跑,反而绕过裴二郎跑出了百草堂。裴二郎不悦地追出去,伸手就要拽她。
一直躲在百草堂外的赵驰风现出身形:“她不会。”
裴二郎有些着恼:“药堂里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不会号脉?你少管闲事!”
赵驰风平日不会跟在萧峙身边,裴二郎认识赵福,却不认识赵驰风,只当他是个试图英雄救美之人,压根没把赵驰风放在眼里。
晚棠却是见过赵驰风的。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柜面上的算盘,把阻拦她的小厮拍开。
裴二郎看她要往后院去,紧追两步。
赵驰风一把揪住他衣领,把武安侯的信物亮到他眼前:“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
裴二郎倒吸一口气。
看到晚棠出现在百草堂,他以为这个幕篱美人是徐行的相好,徐行如今连徐府都回不去,所以他并不把徐行放在眼里,觉得有机会染指幕篱美人。
可看到代表萧峙的玉牌,裴二郎立马歇了所有心思:“呵呵,这小哑娘是武安侯的人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想找她抓药的。”
赵驰风不废话:“滚!”
裴二郎主仆三个灰头土脸地跑开。
赵驰风试图追出去,回头看到戴着幕篱的晚棠,还是先合上了门板:“还请姑娘待在百草堂不要离开,徐大夫是看到故人,追过去叙旧了。”
“好的,多谢小哥。”
很乖巧,不恃宠而骄。
赵驰风把她送进后院后,从后院小门离开,迅速沿着裴二郎离开的方向追了去。趁着裴二郎冒犯了侯爷的女人这个机会,他打算暴揍逼供。
那厢,裴二郎没占到便宜,心痒难耐,便打算去喝花酒。
刚拐进一条小巷子,身后两个小厮就被蒙着面的赵驰风打晕。
“今儿过年,爷待会儿赏你们两个!不就是一个哑娘,过去叫妈妈弄一个尝尝……唔!”裴二郎正嘀咕着,从天而降一个麻袋,四周陷入昏暗……
百草堂,晚棠得知徐行没有出事,回到后院继续练字。
徐行一个时辰后才浑浑噩噩地回来,没了之前的悠然自得,三魂七魄似丢了一半。
晚棠已经做好晚膳,院子里的笔墨纸砚也都已经收好,除了百草堂正门口的春联,后院屋子里的她都贴好了。
“阿兄先用膳,吃饱了肚子才能更好地思考。”
晚棠把筷子塞到他手里,饭碗递到他嘴边。
虽然只有他们俩,晚棠做了丰盛的晚餐,徐行吃着吃着便从魂不守舍中回过神来。
俩人吃得早,徐行帮着洗锅涮碗时,晚棠忍不住问起刚才的事情:“阿兄是看到你之前心仪的那位娘子了吗?”
徐行自嘲:“我凭着这件事可算是闻名京城了。”
“我不是想窥探阿兄的事情,可这世道女子不易,既然她已经成亲,阿兄还是放下吧。倘若你们再被误会有私情,她的日子会更加艰难,阿兄家人对您的误解也会更深。”
徐行喟叹:“棠棠真乖。”
“嗯,阿兄也要乖。”晚棠粲然一笑。
徐行早年跟人解释他和珍娘的事情,永远被人鄙夷、不齿、误解,后来便不爱提了。面对晚棠诚挚的眼神,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生出倾诉的欲望。
“我和珍娘青梅竹马,她比我大两个月。”
“珍娘是我乳母的独女,乳母进徐府后,珍娘父女便也来了京城。她三岁那年,她爹意外去世,乳母请辞,我嚷着不肯,于是我母亲便把珍娘也接进徐府一起养。”
“她及笄后,乳母便开始帮她相看夫君,我那时才知道,我离不开她。”
“她从未企图高攀,乳母也一直想让她嫁个普通人家,是我赶在她相看前迫不及待地倾诉衷肠,为她吟诗作对,待她与众不同。珍娘从最初的躲避不及,到最后沦陷,全是我的过错。”
“母亲知晓后,痛斥乳母和珍娘忘恩负义,百般羞辱刁难。乳母羞愧难当,带着珍娘请辞离开,是我纠缠不休,闹绝食非她不娶。”
“珍娘求过我,乳母也恳请我放弃那个念头,在母亲面前发誓,说除非她死,否则绝不会让珍娘爬我的床。呵呵,珍娘何时这样想过?我们一直守着礼,我也不忍心随意玷污了她。”
“我允诺过会想法子说服我母亲和她母亲,珍娘答应会等我,可后来却匆匆嫁了人。她成亲三年后我才知道她嫁去了何处,我只是想问明原因,可我的纠缠导致她夫君有所察觉,暗中打听起我的身份。得知我跟她的事情后,他便处处找珍娘的茬,待她不好。”
“后来我想当面跟她夫君解释清楚,她不愿,劝我离开,没想却被她夫君带人堵住,打断了腿。一直都是我对不住她。”
珍娘出嫁前夕很不对劲,那次她一反常态,哭着求他要了她,甚至主动宽衣解带,还求他放弃娶她的念头,她只求做个妾室。
徐行没答应,也没要她。
他只想八抬大轿把她抬进门,再光明正大地跟她洞房。
“阿兄,放过自己,也放过珍娘吧。她身份低微,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她不是不再钟情你,只是迫于无奈,向现实低了头。”
徐行浑身一震:“向现实低了头?”
萧峙嘴毒,宽慰他的话也不中听。
可听到晚棠这番话,他多年的心结倏然解了。
对,珍娘没想违背誓言,只是迫于无奈,向现实低了头。
徐行呆愣愣地看了晚棠半晌,在她温声细语的宽慰声里,悄然展颜。
他再次掏出此前送给晚棠的平安扣,递到晚棠手边:“乖棠棠,收好,此后这便是哥哥的信物。”
晚棠这时还不知道,这粒小小的平安扣,日后会帮她大忙。
第九十章 嘉裕公主刁难
平安扣是萧峙还回去的,晚棠原本不想接。
但是听到“信物”两个字,她不带半分犹豫就收下了。
信物是贵人给予的一种凭证和庇护,她不知道徐行有多大的本事,但他给了,她又不是傻子,为何不收?
回头跟萧峙说一声,好好哄一哄,他应该不会不允。
徐行笑出声来:“乖,阿兄日后护你。”
晚棠心头微颤,想到当初的刻意接近。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
多愁善感是闺阁千金们的权利,她如今连生存都没得保障,哪有资格矫情?日后真诚以待便是,君子论迹不论心,她会敬重爱戴这位阿兄……
晚棠酉正时分及时更了衣,萧峙是酉正两刻赶来的。
风尘仆仆推开门,晚棠正如新嫁娘一般坐在床铺上等他。乌鬓如云,上面珠钗琳琅,玉面芙蓉,红唇艳丽,一身绫罗绸缎富丽华贵。
萧峙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了半晌。
晚棠不像往日畏首畏尾,嫣然一笑,款款起身屈膝:“立渊哥哥回来了。”
萧峙喉头发紧,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人儿,三步并两步地走近:“本侯唇上干得紧。”
晚棠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懵懵地仰头看他。
萧峙边说边低下头去:“借点口脂。”
热切的吻落下。
良久,萧峙松开娇人儿。
晚棠一双水眸迷迷蒙蒙,潋滟的眸光在烛火中风情万种,比她头上的堆纱宫花更美更艳。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萧峙唇角的口脂,推开他便转身照铜镜:“都怪侯爷,口脂都花了。”
背后传来低沉的笑声。
晚棠重新涂了口脂,这才戴上幕篱随他出去。
湛蓝的天色早已经被暮色浸染,不过街道两旁处处挂着大红灯笼,过节的百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一路上有唱傩戏驱邪祈福的,有杂艺表演的,有串巷卖货的。
晚棠一身华贵,萧峙通身气派,走在街道上得了老百姓们不少注视。
察觉到晚棠有些许紧张,萧峙悄然捏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畔道:“今晚只做你自己,本侯护你周全。”
晚棠的紧张缓缓消散:“我们要去哪儿?”
“去摘星阁,赏烟花,时辰还早,慢慢逛过去。”摘星阁是皇宫外最高的一栋楼阁,九层高。
看到糖葫芦,萧峙伸手去掏碎银,转念想到徐行给她买过,他顿时打消了念头。
晚棠长到今日,第一次年三十出来逛,看什么都新鲜。
萧峙一路上屡次想给她买点儿什么,可一想到徐行为她买过,磨磨牙便放弃了买的打算,因此才走了一半的路,他就自个儿生了一肚子闷气。
终于,他看到一样徐行没买过的。
萧峙把晚棠拽到卖金鱼的商贩前,不出意外,晚棠又欣喜地笑出声来。
“喜欢便买,本侯付银子。”
晚棠爱不释手,不管看哪条都喜欢。
萧峙见状,大手一挥:“这几尾、那条、还有那几只……罢了,都要了。”
晚棠直吸凉气:“哪里需要这么多……”
萧峙却置若罔闻,随手付了银钱,让商贩连鱼带缸都送去武安侯府。商贩喜不自禁,好话说了一箩筐。
什么男才女貌、比翼连枝、夫唱妇随、早生贵子。
晚棠听得耳根发烫,萧峙却昂首挺胸,一一受下。
就这样逛到摘星阁时,萧峙已经让人往侯府送了上百条小金鱼、两只精美的花灯、一对憨态可掬的泥人娃娃……凡是晚棠多看几眼的,萧峙都二话不说让人往侯府送。
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晚棠接下来也不敢再多看,最后于子时登上了摘星阁。
摘星阁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萧峙和晚棠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看过去。
“呵!什么风把新任金吾卫指挥使送来了?”俩人刚站定,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传来。
晚棠循声看去,竟是嘉裕公主——勇毅伯世子祁琮之妻。
前世的武安侯夫人祁瑶,也在。
晚棠呼吸微窒,侧眸看萧峙,发现他坦坦荡荡,没有异常之态。
“放肆!看到为主还不跪拜见礼?”嘉裕公主身边的宫女厉声呵斥。
晚棠正要屈膝,萧峙一把提起她的胳膊,环顾一周:“尔等都没听见?”
有人出声说自己已经见过礼,但也有一些眼力见好的,知道萧峙这是不想让他身边的美人儿尴尬,笑呵呵地附和着,再次跪拜行礼。
萧峙这才松开晚棠的胳膊。
除了萧峙和祁瑶,其他人都陆陆续续重新跪拜见礼。
皇帝金口玉言,免了萧峙觐见时的跪拜,天子都不必拜,天子的女儿自然更不必拜。至于祁瑶,是被嘉裕公主拉了一把,没让她拜。
嘉裕公主原本想刁难一下晚棠的,眼下这么多人都跪着,她也不好一直不让她们起:“都起吧。”
众人谢了恩,继续走到廊下等烟火。
祁瑶盯着萧峙与晚棠之间的距离,冷艳的面容泄出一丝难堪,她看向伟岸的萧峙:“侯爷,这位姑娘是谁?”
今晚公主和兄长带着她参加宫宴,兄长领着她主动向萧峙敬酒,他喝是喝了,却半片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
眼下,他堂而皇之地带了个幕篱美人来到她面前,简直是把她祁瑶的脸面践踏在地上。
萧峙不喜祁瑶高高在上的姿态,半晌没开口,眼神分明在说:与你何干。
嘉裕公主看出祁瑶的难堪,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公主还戴着幕篱,莫不是见不得人?”
其实晚棠呼吸都在发紧,但是有幕篱遮挡,众人只看到她姿态舒展,一如既往地淡然。
科举多在二月中旬结束,还有两个半月,便到萧峙允诺的期限了。
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差池。
当初在围场,祁瑶身边的丫鬟看到过晚棠的容貌,这幕篱不能摘。
此时若传出萧峙跟继儿媳的丫鬟有染,她死无葬身之地。
嘉裕公主看萧峙无动于衷,晚棠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便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宫女气势汹汹地朝晚棠走近,伸手就去摘她的幕篱。
第九十一章 晚棠被人看到容貌
萧峙挡住那只手,把晚棠拉到身后:“你们当本侯是死的吗?”
祁瑶盯着晚棠胳膊上的那只手,白了脸。
上前的宫女脸色也微变,提醒道:“侯爷,这位姑娘在公主面前戴幕篱,实属不敬。”
晚棠压低嗓音:“小女貌陋无盐,怕惊扰大家雅兴,还请公主见谅。”
平日嗓音娇软,这样一刻意,竟然沉稳中夹了两分媚。
其实她是怕的,是萧峙的态度给了她底气,她不能给他丢脸。
萧峙侧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晚棠隔着幕篱,都能感觉到他强烈的视线,莫名灼人。
嘉裕公主不屑地笑笑:“原是太丑了。”
祁瑶不信。
萧峙这般潇洒俊逸之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
她噙着浅笑,下巴微微扬起:“古时周伯仁才华出众,王敦自叹弗如,每次见他便以扇遮面,羞于直面。”
“我还听说,管仲劝齐桓公远小人,齐桓公不听劝谏,后来悔不当初。齐桓公临死前以衣遮面,因为他愧见九泉下的管仲。”
“不知姑娘是哪一种?”
晚棠听得懂,一是无才,二是无德,这是问她无才还是无德。
萧峙嗤笑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你是无才无德之流。不过王敦和齐桓公都是名留青史的人物,更何况王敦本就有才,以扇遮面那是自谦,你也好意思跟他们相媲美?”
萧峙的身量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通身气度更是不凡。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张望过去,于是九层楼阁上的所有显贵都听到了他对祁瑶的讥讽,窃笑声渐起。
祁瑶弱柳扶风的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
“侯爷如此出言不逊……”
萧峙打断嘉裕公主的话:“公主年纪轻轻便得了耳疾?”
嘉裕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曾。”
“她出言不逊在先,公主如何听不到?本侯的贵客不曾冒犯她,佳人不悦,她还好意思开心?”
嘉裕公主和祁瑶双双败下阵来,被萧峙这一番阴阳怪气讽得面红耳赤。
祁瑶原本没打算来这里赏烟火,是嘉裕公主听说萧峙要来,这才拉着祁瑶过来。原本想让二人冰释前嫌,哪里料到会变成这样?
祁瑶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在外后,总是被人捧着,性子也清高傲慢,何曾被这样当众讥讽过?
她气不过,挖苦道:“侯爷可知你这张脸哪里最优越?”
她想骂他嘴巴毒。
“自是这双看不上阿猫阿狗的眼。”
他虽然没有明说看不上祁瑶,但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
祁瑶被羞辱得红了眼眶,泪水不争气地落下,她难堪地瞟了瞟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等不及即将开始的烟火盛宴,用帕子半掩着面容急步离开。
嘉裕公主气得跺脚:“等着瞧!”看她明日进宫不狠狠告上萧峙一状!
萧峙为了幕篱美人,气哭勇毅伯府五姑娘的事情很快传开,哪个不想目睹美人风采,争相使银子、寻由头要上九层。
萧峙已经把晚棠拽到嘉裕公主先前待的那处位置:“此处观赏最佳。”
幕篱下,晚棠娥眉微蹙。
萧峙虽然恶名在外,但他根本不是任意妄为的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春闱过后再让她进梅园,无非是不想让这件事成为萧予玦春闱落榜的借口。
前世萧予玦确实落榜了,武安侯府上下都把过错安在她头上,怪她红颜祸水,勾得萧予玦没心思读书。就连萧峙,有一次偶然碰到她时,眼神都带着审视。
晚棠不愿多想,不解地回头看萧峙:“侯爷为何要气哭五姑娘?”
萧峙站在她身后,宽阔的身影把所有窥探的目光挡在背后,听到窃窃私语,他毫不留情地回头斥责:“看什么看,他日尔等府上办丧事,有的是热闹可看!”
这话说得难听,众人虽然不满,却也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
哪里还敢继续往他们身边挤。
萧峙这才回头,低声跟晚棠解释:“莫怕,本侯今日之用意,回去再跟你解释。好好看烟火。”
原来是故意的?
晚棠安了心。
这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从摘星阁下炸响,偌大的烟花在夜空炸开,五彩斑斓,照亮了漆黑的苍穹,细细碎碎的火星闪闪发光,直冲云霄,行到半空又如发光的瀑布,划着优美的弧线坠落。
晚棠被眼前这一朵朵烟花震撼。
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摘星阁下的嘉裕公主。
她是被萧峙震撼到的,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怜香惜玉。
不,他怜惜着呢,那个幕篱美人儿。
她今晚必须瞧瞧那是何方神圣,竟然惑得萧峙当众不给祁瑶脸面!若是无名之辈,她今晚就得把祁瑶丢失的脸面给找回来!
“来人,你们想法子……”嘉裕公主吩咐下去……
烟火还在持续,忽然有两名金吾卫跑到摘星阁九层:“萧指挥使,不好了!西岭坊走水了!”
西岭坊就在摘星阁不远处,萧峙往西边看去,白烟袅袅,火光若隐若现。
他蹙眉看了一眼晚棠:“火势如何?”
“火势正在变大,今夜有风,冬日又天干物燥,若是不及时熄灭,只怕后果惨重!”
年三十,哪家哪户的人不多?
萧峙低头在晚棠耳边说了几句话,转身便走:“金吾卫听令!随本将军灭火!”
掷地有声,竟然直直传到摘星阁楼下,晚棠借着烟火隐约看到楼下已然集结了一列金吾卫。
想到萧峙刚才说的话,她心惊肉跳地朝周围看看。
都是不认识的人,不时有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晚棠惴惴不安,没了赏烟火的兴致,绕开旁人打算下楼。
还没到楼梯,便看到两名宦官开道,嘉裕公主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去而复返。
所有人都识趣地给嘉裕公主让出偌大的位置。
“来人,给本公主摘了她的幕篱!”
不等晚棠见礼,两名宫女已经将她按跪在地上。
晚棠压低嗓音:“还请公主万万三思……”
不等她把话说完,另一个宫女二话不说地摘下她的幕篱,晚棠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便赫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过去,一片哗然。
第九十二章 晚棠身陷火海
宋芷云的丫鬟没那么出名,认识晚棠的不多。
但总有人见过她的脸,世间少有的姝丽妍姿,见之难忘。
晚棠谨记萧峙的话:万不可承认自己是宋芷云的丫鬟,若被人刁难,只管报洛水魏氏。即便被摘了幕篱,也克制着心底的惊慌,佯装淡定地冷下脸。
摘星阁九层没有隔开的厢房,约有十位贵人,每人身边有一二丫鬟小厮,众人很快都看清楚了晚棠的脸。
“她长得有点儿像景阳侯府宋二娘的丫鬟?”
“丫鬟?怎么可能?你看她头上的珠钗多华贵。”
“确实,那丫鬟长得和她有几分像,不过气度、绝色远远不及这位姑娘。”
听到议论,晚棠恍然明白了萧峙的意图,这是想让人误会他青睐上了一个和她相像的女子?
晚棠没工夫继续琢磨,不卑不亢地跪着,学着萧峙的样子,冷嗤一声:“公主可看好了?”
闭月羞花的美人轻启薄唇,微蹙的眉头似被揉皱的花瓣,看得人心生不忍。
嘉裕公主见她一身绫罗,头饰更是精美贵重,即便猜不到她的身世,却也不敢再怠慢下去:“起吧。你是何人,你和武安侯孤男寡女共处,于你名声不好。”
晚棠从宫女手里抽出幕篱,继续佯装镇定,不急不徐地重新戴好:“多谢公主提醒。”
语气寡淡,俨然没把嘉裕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嘉裕公主身边的宫女问道:“公主问话怎得不答?你是哪家府上的?”
“洛水魏氏。”晚棠不想再待下去,说完便强撑着端庄姿态下了楼。
萧峙让她看完烟火后,他若没回,便去楼下马车里等他。
等走出摘星阁时,晚棠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今日会和公主撞上,皇家是大靖最尊贵之人,一句话便可断人生死。所以萧峙先前没有荒唐地带她进宫,她反而对他生出更多的敬意。
今晚人多,马车停在人少的巷子里,她正要急步过去,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捂了她的口鼻。
被打晕之前,她听到那人问道:“确定是这人吗?”
“确定,我一路盯着,不会错。”
不知过了多久,晚棠是被热醒的。
周围浓烟滚滚,炙热的火舌在四周张牙舞爪。晚棠被人绑了手脚,嘴巴也被塞了很大一团抹布,嘴角撕扯着疼。
她用力想吐出那团麻布,压根吐不出,想呼救都只能发出细小的哀鸣。
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她就着火光看了一下自己身处的位置。
她应该是被扔在了走水的屋门口,里面火势大,绑她之人应该是没敢再往里去。
周围火舌嚣张,但找准门扇的方位,只要能冲出去,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头顶响动,横梁苟延残喘着,应该快要砸下来了。
晚棠欲哭无泪,挣扎着用双脚站稳。
周围都是火,她被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往火势小的地方蹦,所幸窗户被烧穿后,她看到了院子。
她深吸一口气,屡次试图蹦出去,都被火舌给逼了回去。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晚棠恍然怀疑这是她对抗天意的后果,否则这一世为何又是中箭,如今又莫名被人扔进了火海?她压根猜不透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晚棠只想好好活。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她一咬牙,索性坐在地上,把双脚朝火舌递去……
大靖年三十这一晚素来不宵禁,嘉裕公主走出摘星阁时,一名官宦愁云惨淡地走过去:“公主,不好了,起了一阵风,火势没控制住。”
嘉裕公主咬牙切齿:“不中用的东西!”
原本只是让他们想法子把萧峙引开,不曾想竟然变成了纵火。
她心慌意乱,低声问道:“动手之人是谁?”
“今日这火怕是要被追究,公主还是尽快回勇毅伯府,跟驸马爷商议一下对策吧。”宦官声音发颤。
嘉裕公主哪里敢。
祁琮是翩翩君子,让他知晓这件事,即便她并非有意为之,最后伤亡都会算在她头上。
“启禀公主,奴才刚刚还看到那个戴幕篱的女子似乎被人绑了,扛着往走水的地方跑。”
嘉裕公主一筹莫展:“本公主哪里还有心思管她?先回府!”
她们刚走,焦虑不堪的赵驰风从角落走出来。
萧峙让他暗中护佑,可今日人多,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晚棠就从他眼帘消失,他四处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原来是被人绑了?
他看一眼走水的西边,拔腿跑过去。
萧峙正在和其他金吾卫一起救火。
赵驰风气喘吁吁地找到他,凑近耳语:“侯爷,属下弄丢了晚棠姑娘,听说她被人给绑了。公主手下的公公亲眼看到她被人抗来这边。”
萧峙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他今晚筹谋好了一切。
只要他“心悦之人”的样貌被传扬出去,再编造一个他无法跟她喜结连理的故事,如此,神似他“意中人”的晚棠便会变成景阳侯府的香饽饽。
景阳侯的儿子们不成器,他有的是法子搜罗他们的罪证。
到时候景阳侯府自会求到他跟前,再结合今日的传言,他们会主动把晚棠往他梅园塞,试图讨好贿赂。
他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接受。
如此便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的源头,做事荒唐的便是景阳侯府,他们会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传出闲言碎语。
可眼下晚棠出事了!
若没了她,他处心积虑筹谋的这些又有何用?
萧峙从一个金吾卫手里扯走已经被烧了一半的衾被,往上倒了几盆水,再往身上一披,便朝着有人呼救的火海冲过去。
“萧指挥使!”
“侯爷!”
金吾卫们和赵驰风争相喊出声来。
众人看萧峙以身作则,径直冲进了火海,救火的情绪越发高涨,更加卖力地救人救火。
那厢,晚棠忍着被火燎的疼痛,烧断了腿上的麻绳。
裙裾已经着火,许是刺绣繁复厚重,烧得不快,但晚棠压根没机会扑灭。
双脚得了自由时,浓烟已经熏到她睁不开眼,她只能随意选了一个方位,咬紧牙关冲进火海。
求天不如求己,只要大难不死,日后她只信她自己。
第九十三章 亲自缉拿嫌犯
着火的小院子一共五个,萧峙先冲进去的是有人呼救的那一个。
没有看到晚棠的身影,他便一间间搜找。
湿透的衾被很快被火烤得半干,浓烟呛人,萧峙看到人便救。
经过第四个院子时,里面没有动静,他下意识便想直接往第五个冲。冥冥之中他往第四个院子里看了几眼,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在往外跑。
萧峙没有犹豫,转身又冲进了这个院子。
火舌张牙舞爪地喧嚣狂欢,晚棠闷头往外跑时,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颤:“晚棠?”
晚棠听到萧峙的声音,便知道自己又挣回一条命,火舌嚣张地扑过来,下一刻,她的头脸和身子都被湿透的衾被裹住。
萧峙自身没有任何防护,只迅速用衾被把晚棠包好,打横抱起,冲出火海。
赵驰风和几个金吾卫跑进院子时,他似一个从修罗地狱歃血归来的厉煞,脚踩火舌、身披火光,眨眼间从火海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身上燎了火都面不改色。
赵驰风赶忙扑灭他身上正在窜起的火苗。
“萧指挥使,屋子里的人已经全部救出!有三个老百姓受了伤,暂时没有发现丧命之人,不过眼下药堂都关着门……”萧峙亲自冲进火海,激励了所有的金吾卫,一个个都血性爆发,效仿着冲进火海救人。
“送去百草堂!”萧峙沉声打断他的话,看向赵驰风。
这一眼冷刀子如万箭穿心,赵驰风羞愧地低下头:“侯爷,马车就在巷外。”
萧峙让金吾卫们继续灭火,他掀开晚棠身上的衾被,亲自把她抱上马车。
割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扯开她嘴里那团麻布,刚刚冲进火海都不带犹豫的萧峙,此刻却轻轻颤起手来。
她已经晕厥,脚腕处的裤腿已经焦黑,原本白生生的脚腕,此时被熏黑,依稀可见几处深深的勒痕,也不知伤势如何。脸上同样如此,她眉头紧蹙,两边嘴角都撕裂开一小道口子,血迹干涸,看得出来她曾拼命想吐出塞嘴的麻布。
赵驰风守在马车边,一连抽了自己好几道耳光。
萧峙沉声道:“你便是把自个儿打死,又能如何?”
赵驰风抖了抖:“属下无能!回去便领罚!”
“责罚延期,你待会儿亲自把她送去百草堂,让徐行救治。”今晚京城的安宁由萧峙守护,眼下出了乱子,萧峙必须留下来扫尾。
“侯爷,适才属下来不及禀报,属下听公主身边的公公之言,这火怕是人为……”赵驰风把那名宦官和嘉裕公主的对话一一复述。
萧峙探了探晚棠的鼻息,虽紊乱,却还有。
他心头悬的巨石落下,用指腹擦她脸上熏黑的地方。
这一身华服,以及头上几乎插满鬓发的珠钗,替她挡了火。当初听说这衣裳如何如何金贵,又是金丝又是银线,甚至还有火浣丝,在他听来无非都是抬高价钱的说辞。
不过他愿意高价买。
如今看来,这火浣衣也没有浪得虚名。
“咳咳咳……”晚棠难受地咳起来。
萧峙不再耽误工夫,跳下马车便让赵驰风把人送往百草堂,折返回那几座着火的院子。
在萧峙的坐镇指挥下,火势控制在了这五座院子之间,慌乱被金吾卫们隔绝,热闹喜庆的街道也没有因此拥挤踩踏。
最后一团火苗被萧峙踩灭时,四更刚过。
“回萧指挥使,按照起火的走势看,这场火是在柴火垛开始的,很可能是人为。”
萧峙想到赵驰风那番话:“中郎将听令!留下两人再检查一遍,以免复燃,你带人继续维持街巷秩序!你们,跟本将军走!”
“得令!”金吾卫们齐声呼应,随即各司其职。
萧峙亲自带着一队金吾卫,气势汹汹地直奔勇毅伯府。
勇毅伯府的主子们守完岁,都已经安歇,此时睡得正香。
正门被哐哐当当砸响,门房看到门口一队身穿铠甲的金吾卫,吓得屁滚尿流,一个脚下生风地去里面通传,一个瑟瑟发抖地喊话:“来者何人?”
“此乃金吾卫萧指挥使,前来缉拿嫌犯,开门!”敲门的金吾卫厉声呵斥。
门房犹犹豫豫不敢开。
半盏茶后,景阳侯和世子祁琮衣冠不整地赶出来,怒斥门房,匆匆开了门。
父子俩看到门外举着火把的金吾卫们,心头震撼,对视一眼后,祁琮上前作揖:“萧指挥使夜半前来,有失远迎。”
“本侯来给公主拜年,公主何在?”萧峙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傲慢无比。
景阳侯上前,和儿子再次对视一眼。
祁琮皱着眉头,一脸茫然。
嘉裕公主今晚回来确实有些心绪不宁,他以为是在为祁瑶的事情生气,还宽慰了几句。
祁瑶是勇毅伯最受宠的女儿,阖家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公主虽矜贵,平日里和祁瑶也甚为亲密。毕竟像妹妹这般有才气有容貌的女子,谁能不喜?
只除了眼前这人。
勇毅伯想到萧峙对祁瑶的羞辱,不悦道:“萧指挥使莫要仗势欺人,你在摘星阁将小女气哭,我还没有上门讨说法,你倒带着金吾卫来我门前耀武扬威起来了!”
萧峙冷嗤:“公主的耳背传给你们了?”
他懒得废话,朝旁边的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萧峙在来的路上已经说了来勇毅伯府的缘由,于是那名金吾卫当即中气十足道:“今晚西岭坊走水,有人看到公主身边的公公形迹可疑,速速交人!”
景阳侯父子大惊。
祁琮再次回想嘉裕公主回府后的样子,依然信了七八分。
景阳侯还想辩解,被祁琮阻止。
勇毅伯府里的几名宦官很快被一一叫出来,祁琮亲自检视一遍:“萧指挥使,都在这里了。”
萧峙微微颔首,策马便走:“带走!”
勇毅伯府盯着萧峙的背影,目眦欲裂:“他如此狂妄,万一……”
“父亲放心,不会有万一。公主贵为金枝玉叶,陛下绝对不会降罪。皇家颜面,不容有损。”
“公主总是高高在上,趁机吃一回教训,日后也能收敛低顺几分,未必是坏事。只是萧指挥使刚上任,咱们府上就朝他发难,两府亲事怕是无望了。”祁琮目送萧峙离开,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
勇毅伯也叹了一声。
倘若真是公主所为,即使他们事先毫不知情,萧峙也会算在勇毅伯府的头上。
第九十四章 俩人生罅隙
晚棠苏醒后一睁眼,徐行就递了个大大的红喜袋过去:“新岁同乐,祝小棠棠今年心想事成。”
晚棠慢悠悠地看了一圈,眼前似乎还有火光的残影,半晌才看清楚这里是百草堂,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
她迟钝地伸手接红喜袋:“谢阿兄……”
一出声,她惊愕地僵住了。
她的嗓子像是被快马拖着在地上摩擦过几里,嘶哑难听。
徐行柔声哄道:“不怕,这是被熏的。这几日少说话,多喝水,饮食需清淡,放心,有阿兄在,过几日便能恢复。”
晚棠眨了几下眼,又颤着手去摸脸。
徐行看她眼眶泛红,明明后怕不已,却强忍着不哭不闹,便起身拿来铜镜:“脸没事,就是被火燎了几缕发丝。手腕脚腕处有捆绑的勒伤,脚腕处被火燎烧起了几个水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势。”
晚棠这才吁气:“多谢阿兄。”
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她又艰难地瞄了徐行一眼。
徐行尴尬不已:“咳咳,你的衣服是立渊换的,他亲自检视过,你身上没有其他伤。听说他从勇毅伯府抓了人后,便策马赶过来了,得了口供后,天还没亮就进宫请罪去了。”
晚棠听得一头雾水:“勇毅伯府?请罪?”
徐行给晚棠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抿几口:“立渊说西岭坊走水是人为,应该和嘉裕公主有关。在他治下走水,他有失职之责,自然要主动请罪。”
晚棠想问是谁想要她的小命,但看眼下时辰尚早,显然还没来得及查。
真好,她又挣回一条命。
徐行看晚棠发愣,把手里的红喜袋塞她手里:“傻了?看看喜不喜欢。日后阿兄找机会,为你赎回自由身。”
晚棠抬眸,用乌黑的大眼认真地看过去:“多谢阿兄,我没有贵重之物回报……”
徐行皱眉:“少说话,多喝水。你平安归来,便是给阿兄最好的新岁礼物。”他说着站起身,“乖,好好歇息,阿兄去给你熬药。”
晚棠目送他离开,怔愣片刻后才打开红喜袋。
里面卷了两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一把碎银子,一把金瓜子,沉甸甸的,满是心意。
她劫后余生,看到这么多银钱也提不起兴致,收好后藏在床铺里侧,又重新躺了回去。
只是再也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感觉周围都是炙烤的火舌。
以后即便是在萧峙身边,她也不会再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身上。
晚棠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她眼下没心思哭,只认真琢磨起该如何学些自保的本事……
武安侯府,勇毅伯夫妇带着祁瑶登门贺岁。
这是件新鲜事。
老夫人一早便听说了西岭坊走水一事,正闷闷不乐地叹息着开年不利,听说勇毅伯府来人,她心头一喜。
开年倒也不算不利,两府若能定亲,就是最大的喜事。
侯府前厅,勇毅伯夫妇坐立不安。
看到老侯爷和老夫人后,夫妇俩和祁瑶相继说了一堆吉祥话,直听得老夫人合不拢嘴,当即让丫鬟取来一支并蒂海棠花的玉石步摇,亲手给祁瑶簪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
祁瑶也脸色微变。
勇毅伯夫妇对视一眼,勇毅伯夫人亲手把步摇取下来,干笑道:“瑶娘承蒙老夫人错爱,如此贵重的步摇,她不能收。”
老夫人沉下脸来:“看来我家立渊没福分。”
“不不,是我们瑶娘没这福分。”勇毅伯夫妇不是上门结仇的,姿态比平日里低许多。
嘉裕公主一早称病不起,世子祁琮匆匆进了宫,眼下情形如何犹未可知。
但祁琮告诉他们,萧峙指挥使的地位不会因此动摇,为了平息武安侯府的怒火,他们必须诚心诚意来道歉。
不过既然话说到眼下这个份上,勇毅伯夫人眼珠子一转,先讲起萧峙为了一个幕篱美人气哭祁瑶的事,然后才提及昨晚走水一事。
不过事情没有定性,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把过错往嘉裕公主身上推,只是再三宽慰二老。
祁瑶听得心不在焉,盯着并蒂海棠花的步摇发了一会儿愣。
等几人说累了吃茶时,她才道:“此前府上的晚棠姑娘受牵累挨了板子,不知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勇毅伯夫人偷偷瞪女儿一眼。
好端端提这茬做什么?
她讪笑道:“那日原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借花献佛的,害她遭了罪。老夫人不若把她请过来,我想给个喜袋,聊表心意。”
祁瑶也温柔笑笑:“我也给她备了喜袋。”
她们都这样说了,老夫人自然不该摆架子不允,便装模作样地让庄嬷嬷叫人过来。
晚棠一夜未归,眼下是死是活都难说,哪里喊得来人?
庄嬷嬷也只是出去做做样子,过了一会儿后回到前厅:“老夫人,晚棠风寒未愈,咳得厉害,嗓子都哑了……”
“那便待屋里养病吧,可不能把病气过了人。”老夫人配合道。
勇毅伯夫人并不想特地来看一个丫鬟,倒是祁瑶不死心。
她让贴身丫鬟拿出一张帖子,亲自送到老夫人跟前:“为了表示歉意,元宵节那日,我想请她与我一起赏灯。”
勇毅伯府最为受宠的五姑娘,邀请一个丫鬟同游,这是抬举这个丫鬟呢。
也是晚棠的莫大荣幸。
老夫人没有理由拒绝,便替晚棠收下了……
那厢,萧峙请完罪离开皇宫后,一眼便看到同样一夜没合眼的赵驰风在为他牵着马儿。
“侯爷,属下已经从裴二郎口中问出蛛丝马迹,禀完事,属下便回去领罚。”
萧峙上马往百草堂赶,赵驰风也策马追上去:“大爷曾跟裴二郎讨要过那种药,他亲眼看到大爷在赏花宴那日用了那药,至于用在何处不得而知,但是裴二郎说,大爷说过要撕下某些……老东西的伪装。”
疾驰的马蹄骤然停下。
萧峙稳稳骑在马背上,幽幽地看向赵驰风:“可有证据?”
“裴二郎说了那张油纸被丢弃的方位,需要回府查找。”
“好,让赵福亲自去找。”萧峙撂下这话,快马加鞭地赶往百草堂。
他连等徐行开门都等不及,径直翻墙入的后院。
破门而入那一刻,他心头忽然浮起一抹怀疑:那件事倘若是萧予玦干的,锦绣苑的晚棠又恰好出现在他身边,两件事莫不是有牵连?
萧峙走向床铺的步子,缓下来。
压根没睡沉的晚棠醒转,坐起身想给萧峙拜年。
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色,晚棠到嘴的贺词又咽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个头不长,全长在脸皮上
“谢侯爷救命之恩。”
萧峙听到她的嗓音,皱眉看去:“你若自己没有努力往外跑,本侯未必能将你救出来,此事是你自己的功劳,无需言谢。嗓子怎么坏了?”
“阿兄说是烟熏的,过几日能好。”
萧峙听她“阿兄”叫得如此娴熟,深深地看她一眼,沉思片刻还是问道:“可还记得赏花宴那日的事情?”
晚棠茫然地点点头。
“本侯挑了一处偏僻的屋子休整,你为何也去了那边?”
解释过的事情又问,萧峙那双洞若观火的眼似乎在等真正的答案。
晚棠下意识心虚,但她从小练就了一个本领,越是心虚,越是克制着不乱瞟,反而瞪大眼睛看着质疑她的人,如此便能显得茫然无辜。
她眼下便是如此。
重生这种事情玄之又玄,说出来只怕会被当成疯癫。
即便萧峙愿意相信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她前世经历过的那些事,他当真不会嫌弃?
她娘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即便眼下说不嫌弃,日后厌腻了,也会当成羞辱她的利器。
“奴婢身上洒了酒水,不想被人看见,从那条小道穿过凉亭回锦绣苑更近。”
萧峙盯着她无辜的眸子看了片刻。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经悄然成立。
不过眼下那双冷漠的眸子还是回了暖,萧峙摸摸晚棠的青丝:“本侯昨晚不得空帮你主持公道,可看清绑你的人?”
晚棠摇头道:“从身后打晕奴婢的,奴婢没看到。听他们的意思,他们一直暗中盯着奴婢,伺机绑走。”
“无妨,有人看到了,若能抓住那人,本侯会为你讨回公道。”
晚棠感觉萧峙说得漫不经心,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晚棠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主动关切道:“陛下怪罪侯爷了吗?”
这时候,徐行端着药进来,听到晚棠说话,无奈提醒:“你这几日少说话。”
晚棠接过汤药自己喝,碗后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萧峙等答案。
她估摸着萧峙脸色不好许是因为这个,不至于是她忽然惹了他厌弃,毕竟一起看烟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还为她买了那么多金鱼、灯笼等。
徐行也看过去:“你请旨降罪公主了?”
萧峙摇头:“公主行事再鲁莽,那也是天之骄女,既然无人丧命,陛下便为了皇家颜面大事化小,怪上了昨日的夜风。我包揽了所有过错,陛下斥了几句,罚俸一个月。”
徐行咋舌:“侯爷好算计,陛下只怕更欣赏你了吧?你怎得没拿些俸禄给那几家百姓修缮屋院的?”
萧峙云淡风轻道:“被驸马抢了先。他以提前给太后祝寿为由,以太后的名义捐献银钱给那几户百姓修屋。”
“呵。”徐行轻笑,“颇有城府,祁世子将来大有作为。”
晚棠安静喝药,听得极其认真。
此前没机会听闻朝堂政事,她的见识多局限于内宅。
萧峙一转眼看到晚棠眨着黑溜溜的大眼,像个认真上课的学生,忍俊不禁道:“怎得,你想入仕?”
晚棠见他终于笑了,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奴婢不敢。”
徐行见状,侧眸瞪萧峙:“她刚死里逃生,你一回来便拉着脸,把她吓坏了。”
萧峙目光一柔:“一夜没睡,又刚从宫里出来,疲得很。”说完斜了徐行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护得紧。”
“我是她阿兄,你若讲理,也当跟着唤我一声阿兄。棠棠,你说是不是?是便点头。”
徐行比萧峙小一岁,萧峙怎么可能喊他兄长,张嘴便讽:“吃了这些年的饭食,个头不长,倒全长在脸皮上了。”
晚棠放下药碗,掩着嘴无声轻笑。
徐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骂他脸皮厚:“你杀敌只派这张嘴便够了,不用损失一兵一卒,便能将敌人毒死。”
“过奖。”萧峙欣然接受。
徐行很识趣,拿着空药碗便把屋子让给了他们俩……
初二这日,老实了一段日子的萧予玦光明正大地携妻回景阳侯府拜年。
半道偶遇脸上青紫交加的裴二郎,他大吃一惊,急忙叫停马车。
撂下宋芷云在马车里等候,他急忙拦下正欲上马车的裴二郎:“裴兄!何人伤你至此?”
裴二郎看到萧予玦,窘迫不已。
但那日被拳打脚踢半晌,连歹人的衣角都没看到,想起为了少挨打为了保命而说出来的那些事,他惶惶不可终日。
趁着拜年要走亲访友,他打算把自己从某些龌龊事里摘干净。
萧峙在朝堂炙手可热,惹不得。
裴二郎眼神闪烁半晌,把萧予玦拉到一边:“你此前从我这里要了一包那个,那可是你自个儿好奇,贵府家规森严,你若用完了,可把油纸处理干净?”
萧予玦暗暗心惊,面上依旧笑得春风和煦:“裴兄怎得问起这个?”
裴二郎鄙夷道:“父亲督促我收敛心性,我怕你爹知晓后到裴府告状,说我带坏了你,害我挨家法。”
萧峙曾在紫竹林说过上门找各家双亲一事。
这正是萧予玦如今在狐朋狗友跟前没脸的源头,一提,萧予玦便有些恼羞成怒:“多久的事了,又扯出来说什么?”
裴二郎心有戚戚:“那油纸你可处理了?上面可有你表字。”
他那会儿送了好几个人,为了区分各人的需求,便挨个写了表字。
一提起这茬,萧予玦就来气。
谁送那种东西还往上面写表字的?也不知裴二郎安的什么心!
裴二郎提醒到这一步,是万般不愿意再多说了。
俩人不欢而散,萧予玦给景阳侯夫妇拜了年后,便迫不及待地以读书为由头,匆匆赶回武安侯府。
赏花宴那日丢的油纸,他事后悄悄去找过,找不到,也不知被人踢到了何处。
油纸上非但写了他表字,还有如何使用那药的注解,他也是赏花宴当日才拿到那包药的,压根没工夫先换张油纸。
萧予玦揣着一肚子闷气,往丢油纸的长廊边走。
远远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低头寻找,他连抽了几口凉气。
萧予玦不敢上前,躲在暗处张望良久。
“赵管事,找到了,可是这东西?”有人唤出声来。
赵福笑呵呵地接过去。
刹那间,萧予玦如置冰窟。
第九十六章 想好怎么骗本侯了?
晚棠是大年初五这日回的侯府,嗓子好了七八分。
香兰一看到她便嫌弃地让她站在原地不许进屋:“你的风寒好了?这是病得多严重,庄嬷嬷竟然让你去西边空屋子里养病。”
这几日庄嬷嬷都亲自送三餐过去,药都是香兰和青禾轮流熬,所以没人怀疑她不在侯府。
晚棠递去一个红喜袋:“已经好了,新岁同乐。”
香兰喜笑颜开,这才放她进屋。
晚棠、香兰和青禾三人睡的是一张大通铺,铺上眉眼她平日睡的衾被,香兰和青禾的衾被各占一半。
青禾回屋看到晚棠,不好意思道:“晚棠,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们便帮你把被子收起来了。”
晚棠从橱柜里拿出衾被,重新铺回她原先睡的位置,香兰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你睡边上去,别抢我的地儿。”
晚棠正要据理力争,有个小丫鬟过来传话:“晚棠,赵管事唤你去梅园。”
香兰撇撇嘴,没再跟她争执。
晚棠半道上整理了下仪容,想到年三十晚上买的那些玩意儿,嘴角不禁上扬。
萧峙这几日把她留在百草堂里养伤,他忙忙碌碌,从初一至今,俩人都没再碰过面。那晚烟火绚烂,是她劫后余生的最大慰藉。
不过进屋看到跪在地上的萧予玦后,她的笑容凝住。
恭恭敬敬见完礼,她忐忑不安地立在萧予玦侧后方。
萧峙掀眸看她一眼,淡淡的,旋即落到萧予玦脸上:“想好怎么编了吗?”
编?
萧予玦直咽口水,没吭声。
萧峙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团油纸过去,砸在萧予玦面门上,生疼。
萧予玦捡起那团油纸打开一看,果然是裴二郎给的那东西。
他这几日坐卧不安,措辞早已想好,但此刻还是怵得白了脸。
萧峙用余光观察着晚棠的反应。
“父亲,这、这是裴二郎给的好东西。儿、儿子原本好奇想自个试试,可赏花宴那日听到老祖宗唉声叹气,忧心父亲的隐疾,儿子便想帮忙,只是用错了法子。儿子想着老祖宗邀请的闺秀都是极好的,父亲不管和哪一个有了肌肤之亲,都是一门好亲事。”
晚棠直到这时才震惊地瞪大眼。
不知道前世萧峙是否也查明了真相,但显然他并没有公然处置萧予玦。怪道萧予玦后来疯狂用她来讨好那些纨绔,原来不是厌腻,而是知道自己在武安侯府不会有前途,想拉拢人脉尽快挣一门出路?
“得你如此惦记,你爹我甚是欣慰。”
语气含笑,但每个字都带着软刀子,吓得萧予玦体无完肤。
他没骨气地磕下头,几乎匍匐在地:“爹明察啊!我那时看您成日板着脸,儿子害怕,估摸着爹有了女人后便知道什么叫温柔慈和了,可我到底不敢朝爹下手!我便把那杯酒递给晚棠喝了,她三番两次朝儿子暗送秋波,儿子便想成全了她。”
他当日没看到出糗的萧峙,便以为萧峙压根没喝,所以随口扯了个谎。
反正也看不出那杯酒最后被谁喝了,推到他垂涎的丫鬟身上,无伤大雅。
“!”晚棠瞪大眼,“大爷!”
晚棠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走向不对了,当即跪下:“侯爷明察,奴婢不知情!”
“你怎得不知?药还是你从裴二郎的小厮手里拿给我的。”
晚棠百口莫辩:“他给我的明明是一方砚台!”
她一个丫鬟,主子让取东西,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遇事便往女人身上推诿,你皮子厚不害臊,你爹我可臊得慌。记你二十杖,春闱过后记得来梅园领赏。”
萧予玦委顿在地上,还没挨打,就觉得屁股已经开了花。
二十杖,是想把他打死吗?
“儿子春闱若榜上有名,杖责后无法殿试,还请父亲三思。”
“呵。”萧峙冷笑一声。
明明什么都没说,萧予玦却被折辱得面红耳赤,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个好名次打这老东西的脸!到时候在老侯爷老夫人跟前一炫耀,他就不信他们还会允许这个老东西打他!
挥退萧予玦后,萧峙似笑非笑地看向晚棠:“你可想好怎么骗本侯了?”
晚棠没法自证清白,所以她压根没打算证明。
瞥到赵福早已经识趣地关了门窗,晚棠清清白白地仰起头。
她以膝为足,一步步靠近萧峙:“昔日大爷拽奴婢进假山,冤枉奴婢勾引在先;紫竹林设宴,宾客非礼,大爷又道奴婢没站稳;大奶奶罚奴婢大雪天扫雪,说是奴婢自愿……”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萧峙眸光微动。
娇小柔弱的人儿跪走到他跟前,伤心难抑,身子不由自主地颤着、抖着,胸前的丰盈在他眼皮子底下撩动。
萧峙挪开视线,撞进那双楚楚可怜的眼。
“大爷大奶奶如何冤枉奴婢,其他人如何轻贱奴婢,奴婢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奴婢是侯爷的人,倘若连侯爷都不信奴婢,奴婢还不如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带着那晚的美梦,也能含笑九泉了。”
“你敢!”萧峙捏住她的下巴,目露凶光。
那晚知道她被扔进火海时,刹那间如有蠹虫蛀心,疼得发空。
萧峙气恨地松开她下巴:“本侯最厌恨亲近之人满腹算计!”
晚棠眼神一晃,对天发誓:“奴婢若对侯爷有半分谋害之心,甘愿天打雷劈,万死不辞!”
她自有法子应对萧峙的怀疑,待时机成熟,他日他一定会后悔今日的言行……
晚棠离开后,赵福强颜欢笑地进屋禀报:“侯爷,赵驰风那小子递来消息,说侯爷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景阳侯世子在外偷放印子钱,嫡次子在外烂赌成性,偷偷典当了一样御赐之物……”
“这次动作倒是快。”萧峙冷嗤。
景阳侯府这些烂摊子,拎出来个个都是重罪。
赵福说完,又小心翼翼道:“适才晚棠姑娘忘了跟您说,老夫人替她收了一张帖子,勇毅伯府五姑娘邀她元宵节那日一起赏灯。”
“知道了。”萧峙闭目养神,揉了揉眉心。
一转眼便到了元宵夜。
这期间晚棠没再见过萧峙,也不曾得到她不许应邀的指示。
所以勇毅伯府的马车停到武安侯府门前时,晚棠只能捏着那张帖子上了马车。
第九十七章 天上真会掉馅饼
马车辘辘前行。
祁瑶的马车奢华舒适,马车上铺着桃粉笛色的绣花毛毡,车厢上亦然。小几上燃着熏香,袅袅荡荡,如仙如幻。
角落里的紫檀木雕花斗柜上,甚至放着一盆粉白交映的文心兰,碧绿的长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几支花箭上缀满了兰花,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曳,幽香怡人。
真真是娇养出来的矜贵之人。
晚棠恭恭敬敬见了礼,道了几句吉祥话:“奴婢承蒙五姑娘看重,今日能和五姑娘同游,定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祁瑶这阵子听多了下人的吉祥话,比她会说的多的是,不禁轻蔑地睨她一眼,又朝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一个红喜袋递到晚棠眼前。
晚棠像所有小丫鬟一样,喜形于色:“谢五姑娘赏!”
祁瑶轻蹙眉头,越发不屑。
但她想看这个丫鬟的脸,便柔柔搭了腔:“不必如此拘谨,听说你过年时染了风寒,如今可大好了?”
“奴婢已经大好,五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晚棠逮住机会就拍马溜须。
“让我看看你脸色如何,我这里有凝香丸,最是养气血,你尝一粒。”纤纤玉指捏了一颗小丸子递到晚棠面前。
晚棠喜不自禁,双手接过,笑盈盈地抬头冲祁瑶道:“奴婢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得五姑娘赏赐凝香丸。”
“那是自然,这凝香丸可是取用二十四节气里的二十四种花制成,需是晨曦带露或者带霜的……”
祁瑶的丫鬟扬着下巴说话时,晚棠便认真听着她讲,任由祁瑶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好几遍。
祁瑶很快收回视线,看向手边的兰花洗洗眼。
美则美矣,却俗不可耐。
虽然和那位幕篱美人有几分相像,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起萧峙在围场里为她当板子,祁瑶又嫌恶地瞥了一眼晚棠那张脸,白润无暇,倒是和那位幕篱美人一样。
“咳咳咳……”祁瑶捏着一方精美的蜀锦帕子,掩嘴咳了几声。
正在侃侃而谈的丫鬟停下,关切道:“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祁瑶点点头。
那丫鬟扭头看向晚棠:“五姑娘受不得污浊之气,还是坐车辕上去吧。”
晚棠眨着清澈的眼看过去,佯装没听清:“是让‘我’自个儿坐车辕上去吗?”
祁瑶又咳了一声。
毕竟是她主动邀的晚棠,虽是个低贱丫鬟,今晚也算她的客人,确实没道理让客人独自吹风。其他丫鬟小厮跟在马车后,让晚棠下去跟着走也不合适。
那丫鬟明白了祁瑶的意思后,脸色微僵,干笑道:“我们都出去。”
于是晚棠含笑应下,和她一起挪到车辕上吹冷风……
元宵灯会设在静水河边的静水街上,各色精美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暮色下,灯市如昼,游人如织,不少才俊千金们驻足在花灯前猜字谜。
祁瑶被丫鬟小厮们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央,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晚棠作为客人自然也被围在了里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缓缓往前蠕动。
祁瑶很少出来看灯会,这次只是为了看看晚棠这张脸。
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子赠了个香囊给一个读书人,祁瑶眼前又浮现出萧峙的身形容貌。
她以前最是不喜武将的粗鲁,可那日他护着幕篱美人的情景总是不经意间浮现,那样的玉树临风、英姿焕发,一想便忍不住面热心跳。
余光瞥到晚棠,她又想起那个幕篱美人:“你可喜欢看花灯?”
“嗯!”晚棠重重地点了下头,“真是太好看了!多亏了五姑娘,奴婢才有此眼福!花灯好多啊,这里和白昼一样!”
祁瑶鄙夷地收回眼,粗俗浅陋。
能对她造成威胁的,只有那个幕篱美人,而不是区区一个丫鬟。
她微微扬起下巴:“此乃火树银花不夜天。”
“五姑娘真真是京城第一才女,出口成章,太厉害了!”
祁瑶嫌她聒噪,便朝一个丫鬟道:“我累了,要去那边歇息。你陪她继续逛,她若碰到喜欢的,买下送给她便是。”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里尽是施舍之意。
晚棠又奉承几句,祁瑶嫌恶的眉头越拧越深。
她不打算再让这个丫鬟上她的马车了,只坐车辕都不行,于是扭头让另一个丫鬟去租一辆犊车。
那厢,晚棠压根没心思看花灯,只是盯着花灯暗自思忖。
一番接触下来,祁瑶日后若还是像前世那样做萧峙的夫人,其实也不错。
她比宋芷云清高,应是不屑像宋芷云那样磋磨妾室通房的。
祁瑶的丫鬟比晚棠更爱看花灯,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开七八步。
晚棠哭笑不得,到底是谁陪谁?
她正要追上去,旁边挤过来一群人,晚棠被挤开更远。
正要出声叫唤那个丫鬟,手腕忽然被人拽住,一道熟悉的声音窜进耳中:“侯夫人有话交代,跟我走!”
拽晚棠的不是别人,正是景阳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当初在锦绣苑被晚棠骑着打的那一位。
她眼皮耷拉,呈三角之势,正凶神恶煞地瞪着晚棠:“老实点,夫人这次可是要抬举你!”
晚棠另一侧也出现个粗壮婆子,不等晚棠出声,俩人便又架又拽地把晚棠往人群外带去。
晚棠心念微动。
想到冯姨娘和六郎,也想到萧峙带她去摘星阁的那一晚。
晚棠很快被带到一条僻静的巷子,景阳侯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晚棠上马车一看,景阳侯夫人正端坐在里面,一张脸憔悴不堪,丰腴的身子也消瘦一大圈。
晚棠暗暗心惊,正要见礼,被景阳侯夫人摆摆手免了:“可想起你生母了?”
如她所料,晚棠张大眼睛摇摇头:“奴婢不记得。”
侯夫人气得牙痒,却又奈何不了她,强颜欢笑道:“你生得貌美,一双手也灵巧,打你进府起,我便觉得你不该只做个丫鬟,这才对你严苛了些。你虽是个野种,不过到底是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盼着你好。”
侯夫人说着违心话,佯装慈爱地看着她。
晚棠也说瞎话:“多谢夫人用心良苦。”
“眼下有个好机会,能让你翻身做武安侯府的主子,你可愿意?”景阳侯夫人艰难地说出这番话,笑得比哭都难看。
第九十八章 成功2.0!晚棠喜提名分!
若不是迫不得已,景阳侯夫人是万万看不得冯氏母女好过的。
可今岁实在霉运连连。
先是世子暗中放印子钱的事情泄露,虽然他已经推诿到世子夫人身上,可眼下夫妻俩已经为此翻脸,当真闹大了,世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景阳侯混账了一辈子,侯府爵位本就岌岌可危。
早就听说陛下不愿意白养对社稷毫无功勋之勋爵,这十多年被剥夺世袭勋爵的府邸有七八家,景阳侯府不想成为下一个!
世子放印子钱的事情若是捅到圣前,景阳侯府的爵位怕是不保。
更别说老二的那些糟心事了!
若不是有人上侯府讨债,景阳侯夫妇都不知道二郎在外面欠了那么多赌债!
问便是他们二房没银子花。
问便是他们二房爹不疼娘不爱。
等侯夫人打开库房想典卖些东西还上那些债时,他们才发现有一柄御赐的玉如意不见了!除此之外,侯夫人的一些嫁妆丢失已经算不得大事。
逼问之下,二郎才承认是他偷卖库房里的宝贝时,不小心顺走的,没注意到那是御赐之物!
景阳侯府因为这些烂糟糟的事情,已经鸡飞狗跳了好几日!
景阳侯夫妇求爷爷告奶奶,实在不得门路。
这时候他们才从儿媳们那里听说幕篱美人的事情:
“听说那女子是洛水魏氏,有胡人血统,生得貌若天仙,勇毅伯府的五姑娘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有人看到武安侯为她买了许多小玩意儿,只为博美人一笑。”
“那又如何,陛下早就明令禁止和胡人通婚,武安侯注定娶她不得。”
“怪道他在边疆一待便是八年,莫不是早就和这个美人暗生情愫?”
“母亲,听说晚棠生得和那位美人有几分相像!怪道二妹妹此前回来哭诉,说武安侯总是偏帮晚棠!原因竟在这里!”
景阳侯夫人万般无奈,只能将脑子动到晚棠身上。
眼下,晚棠听了侯夫人的话,激动地呼吸紧促了几分。
但她不敢让侯夫人看出蹊跷,只张大了眼睛,茫然道:“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你觉得武安侯如何?”
“侯爷平日里很凶,不苟言笑,奴婢看到侯爷都绕道走,不敢惊扰。”
侯夫人略感欣慰:“武安侯年纪轻轻,一身功勋,如今又贵为金吾卫指挥使,前途无量。他后宅无人,总要有人伺候,我看你乖巧伶俐,正合适。”
晚棠惶恐地低下头,强压住一直往上扬的嘴角:“奴婢原是大奶奶的陪房,怎敢高攀?”
“你如今是老夫人院里的!再不是云儿的陪房!”
“可侯爷比奴婢大十岁……”
“怎得,你还有脸嫌他年纪大?”
晚棠不甘愿道:“奴婢不敢。”
“你是我景阳侯府出去的丫鬟,日后有幸伺候武安侯,当知恩图报。他日等你想起你生母,便知道你的心就该向着景阳侯府。侯府好,你生母和六郎才能好。”侯夫人暗含要挟,目光沉沉看着晚棠。
晚棠离开景阳侯府前,她不是没听下人说起过冯姨娘暗中照拂晚棠的事,不过她确实拿捏不准晚棠是否还记得他们。
晚棠故作为难地扭捏了会儿,最后问道:“侯爷矜贵,怎么会看得上奴婢呢?”
“此事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去武安侯府说项。武安侯心仪的女子有胡人血统,俩人压根不可能在一起,你凑巧和那女子有些相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可坏事。”
晚棠唯唯诺诺:“奴婢谨听夫人安排,谢夫人抬举。”
景阳侯夫人很是满意她的态度,又叮嘱几番,才让她下马车。
夜风寒凉,晚棠从灯火阑珊处走向绚丽明亮的花灯长街,心头暖融融的。
找了她半晌的勇毅伯府丫鬟也终于看到了她,牢骚几句,将她安排上了犊车……
翌日,景阳侯夫妇如约来到武安侯府,给老侯爷和老夫人拜晚年。
今日恰逢休沐的萧峙也来到松鹤堂,和景阳侯夫妇寒暄了几句。
几番眼神示意下,老夫人蹙眉挥退了下人。
宋芷云已经哭哭啼啼地来她跟前求过两次,说景阳侯府的世子和嫡次子被人诬陷,想请萧峙帮忙斡旋。问及具体的事宜,她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老夫人也不是个糊涂的,哪能替萧峙答应?
她估摸着景阳侯夫妇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这几日拜年,我又听人提及亲家翁的……我想争辩几句都拿不出底气。”侯夫人叹息。
提起这件事,老夫人也来气,剜了萧峙一眼:“你今年务必定下亲事!”
“亲家翁前途无量,娶妻还是得精挑细选,依我看,还是先纳个妾在身边伺候,如此也能堵住那些闲言碎语。”
老夫人:“……”
老侯爷:“……”
萧峙直接不客气道:“贵府做菜盐放很多?”
景阳侯夫妇都领教过萧峙这张嘴,不敢轻易接话,却听他自顾自继续说道:“闲得管起本侯的内宅之事了?”
老夫人也不悦道:“晚棠原是云儿的陪嫁丫鬟,他哪能纳二媳妇的丫鬟?”
景阳侯夫人讪笑:“原是我多管闲事,可我也是为了亲家翁着想。晚棠?晚棠你进来!”
早就在外面静候的晚棠,听到唤声便匆匆走进屋子,给各位主子见礼。
“抬头给亲家翁瞧瞧,多水灵的姑娘,她打小便入景阳侯府教导,规矩仪态都学得好,又会一手按跷的本事,有她在旁边伺候,老侯爷和老夫人便再也不用担忧亲家翁的旧疾了……”景阳侯夫人一番舌灿莲花,夸得晚棠天上有地上无。
萧峙当着他们的面,看着晚棠出神。
仿佛在透过这张脸,思慕着幕篱美人。
景阳侯夫妇对视一眼,知道有戏。
唯独老夫人变了脸色。
此前听说幕篱美人,她没当回事,只道儿子色令智昏带着晚棠出游,才会被人误会。她还暗自高兴了会儿,外人以为他有心仪之人也是好事,隐疾的谣言慢慢便会不攻自破。
直到此刻,她才回过味来!
她隐晦地瞪了萧峙一眼,气他好算计!
心眼用到了她头上!
眼下当着景阳侯夫妇的面,当着萧峙的面,老夫人找不到半个合理的理由反驳。
良久,萧峙似乎才回神:“好。”
景阳侯夫妇大喜:“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纳了吧!咱们正好也讨一杯喜酒喝。”
晚棠不过是个丫鬟,随便摆个宴席便可,倘若要抬小轿,去外头租一顶便是。
晚棠激动得热泪盈眶。
萧峙的目光落在她眼角:“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纳。”
第九十九章 新姨娘入住梅园
不过纳妾,萧峙却让赵福顶格安排。
刚过完元宵节,武安侯府处处都挂着大红灯笼,贴着漂亮精美的窗花,便连光秃秃的树干上都系着红绸,倒也省事。
老夫人看着庄嬷嬷依照萧峙的吩咐,忙碌张罗,气得午膳都没吃几口。
景阳侯夫妇吃得倒是多,俩人说好了要讨喜酒喝,想趁着萧峙吃多了酒后,求他帮景阳侯府度过难关,所以笑得比谁都灿烂。
没有十里红妆,但有簇新的红毯。
从松鹤堂一路铺到梅园。
走道两旁都系了红绸,晚棠没有嫁妆,饶是赵福依照吩咐送来六个装嫁妆的抬盒,她却一抬都装不满。几身丫鬟衣裳,一点儿私藏的碎银铜板,还有萧峙曾经给过的十两金子,便是她的全部家当。
老夫人头疼,坐在屋子里时不时“哎哟”两声。
听说送来六个空抬盒,老夫人嗤笑道:“纳个贱妾,当她有多少宝贝?也不怕叫人笑话。”
庄嬷嬷笑道:“侯爷后宅空了这么多年,有人知冷知热地照料也是好事。老夫人说得对,她不过一个贱妾,掀不起风浪。”
老夫人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可惜,年三十晚上的那场大火,怎么没把她烧死?
早就知道萧峙那晚要带晚棠出游,她怎么可能不寻机会下手?恰逢大火,简直天赐良机,可惜,真可惜!
她的儿,便是娶个金枝玉叶的公主都不为过,纳妾也合该是管户千金,一个丫鬟,实在是没眼看!
就在老夫人唉声叹气时,赵福笑眯眯地进来请安:“老祖宗头又疼了?”
老夫人不愿意让萧峙主仆看出她的不情愿:“老问题,不严重。都张罗好了?”
赵福松了一口气,面色犯难,欲言又止了数次。
庄嬷嬷奇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赵福讪笑,支支吾吾道:“那……那个……侯爷、侯爷说……”
庄嬷嬷瞪过去:“你再聒噪下去,老夫人头更疼了。”
“侯爷说晚棠姑娘既然是从松鹤堂出去的,老夫人是不是应该给她备点儿嫁妆?”赵福说完,揩了一下额角冷汗。
侯爷尽让他办这种要命的差事。
“什么?他用得着如此抬举一个丫鬟吗?”老夫人又惊又气,原本苍迈的声音都拔了尖。
赵福小声道:“嘿嘿,侯爷说他爱慕幕篱美人多年,能得一个样貌相似的聊以慰藉,也算老天开眼,他合该爱屋及乌的,不能怠慢。”
“放他娘的……”老夫人一时没忍住,端庄崩裂,险些爆粗口。
他娘还不是她,骂了也是骂自己!
赵福硬着头皮道:“侯爷说做戏得做全套。”
老夫人大口喘气,庄嬷嬷朝赵福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安抚半晌后,老夫人还是让庄嬷嬷下去准备了……
萧峙自个儿选了个良辰,穿了一身簇新的锦袍,亲自到松鹤堂接晚棠。
晚棠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嫁衣,同色盖头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泽。
衣服是从成衣铺里直接买回来的,料子算不得好,胸口也有些紧绷,腰身大了一点儿。不过晚棠自己迅速改了腰身,所以穿在身上也算合身。
萧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上小轿。
姗姗来迟的徐行揶揄地看着他:“你这阵仗,若不是没有敲锣打鼓,我都以为你真的娶妻了。我答应过要为小棠棠赎回自由身,我日后会找机会跟你母亲讨要她身契。”
他不免感慨,当初他若是退一步,他和珍娘早已经伉俪情深。
萧峙未置可否,缓缓把视线从小轿上离开。
武安侯府的下人们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郑重纳一个贱妾的,可见他们侯爷有多重视晚棠,不对,是爱屋及乌,他重视的是那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的幕篱美人。
于是一路上都有下人恭贺道喜,萧峙让赵福发了一路的喜钱。
小轿抬进梅园时,几只喜鹊从他们头顶飞过,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徐行不知道萧峙因为萧予玦的一番话,又对晚棠起了疑,诚挚祝愿道:“连喜鹊都来报喜,你可要好好宠爱我家小棠棠。”
萧峙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掀起淡淡涟漪。
偏他天生反骨,冷嗤一声:“未必,日后少给我添麻烦便烧高香了。”
徐行翻了个大白眼。
纳妾无须拜堂,眼看晚棠被送进离正屋最近的小院,景阳侯便过来拉着徐行去前厅吃酒了。
人不多,宋芷云身子不适留在锦绣苑安胎,其余女眷便只有景阳侯夫人和老夫人,所以众人并没有分席,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
景阳侯夫妇相继向萧峙敬酒道喜,萧予玦也听从他们的叮嘱,一杯接着一杯地敬。
萧峙瞥了这个好大儿几眼:“你爹纳妾,你不高兴?”
萧予玦确实不高兴,却也不敢当着长辈们的面表露出来,只好尴尬找补:“云儿有点儿动胎气,儿子只是担心她的身子。”
“吃酒伤身,小孩子吃两杯便行了,早点儿去读书。”今日大喜,萧峙不想看到他。
一看到他的嘴脸,就会想起这个不肖子曾经觊觎过他的女人。
景阳侯夫妇一心想要给萧峙灌酒,一句话都没有帮萧予玦。
萧予玦一想到晚棠那样的绝色要被萧峙这个老东西拱了,心头就郁气缠绕,他也不想再看萧峙春风得意的样子,放下酒杯便走了。
老夫人也看不下去萧峙挂在眼角眉梢的喜色,又吃了片刻,也托辞走了。
酒过三巡,萧峙端坐的身子开始摇晃,单手支颐叫人继续上酒,俨然已经吃醉。
景阳侯这才紧张地开口:“亲家翁可听说了我府上的事?犬子们着实冤枉,两府结了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亲家翁可得帮忙想想法子呀。”
老侯爷不悦地嘀咕道:“何来的一荣俱荣……”
萧峙此时好说话得很,打断老侯爷:“好说。”
景阳侯夫妇大喜,再次敬酒:“那便有劳亲家翁了,日后我们定会再次登门道谢。”
萧峙又喝了一杯,喝完后身子一歪,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老侯爷只能让赵福叫人,把萧峙送回梅园。
离开前厅没多久,前一刻还“烂醉如泥”的萧峙便推开了身边的小厮,阔步朝梅园走去。
步子又大又疾,一眨眼便将几个小厮甩在身后。
第一百章 洞房花烛夜
夜色已深。
晚棠深知自己不是八抬大轿的正妻,奢求不多,进了梅园能给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能不再受人磋磨便可。
听到屋子里没人后,她悄悄掀开盖头观察周围环境。
陈设雅致,处处布置着喜庆的红,空中散发着暖融融的清香,是梅园里唯二有地龙的地方:梅香苑。
小院周围种了各色梅花,西角有个三层高的小阁楼,上去赏景,梅园里那一大片梅花便可以尽收眼底。
是个好地方。
晚棠咧嘴,无声地笑笑。
萧峙怀疑她,没关系,她处心积虑就是想离开锦绣苑,如今做到了。
听到外面传来有力的脚步声,晚棠忙坐回床榻,把盖头盖好。
萧峙推门而入,一眼看到晚棠头上的盖头在轻轻摇晃。
萧峙挑了下眉头。
他就知道,她只是看似老实。
他也知道,她满嘴谎话,不知骗了他多少。
晚棠等了片刻,才看到一袭袍裾出现在跟前。
萧峙不咸不淡道:“本侯允你的,做到了。”
“侯爷真真是一言九鼎的重诺之人,奴婢这个‘替身’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侯爷。”
晚棠说着想掀盖头。
被一只大手捏住手。
萧峙用另一只手掀开盖头:“不懂规矩?盖头岂能自己掀?”
话音刚落,他看清了眼前的娇人儿。
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可这一眼还是惊艳了他。
晚棠今日上了妆,笑靥如花,眸光一转风情必现。一头青丝绾成髻,平日没有的妩媚风情正在她眼底摇曳。
她感觉得到萧峙近来对她的疏离,亲昵不似从前。
但今日纳妾,她得留住他。
这四方内宅之中,女子的地位需要靠男子的宠爱来提高。
许是酒气作祟,刹那间,萧峙血脉偾张。
他勾起晚棠的下巴:“为本侯宽衣。”
“奴婢身边无人帮忙,没有为侯爷备水。”
“嗯?奴婢?”
晚棠回神,眸光娇颤:“妾……”
话音未落,被萧峙含住尾声,罗帐落下,猛兽横行。
梅香苑里亮了一夜的灯。
赵福腹诽自家侯爷不知节制,让人备了五次热水……
翌日一早,做惯了丫鬟的晚棠像往常一样很早便醒了。只是上下眼皮直打架,浑身散了架一般酸疼胀痛。
微微一动,腰上那只手便下意识将她搂紧。
晚棠忍着不适,悄然挪开那条胳膊,想起身。
“做什么?”萧峙闭着眼问话。
“妾为侯爷准备早膳……”
晚棠还没说完,又被萧峙搂进怀里,嗓音再次沙哑:“晚点再说。”
真是要命,她一说话,他就喉头发紧,邪火肆虐。
“可是妾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萧峙捂住她的嘴,幽幽地睁开眼:“你倒是精力旺盛?”
晚棠脸色一白,后怕地摇摇头,旋即闭上眼睛假寐。
她哪儿来的精神,不过是习惯了事事以主子们为先,她一个贱妾刚得了名分便摆谱,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不过萧峙太可怕了。
昨晚像饿狼一样,恨不能把她扒皮拆骨地吃下去,想想就怵得慌。
晚棠到底是疲乏,眼睛闭了一会儿便真睡着了。
她是被庄嬷嬷的声音惊醒的。
睁眼一看,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
晚棠大惊失色,柔声唤醒萧峙:“侯爷宽宥,妾睡过去了,侯爷可是误了点卯的时辰?”
萧峙睁开眼:“今日休沐。”
“可侯爷昨日便休过沐了。”
“五日一休沐,下一次休沐今日提前休。”
晚棠不熟悉官场上的事,他是金吾卫指挥使,想必他说了算。
萧峙看她匆匆起身,撑着额头看过去。
她脖子上、衣襟口全是红痕,一双皓白的手腕许是昨晚被他扣在头顶上方的缘故,竟然隐约可见他的指印。
晚棠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面上发热:“妾伺候侯爷起身。庄嬷嬷来了,也不能让她久等。”
“急什么?”萧峙悠哉游哉地又叫了一次水。
屋外隐隐绰绰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晚棠看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吓得娇躯一颤,手脚并用地下了地。一大早的叫水,莫不是想速战速决再来一次?
萧峙看她脸色不好看,幽幽地盯着她迅速穿好衣裙,半晌“呵”出一声冷笑。
他气笑了:“你以为本侯想干什么?”
叫了水,庄嬷嬷便不会再催,他们也能慢慢更衣,不必急急慌慌。
再说,即便他想做什么,她至于这么不情愿?
晚棠不好意思看他,翻出一根绣花针来:“侯爷,妾想挤一滴血到白巾上,可以吗?”
虽然老夫人知道她和萧峙的关系,但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她不愿意留下任何把柄。
萧峙皱眉,明白了她的顾虑。
眼看晚棠要拿针戳手指,只是还没戳,一双手就抖得厉害,他掀开衾被,把那根针夺了去。
在他自己指尖一扎,挤出一大滴血,蹭在白巾上。
俩人一盏茶后便收拾齐整了。
晚棠正要开门出去,萧峙想起什么,忽然把她拽住:“肩酸,帮本侯捏捏。”
“侯爷今日也休沐,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妾回来帮侯爷好好按跷,好不好?”晚棠心里着急,却只能柔声细语地哄萧峙。
萧峙板着脸,坚决不允:“即刻按。”
晚棠拗不过他,一双手搭上他的右肩,只是哪里有力气。
萧峙侧眸看着她绵软无力的手,道:“本侯想喝水。”
晚棠拎起茶壶又放下:“水凉了,妾去再煮一壶。”
萧峙拦住她,凶巴巴地剜她一眼:“你莫不是故意的?就喝凉的!”
晚棠一头雾水,倒了一杯凉透的白开水递过去。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拖延时辰?
晚棠一言难尽地瞄了他一眼,艰涩开口:“不都是完事后叫水的吗?此时出去应该不会影响侯爷的威名。”
萧峙清清嗓子:“昨夜最后那两次,是中途摇的铃。”
晚棠暗叹一声,知道他让捏肩是托词,便心安理得地坐下来,陪着他一起耗时辰。
庄嬷嬷足足在屋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精神抖擞的萧峙和一脸娇羞的晚棠。
第一百零一章 刚升姨娘就嚣张
武安侯府主子不多,但是昨晚安然入睡的只有老侯爷一人。
六人齐聚松鹤堂,五个眼底青黑。
萧峙身强体健,晚棠做丫鬟时便辛苦惯了,所以脸色的疲色并不明显。
宋芷云还在害喜,一夜没睡好,甚是憔悴;萧予玦在内书房借酒浇愁到半宿,回屋又辗转反侧半袖,他成亲当天就看上的丫鬟,他惦记了那么久的丫鬟,像到手的鸭子飞了,抓心挠肝地难受。
晚棠给各位主子见过礼后,便规矩地站在萧峙侧后方。
萧峙坐着,她站着。
萧峙回眸看看,皱了下眉。
这时候,庄嬷嬷冲老夫人耳语了一阵子,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
她沉着脸斜睨晚棠,庄嬷嬷严肃地开始训话:“你也算是松鹤堂出去的丫鬟,规矩要谨记,伺候主子冷暖,不可狐媚惑主,更不可不知节制……”
老夫人不愿意当着萧峙的面给晚棠立规矩,训完话便托词头疼。
众人不欢而散,萧峙被老侯爷叫走谈话。
晚棠和宋芷云夫妇前后脚离开松鹤堂,故意落后两丈远。
眼看便要分道扬镳,宋芷云停下步子要歇息,一双眸子冷眼瞥向慢吞吞走过来的晚棠。
“我近来胃口不好,姨娘今日继续去锦绣苑做膳吧,我今日想吃乌鸡汤、八宝鸭……”宋芷云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憋了一天一夜的悉数怒火对向晚棠,“论伺候人,谁也比不上你,你天生就是做丫鬟的料。”
晚棠收起乖顺的姿态,抬眸直视宋芷云:“我如今是你长辈,景阳侯府没教过你敬老爱幼吗?叫姨娘。”
明明温声细语,宋芷云却听出了一抹挑衅!
原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却不料她刚升为贱妾就开始嚣张!
宋芷云扭头向萧予玦求助。
可这个不争气的,却直勾勾盯着晚棠,一脸求而不得的遗憾。
她的脖子羞于见人,来之前特意围了萧峙送的那条风领,一张俏脸掩映在棕褐色泛红的狐狸毛中,简直白得发光。
如今再觊觎,便冒犯了。
可萧予玦看她仅仅一夜工夫便媚态横生,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大爷再看,保不齐侯爷会剜了那双眼。”晚棠面色泛冷,再也没了昔日的虚与委蛇。
萧予玦闻言,身子一颤,想到欠着的二十杖责,突觉两股战战:“我书还没读完,先走了。”
宋芷云看他竟然被一句话吓成这样,恨铁不成钢地瞪他背影。
这段时日他收敛色心,日日在书房苦读,宋芷云还道他转了性,没想到一看见晚棠这个妖孽,便又如此没出息!
萧予玦前脚刚走,紫烟便寻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珥珰:“大奶奶,明月那贱蹄子可算把珥珰捞起来了。”
“捞?”晚棠听到这个字眼,眉心微蹙。
紫烟白了她一眼:“哟,这不是新姨娘吗?侯爷纳的替代品。”
宋芷云莞尔,赞赏地看了紫烟一眼。
紫烟受到鼓舞,得意道:“昨儿又不是咱们锦绣苑有喜,明月那贱蹄子竟然欢欢喜喜地要去道贺讨喜钱,啧啧,真真是个贱的!咱们大奶奶又没短了她吃喝,还抬成通房,尽会吃里扒外。”
晚棠看她小人得志,没有搭腔,一双眼幽幽地朝她小腹看去。
紫烟注意到她的眼神,眼神心虚一晃,扬声道:“……大奶奶最喜欢的珥珰落了水,明月捞了大半宿,可算是把珥珰捞出来了。”
晚棠呼吸一窒:“这么冷的天,大奶奶让她下水捞半宿?”
宋芷云冷笑:“紫烟你说说,是我叫她下水的吗?”
紫烟挑眉,洋洋自得:“大奶奶菩萨心肠,当然没叫。是明月自己弄丢了珥珰,怕惹大奶奶不高兴,非要下水捞。不过是个通房,便是升成姨娘也不能上天。”
事实是,明月为晚棠得了名分而高兴,宋芷云气不打一处来,大晚上的让明月去库房给她取首饰。紫烟和明月一起的,捧着锦盒去正屋时,她故意脚滑撞倒明月。
明月险些摔进水池,勉强没落水,可锦盒却掉进水里,里面的珥珰也不见了踪影。
是紫烟提议她下水打捞的。
明月明白这是宋芷云的授意,瑟瑟发抖地下了水。
晚棠如何猜不到这个过程,毕竟前世遭受这种待遇的是她,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落在了明月身上。
明月不过是为她高兴了一下!
晚棠半眯起眸子,一改往日温顺乖巧的模样,锋锐的眼刀射向紫烟,冷嗤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坏事做多了,报应迟早落到你身上。”
还是那双眉眼,此刻却清冷孤傲,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生来便是矜贵之人,睥睨人的目光像极了萧峙。
紫烟控制不住地生出惧意,讪讪闭了嘴。
宋芷云磨磨牙:“好大的口气,一个姨娘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余光瞥到远处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宋芷云心念一动,忽然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同是景阳侯府出来的,我待你不薄。你不过是命好得了父亲另眼相待,怎能刚抬了身份就如此不顾念旧情?”
晚棠背对着松鹤堂的方向,不知道萧峙正在走近。
她冷笑道:“大雪天罚我扫雪的旧情?大冬天让我熬夜绣团扇的旧情?还是……”
“呜呜呜……”宋芷云哭出声来,打断晚棠的话,“不就是请你帮我做膳吗?我知姨娘如今正得宠,可我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实在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成长,呜呜呜……姨娘若是不愿,直说便是,我昨日才动了胎气,姨娘今日又何必刺激我?”
晚棠气笑了:“大奶奶不去戏台唱戏,真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萧峙走到她身边,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
晚棠瞥到他来了,呼吸发紧,转身见礼:“侯爷。”
宋芷云原本是坐在美人靠上的,也起身见了礼,然后梨花带雨地看过去:“父亲,都怪儿媳身子不争气,只吃得下姨娘做的膳食。儿媳忘了姨娘刚刚得宠,要忙着伺候父亲,儿媳今后吐得再厉害也会逼着自己多吃,为了侯府子嗣,儿媳会坚持下去的。”
宋芷云抚着小腹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晚棠忐忑不安地看向萧峙。
第一百零二章 姨娘恃宠而骄
晚棠刚才没看到萧峙走近,但她猜到了。
宋芷云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忽然示弱扮可怜,必定是有人过来了,萧峙过来的可能性最大。
她是故意没有收敛态度的,虽然萧峙对她持有怀疑,可她眼下是“宠妾”,她想验证一下萧峙对她的态度。
是任由宋芷云夫妇继续欺负她,还是会纵容她反击。
萧峙哂笑:“身子不适便在屋里养着,如此劳苦功高,该让子琢贴心照料,本侯纳妾是为你纳的?”
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却听得宋芷云白了脸。
这是告诉她,她这孩子是为萧予玦所生,不是为侯府?所以她连公爹的贱妾都不该使唤?
她不甘心地告状道:“儿媳不敢。只是姨娘刚刚仗着父亲的宠爱,便说自己是儿媳的长辈,如此恃宠而骄,实在是有失稳妥。”
萧峙垂眸看向身边的娇人儿,喜怒难辨:“你说了?”
晚棠仰头看他,经历过昨晚的耳鬓厮磨,一看到萧峙的唇,她就想到昨晚被他啃咬的画面,媚态不自知地从眼底晃过。
晚棠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
她微微嘟着嘴,埋怨道:“大奶奶说:论伺候人,谁也比不上你,你天生就是做丫鬟的料。”她把宋芷云嘲讽的语气说得惟妙惟肖。
“妾听到大奶奶如此肯定妾的本事,倍感欣慰,便提醒大奶奶谨记尊老爱幼几字,妾能明白大奶奶的好意,旁人听了会误会。妾如今是侯爷的妾室,不再是丫鬟。若旁人因此误会了妾的身份,随意使唤妾,多少有损侯爷的面子,那便不知该怨谁了。”
又不是只有宋芷云会颠倒黑白,她也会。
宋芷云怒不可遏,却不敢发作,只能委屈道:“父亲明辨,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尊卑。”
萧峙似笑非笑地看着晚棠那张嫣红的嘴。
巴拉巴拉的,巧舌如簧,又叫人甘之如饴。
昨晚让他癫狂不受控的声音,便是从这张嘴里叫出来的,激得他不知节制的哭声,也是。
不远处隐约也传来哭声,和晚棠娇滴滴的哭泣相比,难听得紧。
萧峙抬眸看过去,宋芷云正伤心难抑地在揩眼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峙可不惯着她:“逮着本侯的爱妾使唤,锦绣苑的丫鬟都是死的吗?”
宋芷云的眼泪一顿。
采莲和紫烟更是下意识软了腿,双双跪下去:“侯爷恕罪,都怪奴婢们伺候不周。”
“侯爷,大奶奶昨日又动胎气,她们也不是第一次照料不周了,却总是不长记性。”晚棠像极了恃宠而骄之人,媚眼如丝地挑唆。
当面挑唆。
萧峙暗暗在她侧腰掐了一把,示意她适可而止。
宋芷云主仆都垂着眸,没看到这么亲昵的举动,只看到萧峙的大手似乎摸了晚棠一把。
下一刻,萧峙漫不经心地问道:“依你之见,该怎么让她们长记性?”
“妾以前在锦绣苑做错了事,紫烟和采莲会打妾耳光,还会拿针扎妾的胳膊,有时候会拧妾的胳膊、腰、腿,大冷的天泼妾一身冷水,再在冰天雪地里反省一个时辰……”
晚棠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听得宋芷云主仆头皮发麻。
尤其是采莲和紫烟,抖如筛糠,争相磕头:“侯爷饶命!姨娘饶命!”
萧峙听到晚棠噙笑说出这些话,眼睛刺痛了下。
她身子养护得不错,之前受的伤已经看不出多少疤痕。
但是那双手却留下了旧疾,受寒受冷容易肿胀。腰上有一小块青印,她说不是胎记,却原来是被她们周而复始拧出来的?
夜深人静时,她浑身一掐一个印的娇嫩,他都不舍得用力,她们倒是敢!
“侯爷觉得该怎样让她们长记性呢?妾觉得这些法子都挺长记性的。”晚棠睁着一双大眼,清澈又无辜,好像真的在琢磨该选哪一样。
妖精!
这双眼昨晚窥到他的身子,天南地北地逃,又羞又臊,这会儿子倒是敢看他了。
萧峙挑眉,懒懒地瞥去一眼:“你选一个。”
“姐妹一场,妾真真舍不得教训她们,还是先互相扇巴掌吧,这是里面最不遭罪的一个法子,若是还不长记性,日后再选别的。”
晚棠天真无邪的语气,听得宋芷云主仆怒恨交织。
萧峙淡淡一声“好”,采莲和紫烟双双打了蔫儿,谁都不敢开口求情,只能跪着面朝对方,不轻不重地扇对方一巴掌。
紫烟先动的手。
采莲见状,便回敬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长廊里回响,萧峙掀眸一看,冷笑道:“都没吃饱?”
紫烟心头一颤,怕侯爷突发奇想再来一出惩罚,便卯足劲扇过去。
“啪!”
采莲懵了,耳朵里一阵嗡鸣,脸上火辣辣的。
这一巴掌把她打急了眼,咬牙切齿地扇了回去,紫烟脸上也瞬间现出一道巴掌印。
萧峙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赵福,叫人数着,再如此打二十下再停手。”
萧峙说着朝晚棠努努下巴,一起走了。
赵福当即叫来附近的粗使婆子,让她们把宋芷云送回锦绣苑,自个儿亲历亲为地数巴掌。
晚棠刚刚说的那些磋磨法子,他听得切齿痛恨。
她过年送的那些弄器,他的宝贝女儿欢喜得不得了,虽然没见过面,却一口一个姐姐地唤,还让他要代她好好谢过姐姐……
宋芷云回锦绣苑后,心头怒气久久不散。
她咽不下今日这个亏!
萧峙如今被美色迷惑,不把她这个继儿媳当回事,那她便只能找老夫人帮忙解气!
她看得出来,老夫人并不是多喜欢晚棠!
宋芷云往床榻上一躺,看到紫烟和采莲肿胀的脸颊,掀了丫鬟奉盅汤的托盘,盅汤哗啦啦摔得满地碎屑。
丫鬟吓得忙蹲下去打扫。
宋芷云烦躁地挥退下人,只留紫烟一个:“你差人盯着侯爷,等他一出府,你便亲自去松鹤堂哭诉,就道我被晚棠气坏了身子!”
紫烟为难地看向她肚子:“侯夫人昨日还叮嘱,不可总拿动胎气为由,要避谶……”
宋芷云瞪过去:“照我说的做便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紫烟提醒过便是尽了责。
紫烟让人盯了整整一夜,萧峙翌日一出门,她便顶着肿胀了一圈的脸去往松鹤堂。
第一百零三章 她又不是泥人捏的
“怎么回事?”庄嬷嬷看到紫烟,大吃一惊。
武安侯府主子少,家风正,侯府里很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脸了。
紫烟眼眶一红,把晚棠如何恃宠而骄,又魅惑侯爷教训她们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侯爷受了一个贱妾的挑拨,竟然不顾大奶奶怀着侯府子嗣,让大奶奶看着奴婢们挨罚,大奶奶又气又怕,回去便动了胎气。”
庄嬷嬷瞪她:“她即便位分不高,也是侯爷的妾室,你一口一个贱妾,如此不知尊卑,侯爷罚你们没毛病!”
紫烟哭声一滞:“嬷嬷教训得是。”
“我这就请老夫人过去看看。”
一炷香后,老夫人匆匆赶到锦绣苑,看宋芷云脸色苍白,惆怅道:“你这才怀了多久,都动了多少回胎气了。你得放宽心,气坏了身子,伤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老侯爷夫妇是重视这一胎的,人言可畏,萧峙平安归来后,别有用心的人已经传出些闲言碎语。倘若宋芷云这胎保不住,指不定看不惯武安侯府的人要怎么编排呢。
“云儿也是没想到,姨娘她一去梅园便如此做派,父亲也变了个人似的,只听信姨娘的话。”宋芷云委屈不已,眼泪扑簌簌地流。
她确实觉得委屈,她什么身份,晚棠什么身份?
一个贱妾,也好意思自称长辈!
宋芷云磋磨晚棠至今,实在接受不了她一朝翻身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老夫人不悦道:“怎得,你还想告侯爷一状?他如今可是武安侯,金吾卫指挥使,陛下跟前的红人,你想老身帮着你教训他一番才痛快?”
宋芷云心里一“咯噔”,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父亲被姨娘迷惑了。姨娘长得确实貌美,昨日离开松鹤堂后还频频看大爷,几眼便把大爷的魂都勾走了。”
“哼!这个不检点的东西!把她给我叫过来!”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晚棠,萧峙又不在府里,她当然要借机发作,也好平息掉宋芷云的怨气。
晚棠是一个人来的,萧峙让她今日跟老夫人讨两个丫鬟,她想自个儿选两个,再跟萧峙讨要。
不过眼下还没想好要谁。
庄嬷嬷一看到晚棠,就厉声质问:“姨娘可知错?”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在侯府地位颇高,便是宋芷云都对庄嬷嬷敬重有加,不敢得罪。
晚棠自然不会跟庄嬷嬷顶嘴,只摇摇头:“妾不知何错。”
“你在侯爷跟前挑拨,当着大奶奶的面让紫烟两个互扇耳光,惊了大奶奶的胎气!还不知错!”
晚棠:“侯爷不喜大奶奶使唤妾,说他纳妾不是用来伺候大奶奶的……”
晚棠一骨碌把昨日的情形又迅速说了一遍,速度之快,容不得任何人插嘴。
当然,她略去了自己故意恃宠而骄的得意。
老夫人听完,幽幽地瞥了宋芷云一眼。
庄嬷嬷:……
那么多磋磨人的法子,当真是懂事孝顺的大奶奶干出来的?
相比之下,扇耳光确实算仁慈的。
宋芷云主仆插了几次嘴都没成功,这会儿看老夫人神色不对,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辩解,便索性摸着小腹“哎哟”叫唤:“老祖宗,痛……云儿痛。”
天大的过错,都是以前的事,哪有她的肚子重要。
老夫人紧张得让人唤来府医,斥了晚棠一句:“滚出去!”
晚棠没脾气似的应声退下。
低头那一瞬,眼底一片凉薄。
进梅园是第一步,复仇是第二步。
她又不是泥人捏的,怎么可能没脾气?
前世宋芷云的这一胎其实没保住,从那以后性情越发乖张,小月子一坐完,便回景阳侯府发泄,弄断了六郎的双腿。
六郎聪慧,读书很好,原本应该可以靠科举摆脱景阳侯府的,可断了双腿后景阳侯夫人并不曾让人给他好好医治,缺医少药之下,六郎的双腿便彻底废了。
冯姨娘亲自照料六郎的起居,但六郎残了腿后心情大变,时常气得冯姨娘以泪洗面,后来又得知晚棠被萧予玦四处送人,气血攻心下,身子开始不堪重负,日日缠绵病榻。
晚棠不知她娘和六郎最后如何了却残生的。
总之凄凄惨惨,好不到哪里去。
晚棠想到这些,恨得轻颤。
算算日子,离宋芷云小产还有二十三天。她坐了二十日的小月子后,便迫不及待地回了景阳侯府,不知怎么弄断了六郎的腿。
还有四十四日。
晚棠思忖过,前世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是会发生,只是她挣脱了原来的命运后,那些本该发生在她身上的命数便落到了别人头上。
她得试试帮娘和弟弟改变命运。
正琢磨着,屋子里传出动静。
紫烟送府医出来,看到媚骨天成的晚棠,得意道:“姨娘,请吧。老夫人让你去小佛堂跪着思过呢,不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到时候大奶奶会想法子拖住老夫人,让她一时忘记小佛堂里还有个晚棠,让她跪个两三日,饿个两三日!
叫她今后还敢得瑟!
不过,这样的惩罚和景阳侯府的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晚棠怎么可能甘愿受罚:“凡事得有个明目,我为何要挨罚?”
“姨娘还有脸问?府医都说大奶奶频繁动胎气不是好现象,你若将她气出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老夫人这是让你去给大奶奶祈福呢。”紫烟一笑,肿胀的双颊就往眼睛那边挤,一张脸便越发惨不忍睹了。
晚棠不急不徐:“是吗?大奶奶动辄胎象不稳,实在叫人忧心呢。”
赵福今日没随萧峙出门。
晚棠来锦绣苑之前,便料到宋芷云想报复她,凡事都爱拿腹中孩子托辞,所以她便提前央赵福出府请大夫。恰好赵福有萧峙的玉牌,陛下又特许给萧峙一名太医使唤,赵福便主动说要请太医。
所以她眼下只需要拖延时辰,等着太医过来。
紫烟却迫不及待地要看她受苦:“你们,还不快送姨娘去小佛堂!”
两个膀粗腰圆的婆子应声上前,伸手就去拖拽晚棠。
晚棠厉声呵斥:“你们敢!”
那两名婆子讪笑着和紫烟交流一下眼神,见后者趾高气扬,她们便也不怕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丫鬟跑进来通报:“赵管家来了,带了一位太医。”
第一百零四章 戳穿大奶奶的谎言
紫烟心虚不已,哪里还有心思管晚棠,转身就去卧房想法子知会宋芷云。
赵福很快便领着太医过来了。
晚棠进去和庄嬷嬷知会了一声,老夫人大为惊喜:“快请太医进来!”
“老祖宗,太医毕竟是外男……”宋芷云白着脸找托词。
“咱们大靖民风开化,何时连太医看病都避讳了?府医也是男子,不也给你看诊过多次?”老夫人心下狐疑,面带慈和地说叨了几句。
宋芷云知道自己躲不过,只能乖乖闭嘴。
今日过来的是一位姓徐的太医,徐行的三叔,年过半百,行医经验丰富,在京城颇有名望。
一番望闻问切后,他沉重地朝罗帐里看了一眼:“老夫人,借一步说话。”
宋芷云心头发慌,招手唤来紫烟,耳语了几句。
老夫人则把徐太医请到正屋吃茶,徐太医这才说道:“哪个大夫给贵府大奶奶开的安胎药?日后别让他再踏进武安侯府了。”
“徐太医这是何意?”
“她胎象正常,何须用药?这不是胡闹吗?”
老夫人皱眉:“她昨天动的胎气,适才还嚷肚子痛,莫不是已经好了?”
徐太医摇头:“病灶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便痊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是才好不久的?不过她郁气瘀滞,燥火过旺,长此以往确实会有伤孕体……”
老夫人笑容破裂:“她这三天两头动胎气,我忧心得寝食难安,今日才会特意请徐太医过府一看……去,把府医请过来!老身要问问,他是如何诊断出来的胎象不稳!”
她是怕极了徐太医误会,可别认为是她武安侯府意图害宋芷云肚子里的孩子啊。
府医战战兢兢赶来,心虚地不敢和老夫人对视。
徐太医见多了勾心斗角,如何不知大夫想秉持初心不容易?
“医者父母心,你可知你随意开的方子可能会害了府上大奶奶?”
面对宫里的太医,府医是实在没脸否认:“大奶奶让我只管开方子,她不会真喝……”
“如何不喝?适才我在她身边,亲手喂她喝了一碗!”老夫人想想后怕,若是因为这碗药喝出问题,她冤哪!
“他撒谎!老祖宗明察,大奶奶怎会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怄气呢?”采莲忽然冲过来,跪到老夫人身边。
府医见她们这是要过河拆桥,暗叹一声,从袖袋里掏出银票:“我起初不愿意助纣为虐,是你们百般拿银票诱惑……”
采莲急得大声堵住他后话:“你血口喷人!”
府医胡搅蛮缠不过,只能干瞪眼:“……”
庄嬷嬷斥道:“在老夫人和徐太医跟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是非曲直,老夫人自会明断,没让你说话,便好好闭着嘴!”
采莲急得眼神乱瞟,完了完了!
府医这才磕头谢罪:“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心,老夫人放心,只是温和的安胎药,喝一碗也不会出问题……”
“荒谬!你实在有愧‘大夫’二字!”徐太医问心无愧,他是出了名的千金不换、耿直忠厚,谁都别想买他弄虚造假。
所以他有底气骂出这样的话。
府医羞愧难当,连连叹气。
另一头,晚棠亲自送了徐太医一段路,便径直找去了下人房。
还没进屋,她就听到明月在咳嗽。
阴暗的屋子里,明月裹着厚厚的被子还抖得很厉害,一张脸煞白,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水,水……”
晚棠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空的,出去叫人拿来一壶水,倒了水递到明月嘴边。
她拿出一粒香喷喷的小药丸,喂进明月嘴里:“这是凝香丸,我问过太医,你可以吃。我已经托人出去买药丸了,晚点想法子给你送过来。”
明月烧得稀里糊涂,但还认得出晚棠。
她泣不成声,道谢都说不出口,就着晚棠喂的水,一连喝了三杯。
“等你好转,望你能想开,改了这逆来顺受的性子。”晚棠摸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不过倘若按照前世她的经历来看,明月这一次能撑过去。
她需要眼线,宋芷云的言行举止关乎她娘和六郎的命数。
明月一个劲流眼泪,昏昏沉沉地点了头。
晚棠又拧了一条湿巾帕,敷在她额头上,又勾勾她的小手指:“那咱们说定了。”
她悄然离开下人房时,正屋那里正在兵荒马乱。
老夫人当着紫烟采莲的面儿,发作了府医,让他即刻收拾包裹走人。紫烟采莲俩人,因照料不周,罚去小祠堂思过祈福,老夫人另外拨了两个大丫鬟来锦绣苑。
虽然一句没斥宋芷云,但是发作了她的贴身丫鬟,便是在打她的脸。
宋芷云一句话都不敢为她们求情。
近一年的贤良淑德,今日被彻底戳穿。
老夫人看到温顺安静的晚棠,没好气道:“你在梅园好生伺候,莫要生幺蛾子。过两日勇毅伯府的嘉裕公主设宴,你随我同去。”
宋芷云眼下是不适合再跟她出门了,得好好敲打……
当晚,萧峙回府用完膳,叫来赵福问话:“今日侯府可太平?”
赵福瞄了萧峙一眼:“侯爷今晚还是不去梅香苑吗?”
“本侯离了女人不能活?”萧峙想起晚棠防着他,火速穿衣的情形。
呵,不定谁馋谁呢。
昨晚没去,今晚还是不打算去,一个人睡舒坦自在。
赵福撇撇嘴,说起请徐太医的事,说起锦绣苑两个丫鬟挨罚的事,说起老夫人气得头疼的事,然后便抿上唇,故意不提晚棠。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萧峙等了半晌,主动问道:“她今日还做什么了?”
“谁?”
萧峙瞪过去:“还有谁?”
“侯爷想问姨娘?姨娘今日做了糕点,送了些去松鹤堂,还分给奴才们一些。”赵福吞吞口水。
萧峙等了片刻:“本侯晚膳没吃饱。”
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端点晚棠做的糕点给他尝尝。
赵福这才叫人呈上糕点,色香味俱全,晚棠的手艺确实好。
萧峙见有他的份儿,板着的脸才舒缓下来:“她今日还做什么了?”
“老夫人拨了两个丫鬟给姨娘,姨娘带着她们做完糕点,逛了一遍梅香苑,这会儿好像已经熄灯睡下。”
萧峙手里的糕点顿时不香了:“她倒惬意,本侯回来,她都不知过来伺候的?”
第一百零五章 哪儿病了?本侯检查检查
其实晚棠还没睡。
她只是早早熄了灯躺着,酝酿睡意。
她有点怵萧峙的如狼似虎,虽然得名分的那晚她也享受到了,但她觉得这种事情得适可而止,保不齐萧峙什么时候就厌腻了她。
主要休息了两日,她还是觉得身子骨发酸发软,似乎没彻底恢复。
老夫人拨给她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絮儿,一个叫怜儿,晚棠跟她们不熟,所以俩人的心也不歪向她。
听到赵福来敲门,絮儿不问晚棠的意思便顾自开了门,又匆匆进屋,燃了灯把假寐的晚棠唤醒:“姨娘醒醒,侯爷回来了,让您过去伺候呢。”
她之前便让晚棠不要睡那么早,姨娘当以侯爷为先,倘若侯爷不叫伺候,她才应该歇下。
“你跟赵管家说一声,我有点儿不舒服。”晚棠也没不舒服,单纯是想再歇一晚,明日便开始积极伺候。
况且萧峙每日忙忙碌碌,年岁不老却也不小,若是不节制点儿,别当真弄垮了身子。
她可不想他累倒。
絮儿不信,但还是如实传了话。
萧峙也不信,放下手里的糕点就往梅香苑那边走:“白日里还活蹦乱跳,这会儿倒病了?”
赵福追上去:“锦绣苑有个丫鬟染了风寒,姨娘应该去探视过。姨娘今日还托奴才帮忙买了药丸,给那丫鬟送去,奴才看做不得假,姨娘八成也被染了风寒。”
萧峙未置可否。
梅香苑离得近,萧峙步子又大,要不了多久便到了。
絮儿怜儿两个远远看到萧峙的身影,很识趣地提前燃好灯开好门,迎侯爷进屋。
萧峙赞赏地看她们两个一眼,大步流星地推门走进内室。
晚棠听到萧峙的声音,暗道不好,有点儿后悔装病。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再弱弱地坚持一下。
“病了?”萧峙三两步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晚棠睡眼惺忪地看过去,想起身便见礼:“求侯爷怜惜,妾有点儿不适……”
萧峙俯身把她按住:“免礼。哪儿不适?本侯来帮你检查一下,看看哪里病了。”
这话说得不正经。
晚棠的脸不受控地开始发热。
萧峙的大手落到她额头,不烫,又面不改色地摸摸她脖颈、探进她衣襟……
哪里是检查,明明是在燎火。
这双手,握枪棍时冷硬,握住她的时候却万般柔情。
晚棠稀里糊涂又跟他缠绵半宿。
这一次之所以有所节制,是因为叫了两次水后,絮儿便逮着机会提醒晚棠要节制。其实不用絮儿提醒,晚棠也没打算像那晚一样彻夜不眠。
她软绵绵地瘫在床榻上,眼看萧峙似乎还没有餍足,她带着哭腔央求:“侯爷勇猛,妾实在招架不住了,呜呜呜……求侯爷宽限妾几日再继续伺候。”
这样的告饶,哪个男子听了不高兴?
萧峙嘴角扬着,惩罚性地捏她腰肢:“日后还装病吗?”
“不装了。”晚棠接得很快。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出出汗吹吹风,她眼下真觉得有点儿头疼了。
烧着地龙,所以刚才折腾时很风凉,没盖衾被,因为萧峙说要好好看她到底哪儿生了病。真真是得不偿失,晚棠再一次后悔撒了谎。
许是晚上没餍足,翌日一早,晚棠还没睡醒,便又被萧峙折腾了一次。
她昏昏沉沉地配合着,连伺候他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便又沉沉睡去。
絮儿和怜儿一板一眼守着规矩,眼看该去松鹤堂请安了,便进屋想叫晚棠起身。
晚棠勉强坐起身子,感觉有点儿头重脚轻:“我头疼。”
“姨娘切莫恃宠而骄,咱们刚升姨娘,还是应该……”絮儿打起罗帐,看到晚棠那张脸,咽下后话,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呀,姨娘在发热。”
这下,絮儿信了晚棠昨晚说的那句“不舒服”。
萧峙晚上回府时,还没出声询问,赵福便主动道:“姨娘病了。”
萧峙挑眉:“‘又’病?”
“是真病了,眼下府里没大夫,奴才请示过老夫人后,特意请徐大夫过来看的诊。”徐行让赵福转告萧峙,管好他的那个,赵福哪敢如实转述。
萧峙眼里闪过愧色。
她昨晚娇滴滴地央他怜惜,他还道她在邀宠。
想到她见过染了风寒的丫鬟,原本可能睡一晚就能康复,结果昨晚和今晨又被他折腾了一番,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加重。
萧峙连正屋都没进,径直去了梅香苑。
怜儿絮儿刚给晚棠熬好汤药。
萧峙很自然地接过去:“她可用过膳?”
“姨娘身上忽冷忽热的,吃得不多,晚膳只喝了半碗粥。”
萧峙把药碗递回去:“再去端碗粥,吃完再吃药。”
晚棠还在昏睡,其实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根本没有这么娇弱。许是忽然歇下来不用再干活,身子一懒,前面十一年累积的问题便寻着契机出来张牙舞爪了。
萧峙摸摸她额头,还在烧。
不经意瞥到她伸出衾被的手,原本白嫩纤细,这会儿又肿胀起来,显然身子在发虚。
“侯爷,奴婢来给姨娘喂粥。”絮儿端来一碗白粥,又配了几小碟小菜。
“本侯喂。”
絮儿诧异地瞄他一眼,从来没见侯爷这般怜惜过谁。
萧峙把晚棠捞起,靠在自己怀里,察觉她身上跟火炉子一样:“吃了几剂药,怎得还烧着?”
“白日里已经退了,刚入夜才又烧的。”
萧峙板着脸没说话,絮儿和怜儿吓得缩着脖子当鹌鹑,直到看见他摆手,俩人才瑟瑟缩缩退出去。
萧峙舀了一勺粥喂到晚棠嘴边,她闭着眼蹙着眉,也不知道张嘴。
“乖,吃了粥再喝药,如此才能好得快。”
晚棠没张嘴,她能听到萧峙在说话,忽远忽近的,但她不想搭理。她觉得这个侯爷可真坏,她都说了不舒服,他还那样给她检查。
她骗他确实不对,可让她多歇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萧峙哄了半晌,怀里的小女子都不肯张嘴,他也不气,又低声唤道:“棠棠,乖棠棠……”
晚棠恍恍惚惚中听到她娘在哄她吃药,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这一次,她终于乖乖张了嘴。
第一百零六章 赏个下马威
萧峙见过晚棠柔弱的一面,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脆弱。
一边吃一边流眼泪,他忙得不可开交才又喂下半碗粥。
她吃饱以后是再也不肯张嘴了,只能待会儿再喂药,萧峙看着她潮红的脸色,又叹了一声。
他没养过小姑娘,尤其是生病的小姑娘,照顾起来手忙脚乱的。
萧峙揩了一把额角的汗,看她睡得正香,才传膳吃。
就在梅香苑吃的。
絮儿和怜儿两个面面相觑,姨娘病着,又不能伺候侯爷,侯爷怎得还不走?
“侯爷,待会儿可要回去洗漱?”赵福问道。
萧峙颔首,絮儿两个这才松了口气。
萧峙不苟言笑时,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戾气,没有跟他相处习惯的人都会不自在。
等他离开,絮儿便把一直温着的汤药端过来,想哄晚棠喝下。
晚棠睡得沉,没有反应。
絮儿死心眼,锲而不舍地又唤了一会儿,晚棠才沉闷地哼了一声:“姨娘先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药不喝,这烧还不知何时才能退。”
“喝过了……”
晚棠刚出声,絮儿便舀了一勺药喂进去。
晚棠苦得整张脸皱起,扭头就躲。
絮儿看了怜儿一眼:“姨娘生病除了默默哭,也不闹人,最头疼的便是不肯喝药。侯爷怪罪起来,只当咱们没好好照料呢。”
怜儿愁道:“继续灌吧?”
絮儿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晚棠,又回眸看看空无一人的门口,狠心点下头去。
她们做丫鬟的从来不敢矫情,再怕苦也都会自个儿捏着鼻子灌下去,她们估摸着晚棠也做过那么多年丫鬟,病好以后应该不会责怪。
俩人也不敢用力,扶起晚棠捏了鼻子,另一个趁机捏住晚棠脸颊,等她张开嘴,就赶紧灌药。
晚棠呛得直咳。
刚喝下去的药悉数吐了出来。
萧峙折返回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沉声斥道:“你们做什么?”
絮儿两个吓得半死,白着脸把晚棠放回床榻,下跪讨饶:“回侯爷,奴婢看姨娘一直不肯喝药,实在心急,这才想把药灌下去……”
“你们白日便是这样喂药的?”
絮儿两个脸色惨白,双双磕头:“侯爷恕罪!”
萧峙阔步走过去,看晚棠吐得襟口都是,脸色沉下去:“重新熬,待会儿送去正屋。各罚一个月月钱!”
晚棠还病着,需要她们俩照顾,眼下随便给她换两个丫鬟,也未必比这两个尽心。
他说完直接用衾被把晚棠包成粽子,只露小半张脸呼吸,打横抱起就要走。
絮儿冒死拦了一下:“姨娘的风寒是会传给侯爷的,奴婢们很快就打扫干净,侯爷还是自己回屋安歇吧。”
“本侯那般弱不禁风?”
那语气,小小的风寒能奈何得了他?
絮儿两个哪里拦得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峙把人抱去了正屋。
萧峙帮晚棠清理更衣完,絮儿的药也熬好送了来,他磨破了嘴皮子,才哄得她开始喝药,喝一口便嚷着要吃蜜饯,哪敢让她吃?
萧峙跟赵福要了几颗糖,喝一口药尝一口糖,千辛万苦地才把药喝完。
喝完也不肯撒手,搂着他的腰不松。
萧峙轻笑:“不想下去?今晚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
然后这个小没良心的,把脸往他胸口蹭了几下,含糊不清地问道:“娘真好,六郎腿好了吗?”
萧峙的心刹那间拔凉:“六郎是谁?”
可惜她又沉沉睡过去,一个字都不再吭。
翌日萧峙去上值前,赵福听他说话带着鼻音:“侯爷莫不是被姨娘传了风寒?奴才那里还有些风寒药丸,这就去给您取……”
萧峙鼻音嗡嗡的:“没事!不需宣扬。本侯这几日住卫所,她康复后你差人去知会一声。”
赵福若有所思,估摸着侯爷是担心老夫人责怪姨娘过病气给他……
晚棠睡到晌午时醒的,睁眼看到自己睡在正屋,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又将养了四日,终于好得差不多。
这期间,萧峙没有回来过。
第五日一早,松鹤堂的丫鬟让她收拾齐整后和老夫人出门。
晚棠蹙眉:“是嘉裕公主设宴吗?老夫人原本说的不是两日前吗?”
“老夫人说过两日,不是当真只过两日。姨娘一盏茶后便去垂花门处等着吧,万不能让老夫人等您。”
既然躲不过,晚棠便穿了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衣裳,头上也只插了宫花,便低调地跟着老夫人往勇毅伯府去了。
今日是嘉裕公主为勇毅伯世子祁琮设的庆贺宴,祁琮在翰林院做修撰历练了两年后,又做了御史,如今调任兵部做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像他这样历练的,日后前途无量。
嘉裕公主自然要为他庆贺。
晚棠得知这是庆贺宴,心念微微一动,不知景阳侯府来不来人?
正心不在焉着,一道强烈的视线看过来。
晚棠抬眸,撞上萧峙黑沉沉的眼。
他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跟老夫人打了招呼,便往男客那边去了。晚棠感觉他在生气,很是莫名。
晚棠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夫人身边,看着各府女眷言笑宴宴。
还没开宴,女客们先被引去了戏台听戏。
勇毅伯府为了尚公主,精心改建过园子,如今假山崇峻、流水潺潺,水榭游廊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纹饰。戏台建在湖泊中央,隔着湖水遥遥相望,宜人的景致为戏曲更添了几分彩。
老夫人坐下看戏时,晚棠识趣地站到她侧后方。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冲着她而来:“这位便是萧指挥使的新姨娘吗?”
嘉裕公主话音一落,周围的女客们纷纷朝晚棠看过去。
她们都已经听说萧峙心悦幕篱美人的事情,看到晚棠那张脸,她们才相信幕篱美人如仙如画的传言。
晚棠温顺地给公主见礼。
嘉裕公主却对她视而不见,任由她跪在那里,笑着和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听闻武安侯的这位新姨娘精通按跷,本公主这几日肩酸背痛,能否让她帮忙按按?”
这边的戏显然比戏台上的好看,所有女客都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老夫人虽然觉得面上无光,但嘉裕公主乃金枝玉叶,她自然不会为了晚棠拒绝公主:“既然公主赏脸,你还不谢恩?”
第一百零七章 朝公主发飙
嘉裕公主贵为公主,晚棠是不会傻到跟她叫板的。
她恭顺起身:“请公主见谅,妾伤寒还未彻底痊愈,怕过病气给公主。若公主不嫌,妾净了手便给公主按跷。”
嘉裕公主蹙眉。
晚棠悄然拽着庄嬷嬷一起离开,净手时低声跟庄嬷嬷说道:“不是我娇气,只是嬷嬷也了解侯爷的脾气,他今日也在,若是得知他的妾来这里伺候人,不定会做出什么呢。”
庄嬷嬷看她一眼:“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公主金贵,便是让其他府邸的奶奶伺候她,也不为过。待会儿好好按,莫要惹公主不悦。”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怪不到她晚棠。
嘉裕公主正在和众人一起听戏,身侧一个丫鬟跪在地上举着托盘,接她嗑完的瓜子皮。
晚棠过去知会了一声,便开始帮她按跷。
才按几下,嘉裕公主就酸痛得一抖:“你想捏死本公主吗?”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公主读过许多书,应该听过这个理。”晚棠确实捏得重,可按跷本来就把握不好力道的,不是吗?
晚棠还是温顺好欺的样子,可这话说的,要是没听过这个理,便是读书少?
嘉裕公主没好气道:“本公主自然明白,你不会轻一点吗?你当本公主像你一样贱骨头?”
庄嬷嬷已经把晚棠刚才那番话转告给老夫人,所以老夫人听到这句话,颇有些隐晦地看向公主:“她手笨,叫公主见笑了,大病初愈的,还是……”
嘉裕公主踢踢侧前方跪着的丫鬟,截了话头:“还是来这边伺候吧。”
老夫人看看晚棠,没再为她说话。
原本是想带宋芷云来见见世面的,萧峙若迟迟不肯娶妻,保不齐日后需要宋芷云帮忙暂代主母,岂料她不争气,老夫人便只好带晚棠过来。
纳都纳了,她是已经歇了要晚棠小命的心思,只盼着这个丫鬟出身的小妾能拿得出手些。
为她频繁忤逆公主,就不值当了。
晚棠故作委屈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嘉裕公主这才多云转晴。
毕竟羞辱一个人,要的便是她委屈不甘却又没办法才有爽。
晚棠接了那丫鬟手里的托盘,接替她的位置接瓜子皮。
嘉裕公主悠然自得,嗑得别提多起劲儿了,原本准确无误扔在托盘上的瓜子皮,这会儿也扔不准了,直接往晚棠面门上扔。
晚棠举着托盘,悄然看了一眼絮儿。
来之前她便叮嘱过絮儿,倘若有人故意刁难,让她偷偷去找萧峙。
晚棠想看看,这个丫鬟值不值得留在身边……
男客们谈笑风生,上了年纪的多在三三两两吃茶聊天,年轻一些的则在投壶、击壤,好不热闹。
萧峙走在哪儿,都有人上前攀谈,不耐烦之下便去投壶,一投一个中,喝彩声不断。
祁琮笑着过去打招呼,甫一走近,便听到小厮不安地找过来,匆匆耳语了几句。
祁琮颇为隐晦地瞥了萧峙一眼,转身往女客那边去了。
萧峙狐疑地皱起眉头。
他手里还有两支箭要投,正要继续,远远看到絮儿站在游廊下左顾右盼,俨然在找人。
他随手把那两支箭一扔,竟一起投中!
众人哗然,纷纷夸赞。
萧峙充耳不闻,走向絮儿:“找本侯?”
“侯爷,姨娘出事了……”
萧峙没心思听她说完,沉声道:“带路,边走边说。”
他比祁琮晚一步离开,却比祁琮先抵达晚棠身边。
祁琮顾念嘉裕公主的面子,没有贸然出现在女眷面前,而是叫人去找了祁瑶,想让妹妹帮忙劝劝公主不要闹事。祁瑶过来之前,他便站在树后拧眉看着嘉裕公主的举动,频频叹气。
只是一摇头的工夫,再抬眼,萧峙竟然不顾男女之防,已然走到公主跟前!
萧峙老远就看到了晚棠,用脸接着嘉裕公主的瓜子皮。
他的老母亲坐在旁边不闻不问。
萧峙不及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抽走晚棠手里的托盘往地上一扔,便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提起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沾着两片瓜子皮。
“哐当”一声。
托盘砸在公主跟前,吓她一跳。
再抬眸看到凶神恶煞的萧峙,她呼吸都吓忘了:“你……大胆!”
“立渊,不可对公主无礼!”老夫人看到萧峙,也是眼皮一跳。
“本将军日夜辛劳守护京城安宁,公主便是如此苛待臣的家眷的?”萧峙张嘴便是质问。
嘉裕公主年三十晚上的作为虽然被隐瞒下来,却也被皇帝禁足三个月。她气萧峙直接带人上勇毅伯府丢她颜面,萧峙她不敢动,一个妾,她还不敢吗?
她只想出出气的,仅此而已。
“你一个臣子,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反了……”
嘉裕公主还没斥完,祁琮便赶来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萧指挥使,误会一场,还请……”
“驸马年纪轻轻,便瞎了不成?”
萧峙张嘴便讽,祁琮羞愧难当。
他今日答应设宴,目的之一便是和萧峙修复关系。萧峙是金吾卫指挥使,他入的是兵部,日后免不得会频繁打交道,为了日后仕途顺畅,他也该想法子让萧峙冰释前嫌。
可嘉裕公主听到萧峙挖苦自个儿驸马,顿觉面上无光:“岂有此理!萧峙!你莫要以为自己当上金吾卫指挥使,便可以无法无天!”
嘉裕公主比萧峙还小两岁,直呼其名,等同辱骂。
老夫人眼看这个烂摊子难以收拾,呐呐出声:“公主息怒,立渊不是这个意思……”
“羞辱本将军的女人,便是羞辱本将军,公主有胆折辱臣子,同样的事情落到你身上,你急什么?”生晚棠的气是一码事,倘若因此任由她被外人折辱,那他枉为男人!
苛待他的女人,便是看不起他。
被萧峙拽到身后的晚棠,盯着他紧握自己的大手看了一瞬,又仰头看他的脸。
这个男人,她没找错,即便不知为何跟她置气,却还是这样护短。
祁琮听到萧峙的阴阳怪气,一张脸姹紫嫣红。
早在围场看他为丫鬟挨板子,祁琮就料到此人难驯,轻易不可招惹。
嘉裕公主看到周围女客们投来的目光,异常难堪。
即使她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可谁敢不给她三分薄面?向来只有她气别人的份儿,没有她受气的道理!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必须出了,否则还不被这些女眷笑话!
第一百零八章 晚棠轻柔又坚定:不跪!
“来人!把萧峙给本公主拿下!”
嘉裕公主没有被赐公主府,但她有守护她安危的一百府兵,阖府上下,只听她号令。
她一声令下,当即有十几个府兵冲过来。
女眷们吓得惊呼,连连避让。
祁琮脸色铁青:“公主三思!”
跟萧峙动武,这是脑子被驴踢了?
当初能被公主青睐,他是欢喜的,毕竟日渐落魄的勇毅伯府急需振兴,公主下嫁便可事半功倍。他实在没想到,公主三年前生了一子后竟日渐骄纵。
嘉裕公主看到祁琮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做过火了,可眼下骑虎难下。
她昂着下巴,坚决想让萧峙低头:“你可知错?”
只要他服个软,她今日可以放他一马。
可萧峙不领情:“本将军腰硬,软不下来。”
晚棠蹙眉,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萧峙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送上门的好机会,他怎么能不接住?
嘉裕公主彻底恼羞成怒,挥手让府兵将他围住。
女眷们脸色大变,纷纷告辞离开,勇毅伯夫人再三挽留都留不住。
萧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看向祁琮:“驸马热闹瞧够了?公主既然想跟本将军切磋,闲杂人等退下吧。”
他说着看向晚棠,又瞥一眼老夫人。
祁琮哪里不明白,怒斥府兵让出一条道,让她们出去。府兵们却看向嘉裕公主,嘉裕公主抿着唇没说话。
祁琮几乎快到崩溃的边缘,低声道:“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有诰命在身!那些丫鬟何辜?侯爷给你台阶说是切磋,你若伤及他人性命,想过后果吗?”
嘉裕公主眸子一颤,松了口:“好,本公主倒要看看,萧指挥使有没有本事护我大靖安危!”
庄嬷嬷扶着白了脸的老夫人离开府兵的包围圈,晚棠步子犹豫,被萧峙推了一把。
她们刚离开包围圈,那些府兵便一起攻向萧峙。
祁琮面如死灰,绝望地看向嘉裕公主:“伯府前途,要被你毁于一旦!”
他管不住她,她有府兵使唤,不同于寻常女子。
她贵为公主,生气时连卧房都不让他进,即便开心,口口声声说的也是让他侍寝。若不是哄得好,此番言论被外人听了去,他不知要被嘲讽成什么样。
嘉裕公主不理他,一心找补颜面。
萧峙的身手是在战场上拿命练出来的,招招狠厉,每一拳每一掌都奔向对方的命门,哪儿是这些府兵能招架得住的。
眼看有府兵打不过想拔剑,祁琮大惊:“比武切磋,手持利器攻击赤手空拳的,哪儿来的脸?”
老夫人看萧峙或多或少挨了拳头,急得直抖:“你们住手,快住手啊!他是武阳侯,金吾卫指挥使!你们点到为止,一定要点到为止!”
十几个府兵已经被揍趴一半,一个个面如土色地倒在地上痛吟。
晚棠看得心惊胆颤,琢磨着该怎么帮萧峙。
她相信这十几个府兵不是萧峙的对手,可嘉裕公主还有其他府兵,就怕她急红了脸,什么都不顾。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萧家大房二房赶过来。
她们沾了武安侯府的光,也在受邀之列,精心打扮之下原想过来多拍拍萧峙的马屁,哪里晓得刚进门就看到其他府邸的人纷纷告辞离开。
好不容易挤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大太夫人哪里看过这样的打架场面,抚着心口连连抽气:“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堂堂金吾卫指挥使,你们眼瞎了啊?”
一个府兵被揍得倒在她们半丈开外,周氏吓得头皮发麻,嘀咕道:“怎么不把金吾卫叫来?不带这么多打一个的,打坏了怎么办?有了金吾卫,还怕打不过他们?”
老夫人眼睛一亮,当即拍拍庄嬷嬷的手。
大房二房的女眷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叫金吾卫过来!”
晚棠眼看好几个丫鬟往外走去,急忙叫住庄嬷嬷:“不可!絮儿快将她们拦住!”
老夫人瞪她:“你个没良心的,都是你个搅祸精!我儿为你出头,你还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晚棠急道:“老祖宗真要给侯爷戴一顶造反的帽子吗?快差人去找勇毅伯,老侯爷!男客那边有身份地位的都拦下,请过来!”
庄嬷嬷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愕然,权衡之下还是听了晚棠的建议。
晚棠这才跟老夫人解释:“侯爷主动说的切磋,并未只为给公主台阶下,还为他自个儿出手找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您若把金吾卫招来,对方可是保护公主的府兵,和皇家动手,便是被扣个造反的名头,都是有可能的!”
老夫人震颤了下,恍然清醒:“你说得对,不可招来金吾卫。”
“况且金吾卫是护君主护百姓的,也不宜被侯爷唤来私用。”
晚棠说完这些,老夫人惊出一层细汗。
她也是急糊涂了,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啊,万不能出事的!
勇毅伯和老侯爷他们赶来时,萧峙云淡风轻地把最后一个站着的府兵撂倒。
嘉裕公主张嘴就道:“没用的东西!其他人呢?”
“公主!”勇毅伯吓得失声大叫,阻止她继续叫府兵,“公主息怒啊!”
祁琮已经差人跟他简略说了前因后果,武安侯府的丫鬟也怒气冲冲地跟老侯爷告了状,勇毅伯心知这件事错在嘉裕公主,不敢让事情继续发酵。
嘉裕公主看没人为她的面子着想,咬牙切齿下不来台:“切磋而已,本公主是在为父皇验验他的本事!”
“已经验过了,请公主收手!”勇毅伯出声恳求。
公主倔强地抬着下巴,不肯松口。
陆续赶来的勇毅伯府儿女们,纷纷重复勇毅伯的话:“请公主收手!”
“请公主收手!”
勇毅伯率先跪下去。
勇毅伯夫人皱了下眉头,跟着自己丈夫跪下。
祁琮一脸死色,也朝自己妻子跪下。
勇毅伯府其他子女连同丫鬟们见状,也都毫不犹豫地跪向公主。
嘉裕公主气得不轻,她下嫁多年,如今被逼成了这样一个不孝不悌之人!
另一头,萧家大房二房的人不确定地嘀咕道:“咱们要不要也跪啊?”
老夫人不想跪,盯着萧峙的脸暗暗心疼,他的脸不知被哪个混账打了一拳!
这时,晚棠轻柔又坚定道:“不跪!”
第一百零九章 本侯素来斤斤计较
武安侯府连同萧家另两房,一个都没跪。
勇毅伯府的主仆们跪了一地,连被打趴的府兵们也忍痛跪好。
嘉裕公主看着他们,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愤恨,她上前搀扶勇毅伯夫妇,俩人倔强地不肯起。
她扭头剜了萧峙一眼,正要说话,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母亲,母亲!”
嘉裕公主的独子,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母亲抱!”
已经三岁的小世孙早就会跑跳,嘉裕公主却还是心惊肉跳地跑过去将他抱住:“小心,莫摔了!”
“母亲,他们怎么流血了?祖祖、爹爹他们为何跪着?”
嘉裕公主难堪道:“萧指挥使还不走,是想本公主留你用膳吗?”
“公主怎……”老夫人气得不轻,她让人围殴她儿子,眼下还如此趾高气扬,她儿子就该白白挨打?
老侯爷轻咳一声,阻止了老妻。
眼下这个情形,实在不适合落井下石。他相信自个儿儿子的德行,今日闹大此事,一定会主动上达天听的。
到时候自然有陛下决断。
“父亲母亲,请起吧。”嘉裕公主艰难地端着公主架子,看向那一地的亲人。
她不再跟武安侯为难,勇毅伯夫妇自然也就起了。
夫妇俩用眼神示意祁琮安抚公主,便强颜欢笑地去送萧峙一行人。
今日目睹公主刁难人的女眷众多,萧峙那一番言论掷地有声,绝对会传到陛下耳朵里。眼下他们只求萧峙不要在皇帝跟前添油加醋,甚至为他们美言几句,如此,这件事还能轻飘飘揭过。
“萧指挥使大人大量……”
萧峙打断勇毅伯:“本侯素来斤斤计较。”
勇毅伯夫人扯出个笑容:“侯爷说笑了,谁人不知侯爷芝兰玉树、品行高洁……”
萧峙噙着笑看他们一眼:“过奖。”
勇毅伯夫妇二人说得口干舌燥,都没能得到萧峙一句不追究的允诺。
二人有气无力地折返回去,看到已经备好的宴席,欲哭无泪。
夫妻二人回了内宅,就把祁琮叫到跟前:“可有法子应对?她是公主,陛下应该会为了皇家颜面,再次……”
祁琮摇头:“今日那么多人看见,陛下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况且我仔细问询了前因后果,今日这件事,确实是公主不对。谁人不知武安侯爱屋及乌,刚纳了那个妾,公主换个人出气也罢,偏偏挑了她,武安侯怎会不护?”
勇毅伯颓然跌坐到椅子上:“这次……完了?”
“不至于完了,公主毕竟是公主,陛下不论怎么责骂,那都是陛下的家事。咱们伯府已经尽了劝阻之责,此事武安侯府众人都亲眼见证了,陛下不会迁怒勇毅伯府的。”
祁琮长叹一声,“只是经此一役,咱们伯府此后数年是没法子再风光了,五妹的婚事恐怕也会受影响。儿子先收拾一下,即刻进宫请罪,父亲母亲且放宽心,莫要气坏身子。”
勇毅伯夫人委顿在杌凳上,拍着大腿,忍不住啐道:“真是家门不幸哪!怎么娶了这样一个活祖宗……”
勇毅伯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向门窗……
萧峙是被老侯爷拽上马车的,全都担心他的伤,不许他再骑马。
众人刚回到武安侯府门口,晚棠便迫不及待地从老夫人的马车上下来,速速走到老侯爷那辆马车边等着。
离开勇毅伯府的时候,老夫人问萧峙挨了多少拳,他说不多。
所以不止脸上那一拳,萧峙身上也有伤。
萧峙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外的小女子,一连几日的阴霾消散了。
什么六郎七郎,即便是她以前心仪之人,如今她也是他的!他的!她若敢给他戴绿帽,他便是翻遍京城,也要把那个六郎揪出来打废。
萧峙想像往常那样跳下马车,晚棠忙道:“侯爷稍候!”
眼看着小厮放好小杌凳,晚棠才扬着头伸出手,作势要扶萧峙。
萧峙哭笑不得:“本侯何至于如此娇弱?”
“侯爷,小心为上。”晚棠扬着头,那双大眼里的关切溢于言表。
萧峙还是踩着杌凳下了马车,没跳。
老夫人上前,拉着萧峙的手问长问短:“新府医还没请到,这可怎么办?赵福,快去百草堂请大夫!”
老侯爷和晚棠也簇拥在萧峙身边,几个人恨不能即刻扒了他衣裳验伤。
萧峙无奈摇头:“回府整理一下,本侯要马上进宫。”
“伤还没处理,进什么宫?”老夫人眼眶泛红,气得跺脚。
萧峙看她如此,一改往日的争锋相对:“母亲放宽心,都不碍事。得让陛下亲眼看看儿子的伤,这架可不能白打了。”
老侯爷沉吟:“确实,万不可让他们倒打一耙。”
老夫人闻言,只能听从萧峙的安排。
几人刚回府,便听门房禀报:“景阳伯和景阳伯夫人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晚棠诧异地皱了下眉头:“景阳伯?”
萧峙低声道:“嗯,景阳侯被降了爵,世子之位也被褫夺。”
晚棠想到景阳侯夫妇主动让萧峙纳她的因由,心情莫名愉悦。
哦,如今是景阳伯了。
老夫人不悦地冲传话小厮道:“让他们继续等着,眼下哪有空管他们?”
不过他们虽然不想搭理,那头景阳伯夫妇得知萧峙回府后,却巴巴跑到半道上拦下萧峙。
景阳伯是三天前被降的爵,前两日想见萧峙,怎么都找不到他,所以今日他们便来武安侯府干等。
景阳伯夫妇看到萧峙脸上有伤,没心思关心,板着脸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峙没心思敷衍他们,怼道:“本侯这双眼又不是染缸,装不下你们这些脸色!”
景阳伯夫妇:“……”
晚棠心念微动,落后一步跟他们解释道:“夫人莫气,侯爷有要事急着进宫,耽误不得,有事日后再议。”
景阳伯夫人看她识趣,便道:“好,我们在此候着,你得空出来一趟,我有话跟你交代。”
晚棠很乖巧地点了头,这才疾步追上萧峙。
回到梅园后,萧峙不得空跟晚棠多说什么,迅速更了衣,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
第一百一十章 吹吹枕边风
景阳伯夫妇还在前厅里干等着,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都喝撑了。
“武安侯也太不像话了!哪有让客人一直干等着的?”景阳伯夫人实在是生气。
“不干,老身这不是亲自来给你们送午膳了吗?”老夫人听到她的抱怨,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景阳伯夫妇尴尬地对视一眼。
伯夫人讪笑:“老夫人别误会,只是我们也有事……”
“又不是我府上请你们过来的?拜帖都没递一张,便贸然上门,怎么,我们武安侯府都是很闲的人,日日都要恭迎你们大驾?”老夫人听多了萧峙那张嘴,只要她想,便也能学几分。
她今日实在是生气,算景阳伯夫妇倒霉。
景阳伯勉强挂着笑:“我听说今日公主设宴,武安侯怎得会受伤?”
提起这茬,老夫人便生气:“老身不适,便不陪你们用膳了。”说完,竟然甩了脸子便走。
景阳伯夫妇二人看着已经上桌的膳食,脸色比锅底都黑。
他们又不是上门来蹭吃蹭喝的!
所幸老夫人刚离开一会儿,晚棠便来了。
景阳伯招呼她落座:“瞧样子,你们在勇毅伯府没吃席?快坐下,一起吃吧。”
晚棠直勾勾地看向他。
她还隐约记得没回景阳伯府的画面,那时候景阳伯会抱着小小的她举高高,转着圈像在飞。每日小食不断,不缺吃喝,她那时胖墩墩的。
可景阳伯夫人找过去后,一切都变了。
这个曾经把她宠到骨子里的爹,不承认她的身份,任由景阳伯夫人又是恐吓又是诱哄地让她签了丫鬟身契;回到景阳伯府后,从起初的偷偷关心,到最后的不闻不问,也不过短短一年光景。
她已经多久没跟这个人一起同过席了?
五岁至今,十一载。
不等景阳伯发现异常,晚棠便莞尔一笑:“怎能如此没规矩?”
听了这话,景阳伯夫人也开始客套,晚棠故作矜持片刻,才坐下。
寒暄几句后,他们问起萧峙的伤。
晚棠便把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
譬如萧峙得知她受欺负后,如何暴怒,如何不顾公主颜面。
又譬如萧峙和公主的府兵切磋,一人大战十几人,如何惊险骇人。
前者是为了让景阳伯夫妇日后对她客气一点。
她“不记得”前事没关系,他们记得,他们日后再想苛待冯姨娘他们,总会因为晚棠在这里得宠而有所顾忌。
后者是借他们的嘴,把公主今日之骄纵宣扬出去。
毕竟那些女眷走得快,没人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到萧峙受了伤,晚棠就巴不得景阳伯夫妇立刻出去跟人说叨!
“……看来咱们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哎!”
“我适才听人唤您景阳伯?这是为何?”
景阳伯很是糟心:“不瞒你说,本侯被降了爵位,大郎的世子之位没了,二郎被陛下申饬一番,日后世子之位也轮不上他了。”
“武安侯怎么回事,纳妾那日明明答应好的,会帮忙解决这件事,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啊?”景阳伯夫人咬牙切齿,总觉得亏得慌。
他们出事,这个小贱蹄子却得了便宜!
晚棠一脸关切:“这可如何是好?三爷做惯了世子,哪里做得了寻常百姓?”
世子是伯夫人的第一个儿子,俗称嫡长子。但是在他之前景阳伯还有两个庶子,所以世子行三,没了世子位,自然就是三爷。
景阳伯夫人提醒:“他再不济还是伯府嫡长子呢,可不是贱如蝼蚁之人!”
她怎么觉得这个贱蹄子在咒她儿子?
景阳伯听不出,他只看到晚棠脸上的关心,忍不住开始倒苦水:“可不是不习惯,如今他们夫妇成日里吵架摔东西,弄得府里乌烟瘴气。”
“那伯爷和夫人找侯爷做什么?”
伯夫人气道:“我倒想问问,这算哪门子的帮忙?帮成这样,怎么也该给三郎安排一份好差事!只要他出息,他媳妇儿便不会再闹!”
晚棠幽幽道:“我听说侯爷让夫人尽快赎回御赐的玉如意,又从中周旋,再三向陛下求情,才得了这样的好结果,否则被削爵贬为庶民都是轻的。”
景阳伯脸色微沉。
伯夫人也沉默下来。
这不是对武安侯的承诺太过期待了吗?他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其实他们也没想让萧峙再帮忙把侯爵讨回来,只是想借机让萧峙惭愧,好帮忙给三郎安排一个好差事!
可眼下被晚棠当面戳穿,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路子走不通,武安侯连公主都敢不放眼里,哪里会对他们愧疚?
伯夫人顿时没了胃口,朝晚棠挤出一抹笑:“如今都知道武安侯宠你,你日后帮忙吹吹枕边风,务必要给三郎谋个好差事!”
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晚棠微微一笑:“我也不知三爷喜欢什么差事,旁人转述又怕有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夫人不如想法子让我回去一趟,我好听三爷亲口说。”
伯夫人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容我想想。”
送走他们夫妇,徐行也来了:“侯爷呢?”
晚棠又把徐行迎去前厅,让人备了茶水糕点,把萧峙打架之事又说了一遍。
徐行听完,心头大石落下:“就这?你们未必太过忧心了,他刀山血海趟过来的,这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我还要赶着去二十里外给人看病,这是活血化瘀的药。”
“阿兄!不是我催你,我想问问帮我赎身之事可有眉目了?”
徐行惭愧地不好意思看她:“你生病那几日,我跟老夫人讨过,出再多银子,她都不肯交出你的身契,我再想想法子。”
晚棠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笑着宽慰他:“叫阿兄费心了,我不急。”
徐行越发愧疚。
摆摆手正要离开,他冷不丁想起什么,沉吟道:“你家侯爷今日挨了不少拳头?脸上都挨了一拳?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他怎么着也避得开脸上那一拳……”
晚棠点头。
徐行恍然大悟,爽朗地笑出声:“我猜他已经有法子帮你赎身了,我两日后回来,叫他记得去找我吃酒!”
“阿兄?”晚棠想追问,但是徐行已经走远。
想到幕篱美人那件事,想到她成功入梅园,还没人指责他们俩背伦背德,晚棠的心跳骤然加速。
倘若当真是为了她赎身的事,侯爷的牺牲便更让她心疼了。
她得好好报答他一回。
第一百十一章 独一个被如此爱重的妾
皇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堂下俩人,头疼地揉揉眉心。
“嘉裕公主想验验臣的本事,大约是对臣出任金吾卫指挥使一职有异议,被如此质疑,约莫是臣本事不够,恳请陛下另择贤能。”萧峙掏出腰牌,好似对这个职位毫无留恋。
“胡闹!她一介女流,有什么资格干政?朕还不至于如此昏庸,任命一个没本事的人来护卫京城!”
祁琮白了脸:“陛下息怒!怪我无能,没能劝阻公主,明日我便去武安侯府负荆请罪!还请萧指挥使消消气。”
他没有半分狡辩,叙述的也都是事实,只是略了阖府向公主下跪之事,萧峙眼下对他的敌意不多。
“勇毅伯府全府上下都跪求公主收手,也算尽了力。”萧峙卖他一个面子。
祁琮留着下跪一事不说,不就是想让他说的吗?
皇帝闻言,瞪眼道:“哼!负荆请罪便罢了,嘉裕的错过让她自个儿承担!”
即便是尊贵的公主,也该注重孝道,嘉裕竟然逼得其公爹婆母等人下跪央求,当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陛下说得对,公主高高在上,臣区区一个臣子,可不敢以下犯上。没的又让公主扣个大不敬的罪名,臣担待不起。”萧峙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着。
皇帝看到他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渍,无奈道:“你不就是看不惯金吾卫里的蠹虫吗?朕允你放手剔除便是。嘉裕骄纵任性,皇后自会安排嬷嬷重新教她礼仪规矩。”
萧峙:“陛下英明!只是臣今日面上实在无光,臣的爱妾即便是个妾,却不能当众往她面上扔瓜子皮,呵,臣是没见过这样折辱人的,哪里还有脸去卫所。”
皇帝幽幽地瞥了祁琮一眼,头疼道:“你闹够了没有?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受辱的又不是臣。”
“那便让皇后赏你那爱妾一些玩意儿,好好抚恤。”女眷多是皇后负责,皇帝便没操心给晚棠的赏赐。
萧峙这才心满意足,不再多话。
至于祁琮,皇帝安抚道:“伯府有劝诫之功,嘉裕重新习规矩期间,你也需要人照料,朕会让皇后给你挑两个美妾送去。”
祁琮象征性地推拒了下,便坦然接受了。
别的公主有喜后,也会给驸马纳妾,但嘉裕从未如此贤良过,他不是沉迷酒色之人,所以他自己也从未要求过纳妾。陛下主动赏妾,也是在警告公主要收敛性子,他接受,更是在表达自己的失望之情……
萧峙是和宫里的宦官一起回的武安侯府。
还没进门,便让门房把晚棠给请出来。
景阳伯夫妇已经离开,听说宫里来了人,老侯爷夫妇、萧予玦夫妇和晚棠都出来相迎,老侯爷还郑重地叫人设好香案。
公公传了皇后的口谕,赏赐一样接着一样地抬进侯府:“侯爷的爱妾在何处?”
所有人都看向晚棠。
晚棠听到“爱妾”俩字,耳根子一热,上前见礼:“妾在此。”
“皇后娘娘让杂家传话,嘉裕公主不懂事,娘娘会好生教导,今日之事望姨娘您海涵。”公公笑呵呵的,给足了晚棠面子。
说完看向萧峙,见他嘴角噙笑,才安心地点点头。
老夫人见没有别的旨意,示意庄嬷嬷给了宦官一些金瓜子碎银子,和老侯爷一起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
萧予玦夫妇苦大仇深地看看晚棠,一个偷偷垂涎,一个暗中剜了一眼,很快一起离开。
晚棠看到桌案上的赏赐,个个精美华贵,多是珠钗布匹,还有一套胭脂水粉,赏给一个妾室,委实算得上厚待。
“谢侯爷为奴婢撑腰。”全京城能得皇后赏赐的贱妾,她应该是独一个。
能被如此爱重的妾室,她怕也是独一个。
毕竟哪个达官贵人会特意为自己的妾室邀赏的?
晚棠的声音比往日里柔软许多,萧峙下意识看一眼她的腰肢。
软的很,确实得帮忙撑着。
“快回去处理伤口吧?”晚棠看萧峙嘴角不知何时挂了血渍,心思很快从赏赐上挪到他身上。
萧峙让人搬去梅香苑,任由晚棠搀扶着他胳膊,俩人一起回梅园……
他们前脚刚走,侯府门口便陆陆续续又搬进来许多箱笼。
老夫人气闷。
老侯爷竟然未经她同意,便答应让大房搬回来住!二房闻言,也凑了热闹一起搬进来!他们的由头是两家宅子都要修缮扩建,没地儿住!
都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老侯爷吃多了酒应下的,竟然一直不知会她!
如今两房都把东西搬到门口了,她才知晓!
老侯爷跟在老妻后,讪讪不安:“我也是忘了跟你说……他们屋子建好后便会搬走,打断血脉连着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地儿住。”
老夫人气得磨牙:“远之生怨,近则不恭!他们两房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此前住在一起,小矛盾不断,父亲走的时候才会让你们兄弟三人尽快分家。如今倒好,分了这么多年,你竟然又让他们回来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窝囊废,真是气煞她也!
老侯爷被训得狗血淋头,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到底是我亲大哥亲二哥,你怎能如此说他们?搬都搬来了,还能撵出去不成?叫别人看笑话!”
老夫人就是知道不能撵,所以才郁闷。
她狠狠剜了老侯爷一眼,托辞头疼,甩手走了。
那厢,萧峙被晚棠扶回梅园后,晚棠便先去为他备膳垫饥,赵福则准备好了伤药要帮萧峙处理身上的伤。
萧峙看一眼他的手:“糙手糙脚,想趁机报复本侯?”
赵福正想帮他宽衣的手顿住,嘴角无奈地抽了抽:“侯爷可真没良心,如今有了姨娘,便开始嫌奴才手糙了,以前怎么没嫌呢?”
有本事日后别再使唤他呀?
萧峙冷哼,抬脚就踢。
赵福敏捷地躲开:“奴才这就去和姨娘换换,也怪姨娘太操心,偏要亲手给您弄吃食。”
“你脸色不够红润,本侯用巴掌给你补补?”
萧峙还没抬手,赵福便跑远了。
须臾,晚棠便笑盈盈地过来了。
没带丫鬟,手里端了一盅羹汤:“侯爷先喝点鸡汤垫垫。”
萧峙接过汤匙,舀了一勺汤,刚抬起胳膊,便皱起五官。
晚棠关切道:“侯爷可是哪里疼?可要妾喂您喝?”
萧峙淡然颔首,把汤匙递给她。
第一百十二章 给她机会照顾他
今日的晚棠,前所未有的温柔小意。
每一口鸡汤都吹凉才递到萧峙嘴边,软烂脱骨的鸡肉也小口地喂,时不时便要柔声提醒萧峙小心烫。
萧峙不爱喝汤,打仗打惯了,吃饱肚子才是正经,汤汤水水吃进去没一会儿便饿。
不过今日这鸡汤实在是香。
萧峙一喝便是半盅,直到赵福送来膳食。
萧峙瞥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多是补身子的:“不饿,先处理伤势。”
身上的伤都不严重,不过既然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他便勉为其难地抹一抹,也免得辜负了徐行的好意。
晚棠积极地把萧峙往卧房里扶。
萧峙垂眸看着她的如云乌鬓,嘴角无声扬起:“小伤,本侯能自己走。”
话是这么说,却并没有把胳膊从晚棠手里抽出来。
“侯爷是为妾受的伤,妾心疼,便让妾好好照顾您吧。”
“哪里疼?”萧峙挑眉,目光往她胸前瞟。
晚棠抬眸撞到他的视线,面上一热。
等关好卧房的门扇后,她拉着他的大手,往自己心口按去:“这里疼。侯爷没回来时,妾心神不宁的。”
萧峙那只握刀剑都稳稳当当的大手,这会儿却颤了颤。
晚棠帮萧峙宽衣,挑了药膏在他身上青紫处抹药膏。其实压根没几处青紫,她是瞪大眼睛一寸寸找的。
萧峙何曾被女子这样盯着看过,顿时燥得慌。
晚棠手软,每次都把手指搓暖了再帮他抹。
明明是在抹药,萧峙却感觉那只手在他心上挠着痒痒。
晚棠帮他处理嘴角处的伤口时,对上萧峙灼人的视线,主动问道:“侯爷今晚要妾侍寝吗?”
这种伤,过几个时辰会更加酸疼,她琢磨着要尽量多照顾着些。
萧峙目光灼灼,嗓音暗哑:“你来?”
晚棠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说晚上抹药的事情也由她动手,便点点头:“好,妾来。”
直到萧峙忽然暗了眸子,搂着她倒在床榻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峙说的那俩字是什么意思。
晚棠撑起身子,一张脸红透了:“侯爷,眼下天还没黑,您也还没用膳……”
“所以你来,本侯便不用受累。”萧峙说得坦荡,喉头默默滚了下。
他没这么娇弱,就像刚才喝汤时胳膊其实只有一丁点儿酸胀,和今日打架无关,应该是练兵所致。但眼前这个小女子这么爱照顾人,他总得给个机会。
晚棠看到他嘴角的伤,便打算由着他,主动吻上他的唇。
罗帐落下,满室旖旎。
只是萧峙还没吃到肉,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叽叽喳喳十分聒噪。
晚棠晚一步听到声响,惊慌地起了身:“妾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眼看着她把刚刚脱下的衣衫又一件件穿好,萧峙额角的青筋鼓了鼓。
直到晚棠哄他起来,帮忙理好衣裳,他才摆着臭脸出去。
来人是大房二房的人,摩肩接踵的一大群。
“侯爷的伤势怎么样了?”
“哎哟,怎么流血了?听说陛下今日赏了许多东西慰问侯爷?”
一个个都想让萧峙先听到他们的关心,所以嗓音一个比一个大。
萧峙冷嗤:“聒噪!这么会嚷嚷,八成和前院看门的黑犬是亲戚。”
晚棠拉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侯爷切莫瞎说,这不是连自个儿都骂了。”
萧峙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群人,皱眉咳了一声。
中气十足,烦躁不悦溢于言表。
说话声逐渐止歇。
萧峙似笑非笑地看向大老太爷:“大伯既是来看本侯的,怎么不睁眼?”
大老太爷老眼昏花,视物不清,看东西总爱眯着眼。
一听萧峙明明讥诮却状似关心的语气,大老太爷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一连咳了好几声。
“大伯生着病,还不去看大夫?找本侯做什么?本侯只擅医治作奸犯科之人。”
大房二房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他今日吃火药了?
谁都不愿意触霉头,大房的人齐刷刷以带大老太爷看病为由,迅速离开。
二房的人则以回去收拾屋子为由,也迅速离开。
赵福见萧峙出来,很有眼力见地再次让人把温着的膳食端上来。
适才的那点旖旎被消磨殆尽,萧峙的后槽牙磨得咯嘣响。
“侯爷,赵驰风来了,已经等了小半盏茶的工夫。”
萧峙侧眸看晚棠:“你先回去歇息,本侯待会儿还要去一趟松鹤堂。”跟老夫人讨她的身契!
晚棠知道他有事,也不纠缠,伺候他用完膳便回了梅香苑,顺便叫人打听一下二房收拾屋子是何意。
萧峙也火速去了内书房,还没落座,就让候在门口的赵驰风禀话:“那个六郎,何许人也?”
“属下查了和景阳伯府有走动的六郎们……”
萧峙冷笑:“们?本侯倒是不知,京城的老爷们如此多产。”
赵驰风:“……与姨娘年岁相当的,有十位,据说照拂过姨娘的‘六郎’有三位,一位刚刚三十而立,是太常寺卿的六子;一位……”
都是摸过她的头,或是给过赏钱的“六郎”,看不出半点儿私情。
“三十那个,有什么可查的?他们近来都断过腿?”萧峙揉揉太阳穴,头疼。
半晌没动静,萧峙掀眸一看,发现赵驰风正隐晦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分明在说:侯爷您也不小了,为何看不起三十岁的?
“你皮痒了?”
赵驰风:“属下什么都没说。还未束发的要不要查?景阳伯府便有个六郎,年十一,这位前段时日倒是断过腿。”
萧峙眉心一紧:“查!”
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六郎不是她的意中人?
萧峙一筹莫展,见赵驰风已经走远,也起身往松鹤堂去了。
身契的事要趁热打铁,赶紧要过来,自家老太太的德行他最清楚不过,哪日发起癫来,趁着他不在侯府把晚棠发卖出去,也不是做不出来。
松鹤堂,老夫人正唉声叹气地让香兰给她按头。
听说萧峙来了,她想起儿子的伤势,便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伤都处理过了吧?叫我看看,重不重?”
说着便要撸他袖子。
萧峙睇了一眼香兰,旋即把刚刚掀开半寸长的袖口又撸了回去。
那眼神,分明把香兰当成好色之徒来防!
第一百十章 晚棠恢复自由身
萧峙一个眼神,香兰便红着眼眶退下了。
出门碰到赵福,她难堪道:“赵管事,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儿?”
赵福:“……侯爷骂你了?”
香兰摇摇头:“我此前去梅园伺候确实存了歪心思,可那也是听了老夫人的吩咐,不然我哪儿敢呀。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侯爷,我不敢再痴心妄想了。”
她说着就要从荷包里掏铜板,给赵福好处。
赵福摆摆手。
都是做奴才的,他只收主子们的赏,奴才们之间尽量就不相互为难了。
他能猜到自家侯爷的德行,侯爷在男女之事上有多死心眼,侯府老人谁不知道?要不然八年前也不能往边疆跑。
不过想到香兰八年前还没进府,他便好言宽慰道:“我寻机会说一声便是,你日后安守本分,侯爷自然不会针对你。”
香兰想到刚才被那样防备,狼狈又难受地点点头……
正屋,萧峙好说歹说,才让老夫人相信他没受重伤。
待她安心坐下后,萧峙朝她摊开手,直言不讳道:“还请母亲把晚棠的身契拿给我。”
老夫人仰头瞪他:“做什么?她是丫鬟出身,捏着她的身契,才能防她恃宠而骄、惹是生非,我也是为你好!”
“丫鬟怎么了?便是公主,就不会惹是生非了?儿子若娶个嘉裕公主那样的,您就满意了?”萧峙最烦老夫人谈出身。
谁生来便是皇亲贵胄?
即便是当今圣上,往前数几代,都是泥腿子出身;更不要说他们武安侯府了,不也是泥腿子出身的老祖宗立下功绩后才得了爵位?
提起嘉裕公主,老夫人就来气。
眼下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所以老夫人说话也没把门:“那就是个活祖宗,你当真娶个那样的,我怕是没几年活头了!”
“那不就得了?晚棠乖巧懂事、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能守到你床上去?”
萧峙沉下脸:“母亲若要如此颠倒黑白,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到底要说几次,您老人家才能把本侯的话听进去?”
老夫人看他气了,不高兴地闭了嘴。
萧峙懒得再跟她多说,再度伸手讨要:“连皇后都抬举晚棠,母亲若还是执意要捏着她的身契不撒手,难道是想让皇后亲自让您拿出身契?”
“你跟皇后说这种事做什么?”老夫人从来拿捏不准萧峙的话有几分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跟皇后提了这种琐事。
可今日皇后确实给了赏赐,还都是给晚棠的。
萧峙笑笑,挑衅地看着老夫人:“母亲随本侯一起进宫,当着您的面再叨扰一次皇后,让皇后亲口跟您说?”
今日嘉裕公主发难时,他便灵机一动要为晚棠讨赏。有了皇后的赏赐,还糊弄不住自家老太太?
一国皇后都抬举的妾,谁敢把她当贱妾来对待?
老夫人败下阵来。
这种事,萧峙可能真干得出来。
她灰白着脸,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父子俩,这是联合起来想把我气死啊!”
“母亲这是想给儿子安个不孝的罪名?”
老夫人张了张嘴,说不过他,只好叫来庄嬷嬷取了晚棠的身契:“身契可以给你,回头你自己收着,千万不要轻易还给她。日后她若确实安分,再给也不迟,对外只道她是个良妾,谁又会特意跑去官府查证?”
各府正规的奴才都在官府做了报备。
萧峙接过身契,没再多说一个字,回到梅园之后便径直去了梅香苑……
当晚,萧峙如愿吃到了肉。
白日商量好的,晚棠来。
叫过水后,晚棠背对着萧峙,眼看要睡过去。
萧峙便把她掰面向自己。
晚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水眸潋滟。
萧峙揶揄道:“还没馋够?”
他就知道,她也馋他身子。
晚棠眨眨眼,一时无话:“……”
按照他前两次的做派,一次哪里够?怎么变成她馋了?
萧峙拿出早就藏好的身契,在她眼前晃晃。
丫鬟出身,他没指望她认识这么多字,打算念身契上的字给她听:“桃花沟冯氏晚棠,今因无父无母无人照料,自愿出卖与……”
晚棠明明绵软无力着呢,还没听完便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接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看。
“这是妾的身契?”
她原本想明日再问的,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就拿来了。
“徐行那个没用的,讨了两次没讨到,本侯明日便帮你消除贱籍。”萧峙骄傲地扬着下巴,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像晚棠这样签了死契的,便是贱籍,可任由主子打杀。
晚棠热泪盈眶,俯身趴进萧峙怀里:“侯爷真好,侯爷真真厉害,一出手便还了妾自由身!侯爷是天底下最最厉害,最最才武双全之人!”
得了自由身,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自己买铺子赚银子了!
过年在百草堂,她可不是只知道吃喝养嗓子,也做了不少事情。
日日练字,把萧峙当初给的金子银票等交给徐行,让他帮忙物色一个能稳定挣点儿银子的铺子,等等。
“不厉害能让你成仙?”萧峙的嗓音又开始沙哑……
翌日晚棠去松鹤堂请安时,碰到了大房二房的媳妇、孙媳妇们。
众人看到晚棠,都对她刮目相看。
晚棠知道她们要在侯府住一段时日,不卑不亢地打了招呼。
一群人正热热闹闹说着话,有小丫鬟来传话:“老夫人,景阳伯夫人又来了。”
老夫人正被大房二房吵得头疼,便委婉地朝这两房的人下了逐客令。
众人陆续离开,晚棠没走。
景阳伯夫人和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说明来意:“今次科考,我府上大郎也会参加,过三日想请老夫人带着晚棠去喝一杯状元红。”
大靖科举前,各家各户多会给家中即将参加科举之人敬一杯状元红,祝其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景阳伯夫人苦思一夜,才想到这个由头。
大郎已经考过两次,次次名落孙山,他就不是这块料。
可他们不是要让晚棠回去一趟吗?顺便再笼络好她,日后多为景阳伯府谋利。
晚棠垂眸,默默算了下日子。
离前世六郎两条腿都断掉,还有三十七日,还来得及。
第一百十四章 萧峙得知晚棠身世
翌日徐行看病归来,萧峙下值后相约去了“醉三秋”。
他也是记挂晚棠的身契,刚坐下便问起此事。
萧峙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你对我的人,未免太上心了。”
徐行看到他怀疑的眼神,气笑了:“你当我是禽兽不成?兄弟的女人,我也垂涎?你如今怎得跟只野犬一样,看到个男人便要咬一口?”
“呵。”萧峙冷嗤,“本侯可没那么闲。”
“不闲,是疯。”徐行撇撇嘴,“既然棠棠……”
萧峙打断他:“你改个称呼,叫得如此亲昵做什么?”
徐行幽幽地看他一眼,坚决不改:“棠棠既然得了自由身,那我帮她相中的铺子,可是能记到她名下了?”
“什么铺子?我怎得不知?”萧峙不高兴,她想要铺子怎么不跟他说?跟外人说什么说?
“她孤苦伶仃的,没个象样的嫁妆,原本是想让我帮忙买个铺子,暂时放在我名下的。就年后在百草堂养伤的时候,你那时忙得都没空过去,怎么跟你商议?”
萧峙默了默:“当初赏花宴那次,兴许是她算计了我,我还不能生气了?”
“兴许?”徐行错愕。
萧峙便把赵驰风所查,和萧予玦的话简略说了一遍。
徐行沉吟道:“你那继子是个斯文败类,他的话不足信也。棠棠那日确实是故意往那边走的,想碰碰运气能不能救你一遭,没想到被你个禽兽非礼了。”
这下轮到萧峙错愕了,嗤道:“你这两日找刘半仙、张半仙的进修了?”
徐行回以白眼。
萧峙:“我给了她机会说实话,她不说,我还不能怀疑怀疑她?”
徐行揶揄道:“便是怀疑,你还是给了她名分?讨回了她身契?”
萧峙鄙夷地瞪回去:“不信不立,不诚不行,她撒谎,是她品行有亏,那也不是我践踏诺言的理由。”
徐行汗颜,摸摸鼻子道:“是我让她别跟你说实话的,匪夷所思,她若说了,你更会当她在撒谎。”
“你这是何意?她为何什么都跟你说?”
萧峙看了一眼桌上的酱料,叫人重新换一碟:“一闻便知道醋放多了,这么酸,是人吃的?”
店伙计小心翼翼地撤下酱料,重新换了一碟加了糖的。
徐行这才幽幽地提及那几日的事情:“初三那日,她从噩梦里哭喊着醒过来的,那场火把她吓坏了,我不放心,顾不上男女之别便敲门进去了。”
“小棠棠哭得满脸是泪,说是又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萧峙敏锐道:“又?”
徐行点头:“很玄乎,你若不闭上你的毒嘴,我便不告诉你。”
萧峙扬眉,倨傲地看过去:“你要挟我?”
徐行挑衅道:“是又如何?我答应棠棠要保密,你也得值得我违背承诺。”
“好,我闭嘴。”
徐行笑笑,这才悠哉游哉道:“宋氏成亲前,棠棠无意中得知宋氏日后会用她固宠,当晚便做噩梦,梦到你那好儿子为了前程将她当物件一个送人玩弄,还梦到你被那不孝子下了药……真到了那日,她想起那个梦,一时好奇便顺道去看了一眼,哪里料到竟然被你拽进了屋子。”
萧峙冷笑两声,但是没说话。
徐行才又继续道:“那日在百草堂,她又做了个噩梦。景阳伯府有个冯姨娘,是伯府中对棠棠最好的人。她梦到景阳伯夫人当着她的面,划花了冯姨娘的脸,然后棠棠头疼欲裂,想起小时候抱着冯姨娘喊娘亲的事。”
萧峙这次震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荒谬!”
徐行看过去,他忍了忍,再次闭上嘴。
徐行苦笑一声:“棠棠自己也觉得荒谬,但是景阳伯夫人确实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她自己记不得。景阳伯夫人说冯姨娘曾经是景阳伯的外室,棠棠是在伯府外生下来的生父不详的野种。”
“她在梦里梦到自己叫景阳伯爹爹,但是回了伯府,景阳伯却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她自己也不信这个梦,还说怎么可能有人让自己的女儿做丫鬟呢?那样磋磨,还不如扔在桃花沟自生自灭。”
徐行没再继续说下去,大年初三听说这件事后,他也是消化多日才宁可信其有。
萧峙半晌没吭声,良久才无语地干笑一声:“荒谬。”
“确实荒谬,棠棠想到你被设计的事情是真的,便害怕这件事也是真的,可怜死了,那日都哭成了泪人,她也不愿意相信。她原本想告诉于你,是我说此梦太离奇,你听后只会嗤之以鼻,让她保密。”
萧峙觉得这件事过于离谱,一连吃了几杯酒,才镇定几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也编得出来?当我是三岁稚儿?”
徐行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我没人使唤,所以前两日亲自去了一趟桃花沟,给当地里长看病。里长起初不肯说,我吓唬一番才交了底。景阳伯那时正在桃花沟附近丁忧,与冯氏以夫妻之道相处,棠棠也确实唤他爹爹。”
萧峙斟酒的手顿住,想了想,恍然大悟:“她就是个小骗子,八成是拿谎话诓你。”
“诓不诓的又如何,事实确实如此便够了。景阳伯这个天杀的,竟然任由妻女磋磨他的女儿,真是枉为人父!”
萧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冯氏后来莫不是又生了个儿子,行六?”
“你怎么知道?我看这冯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和儿子,便牺牲棠棠,任由她为奴为婢!”徐行难得动怒,实在是心疼死了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妹妹,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查查。
今日告诉萧峙,也是想让他去查清楚前因后果,给小棠棠一个公道。
萧峙又连灌两杯酒,才吃到一半的晚膳也不吃了,猛地站起身:“我先回了。”
徐行一把拽住他,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看不上她外室女的身份吧?”
萧峙气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徐行松开手:“那便好,你可不许出卖我,棠棠会骂我不守信用。”
萧峙撂下一个白眼,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第一百十五章 棠棠日后也有人疼
萧峙骂了景阳伯一路。
想到当初跟他一口一个亲家翁,萧峙便犯恶心。
这样的人,可不配做晚棠的爹。
风风火火赶回梅园时,晚棠正在梅香苑和两个丫鬟们有说有笑地裁制新衣。
是墨绿色的重锦,刺绣精美,布匹华贵,在灯光下泛着矜贵的光泽。但看晚棠剪裁的尺寸,俨然不是为她自己做。
萧峙阔步走近,两个丫鬟看到他,笑盈盈地见礼:“侯爷,姨娘要亲手为您做春衣呢。”
晚棠嗔她们一眼,让她们把裁剪好的料子收起来:“等明日天亮了再做,这么好的料子,可不能做坏了。”
萧峙没心思看料子,怜惜地握住那双手:“府里有绣娘,何须你动手?”
“妾今日看了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觉得这一匹给侯爷做一身春衣正合适。”
萧峙摸摸她的头:“乖,让绣娘做。”
晚棠心念微动,想到徐行让他今日一起吃酒,听萧峙眼下语气柔得能掐水,莫不是从徐行那里听说了她的身世?
她掩住汹涌的情绪,嫣然一笑:“宫里赏赐的料子,这个色的就这么一匹,妾怕绣娘做坏了。”
“你有那力气,不如多往本侯身上使。”
送茶水进来的絮儿僵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晚棠尴尬得想钻地缝,一把捂住萧峙的嘴:“侯爷!”
她实在不习惯在人前谈论闺房之乐,丫鬟跟前也不行。就如俩人夜里叫水,萧峙从不叫丫鬟伺候,恰好她也不喜欢。
“侯爷请喝茶。”絮儿放下那壶茶,便敛着目光退了出去。
萧峙这才明白晚棠怎么忽然红了脸,他尴尬地清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她们两个可称心?本侯明日让人给你找两个有身手的丫鬟,身契捏你手里。”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景阳伯夫人今日亲自送来帖子,让老夫人过两日带妾过去喝状元红。”晚棠故意跟萧峙泄露这件事。
萧峙眉眼微动:“那便尽量这两日就找好会武的丫鬟,日后出行看谁不顺眼,让她们揍。”
晚棠被逗笑了:“一个妾,怎可如此嚣张?”
萧峙默默坐下,把晚棠拉到他腿上搂着,良久无言。
她骗过他?
想想她的成长环境,若还是对人不设防,动辄对人掏心掏肺,那不是缺心眼吗?
谨小慎微才能把自己养到这么大。
萧峙一转眼便把自己哄好了,甚至开始后悔此前对她的怀疑。都纳了她了,还去纠结那日赏花宴上,她有没有参与算计做什么?
千错万错都是萧予玦那个不肖子心术不正!
“我听缓之说,你让他帮忙买铺子?想弄这些,为何不跟本侯提?”
晚棠靠在他怀里,早已经热泪盈眶:“侯爷辛劳,妾不想拿小事扰您。”
她敢肯定,萧峙从徐行那里听说了她的“噩梦”。她知道,徐行因为和珍娘之间的遗憾,对她有一种非同寻常的保护欲,所以她才会借用噩梦的行事对他和盘托出。
为的是以防万一。
万一哪日她行差踏错被萧峙厌弃,只要徐行和他提及那些“噩梦”,只要萧峙对她还有一丝情,她便还能逆风翻盘一次。
她没料到萧峙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样也好,希望他尽快查清楚所有的真相。
“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铺子?”
“除了铺子,还想要什么?可要庄子?”
“你衣衫够不够穿?明日让绣娘多给你做几身,过几日得空,本侯带你去‘金玉堂’挑……”
萧峙化身啰啰嗦嗦的老妪,搂着她絮叨很久,恨不能即刻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眼前。
只是说了半晌,萧峙才发现晚棠没回应。
正要问她还想要什么,抬手一摸她的脸,满是泪水。
萧峙勾起她的下巴,见她默默流泪,眼睛都快肿了,顿时感觉心口被重锤击中,又闷又痛。
他叹道:“怎么哭了?”
晚棠搂住他脖子:“侯爷怎么能这么好?妾只受得住委屈,受不住关爱。”
别人欺她辱她,她会坚强面对,泪都不流一滴。
可一旦有人关心,她的委屈便会不经允许就涌出来,然后眼泪控制不住,泛滥成灾。
以前是在她娘面前哭,后来在徐行面前这样哭过一次,萧峙是第三个惹她哭成泪人的。
萧峙听到晚棠这番话,一股痛意从心口散开。
痛得他想揍人,譬如景阳伯。
他压下情绪,帮她揩泪:“真是小傻瓜,本侯不对你好,对谁好?这些权当给你的聘礼。”
“聘礼?”晚棠眼泪一滞,盈在眼眶,仰着头看萧峙。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泪光里打转,萧峙的反应远比她预料的要浓烈。
萧峙心疼坏了,轻柔擦她眼角的泪:“嗯,棠棠日后也是有人疼的人。”
晚棠鼻子一酸,再度控制不住眼泪。
她改而搂住萧峙的腰:“真好,妾日后也是有人疼的人了。侯爷以后要一直一直这样对妾好,行不行?”
浓浓的鼻音,似撒娇,也似哀求。
萧峙心一揪。
他家小晚棠当真是受尽了委屈啊……
赵驰风是连夜被萧峙叫过来的,庄子铺子是第二日落到晚棠名下的,会功夫的丫鬟第三日便被送到她跟前。
是一对双生姊妹,才十三岁,比晚棠矮半个头。
一个嗓门大:“姨娘,我叫阿轲!”
一个胳膊粗:“我叫阿瞒。”
阿轲继续:“我骂人厉害!”
阿瞒不紧不慢:“我揍人厉害!”
晚棠沉吟,阿轲和阿瞒都是贱名,所谓贱名好养活,这俩小丫头应该是深受父母宠爱的,个个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身子也比絮儿和怜儿她们健壮。
不像是给人做丫鬟的。
她们俩介绍完自己,便心甘情愿地掏出身契交给晚棠,都是五年的活契。
主仆几人熟悉了一日,转眼便到了第二天——景阳伯夫人邀请过府去喝状元红的日子。
晚棠一个妾室,原本只打算带一个絮儿,但是阿轲和阿瞒两个却不由分说地跟上,还异口同声道:“侯爷交代过,日后姨娘去哪儿,我们便要跟去哪儿!”
主仆四人来到前厅等候,没等到老夫人,等到了宋芷云。
“老祖宗头疼,我带你回府看看。”扫到晚棠身后的丫鬟们,她的白眼翻到了天上,“你是千金贵体吗?一个妾,出行带这么多丫鬟做什么?”
第一百十六章 和母亲弟弟团聚
“阿瞒,记下了吗?”嗓门大的阿轲毫不避讳,当着宋芷云的面就大声说起了悄悄话。
阿瞒不苟言笑地点点头,丫鬟服的胳膊处被她撑得鼓鼓囊囊:“一字不落,都记住了。”
宋芷云瞪过去:“记什么?哪儿来的丫鬟,如此没规矩!”
阿轲回瞪:“记你说的话,回头要汇报给侯爷听!”
宋芷云脸色微变。
晚棠笑着打圆场:“侯爷担心我出门在外丢他颜面,特地差她们两个看着我。她们初来乍到,还没好好学规矩。”
离宋芷云前世小产还剩十三日,这段时日她会避着点儿,不给宋芷云泼脏水的机会。
一听是萧峙的人,宋芷云嘴巴蠕动数次,都没敢继续逞口舌之快。
宋芷云剜了她们一眼,转身走在晚棠前面。
阿瞒想上前开道,被晚棠拽住,慢悠悠在后面跟着。
侯府外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锦绣苑的,多是宋芷云出行乘用,按照武安侯府的规矩,马车虽然看似不奢华,但车身雕刻精美,便连常人看不到的弧形车顶上都有栩栩如生的漆雕。
另一辆马车的外形大同小异,但车帘是秋香色,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纹,一看便知道是为晚棠准备的。
宋芷云妒火中烧,可看到阿轲和阿瞒,到底不敢说半个字,闷闷不乐地上了自己马车。
晚棠上了她那辆马车,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她见识过最奢华舒适的马车,是勇毅伯府祁瑶的,这一辆竟然比她那辆更舒适,便是毛毡都更厚。原本的坐凳上铺了厚厚的毛毡,宽敞柔软,完全可以当坐榻小憩。
这可不是两三日便能准备好的马车。
晚棠让三个丫鬟一起进了车厢,一路上都在叮嘱去景阳伯府后的事项。
俗话说三日为请,二日为叫,当日是客套。
景阳伯夫人再迫不及待,也只能耐心等三日,才能彰显诚意。
见老夫人没来,她松了一口气,亲自迎晚棠下马车。
打眼瞥到车帘里厚厚的毛毡,景阳伯夫人浮起愁闷。
这般受宠爱的,若是她家云儿该多好?真是便宜了这个贱蹄子!
宋芷云来得早,她知道景阳伯夫妇有事吩咐晚棠,一下马车便回自己闺房生闷气,晚棠则被景阳伯夫人热情地拉着手,回门似的带着她在伯府四处转悠。
这一转,便转到小花园,遇到了早就候在花园凉亭里的三郎。
宋三郎不知道晚棠的身份,只知道她原来是伯府的一个丫鬟,绝色!如今看她身穿绫罗绸缎,头上珠钗耀眼夺目,这才信了她受宠的传言。
直到晚棠走到近前,宋三郎才收回打量的视线,起身寒暄了几句。
“三爷莫要客气。”
晚棠让几个丫鬟在一丈外等候,单独和伯夫人以及宋三郎在凉亭里说话。
坐下后,晚棠开门见山道:“不知三爷想要什么样的差事?”
宋三郎瞥了伯夫人一眼,傲慢地扬起下巴:“自然是气派的,我如今没了世子之位,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次次碰面都嘲讽我。玉娘也是,我一朝落魄,便成日嚷嚷要和离!”
晚棠趁机挑拨道:“大奶奶与三爷成亲不久,竟然如此落井下石?”
宋三郎恨道:“可不是!不过是个国子祭酒之女,四品而已,大难临头便想各自飞,呵,也好意思自称书香世家,名门闺秀?笑死个人!”
他丝毫不提之前为了摆脱罪责,把放印子钱的事情栽赃到自家妻子身上这件事。
伯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扭头跟晚棠说道:“三郎打小没吃过苦,你可要哄侯爷给他寻个轻松点儿的,那些打打杀杀一身臭汗的,可不行。”
宋三郎颔首:“嗯,俸禄低点无所谓,最主要油水得多。我听说户部不错,他们可是掌财的。”
晚棠心头冷笑。
要求倒是不低,这是想贪大靖国库的钱财?
伯夫人隐晦地看看四周,谨慎道:“户部太扎眼了,暂时不能进户部,先去工部吧。”
“工部?那等低贱造屋的差事,我干不来!”宋三郎连连摆手。
伯夫人无奈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打听过,正是没人在意工部,看似没有前途,却有油水呀!造屋干活又不用你亲自上,你使唤别人不就行了……”
母子俩挑挑拣拣,俨然整个大靖的官职都唾手可得。
景阳伯夫人是出了名的悍妻,府里府外一手抓;景阳伯则是出了名的浪荡,在府里窝囊听话,出了府便放飞情性,喝花酒、养外室,叛逆成性。
俩人宠大的唯一一个嫡子,便养成了这样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才无能却眼高手低的性子。
晚棠听得头都大了。
等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她才道:“夫人和三爷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回去我会寻机会哄哄侯爷。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什么。”
宋三郎不悦:“你正得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男子在床榻上什么都能应,只要你有心!”
闺闱中事被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晚棠当下冷了脸。
伯夫人看她摆脸子,很是不高兴,但想到如今有事求她,便给宋三郎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她自己则强颜欢笑,说尽好话。
晚棠的脸色这才缓了缓:“夫人多虑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眼下犯困。”
伯夫人暗骂她狐媚子,面上却笑眯眯的,当即安排她先去客房歇息。
晚棠今日特意带了一身以前在景阳伯府穿的丫鬟服,回了客房便换上,让絮儿三个守门,她则轻车熟路地钻狗洞、爬院墙,悄然摸去了冯姨娘的院子。
六郎一瘸一拐的正要往外走,被冯姨娘拦下:“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阿姐,听说她如今得了宠,可我听说那武安侯凶神恶煞,年岁也大了,就怕阿姐故意骗我们安心!”六郎身量未长,瘦瘦小小,看着比别家府邸的十岁孩童还稚气。
冯姨娘道:“你急什么?我已经打听瞧到她去何处歇息了,待会儿我去,你在屋里歇着。”
“不行,我很久没见过阿姐了,我想她……”
母子二人正低声争执着,墙角的狗洞忽然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
冯姨娘警觉地拎起扫帚跑过去,刚举起扫帚,便和钻进来一个头的晚棠四目相对。
第一百十七章 你想做世子吗?
冯姨娘扔下扫帚,环顾一圈后把晚棠扶起来。
远远地朝六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后,三人陆续进了屋。
六郎一瘸一拐地走到晚棠身前,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阿姐可受欺负了?”
晚棠摇摇头:“侯爷待我很好。”
“胡说,他有隐疾,岁数还大……”
晚棠捂住他的嘴:“我没工夫跟你解释这许多,侯爷才给我一个庄子,一个铺子,还找了两个有身手的丫鬟护我……”
冯姨娘和六郎愣愣地看着她,感觉在听无稽之谈。
冯姨娘怀疑道:“你是说武安侯给了你庄子铺子?”
她跟了景阳伯这么多年,甜言蜜语听了一堆,却从未看到一个铺子。便是银票,都要她千辛万苦才能哄来一张。
这武安侯对棠棠竟然如此大方?
晚棠点头:“所以娘不用再舍不得花银子,日后每隔一段时日,我便会想法子给你们送一点过来。”
六郎涨红了脸,坚决摇头。
他才是应该护着阿娘和阿姐的男子,眼下却还要阿姐操心,实在是没脸。
冯姨娘也几乎同时摇了头:“不,那是你安身立命的保障,你自己好好攒着。”
晚棠看向六郎的腿:“腿是怎么摔断的?为何还瘸着?”
前世没有发生这件事,但她知道绝对不会是六郎自己摔的。
六郎看向冯姨娘,俩人默契地摇摇头,不打算告诉晚棠:“不小心,不碍事的,总会好的。”
“这都多久了?我问过百草堂的大夫,他说倘若当时没有及时正骨,骨肉长歪了便会一直一瘸一拐。娘难道打算让六郎一直这样一瘸一拐吗?”
冯姨娘难过地皱起五官:“可我请不到大夫。”
景阳伯府没府医,冯姨娘又被伯夫人刻意针对,生活一直举步维艰。
晚棠看向六郎:“六郎自个儿找机会去百草堂,见到徐大夫,你便自报家门,徐大夫一定会帮你治腿的。”
冯姨娘疑惑道:“能行吗?”
“可行,徐大夫是侯爷的至交,也认了我做妹妹……”
六郎垮下脸,不悦地皱起眉头。
都怪他没本事,害得阿姐还要在外面认野哥哥。
冯姨娘听完这些,才隐约相信晚棠如今过得还不错。
晚棠没工夫跟他们闲扯,直接道明前来的目的,她定睛看向六郎:“你想做世子吗?”
冯姨娘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六郎也卑怯地闪了闪眼神:“阿姐,我、我怎么可能?”
“是呀,怎么可能轮到六郎?”
晚棠看向冯姨娘:“那便想法子争,二爷三爷都已经无望,大爷懦弱,四爷草包,五爷远没有六郎出色,为何不争?”
云淡风轻的语气,刚毅的眼神,仿佛这件事真有实现的可能。
可冯姨娘还是摇摇头:“那便坐实了夫人的指责。”
景阳伯夫人总是骂她这个做外室的贱如草芥,却心比天高。
晚棠冷笑:“那又如何?您不争,夫人便觉得您品性高洁了?”
冯姨娘怔住,忽然感觉如今的晚棠变了,比之前在锦绣苑见面的那次更加有底气。想来武安侯虽然把她当替代,目前也确实没亏待她。
就在她愣神时,六郎颤声道:“阿姐真觉得我可以做世子吗?”
说完正事,晚棠才关切地摸摸六郎的脸:“腿还疼吗?”
“阿姐,祝你新岁安康,万事顺遂。”六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那厢,伯夫人准备好了膳食后,让人去请晚棠。
丫鬟被阿轲阿瞒两个拦在外头,不许她们打搅晚棠小憩。
伯夫人暗道奇怪,宋芷云也半眯起眼:“她莫不是偷偷去找冯姨娘了?”
伯夫人眸子一转,当即叫人去冯姨娘院里看看,她自己则亲自带着丫鬟前往晚棠休息的屋子。
呵,她若记起和冯姨娘的关系,事情便简单了!
有冯姨娘和六郎两个捏手里,还怕晚棠不乖乖听她差遣?
阿轲和阿瞒守在客房外面,看到伯夫人和宋芷云带着几个丫鬟前来,俩人对视一眼,各自往对方靠近半步,结结实实地挡住门扇。
景阳伯夫人没把两个丫鬟放眼里,厉声斥道:“膳食好了,叫她起来吧。
“姨娘说过要睡半个时辰。”
“让开!”伯夫人怒斥一声。
阿瞒和阿轲同时挺了挺腰胸。
明明个头都比伯夫人她们矮上一截,脸上却没有半分惧怕。
不过她们越是阻拦,景阳伯夫人的怀疑便越甚。她厌烦极了和晚棠虚与委蛇,一个从小被她践踏在脚底的外室女,就该永世不得翻身!
她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她的子女才是景阳伯府里的主子!
一个外室女,连上族谱的资格都没有,实在配不上她的半分款待。
秉持着这些想法,景阳伯夫人朝身后的丫鬟嬷嬷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一齐拥上去,强行开门。
宋芷云来不及提醒景阳伯夫人,因为担心自己被撞到碰到,急忙让采莲扶着她往后退出两三丈。
那厢,上手推门的丫鬟被阿瞒抓住手腕,拧麻花般一拧!
“痛!痛!”
“手断了!”
丫鬟婆子们惨叫连连,刚刚的凶狠劲儿立马没了,一个个都抱着胳膊往后退。
阿轲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景阳伯夫人,天真无邪道:“夫人把脚放我鞋底做什么?”
景阳伯夫人早就痛出几滴冷汗,这会儿才知道脚被她踩了。
她刚想把阿轲推开,小丫头撇了下嘴,忽然把伯夫人拉到近前,很敷衍地问道:“夫人为什么撞我一个小孩子啊?”
景阳伯夫人还没来得及辩解,阿轲便用力一推,把她摔了个大屁墩儿。
伯夫人痛得半晌才发出声来:“哎哟!”
伺候她的老嬷嬷耷拉着三角眼,怒喝道:“快来人哪!夫人被打啦!岂有此理!竟然上景阳伯府来打人!”
在她的呼喝下,丫鬟婆子们蜂拥而来。
阿轲和阿瞒对视一眼,俩人很有自知之明,默契地推门而入。
俩人正要落下门栓,眼疾手快的老嬷嬷便咬着牙把门撞开了。
阿轲和阿瞒分别往两侧让去,老嬷嬷重重地摔在地上直叫唤。
几个丫鬟婆子挤进客房,堵着门不让阿轲和阿瞒落栓。俩人只好退到床榻边,不安地往罗帐里看了一眼。
姨娘说要去取她藏在伯府的重要物件,怎得还没回来?
披着姨娘外衫的絮儿,躺在床榻上吓得瑟瑟发抖。
第一百十八章 男人都好色,萧峙也不例外
阿轲和阿瞒挡在床榻之前,坚决不退让。
“这便是你们景阳伯府的待客之道吗?今儿回去我们就告诉侯爷!”阿轲嗓音大,震得那些丫鬟婆子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
“怎么了?”
晚棠慵懒的声音从罗帐那头传过来,俨然是被吵醒的。
刚进屋要亲自掀罗帐的景阳伯夫人颤了颤:“那个……晚棠啊,可以起来用膳了。”
她磨磨牙,朝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一头雾水地退下。
阿轲阿瞒迅速关上门,落了门栓。
床榻上的絮儿则一骨碌爬起来,探出小半个身子帮助窗外的晚棠爬起来。
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絮儿麻利地帮晚棠重新梳洗。
屋外,宋芷云看景阳伯夫人脸色铁青,便知道晚棠确实在屋里:“难道她当真不记得冯姨娘和六郎了?”
“鬼知道!”景阳伯夫人隐晦地揉了下后臀,咬牙切齿道,“她不记得,日后我自会想法子让她想起来!”
今儿这个亏,把她吃气了。
“母亲,我刚才来不及跟您说,那两个小丫头是侯爷的人。”宋芷云讪讪开口。
景阳伯夫人难以置信地瞪过去:“你怎么这会儿才说?那我刚刚……她们……这可怎么办?”
宋芷云皱眉:“我以前没见过那两个小丫头,应是刚去伺候晚棠的,都是还没及笄的孩子,母亲待会儿赏点儿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哄一哄便是。”
“也只有如此了。”景阳伯夫人心乱如麻,伯府年后便运道不好,今日是不能再闹了。
等三郎的差事定下来,她再好好对付晚棠母女……
晚棠回武安侯府后,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百草堂。
她不确定六郎什么时候会去治腿,但总要提前跟徐行打一声招呼。
萧峙当晚回府后,孪生姊妹便把景阳伯府发生的事情跟萧峙一一道来,听得萧峙眉心紧蹙:“再有下次,直接动手揍,不必顾虑,她们还有脸跟小孩子计较?”
“知道啦!”孪生姊妹异口同声。
“她出去多久?”
“半个时辰。”
萧峙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记得吗?这个小骗子。”
他很是无奈,又是噩梦,又是预知,又是不记得冯氏是她娘亲……小晚棠如此处心积虑,也不知撒了多少谎,也怪难为她的。
萧峙最不喜怪力乱神之说,那种带着预知性的噩梦,他纯粹觉得无稽之谈。
无非是萧予玦那混账带给晚棠太多恐惧,她才编造了那些。
“赵驰风回来了吗?”
阿轲和阿瞒摇摇头:“不知道。”
萧峙派赵驰风去桃花沟了,得弄清楚来龙去脉,他再看情况为小晚棠出气。譬如景阳伯夫妇、譬如冯氏,都要按照他们的造孽情况来处理。
他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免得到时候被突发状况打得措手不及。
赏花宴和晚棠的春风一度,是他至今第一件意料之外的状况。
从内书房出来回正屋时,屋子里灯火通明,橙黄色的光晕映出一道倩影,玲珑有致,娇声软语,正在亲自摆膳。
萧峙心头泛暖。
这样的小日子,有滋有味。
推门而入,刚摆好碗筷的晚棠抬眸一笑:“侯爷回来啦。”
萧峙垂眸看去,不是侯府厨子的手艺,一看便是晚棠的风格:“怎么又亲手做膳了?”
晚棠迎上去,帮他解斗篷:“妾无事可做,掌柜的送来的账册也看不懂,便只能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
萧峙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想学理账?”
他名下的庄子铺子都是交给别人打理的,他自己没空管,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只需进账便可以。
看晚棠点头,萧峙想了想:“本侯回头安排人教你。”
晚棠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等丫鬟们退下,才搂住萧峙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
萧峙压住嘴角,故意道:“原是有事相求,才给本侯做这一桌吃食。”
“侯爷就知道笑话妾,侯爷若喜欢妾的手艺,妾日后日日给您做便是……”晚棠说着话,柔弱无骨的身子便主动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
萧峙被她勾得心头发痒,面上却一本正经:“给本侯画饼得画漂亮些,本侯嘴叼。”
晚棠凑到他耳边,千娇百媚的:“妾晚上好好画。”
萧峙的喉头滚了下,提着她的腰肢放到旁边杌凳上:“快点用膳!本侯倒要看看你怎么画。”
晚棠面上微热,抿着嘴轻笑。
当晚酣畅淋漓过后,萧峙搂着她主动问道:“今日去景阳伯府,可受欺负了?”
晚棠知道阿轲和阿瞒已决定会跟他汇报,简略说了事情经过。
萧峙沉吟道:“宋三郎想要什么样的差事?”
“侯爷不必为难,这件事……”
“不为难,你且说说他有何要求?”
晚棠皱眉,按照萧峙的性子,怎么可能看得起这样的宋三郎?他不是应该嗤之以鼻吗?
她犹豫着,把景阳伯夫人和宋三郎的离谱要求更加添油加醋了几分:“侯爷是看真本事的指挥使,宋三爷刚褫夺世子之位,侯爷不必为难的……”
晚棠剩下的话,被萧峙以吻封住。
等再次得闲,晚棠脑子空空,一合眼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萧峙差人去景阳伯府递了消息,邀宋三郎一起用午膳。
宋三郎喜出望外,早早地便赶到离卫所最近的酒楼,叫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候了小半个时辰,萧峙才姗姗来迟。
他淡淡地瞥了宋三郎一眼,一身铠甲熠熠生辉,伟岸的身形往宋三郎跟前一站,便吓得原本还有些微词的他瞬间怂了。
宋三郎下意识地点头哈腰,邀萧峙落座:“萧指挥使请坐,久闻萧指挥使盛名……”
萧峙打断他的话:“本侯的爱妾以前还在景阳伯府时,你可欺侮过她?”
宋三郎下意识撒了谎,张嘴便是一顿夸:“没有,没有!她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貌美如花……”
萧峙闻言,喜形于色:“本侯观三郎心开目明,是个可造之才。听说你缺个差事?想去户部亦或工部?”
宋三郎两眼发光:“正是!”
萧峙莞尔:“好说。”
谁道萧峙不好说话,不是好说得很吗?男人都好色,萧峙也不例外嘛!
当晚回去,景阳伯夫人喜笑颜开。
另一边的梅园,晚棠听说萧峙答应了宋三郎,嘴角的笑容一瞬间荡然无存。
第一百十九章 好一手挑拨离间
宋三郎不能得势,否则六郎的路会越发难走。
晚棠挤出一抹笑:“侯爷,怪妾昨晚提了这件事,其实侯爷不必为景阳伯府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她的谁。
萧峙沉吟:“你也知道,本侯一向信重承诺。”
晚棠心头发紧。
就是知道如此,听到他答应了宋三郎的要求,她才没了笑脸:“宋三爷品行不端,才会被褫夺世子之位。侯爷若是当真动用人脉帮他谋差事,日后只怕会连累侯爷的声誉。怪妾不该提这件事,妾也只是被景阳伯夫人纠缠,才会特意过去敷衍一遭的。”
这武安侯,怎得不按常理行事?
萧峙定睛看她半晌,为难道:“也不是没法子,只是关系都找妥了,又忽然反悔,实在有损本侯威名。”
晚棠一听有转圜的法子,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想求得萧峙松口。
于是当天晚上,萧峙终于第二次尝到了被晚棠主动伺候的乐趣。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尽兴。
万籁寂静的夜里,晚棠绵软地伏在他身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弹,却还是记牢了要央求的话:“侯爷,宋三爷不堪重任……”
“嗯,本侯知道了,明日便回绝了他。”
晚棠:“……”
她幽幽地掀开眼,狐疑地看向萧峙。
她怎么感觉他压根就没想给宋三郎谋差事?之前是诓她的?
萧峙感受到她的视线,大手一拂:“睡吧,莫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晚棠立马老老实实地合上眼,无奈地叹了一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侯爷这只老狐狸!
翌日一早,萧峙便让人去景阳伯府递消息。
宋三郎听说萧峙差人过来,以为这么快就谋好了差事,亲自跑去前院迎人。
来的是赵福,板着脸的样子活像是宋三郎欠了他许多银子。
宋三郎嘴角的笑容凝住:“这不是赵管事吗?侯爷……侯爷可是有什么交代?”
赵福看着他不说话,重重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作势请宋三郎到旁边说话。
宋三郎心头发紧。
“侯爷原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可三爷也知道侯爷对新姨娘有多宠爱,昨晚得知姨娘来贵府时的遭遇,大发雷霆,半宿没睡……三爷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个忙,咱们侯爷帮不上了。”赵福连连叹气,表示惋惜。
确实半宿没睡,只是不是为的这事儿。
纳晚棠之顺利,他便感叹他家侯爷足智多谋。今日这手挑拨离间,更有一箭双雕之效果。
一面哄得新姨娘予取予求地伺候,一面又……
赵福抬眸看向宋三郎:“咱们侯爷知道姨娘好性子,特意安排了两个小丫头贴身伺候,姨娘不愿说的委屈,自会有人报给侯爷。”
宋三郎满腔的喜悦刚捂了一夜,就兜头被泼下一盆冰水。
过年后一直不顺心,昨晚是今岁唯一的大喜事,昨晚为了庆祝喝了不少酒,原本还晕乎乎的脑子这会儿一下清醒。
眼看赵福决然离去,宋三郎一把揪住身边的小厮:“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厮看他眼里爬满血丝,吓得腿软,半句都不敢隐瞒:“听说昨日武安侯的姨娘在客房小憩,夫人不知为何带人闯了进去,喊了许多人,奴才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宋三郎的血气上涌,捏着拳头怒气腾腾地便往景阳伯夫妇的院子跑去。
景阳伯夫妇听闻萧峙差人过来,正高兴地起身洗漱。
景阳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要不说他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呢,这么快便把事情办妥了。”
景阳伯不无羡慕:“男人做到萧峙这样权势滔天的地步,也算是了无遗憾了。也不知三郎日后是去户部还是工部。”
“最好是户部,工部也不错,轻松又有油水,不过户部说出去更好听。如此,他屋里那个应该不会再闹和离了。”
景阳伯颔首:“大郎这次若还是考不中,日后可以让三郎想法子也在户部给他谋个差,二郎也是。”
景阳伯夫人白了他一眼,不过二郎这次四处嚷嚷二房没人疼没人爱,闹得她面上无光,日后确实得帮二郎谋一个差事,如此也能堵住说闲话的嘴!
夫妻二人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宋三郎怒气腾腾地冲进来,张嘴便质问:“母亲昨日把晚棠怎么着了?”
“你昨日吃多了酒,还耍酒疯呢?”景阳伯夫人干笑着挥退所有丫鬟,只剩下夫妇二人和宋三郎,她才板着脸斥道,“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你户部的肥差还要不要了?”
宋三郎咬牙切齿:“哪门子的肥差,没了,都没了!你昨日到底做了什么?”
景阳伯夫人愣在原地。
景阳伯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没了?武安侯不是帮你安排好了吗?”
“昨日确实安排好了!可武安侯晚上回府后就变了卦!说是听说了晚棠在咱们伯府的遭遇,很是愤怒!气得半宿没睡!”
宋三郎是景阳伯夫人唯一的嫡子,打小便锦衣玉食地供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对父母哪里有半分敬重之心?
景阳伯夫人早就习惯他对自己大呼小叫,没有外人在,压根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里。
景阳伯敢怒不敢言,剜了她一眼,这才训宋三郎:“怎么跟你父亲母亲说话的?”
景阳伯夫人听了这话,瞪过去:“你也有脸训斥三郎?他年幼时,你抱过几次?”
景阳伯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另一边,不跟她吵。
那厢,宋三郎再次怒吼:“你又打骂晚棠了?你忘了她如今是武安侯的爱妾吗?”
景阳伯夫人心虚地不敢和宋三郎对视:“我哪有那么糊涂?我只是怀疑她偷偷去找冯姨娘了,所以进屋看看,也没做什么啊……”
“你还撒谎!你没做什么,武安侯会气成这样?”
面对儿子的持续怒吼,景阳伯夫人彻底蔫了,却也不敢提她昨日带人冲进屋子的具体情形。
她的做法确实不妥,后来不是哄了晚棠半晌吗,她走的时候都笑呵呵的,要不然武安侯也不会给三郎安排差事了。
她想起阿轲阿瞒的话,又想起宋芷云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显然是那两个小丫头在武安侯跟前嚼了舌根!
宋三郎看到景阳伯夫人脸上的心虚,就猜到确实是她坏了事,当下便怒不可遏,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地上摔:“母亲,都是你干的好事!我的前途被你毁了!毁了!”
伴随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屋子里但凡能摔的,都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第一百二十章 俟其内变,乘机攻伐
景阳伯府,三奶奶昨晚听宋三郎絮叨了半宿的飞黄腾达。
一会儿憧憬着日后不用自己出银子便能吃香喝辣,一会儿又说先前嘲讽他的那些人日后定会对他点头哈腰,一会儿又琢磨起户部哪些差事适合他。
三奶奶嗤之以鼻,冷眼看了他良久。
闹腾到半宿,还强迫她伺候,她不愿,他便借着酒劲儿强来。
想到他日后若当真发了迹,还不知要俗不可耐成什么样,三奶奶心底的鄙夷越发浓厚,再次后悔嫁了这么个玩意儿。
她带着丫鬟去给公爹婆母请安,一进院子便被嬷嬷拦下,支支吾吾找由头让她先回去。
三奶奶冷着脸:“回头母亲训我不孝,给我立规矩,嬷嬷帮忙担待吗?”
宋芷云出嫁后三个月,她嫁给了宋三郎。
夫妻新婚情深意笃,婆母对她原本也颇为宽和。打从宋三郎放印子钱的事情被抖落出来,她气宋三郎品行不端,闹了别扭后,婆母便开始心疼儿子,日日给她立规矩。
只要她对宋三郎冷眼相待,婆母翌日必定有合理的说辞来磋磨她。
偏她出自书香世家,从小便觉得女子也该“不为穷变节,不为贱易志”。她没觉得自己有错,所以不论婆母怎么立规矩,她对宋三郎的鄙夷始终没有减少。
嬷嬷看到三奶奶面色泛冷,没有搭腔。
三奶奶的丫鬟见状便拂开嬷嬷,护着主子往里走。
还未进门,三奶奶便听到了里面噼里啪啦的动静,其中还穿插着宋三郎的咆哮。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嬷嬷:“三郎在对母亲大呼小叫?”
嬷嬷尴尬道:“没有,三爷只是酒气未散,说话声音大了点儿。”
三奶奶冷哼一声,挥手让丫鬟挡开又想拦道的嬷嬷,打帘进了屋。
她父母总是教导夫妻一体,甭管俩人关上门过日子的时候怎么吵闹,在婆母跟前如此无状,便是她这个做妻子的劝诫不到位。她是打算进去劝一劝的,身为儿女,怎可对父母如此不敬重?
她刚进屋,猝不及防被一个黑影砸中。
下一刻,脑门上便有温热的东西流下。
旁边的丫鬟惊呼一声。
三奶奶两眼一黑,很快不省人事……
萧峙当晚回了梅园后,赵福便笑呵呵地上前禀话。
看到晚棠也在旁边盯着自己看,赵福看了一眼萧峙。
后者云淡风凄道:“景阳伯府的事?说吧,棠棠听得。”
赵福这才道:“奴才今早和宋三爷说了侯爷的意思后,宋三爷脸色奇差无比,奴才怕出事,便差人在伯府外守着,以防出事。”
晚棠想笑。
明明是监视,话却说得漂亮。
“伯府下人请了个大夫,当天下午,三奶奶的父母兄弟便都来了,把三奶奶接走了。三奶奶额头包扎了布帛,脸色很差,好像伤得不轻,听说是被宋三爷拿花瓶砸破的。”
萧峙咋舌,摇摇头:“宋三如此品行,难登大雅之堂啊!”他说着拉住晚棠的手,“幸亏你提醒,如若不然,日后惹了事定会牵连本侯。”
晚棠看萧峙如此装模作样,哭笑不得道:“都怪妾此前提了他,否则也没这么多事儿。”
萧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本侯想想后怕得紧。”
晚棠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絮儿怜儿两个虽然尽心伺候,却还是会提醒她要节制。哪儿是她不节制,明明是侯爷缠人得紧。
她简直怀疑,他在她之前,是不是没碰过女子?
不然哪能如此没吃过肉的饿狼样儿?
那边,赵福看他家侯爷又开始腻歪,便很懂事地要默默退下。
萧峙想起什么,问道:“江嬷嬷何日能到?到时候本侯亲自去接。”
“嬷嬷年迈,应是要走水路,满打满算,六日后能到。”
萧峙颔首,这才让他退下。
晚棠好奇道:“侯爷,江嬷嬷是?”
前世倒是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能让萧峙重视到如此地步的,一定非同一般。
“你不是想学理账?江嬷嬷什么都会,本侯请她回来教你。本侯儿时是养在祖母身边的,由江嬷嬷奶大,祖母寿终正寝前,也是江嬷嬷伺候的。她以前在宫里做过女官,懂得多,你日后有不会的可以请教她。”
晚棠暗暗心惊,伺候过萧峙祖母的人?
这种嬷嬷,便是如今的老夫人都要礼待几分的,萧峙竟然为她请了这么一位人物回来。
晚棠深深地看了萧峙一眼,站起身,郑重地朝萧峙屈膝行礼:“多谢侯爷。”
萧峙长臂一捞,正要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晚棠窘迫地挣开了:“侯爷,妾今日不便。”
某人刚刚扬起的嘴角顿住,暗叹了下。
失策了。
翌日晚棠去松鹤堂请安时,没看到宋芷云,只看到来禀话的明月。
大房二房的人住进侯府后,三天两头给老夫人找点事情,今日是大房抱怨屋里漏风,大房一开口,二房的也开始抱怨她们住的屋子有问题。
晚棠趁机退下,和明月一起离开的松鹤堂。
行至半道,晚棠问道:“你可知景阳伯府发生了何事?”
明月见絮儿几个都识趣地跟在一丈外,便小声道了经过:“……三爷便和伯爷夫人闹脾气,砸了许多东西,三奶奶进去请安的时候,被三爷扔的花瓶砸中脑袋,听说眼下还未醒过来。”
晚棠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萧峙此前故意答应宋三郎的原因。
她曾听萧峙提过一句话:俟其内变,乘机攻伐。若外敌自乱阵脚,起了内讧,那他们的破绽会一个接一个地暴露,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萧峙这一手挑拨离间,委实是妙!
晚棠眸光闪动,琢磨着可以趁机为六郎扫除一些障碍。
她正思忖着,旁边明月忽然靠近:“好姨娘,有件事我一直不得机会跟你说,我怕得不行,最近总是睡不好觉,你帮我拿个主意好不好?”
晚棠附耳过去,听到明月的话后,大吃一惊。
此前的一些疑虑倏然解开,原来如此!
晚棠终于明白宋芷云为何会小产了,算算日子,只剩下十日,那也是宋芷云日渐狠厉的开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奶奶可没那么仁慈
“紫烟好像有身孕了,大奶奶还未显怀,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明月吓得声音都在抖。
宋芷云剩下的三个陪嫁丫鬟,只有紫烟还未升通房。
萧予玦打从晚棠去梅园后,便开始黯然神伤,再加上科举在即,为了他的臀部着想便刻意没再沉溺女色。所以只有采莲和明月两个,眼下也是完全能满足于他。
“我一个月前便撞见紫烟作呕,当时我以为她吃坏了肚子,还关心了两句。前几日大奶奶让我告诫采莲,夜里不许再缠着大爷,我便去她屋里找,正好撞见紫烟更衣,那肚子可不像是吃胖了。”
采莲和紫烟一个屋,采莲和明月虽然升了通房,但还是住在下人房里,只有萧予玦让她们伺候时,俩人才会在通房屋子里过夜。
采莲伺候得多,时常不在下人房住。
这也是采莲还没发现紫烟有异常的原因。
前世宋芷云小产前夕,罚晚棠在正屋前的游廊里跪了一天一夜,她后来实在撑不住,昏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宋芷云的孩子便没了,照顾不周的紫烟则因为“内疚”而投了井。
晚棠一直觉得以紫烟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轻生,里面定然有事。
原是因为她早就怀上了萧予玦的孩子?
甚至比宋芷云怀得还早。
这让宋芷云怎么能忍?她小产显然是因为这件事!
晚棠看明月吓得发抖,拍拍她的手:“怪道我之前觉得她胖了,原来如此。紫烟的肚子迟早瞒不住,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晚棠旋即想起曾经冤枉她勾引萧予玦的证据——他衣服料子拼成的帕子。
如今想来,那定是紫烟自己偷偷缝的,她想捡走几块剩余的料子易如反掌。
明月纠结不已:“可大奶奶日后若是发现,定会责怪我们隐瞒,到时候不知会丧心病狂成什么样……”
“她眼下怀着身孕,你这时告诉她,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是该怪你,还是怪紫烟?”
明月白了脸:“大奶奶可没那么仁慈,责备完紫烟,便会开始怪我。”
岂止责怪,前世可是殃及人命了。
晚棠知道明月胆小,只安慰道:“听我的,就当什么都不知,这段时日尽心伺候大奶奶,一切自有天意。”
不远处传来阿轲的咳嗽声,晚棠便立马和明月分开了。
是二房的人过来了。
晚棠迅速回了梅园,打算这段时日离宋芷云远一点儿。只是她有一件事不明白,惹她的明明是紫烟,为何她坐完小月子却回景阳伯府伤害六郎?
晚棠想不明白,但她不想沾惹宋芷云小产这件麻烦,这段时日也打算避着点儿。
只等事情发生后,从明月那里打听经过再做打算……
回到梅园后,晚棠请来赵福:“小哥……”
“姨娘莫再乱叫,有日等江嬷嬷来了以后,万万不可没规矩。”
晚棠正想问江嬷嬷的脾性,不过这是后话,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不知景阳伯府的三奶奶醒了吗?”
赵福想起萧峙早上的叮嘱:“她若想对付景阳伯府,你只管帮衬,回头跟本侯说一声便是。”
所以这会儿听到晚棠的话,赵福不带半分隐瞒:“好像还没醒,她娘家今日请了好几个大夫,个个摇着头出来的。”
“我听阿兄说,他针灸一绝,他能不能救醒三奶奶?”
赵福摇摇头:“不好说,徐大夫倒是救醒过昏迷好几天的人,可他也说要辨证施治,每个患者的情况都不一样。”
“我想见见阿兄,早上请示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没同意,小哥能不能帮我递封信给阿兄……”晚棠沉吟着提了两点请求,见赵福毫不犹豫地点下头去,当即笑成了一朵花。
景阳伯夫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让宋三郎放弃世子之位的。
但杀妻是重罪!
便是定不了杀妻罪,也该给宋三相应的处罚,让他再无翻身之可能!
两日后,杨府。
杨夫人坐在女儿的床榻边,以泪洗面。
好好的女儿嫁去景阳伯府,如今却半死不活地被抬回来。大夫们都说一直昏睡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她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已经外放为官,不在京城,前天递了信给他们,近一点儿的应该已经收到了。
“夫人,二奶奶回来了!”丫鬟抹着泪跑进来。
杨夫人六神无主地迎出去,看到风尘仆仆的二儿媳,抹着泪问道:“你怎得这么快回来了?不是应该才收到信吗?”
“前天晚上听到一个商队说起鸢儿的事,我放心不下,连夜赶回来的。娘,鸢儿怎么样了?”
外放的官员不得擅自回京,家眷却是可以回来的。
看到杨家唯一的女儿杨鸢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二儿媳悲从中来,恨得磨牙:“过年那会儿就该和离了的!”
“哪有一争执便和离的?夫妻都是磕磕绊绊过来的,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二儿媳气道:“那是争执吗?妹婿为了自个儿,不惜把放印子钱的罪责嫁祸到鸢儿头上,哪个夫君会如此行事?景阳伯夫妇放任他们儿子如此,指不定谁出的馊主意呢!这样的虎穴狼窝,根本就是火坑!”
杨家子女孝顺,过年都千山万水地回来团聚。
老二他们离得近,年后便离开得最晚,恰好亲身经历了宋三郎嫁祸杨鸢这件事,当时他们夫妇上门讨了说法才离的京。老大夫妇得知此事后,当即表示再有下次,必须和离;老三到底年轻,回信直接赞同和离。
“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如此,我也是赞同鸢儿和离的呀。”
“妹婿呢?鸢儿都这样了,怎得不见他人?”
说到这件事,杨夫人便泣不成声:“景阳伯府狡辩,怪鸢儿擅自进屋。我问过了,是鸢儿听到三郎和他父母起争执,想进去劝劝的,谁知道那宋三就砸了个花瓶过去呢?”
事发当日,景阳伯夫妇还上门探望,许是怕杨家的人揍宋三郎,压根没让宋三过来。
被晾了两日后,他们昨日便不再来了。
“娘,爹是国子祭酒,可想法子请过太医?”
“请过了,昨日便来看过,给扎了针开了药,说剩下的只能看命。”杨夫人痛哭出声。
二媳妇焦虑道:“我听商队说,京城的百草堂里有位神医,可请他来试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马撞断腿
所谓的“商队”,是萧峙安排的。
他家晚棠打听过杨家的情形后,想让杨鸢的兄长们尽快知道这件事,他当然得帮忙。
徐行的医术在京城名不见经传,杨夫人只听说过他的荒唐行径:“百草堂里不是那位私会有夫之妇的徐大夫吗?不行不行,请他做什么?没的坏了鸢儿的名声。”
“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娘还在乎这个?”二媳妇一句话,把杨夫人说醒了。
俩人一合计,杨夫人亲自去了一趟百草堂。
毕竟徐行不仅名声不好,性子也古怪,可不是谁去看病都给看。
不过杨夫人觉得徐行和传言不同,好说话得很,说明来意后,他便收拾好药箱跟她去了杨府。也不像传言中那样浪荡,到了杨府后,看女眷的眼神不带半点儿轻浮。
一番望闻问切后,他便开始着手针灸。
徐行扎得久。
好在杨家人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没有打搅质疑他,还替他给杨鸢按了几次穴位。
足足两个时辰后,杨夫人终于听到一声弱弱的呼唤:“娘~”
“哎!鸢儿醒了!我的鸢儿啊!”杨夫人浑身颤得厉害,握着杨鸢的手不肯松。
老二媳妇抹了一把泪,再三向徐行道谢后,亲自把他送出了府。
徐行离开杨府后并没有回百草堂,而是去了武安侯府。
赵福安排他在紫竹院的翠玉轩里歇息,晚棠听说他来,便端了自己做的糕点过去。
徐行看到她,主动说起杨鸢的情况:“能醒过来便万事大吉,日后只需好好调养,你为何求我救她?”
杨鸢若活不下来,杨家绝对会为她讨公道,杀妻之罪是要下狱的,宋三郎即便是误杀,最后多半也能判个六郎,绝对不会再有重新做世子的可能。
可杨鸢活下来,反而会生变数,谁知道她会不会反过来维护宋三呢?
晚棠递上糕点,全无隐瞒:“阿兄帮我良多,我听说杨家家风清正,乐善好施,他们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下场。阿兄若救下她,杨家便欠您一份人情。国子祭酒是掌管国子监之人,门生无数,读书人的笔杆子最是厉害,阿兄的声名有救了。”
她在用她的方式报答徐行。
徐行一时感慨万千,晚棠若不去信央求,他是真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旁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毕竟他的死活也没人关心不是吗,京城谁没把他和珍娘当笑话议论过?
思及此,徐行哂笑:“阿兄我早就不在乎声名,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哪有人会不觉得委屈的?阿兄护我,我自然也护阿兄。况且冯姨娘可能是我娘,我也不想景阳伯府出事。”晚棠深知女子的不易和权势的重要。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她早就做好了宠爱会消失的打算,倘若六郎能在景阳伯府站稳脚跟,那她便也是有娘家撑腰的女子,失了宠爱也能在武安侯府安然度日。若无依无靠,一旦侯府有了新主母,便会开始她新一轮的苦日子。
徐行看了她一会儿。
这可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丫鬟出身,哪能不知道高门府邸龌龊多。景阳伯府当真垮了,以晚棠如今的受宠程度,完全可以好好安置冯姨娘和六郎了。
说到底,还是想帮他扶正声名。
徐行宠溺地看着她:“这个好妹妹没白认,知道心疼阿兄。”
话音刚落,一身铠甲的萧峙赫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心疼谁?”
“侯爷今日这么早回来了?”晚棠上前,正要帮他解斗篷,忽然看到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一瘸一拐的六郎。
晚棠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他身上掠过,不认识他一般。六郎的表现和她如出一辙。
萧峙和徐行相视一笑。
赵驰风去桃花沟还没回,萧峙却等不及先暗中看了宋六郎的样貌,眉眼和晚棠极为相似,但凡将俩人放在一起,没人敢说他们俩不是姐弟。
“这是景阳伯府的六郎,意外被本侯的马匹撞到,你快帮他看看伤。”萧峙说得云淡风轻。
宋三郎太不是东西,他得看看宋六郎品行如何。
被马撞了?
晚棠关切地看向六郎,见他身上除了灰尘,并没有血色,悬着的那口气才暗暗放下。
六郎暗暗朝她摆了下手。
其实马儿压根没怎么撞到他,是他腿脚不便没站稳,这才摔坐在地上。马蹄也没踩到他的腿,只踩到一丁点儿裤腿,他也不知武安侯为何非要当众说他被踩了腿,还强行把他给带来了武安侯府。
徐行挑眉:“我看这小郎君一瘸一拐,莫不是被你的马撞断了腿?”
六郎窘迫地摆摆手:“我的腿伤与侯爷无关……”
“眼下说没关系,谁知道你事后会不会又赖上侯爷?阿兄,能治便治吧。”
六郎听到晚棠这番话,窘迫地红了脸。
他生性耿直,实在不愿意把错过往别人身上推,不过他明白阿姐这是想趁机帮他治腿。
萧峙赞同地点点头:“正是这个理,所以本侯将他带回来,治好了才能走。”
晚棠深深地看他一眼,心头热流涌动。
徐行早就从晚棠口中听说过六郎的腿伤,一番诊断后,蹙眉看向眼前的小小少年郎:“你这腿得打断了重新接骨,很疼,你可受得住?”
晚棠听得心颤。
她自己受得苦,却见不得娘和弟弟受苦:“阿兄,不能用麻沸散吗?”
徐行揶揄地看过去:“当然用,我说的是麻沸散药效过后的那两日,帮他接好骨后三个月,必须好好养伤。”
晚棠想起前世宋芷云弄断六郎双腿的日子,暗暗一算,还有二十九日,也不够他把腿养好呀。
就在这时,萧峙不耐烦道:“既是本侯的马匹冲撞所致,本侯自会隔三岔五差人去看望。日后腿伤不好,切莫赖上本侯便是。”
六郎抬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侧眸看向晚棠。
是不是阿姐看他迟迟没去百草堂,所以忍不住求这个老男人这样帮忙的?
晚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行今日前来,显然是萧峙早就跟他商量好的。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帮我准备温水……”徐行不再多说,报了一串他所需之物。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侯爷抢小舅子香囊
麻沸散对六郎作用不大。
断腿时即便咬着厚厚一卷布帛,六郎还是疼得面如金纸,几欲晕厥。
晚棠被萧峙及时捂了双眼,拽到怀里拥住。
即使看不到,却还是能听到六郎实在控制不住的痛哼,听得晚棠忍不住浑身战栗,比伤在她自己身上都难受。
萧峙暗叹一声,单臂环住她的纤腰,便把她整个人搂着往另一间屋子里走:“本侯乏了。”
六郎一直在偷瞄晚棠,眼看萧峙当着自己的面把她这样抱走,他憋屈又心疼地一直盯着。等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徐行也已经把他的腿骨复位。
处理完腿伤后,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徐行这才赞赏地冲六郎点点头:“小小年纪,倒是个心性坚韧的。”
六郎忍痛站好,朝徐行作揖道谢:“多谢徐大夫救治,不知诊费多少?”
“既是侯爷的马匹把你撞坏的,自然侯爷出诊金。”
“不,侯爷心善,带我回来治腿,我不能连诊金的便宜都贪……”
徐行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蹙眉瞪他:“小小年纪怎得一身迂腐气?少学那些老古朽,逆境之中少逞强,灵机应变、适当城府,不见得是坏事。你小子,不如我阿妹机灵。”
六郎窘迫地红了脸。
他想法子打听过徐行,名声很不好,尤其是和有夫之妇牵扯不清被打断腿的事情,京城谁人不知?他原本是不想让晚棠为了他,而欠这种人一个人情的。
所以他阳奉阴违,虽然答应过会去百草堂,实则没打算去,而是去了别的药堂看诊。其他大夫也说要断骨重接,他心里有数后一直想等合适的时机再治疗。
一拖便拖到今日。
看徐行目光清正,医术纯熟,言谈张弛有度,六郎再次深深作揖。
徐行睇他一眼:“又怎么了?”
“我此前听信传言,对大夫您有误解,六郎深感惭愧。”
“日后对我这个救腿恩人恭敬些便是,何必说出来?真是个傻小子。”徐行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这世道,许多人眼睛没瞎,却偏爱用耳朵去了解别人。”
六郎汗颜,红着脸低着头,窘迫不语。
“赵福?你家侯爷呢,我有话跟他说。”徐行起身去旁边屋子找人。
门虚掩着,徐行也没多想,也没敲便推门而入,于是恰好看到萧峙握着晚棠的手腕,往他自己嘴里喂糕点的画面。
哪里是单纯吃糕点,晚棠的指头都被他吃了。
徐行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狼狈地退出去:“我什么都没看到!”
认识这么多年,他实在没见识过这种德行的萧峙。他忽然有种自家好妹妹,被猪拱了的不悦感。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晚棠手一抖,迅速抽回去,涨红了一张脸僵在那里。
萧峙脸皮厚,清了清嗓子,打破屋里的尴尬:“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进屋不敲门的?”
门外正在看天看地看竹林的徐行揉了揉耳朵,确定没听错后,气笑了,再次推门而入:“棠棠出去一下,我要研究一下他的脸皮。”
晚棠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徐行,仓促离开。
萧峙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地瞪徐行:“本侯看她过于担心,不过是在转移她的注意。那小子的腿怎么样了?”
徐行嗤之以鼻……
隔壁屋子,晚棠看到六郎腿上绑了小夹板,揪心地疼:“回府后告诉娘,务必不能再让你的腿出事。你也机灵点儿,既然侯爷要对你的腿负责,夫人她们若想刁难,你只管把侯爷抬出来撑腰。我会和侯爷商议,若做不到日日上门探视,也务必隔日便差人去看上一回……”
“阿姐放心,徐大夫说得对,逆境之中少逞强。我日后多学着点儿,争取更机灵,不给阿姐拖后腿。”
六郎先前当着萧峙和徐行的面,没好意思仔细看晚棠。
这会儿定睛一看,发现她面色红润,眼波流转。和上次相见时比,她的气色似乎更好了。
晚棠看六郎盯着自己,怕他看出异样,忙道:“伯府近来可有人垂涎世子之位?
六郎低声道:“三哥把三嫂砸坏了,夫人这两日脾气大得很。我听四哥说他日后是要做世子的,万姨娘听到后挖苦了四哥一顿。”
万姨娘是宋五郎的生母,显然他们也在垂涎世子之位。
晚棠点点头:“你可听过守宫断尾求生的故事?你让娘想法子给景阳伯吹吹枕边风,只反复讲这一个故事便可。”
“阿姐,伯府被褫夺世子也没多久,不会那么快便立新世子,我觉得我应该继续藏拙,可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还是应该慢慢找机会,到父亲跟前表现一下自己?”
晚棠狐疑,难道前世六郎刻意表现过才华,才会惹了宋芷云不快,断他双腿?
她暗暗心惊,连忙摇头:“杨家不会放过三郎的,三郎一出事,夫人会更不可理喻、更丧心病狂,到时候谁冒头谁倒霉。让娘稳住景阳伯,你和娘护住自个儿的安危,静观其变。”
六郎乖乖点头,逐字逐句牢牢记住。
姐弟俩说了一会儿,六郎怕再说下去会给晚棠惹麻烦,便要出去向萧峙道谢。
晚棠看他拖着伤腿怪可怜的,忍不住亲自上手扶。
六郎想挣脱:“阿姐,男女有别,外人看到会误解。”
晚棠扬声喊阿轲阿瞒,却还是亲手扶着六郎:“你还是个孩子,哪个会往龌龊处想?”
孪生姊妹还没进屋,隔壁萧峙和徐行进来了。
萧峙的目光落到晚棠那双手上,扶着六郎的手,明明清楚他们俩的关系,他眼底还是掠过一抹不快。
他阔步上前,从晚棠手里接过六郎的胳膊:“赵福,你亲自把人送回去。”
六郎郑重地朝萧峙作揖:“多谢侯爷为我治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萧峙垂眸,再次看向他腰间的香囊。
那个葫芦状的香囊,晚棠曾经熬夜都要绣的香囊,此刻在这小子腰间挂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三个香囊之中,这个葫芦状的做得最为用心。
“本侯素爱收集香囊,你想报恩,将这只香囊送给本侯便是。”
六郎低头一看,脸色顿时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还不哄哄本侯?
萧峙径直朝宋六郎伸出手,就递在香囊边,指尖都触到了香囊。
六郎不假思索地往后退去,因为腿脚不便,退得不稳。
晚棠紧张地上前两步扶住他,很快又松开。
六郎懊恼自己又让阿姐扶了他,担心给阿姐添麻烦,却还是对萧峙摇摇头:“请侯爷见谅,这是至亲所赠,不能外赠。”
萧峙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离谱,可实在是忍不住对这个香囊的喜欢。
一看到它,管不住眼管不住嘴的,真是见了鬼了。
正如此刻,他张嘴便利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本侯付你银子便是,百两千两随你开价,回头让你至亲再给你做一个。”
六郎坚决不肯:“侯爷,此香囊千金不换。侯爷既然喜欢香囊,回头我给侯爷多送几个过来。”
萧峙盯着那只香囊没吭声。
他都觉得自己有病,可就是忍不住要看。
徐行一言难尽地怼他一胳膊肘:“你这脸皮,我还是没研究明白,怎得跟孩子抢起东西来了?赵福,还不把宋六郎送回去?”
六郎生怕堂堂武安侯跟他抢似的,在小厮们的搀扶下,紧紧捂着那只香囊上的轿椅。
萧峙幽幽地瞥了晚棠一眼:“至亲?”
虽然晚棠早就猜到萧峙已经从徐行那儿听说了她的“噩梦”,但还是缺一个当面交代:“妾会跟侯爷好好解释的,妾这就去传膳,侯爷先和徐大夫用膳吧。”
晚棠一离开,徐行便抛了个白眼给萧峙:“德行,那可是你小舅子,你竟然想抢一个孩子的香囊?”
通常正妻的兄弟才算夫君的舅子,贵妾的身世也多尊贵,其兄弟通常也会受夫家几分重视,至于妾,她本身便不尊不贵,夫家哪会把她们的兄弟姊妹当回事。
所以徐行把六郎换做萧峙的小舅子,其实是大有问题的。
但萧峙毫不介意:“你哪只眼看到本侯抢了?”
“江嬷嬷回来看到你这德行,一定会好好查验小棠棠,小棠棠有苦头吃喽!”
“我家晚棠上进,想学理账,除了江嬷嬷,你有合适的人选?”萧峙不无鄙夷。
徐行收起揶揄之色:“江嬷嬷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门府邸的主母们为了防止男子宠妾灭妻,多是不允许一个妾室懂太多学太多的。正妻多是世家千金,能做主母的,更是出嫁前便习得一身管家的本事。妾室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内宅以色侍人,待人老珠黄便失宠终老。
这是当年想娶珍娘为妻时,徐行亲口听自己母亲所说。
晚棠想上进是好事,徐行私心里是盼着她和萧峙能有个好结局的,但她的上进,为主母们不容。
老夫人也不会容忍她有野心。
思忖片刻后,徐行拍拍萧峙的肩:“我原来觉得侯爷嘴毒,活该没女人。如今看来,我脑子不如你,活该我没人要。”
萧峙嗤道:“啧,你这会儿的怨气,比鬼都重。天地本宽,鄙者自隘,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行忍不住问道:“你八年前为了那个人,可以边走边疆,当真说放下便放下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曾经为了一个人那般轰轰烈烈,怎能说忘就忘?
领着丫鬟们来摆膳的晚棠,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住步子。
“呵,无人会在原地等你,你又何必作茧自缚……”萧峙还没说完,看到门外若隐若现的裙裾,便咳了一声,“怎得还不上酒菜?”
晚棠笑盈盈地走进来:“让侯爷和徐大夫久等了。”
徐行懊恼地瞄了一眼她的脸色,看她没有半分吃味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萧峙则相反,看到晚棠一脸的若无其事,脸色都绷紧了。
二人边用膳边商议事情。
不知不觉喝完了两壶上好的佳酿,徐行直接被安顿在侯府客房歇下,萧峙在军营练出铁胆海量,走路稳稳当当。只是抬眸看到晚棠,他的步子便忽然乱了。
他顿在原地,身子摇摇欲坠,朝晚棠伸出一条胳膊。
晚棠见状,小跑过去扶他:“来人,送侯爷回去。”
萧峙比她高一个头,身量魁梧,当真站不稳,靠她一个小女子可扶不住。
她是怕把萧峙摔了。
但赵福刚招呼两个小厮上前,一扭头看到萧峙冷飕飕的视线,忽然明白了什么,又挥手让他们退下。
萧峙拉起晚棠的手,像扶六郎那般扶着自己胳膊,身体的份量压根没往她身上压。
“你没什么想问的?”譬如八年前的事情。
她若酸溜溜地问,他也不是不能亲口告诉她。
晚棠想了想:“侯爷能不能告诉妾,江嬷嬷有什么喜好?妾与江嬷嬷相处时,当注意什么?”
就这?
萧峙动了动唇,没吭声。
晚棠看他不走,这才仰头看他,疑惑道:“侯爷?”
萧峙咬牙切齿:“你没发现本侯这几日不高兴?”
晚棠仰着头,眨眨眼,一脸的茫然。
她这几日身子不便,都睡在自己的梅香苑,萧峙回府后她照常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呢。
若是不高兴,还能挑拨宋三郎和景阳伯夫人的关系?还能想法子把六郎带回来治腿?
不过萧峙之前怀疑她在赏花宴上算计他,也照样会护她。侯爷和常人不同。
晚棠皱起脸,内疚道:“侯爷宽恕,妾愚笨,没把侯爷照料好。”
萧峙真想咬她两口,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这么想着,还当真低头咬了,咬她耳廓。
听到晚棠吃痛地嘶出声,他到底是松了口:“前两日和户部的人吃酒,本侯听闻有个户部员外郎的儿子曾想纳你为妾。”
“妾不知。”晚棠一头雾水,她没接触过什么户部员外郎。
“不止他一个,宋三郎那起子狐朋狗友,有好几个对你动过心思,还有人求到景阳伯夫人跟前过。”萧峙知道被狼惦记的羔羊,错不在羔羊,眼下只是趁着酒劲儿把心底的不快说出来罢了。
晚棠依旧茫然,这种事她真不知道,就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
怪道宋芷云母女之前有一段时日总是骂她狐媚子,她何错之有?
正想抱怨两句,旁边高大的身影忽然弯下腰,就着不舒服的姿势把下巴搁在晚棠的肩膀上,闷闷不乐道:“你还不哄哄本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侯爷改属孔雀了?
晚棠哭笑不得,刚到嘴边的抱怨消弭于无形。
“妾心里只有侯爷一个,谁人能有侯爷这般风神俊朗、聪明多智,还待妾百般好的?妾一定会尽心照顾侯爷……”
萧峙直起身,用指腹按住她吧啦个不停的小嘴:“那你日后只给本侯一人绣香囊?”
晚棠想到他想抢六郎的香囊,便趁机解释道:“有一件事,妾以前没敢告诉侯爷,其实六郎和妾可能是姐弟……”
俩人边说边说,说完时也回到了梅园。
这件事俩人心知肚明,一笑而过罢了。
萧峙被扶进正屋,坐到罗汉床上后才感觉哪里不对劲。
看到晚棠忙忙碌碌,又是让人煮醒酒汤,又是让人备水沐浴,他恍然想起自己之前趁机撒的那句娇:“你还不哄哄本侯?”
这就算哄过了?
晚棠回头看到萧峙正盯着自己,想起早上请安时老夫人说的话,便转述给他听:“今日是二月初三,大爷初九科考。老夫人说初六设家宴,大家都喝两杯状元红,给他勉励一二。侯爷可跟老夫人提过江嬷嬷要来?”
果然算哄过了。
萧峙幽怨地睨着她:“你就这样哄人的?”
他堂堂九尺男儿,觍着脸说出那句话容易吗?她未免也太敷衍了。
晚棠绞了脸帕帮萧峙擦脸,回头看门扇已经合上,屋子里又没人,这才捧住萧峙的脸,主动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隔靴搔痒,不过如此。
萧峙显然不满意,不等他再出声,晚棠便凑他耳边说悄悄话:“妾帮侯爷做的春衣已经好了,侯爷试试合不合身?”
晚棠话音刚落,絮儿就把新衣送来了,然后又默不作声地退下。
“侯爷习武,所以妾做了改良,袖口这里比寻常窄袖紧了一寸……”
墨绿色的重锦唇衣在萧峙眼前展开,适才还不痛快的侯爷悄然扬了唇,怎么都压不下。
他家晚棠心里确实有他……
杨家大房三房陆续收到杨鸢昏迷不醒的消息,三位兄长不得擅自回京,三个嫂嫂便都陆续赶了回来。
这一次,谁都不愿意再让杨鸢回景阳伯府。
杨鸢苏醒的第三日,杨府便请了杨氏一族的族长族老们,一起上景阳伯府商议和离。勋爵之家闹和离,还如此大的阵仗,在京城也算稀奇事,街头巷尾很快便全都在议论此事。
初六这日,萧峙一早便带着晚棠去城门口迎江嬷嬷。
晚棠的马车停在路边,周围的百姓们都在议论宋三郎和杨鸢和离之事,好不热闹。
晚棠没什么兴趣,事情闹这么大是必然,杨家人既然决定让杨鸢和离,便是决定撕破脸了,最后一定能离成。
她眼下紧张的是即将见面的江嬷嬷,萧峙和赵福都说江嬷嬷除了重规矩,人很好。
“嬷嬷来了!”赵福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晚棠紧张地咽咽口水,赶紧下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乍一看老气横秋的浅棕色,为了显示端庄,也为了今日家宴上不引人注目。
她出门前萧峙还亲手帮她披了一件黛青色的斗篷,还把他猎的狐狸毛风领围上,乍一看便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上半张脸。
而萧峙自己,穿的是那件单薄的重锦春衣。
晚棠亲手缝制的那件。
春寒料峭,整条街只有萧峙穿得这么单薄。
尺寸量得好,宽肩窄腰,胸膛处也撑得饱满,为了搭配这身略显儒雅的衣裳,萧峙今日特意束了莲花形的白玉冠,端的是俊美绝艳、芝兰玉树。
江嬷嬷乘坐的简朴马车缓缓停下,徐行搀扶江嬷嬷下马车。
萧峙则牵着晚棠上前,候在马车下:“嬷嬷舟车劳顿,辛苦了。”
江嬷嬷看看萧峙,又环顾四周的人,最后看看自己裹得臃肿的身子,纳闷道:“哥儿什么时候改属孔雀了?刚入春便开始开屏了?”
徐行直白地笑出声来。
晚棠险些也没忍住笑声,及时向下了马车的江嬷嬷见礼:“妾见过嬷嬷。”
江嬷嬷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面容娇嫩,眨着乌黑大眼的小姑娘在看她,穿得不花哨,但她的肌肤在阳光下白得剔透,五官精致,眼神乖巧。
江嬷嬷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一遍,点点头,扭头朝萧峙道:“几年没见,哥儿的女儿竟这般大了?不是说当年过继给你的是个儿子?”
萧峙冷呛回去:“嬷嬷老眼昏花便罢了,耳朵也聋了?没听到棠棠刚刚自称什么?”
晚棠诧异地看了萧峙一眼。
他在别人跟前说话不中听也罢,对着养育他长大的江嬷嬷竟然也如此?
察觉到晚棠的视线后,萧峙侧眸看过去。
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在江嬷嬷跟前矜持,便弯腰把耳朵递过去:“想说什么?”
晚棠窘迫地想钻地缝,这般此地无银,她说什么都算不得悄悄话吧?
江嬷嬷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徐行则早已经见怪不怪。
晚棠熟知萧峙的秉性,瘪着不说反而让萧峙抓心挠肝,便只好在江嬷嬷的注视下低声道:“侯爷对嬷嬷怎可如此无礼?”
又是老眼昏花,又是耳聋,不是都说江嬷嬷重规矩吗?
晚棠倒不是担心萧峙挨骂,江嬷嬷跟他感情好,估计早就熟悉了他的德行,她是担心江嬷嬷把萧峙的无礼怪到她头上。
于是萧峙便郑重其事地向江嬷嬷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嬷嬷宽恕则个,棠棠嫌本侯粗鄙无礼,本侯这厢便给嬷嬷道歉了。”
江嬷嬷看他这样,更加纳罕了,再度看向晚棠。
晚棠尴尬不已,又不好当众嗔怒,只好干笑两声:“嬷嬷上马车歇歇吧,侯府今日办家宴,要为嬷嬷接风洗尘,也为大爷勉励鼓劲。”
江嬷嬷听闻有家宴,自然不再耽误工夫。
待上了晚棠那辆马车,看到里面奢华的布置后,刚刚的和颜悦色荡然无存。
后上马车的晚棠见状,心头一紧。
果不其然,她刚刚坐定,江嬷嬷便不悦地开了口:“这是你乘用的马车?”
晚棠暗道不好,实话实说道:“嬷嬷,这是侯爷前几日才给妾准备的。”
江嬷嬷冷哼,竟是劈头盖脸一番训诫:“侯爷如今只有你一个妾,任性妄为了些,回头我会劝诫。你也得谨记自个儿的身份,这辆马车不是一个妾室该乘用的规制,你日后不该再乘用这辆马车。”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许你上桌的?
晚棠对江嬷嬷的了解,仅凭萧峙和赵福的只言片语,不敢妄自顶撞。
老夫人的头发尚且只有半白,江嬷嬷已经全白,年岁比老侯爷他们都大。据说她没离开武安侯府时,老侯爷和老夫人两个都是将她当长辈礼待的。
江嬷嬷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且年已六旬,晚棠不会傻到第一次见面就挑衅。
所以她谦和道:“妾鲜少出府,不曾向侯爷讨要过这样的马车,今日托嬷嬷的福,也是第二次乘用。”
江嬷嬷又深深看她一眼:“老身知道了。我身子有些不适,先眯一会儿。”
晚棠见状,便让絮儿打开特意带过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只隐囊。
“嬷嬷靠着这个睡,舒服些。”
江嬷嬷看了下,这隐囊和寻常的不同,寻常多是长形、方形、圆柱形等,这个却奇形怪状,一部分可撑在后腰,一部分可垫在臀下,身体两侧那部分则可撑到腋下,抬起胳膊便能伏在上面小憩。
于她这样的年纪,乘坐马车有这样一只隐囊撑着,委实舒服太多。
江嬷嬷是欣喜的:“这隐囊多少银钱?老身不白拿。”
“不值钱,嬷嬷只管用着便是。”
絮儿一直坐在车帘边,默默地不敢吭声,这会儿帮腔道:“好嬷嬷,这是姨娘听说您要来,这几日抓紧缝制的,拆拆改改了好几次呢。”
当然是晚棠交代她适时泄露这个消息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摸清楚江嬷嬷的品性之前先示个好,总归是没坏处的。
江嬷嬷严肃地看向絮儿:“你适才这般插嘴,很是没规矩。私下和你主子如此没关系,若养成习惯不知分寸,便很是不妥。见仆如见主,你在外无礼,丢的是你主子的脸。”
絮儿被训得脸上血色都褪了下去:“奴、奴婢谨记嬷嬷教诲。”
晚棠也心有戚戚焉,猜到江嬷嬷看穿这是她的授意,出声打圆场道:“怪我没有教好,嬷嬷乏了,好好歇息吧,到了侯府再唤您。”
江嬷嬷赞赏地看了晚棠一眼,是个知道护丫鬟的主子。不像有些人,不把下人当人,还爱把脏水往下人身上泼,这等人不得人心,最容易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絮儿等江嬷嬷合了眼,才后怕地看了晚棠一眼。
她和怜儿入侯府没几年,谁都没有接触过江嬷嬷,她感觉江嬷嬷不苟言笑的模样,比老夫人还吓人。
接下来一路无言。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晚棠轻声唤醒江嬷嬷,搀扶她下马车。
晚棠原以为侯府上下应该都会夹道欢迎江嬷嬷的到来,事实上除了老侯爷出来迎接,再无旁人。
萧峙皱皱眉头,江嬷嬷暗叹一声:“你母亲这是还在怪老身呢。”
萧峙看一眼晚棠:“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嬷嬷何辜?无需自责。”
江嬷嬷抬起下巴:“老身不自责,老身做事全凭良心。”
晚棠原以为来了个地位高的,没想到来了个不受欢迎的?
膳厅里,几房主子们都到了,原本有说有笑,在看到萧峙几人后便都闭了嘴。
今日的主人翁萧予玦穿了一身宝蓝色团花直裰,潜心读了一段时日的书,又被熏陶出满身的书卷气,端的是面如冠玉、谦谦君子。
宋芷云虽然还没显怀,但已经一脸孕相,行走间会下意识护着小腹。头上珠钗环翠,身上绫罗绸缎,鬓发上的一支步摇不慌不动,规矩仪态极好。
不明所以的俩人客套地上前迎接江嬷嬷几人。
江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一遍,眼底露出赞赏之色。
她是六年前离开武安侯府的,并不曾见证老侯爷夫妇给萧峙过继子嗣那一幕,眼下看来,样貌尚佳,给她们哥儿做继子继儿媳,勉强能看。
江嬷嬷主动向老夫人、大老太爷夫妇、二老太爷夫妇打了招呼,得到的都是不咸不淡的两句寒暄。江嬷嬷也未曾放在心上,招呼完才回头跟萧予玦夫妇说话:
“听说玦哥儿即将科举,云娘即将为侯府添丁添喜,双喜临门的大好事。这是老身准备的见面礼,祝玦哥儿春闱高中,祝云娘平安顺遂。”
宋芷云已经打听过江嬷嬷的来头,据说老太君当年给了她不少身外之财,她自己又曾经在宫里做过了不得的女官,得过不少御赐之物,论身家,不比寻常官宦人家少。
她送的东西,必然是极为金贵的。
跟随江嬷嬷一起过来的有两个下人,一位是三十上下的吕姑姑,一位是十五六岁的阿雉。
江嬷嬷看向捧着锦盒的小丫鬟:“阿雉。”
话音刚落,膳厅里便传出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阿雉?野鸡?谁家丫头叫这名啊?”
“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俗不可耐。”
萧峙冷锐的视线扫过去,是大房二房的人,脸上写满了不屑之色。察觉到叫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后,她们才一个个识趣地闭了嘴。
锦盒打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左边竟然是一个包得细长的粽子,粽叶碧绿,还散发着清香,这是送给萧予玦的。
右边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盆,盆里放了一束枯黄的谷秆,枯黄的穗子沉甸甸的,谷秆上盖了一小块绸缎,上面绣着憨态可掬的大胖小子图像。
鄙夷的嗤笑再度响起。
萧予玦和宋芷云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难堪。
宋芷云自从有了身孕后,火气便大,看到这样寒酸的见面礼,嘴角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萧予玦尚且维持得住儒雅形象,察觉到她的不悦,便让小厮接过锦盒,温润地向江嬷嬷道了谢。
晚棠眼珠子一转,悄声叮嘱阿瞒:“让赵管事差人盯着锦绣苑,注意一下这只锦盒。”
她知道江嬷嬷送锦盒的寓意和祝福,可惜,萧予玦和宋芷云都不吃这一套。
老侯爷看江嬷嬷给小辈送完了东西,便招呼众人落座。
今日都是自家人,不过因为大房二房的人都在,所以还是男女分席,中间隔了一道围屏。江嬷嬷的位置就挨着老夫人,这个安排,让大太夫人和二太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晚棠虽然是妾室,却也是萧峙的妾,眼看大房二房同辈份的女眷都找好了位置,站在凳边,晚棠也悄然寻了合适的位置站定。
老夫人不悦地看过去:“谁许你上桌的?”
所有人都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晚棠当即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一个。
江嬷嬷扫视一圈,蹙眉道:“她坐那个位置没有问题。”
老夫人冷着脸没吭声,江嬷嬷低声道:“你若对我不喜,冲着我来便是,折腾哥儿屋里的人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知在寒碜谁
晚棠确实没做错什么,老夫人只是因为江嬷嬷迁怒晚棠,谁让江嬷嬷被请回来是为了晚棠呢?
老夫人看了围屏一眼,仅仅一丈之隔,闹腾下去,萧峙听到了又要不高兴。
于是她敛了情绪,冷着脸坐下。
江嬷嬷这才看向晚棠:“都坐吧。”
大太夫人和二太夫人双双翻白眼,难得如此默契道:“嬷嬷倒是不客气,跟侯府的主人似的。”
江嬷嬷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没有搭理。
开席后,众人举杯向萧予玦送了祝福后,男女席各自开始用膳。男席推杯换盏时,女席这边鸦雀无声,除了偶尔发出筷碟碰撞的声音。
每次发出声响,江嬷嬷都蹙眉瞥一眼。
都是大房二房的女眷弄出的声响,作为江嬷嬷着重注意的对象——晚棠,用膳的规矩仪态很是不错,举手投足竟然比大房二房的女眷们更端庄,甚至不输宋芷云。
吃到中途,老夫人放下银箸:“你们吃吧,我胃口不好,先回去了。”
大太夫人见状,虽然没吃饱,却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银箸:“我也没胃口。”
二太夫人也放下银箸,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三位太夫人一走,其他女眷都偷偷瞄向江嬷嬷,开始交头接耳。
“祖母此前说的讨人厌的老婆子,便是她吧?”
“太夫人们都走了,她怎得还好意思继续吃的?换我早就没脸待下去了,赶紧识趣地离开。”
“这是武安侯府,她不过是个乳母,真拿自己当主子?”
晚棠默默听着,心里直笑:老夫人烦你们大房二房已久,你们不也是拿自己当主子赖在侯府?江嬷嬷好歹是侯爷亲自请回来的呢。
“咳咳!”江嬷嬷听了半晌,到底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之中有小半数在老身手下学过规矩,这才几年,便全都忘了?”
和萧峙同辈份的那些女眷讪讪看她一眼,各自约束自己的儿媳女儿们。
不过被江嬷嬷这么一训斥,两房的人都借口吃饱了,纷纷离席。
偌大的桌子,最后只剩下江嬷嬷和晚棠两个。
一个上首,一个末位。
俩人都丝毫没有受影响似的,如常用完膳。晚棠直等到江嬷嬷放下银箸,才晚一步放下。
盥洗、漱口完后,晚棠走到江嬷嬷身边,亲自扶她:“嬷嬷累了吧,我送您去歇息。”
萧峙亲自给江嬷嬷安排了一处院子,就在梅园附近,叫熹微阁,里面有个小佛堂。院子不大,但景色宜人、幽静怡然。
江嬷嬷对这个小院子很是满意,笑着点点头,临别时语重心长地对晚棠说道:“老身不问你的出处,既然答应了哥儿教你规矩礼仪,明日便开始吧。老身一向严厉,望你能坚持住。”
“只要嬷嬷不嫌我愚钝。”以前宋芷云在景阳侯府学的,她都在旁边偷偷学过,至于没机会学的理账管家等,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点就通。
晚棠说完这些也没再叨扰江嬷嬷,恭敬退下。
刚刚进屋的江嬷嬷,并没有立即躺下歇息,而是看向吕姑姑和阿雉:“你们看她如何?”
阿雉夸道:“这位姨娘不卑不亢、乖巧伶俐,旁人都在笑话奴婢的贱名,姨娘不高兴地皱眉头呢,没有跟着笑。”
吕姑姑点点头:“侯爷的眼光素来是好的,这位姨娘瞧着是个懂分寸的。”
江嬷嬷颔首:“目前看来确实不错,日久见人心,且再观察观察。但愿她值得哥儿这么用心,不要像那位……”她没再说下去,只叹了一声。
那厢,宋芷云一回到锦绣苑,便看到了那只大锦盒,嫌弃地皱起眉头。
紫烟见状,撇撇嘴:“这位江嬷嬷也不知在寒碜谁呢,见面竟然送这样的东西。”
宋芷云不悦道:“说起来是祝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送这东西,大房二房那些人只会当我不配得好东西!哼!听说江嬷嬷是侯爷的乳母,怕不是压根瞧不上我肚子里这个。”
“大奶奶莫气,大爷这段时日用功苦读,一定能在春闱中上榜,到时候谁敢小瞧了咱们锦绣苑!”
宋芷云的脸色有所好转:“是啊,大爷这些时日确实辛苦。可熬醒酒汤了?让小灶房再备些吃食,大爷定然只顾着吃酒,没好好用膳……”
交待了没一会儿,萧予玦被人扶了回来。
宋芷云亲手帮他净了脸,又让紫烟喂他喝了醒酒汤,萧予玦才缓缓睁开眼。
同样是一眼看到那只锦盒,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爷回来正好,这粽子,爷可要收起来?还是吃掉?”宋芷云原是打算扔的,但里面毕竟有一份是给萧予玦的。
萧予玦嗤道:“你可知勇毅伯府那位驸马,当初他科举前,他的祖母送的什么粽子?”
这种细长如笔的粽子,名曰笔粽,是为了讨个“必中”的好彩头,以祝福学子科举时金榜题名。
萧予玦当然懂其中的寓意,可他不屑这份礼物的寒碜。
那头,宋芷云疑道:“粽子还能有什么样的花头?”
萧予玦艳羡不已:“自然有,他得的是一只玉石雕刻而成的笔粽,形态如这一只一样,但里里外外都是玉,里头白洁无暇,外头翠绿剔透。”
宋芷云咋舌:“那可真真是用了心。”
俩人再次看向锦盒,连打开再次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萧予玦烦躁地摆摆手:“扔了吧,你那只银盆倒是可以留下。”
宋芷云也是这个意思。
紫烟闻言,取出里面的银盆,便让小丫鬟把那只锦盒悄悄扔掉。
毕竟是江嬷嬷才送没多久的东西,小丫鬟们也知道深浅,不敢随意扔,便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东西用麻布包好,这才寻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埋下。
东西刚埋下没多久,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的扫洒婆子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把东西又挖了出来,然后放进簸箕里,悄然带出了锦绣苑。
这一包东西几经转手,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赵福手里。
赵福打开麻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一阵唏嘘:“还真叫姨娘猜中了,啧啧,作孽,怎就这么迫不及待便扔的?”
刚回梅园的萧峙,看他摇头叹气,阔步走过去:“谁作孽?”
第一百二十八章 肠子都悔青了
赵福看到萧峙,犹豫了下。
萧峙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眼底肆意的笑容敛起:“这不是嬷嬷送给锦绣苑的吗?”
赵福这才索性道了实话:“大爷回去后没多久,锦绣苑的丫鬟便把这些扔了,奴才觉着有些不妥,正不知该如何处理。”
倘若不是晚棠让他注意一下,锦绣苑悄悄把这些东西埋了,也没人会发现。
“嬷嬷知道此事吗?”
赵福摇摇头:“不知,嬷嬷在熹微阁歇着呢,奴才哪能拿这些小事叫嬷嬷烦心。”
萧峙颔首:“去锦绣苑走一趟……不,把那俩玩意儿叫到松鹤堂去。”
赵福反应片刻,才知道他说的“俩玩意儿”是大爷大奶奶。
晚棠已经备好醒酒汤,见萧峙不回屋又要离开,便端着醒酒汤追出来:“侯爷又要出去吗?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萧峙摆摆手,让絮儿把醒酒汤拿走,捉住晚棠的手便道:“走,本侯带你看戏去。”
晚棠愕然:“什么戏?”
“猴戏。”
晚棠没料到萧予玦夫妇这么快就把东西扔了,还真当萧峙酒劲儿上头要带她出去玩儿,直到一行人来到松鹤堂,她才意识到不对。
萧予玦和宋芷云刚刚躺下想歇晌,也被赵福请了过来。
老夫人看他们都来了,闷闷不乐道:“又怎么了?”
萧峙挥退下人,只留了赵福和庄嬷嬷:“本侯刚记起一件事,趁着今日高兴,冲冲喜。”
萧予玦抖了下,感觉不妙。
“母亲可记得去岁赏花宴,有人设计本侯?那混账东西,本侯早就逮出来了。”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萧峙:“过去多久了,怎得提起这茬?你所谓的冲喜,便是拿这种倒霉事把喜气冲散?”
不等萧峙再出声,萧予玦率先跪下:“老祖宗,孙儿知错了。”
老夫人怔住:“你何错之有?”
赵福把萧予玦做的事娓娓道来,又将他欠下的二十板子一起言明。
老夫人气得肝疼:“你对侯爷……你居然用此下作手段!”
宋芷云眼珠子乱转,一时心乱如麻。
她早就知道萧予玦巴不得萧峙这辈子都娶不了妻,甚至日日祈祷他真的有隐疾,此生无嗣,但她着实没料到萧予玦竟然如此胆大!
萧峙挑了下眉,这才道:“母亲先别急着生气。”
晚棠一听萧峙这么说,就知道,后面定然还有叫人生气的,这是让老夫人攒着一起气呢。
果不其然,萧峙慵懒地往椅子上一坐,顺手把晚棠也给拉到身边那张椅子上坐下,这才漫不经心道:“江嬷嬷送的粽子,味道如何?”
萧予玦脸色泛白。
萧峙已经先一步把被算计的事情禀明,所以萧予玦这会儿再跟老夫人讨巧卖乖是得不到半分袒护的。
他心思急转,自然不敢说已经丢了:“多谢父亲关心,江嬷嬷送的粽子颇有寓意,儿子打算今晚好好品尝。”
“哦?你可知道吃笔粽也有讲究?赵福,差人去锦绣苑把东西取过来,本侯亲自教教他应当怎么吃。”
宋芷云一颤,惊恐地和萧予玦对视一眼。
眼看赵福要走,她惊呼道:“不可!”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宋芷云白着脸道:“父亲宵衣旰食,这种小事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云儿说得对,儿子一定好好吃那只粽子,争取拔得头筹!给武安侯府增光!”萧予玦声音极大,眼下只能试图用漂亮话来取得老夫人和萧峙的赞赏。
萧峙冷笑数声。
晚棠眉眼微动,已经猜到了萧峙的意图。
看来萧予玦夫妇已经把笔粽扔了,萧峙这是在为江嬷嬷抱打不平。
“要不说侯府风水好,下人随手一捡,便从土里捡出一只笔粽。”
赵福很有眼力见地把笔粽递到萧峙手里。
萧予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明显是江嬷嬷送的那些东西呀!
宋芷云也惊呆了,明明叫人扔了,难不成直接扔到侯爷手里的?回头必须严查,锦绣苑显然有人生了异心!
萧峙觑着萧予玦,嗤笑一声:“你俩眼睛瞪再大,加起来也不及本侯一只眼大。不过你也无须自卑,本侯俩眼睛加一块就不及你一只鼻孔。”
老夫人知道他大费周章是在为江嬷嬷不平,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萧峙把笔粽塞晚棠手里:“乖,剥开给儿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跪在地上的萧予玦当即僵住。
晚棠心念一动,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动地瞄了萧予玦一眼。
萧峙这话说的,萧予玦也成她儿子了?
比她还大几个月的儿子?
老夫人没心思追究萧峙这话,只好奇地看向那只笔粽。
剥开碧绿清香的粽叶后,里面尚未煮过的糯米旋即散落,竟然露出一支黄灿灿的金笔!这笔做得煞是用心,笔身雕刻精美,是蟾宫折桂的图案,下端的毫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萧予玦大为懊恼,这样的好东西,包在里面做什么?
可他眼下也不敢说这是他扔的呀!
“侯爷,这些谷杆和江嬷嬷送给大奶奶的很像,莫不是也暗藏乾坤?”晚棠拿着那只金笔,爱不释手,默默祈祷千万不能再送到萧予玦手里。
萧峙知道江嬷嬷不是寒碜人,做事向来体面,但是他也没料到嬷嬷这般费心。
这会儿他也来了兴致,拿起带着穗子的谷杆掂了掂。
晚棠看到谷杆上有缝隙,轻轻一拨,发现原本空心的谷杆里竟然也是金子!
仔细剥开,一株金制的稻穗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整整六株金麦穗。
宋芷云看到后,肠子都悔青了!
那个老东西,为何如此作弄人?费劲包谷杆上去做什么?
夫妻俩都气得暗自磨牙,谁都不敢认领。
“内藏乾坤,别有洞天,这是盼着得此笔粽之人、得此稻穗之人,心明力定,净无瑕秽。”
萧峙闻言,侧眸看向自家小晚棠,他怎么发现她说话越发有滋味了,听说她日日在府里练字读书,言谈举止确实长进不少。
“老夫人,江嬷嬷来了,说是来给您送见面礼。”
萧峙正要让丫鬟拖延片刻,老夫人却故意道:“快请进来吧。”
所以还没等晚棠把金笔和金穗收拾好,江嬷嬷便在吕姑姑的搀扶下进来了,一眼便看到了她此前请匠人精心打造的心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侯爷低一点
晚棠是故意磨磨蹭蹭没有及时收好的。
她在武安侯府的倚仗不多,请赵福帮忙注意江嬷嬷送的这些东西,便是想让江嬷嬷尽快看清楚萧予玦夫妇的品行。她不希望日后起冲突时,江嬷嬷因为不知情而偏帮他们。
江嬷嬷看到晚棠遮遮掩掩的金笔等物,又看包着东西的破麻布,当下便猜到这些东西怕是已经被扔了。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予玦,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之所以费尽心思包在里面,她也是有用意的。
若哥儿的继子继儿媳是品行高洁、不屑金银之人,她便说这是祝愿其秉持赤诚之心,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若他们喜爱黄白之物,包在外面的粽叶谷杆也可考验他们一二。
“起来吧,还有两日便要进贡院考试,回去好好歇息,再瞧瞧可还有遗漏之物没准备。”老夫人摆摆手,屏退萧予玦夫妇。
当初江嬷嬷离开武安侯府时,她放过话:侯府不缺你一个嬷嬷,没了你会越加欣欣向荣!
所以孙子孙媳妇再不好,老夫人也不想让江嬷嬷看笑话。
萧峙知道两位老人有话要聊,便朝晚棠使了个眼色,俩人也离开了松鹤堂。
刚走出松鹤堂没多久,萧峙便若有所思地瞥了晚棠一眼。
晚棠拽住他的手腕,主动道歉道:“妾认骂认罚。”
萧峙明知故问道:“为何?”
“妾不该让江嬷嬷瞧见这金笔金穗。妾确实藏了私心,想让嬷嬷亲眼看看大爷他们丢了嬷嬷的心意,万一日后再有冲突,嬷嬷也能掂量掂量他们的话是否可信,不会一味责怪妾。”晚棠毫无隐瞒,只是语气温温软软的,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不过这一丝委屈,萧峙察觉到了。
他摸摸晚棠的眼角,没哭,不过他还是放柔了声音:“可知本侯适才为何不想让嬷嬷知晓?”
晚棠愧疚地垂下眸子,长睫轻轻颤着:“嬷嬷年事已高,侯爷担心她气坏身子。”
晚棠是跟江嬷嬷一起坐马车回来的,自是观察了一路嬷嬷的状况,知道这点儿小气不会动摇她的康健,才会刻意如此。
江嬷嬷对萧峙显然很重要,若是因此便将人气出毛病,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哪儿能做?
萧峙捏住晚棠的下巴,她被迫仰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眸光似乎要碎掉。
萧峙无奈地叹了一声,捏在她下巴上的指头摩挲片刻:“知错就改,便是本侯的好棠棠。日后想做什么便告诉本侯,一起商量着解决,嗯?”
他本也没打算怪她,这等小事,不至于。
晚棠捉摸不透他心里所想,只想迅速把人哄好。
迅速环顾一圈,赵福早就背过身去看蚂蚁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想亲一亲萧峙。
可他太高了,她竟然够不到。
晚棠只能小声央求:“侯爷能不能低一点?”
萧峙含笑看着她,微微弯下腰:“想干什……”
正要把耳朵递过去,晚棠却出乎他意料地送上一吻。
生疏、不得章法,可这一招对萧峙却很管用。
他瞳孔微微一震,光天化日带来的刺激令他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晚棠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亲完就要闪开快步往前走,可腰肢却忽然被萧峙的胳膊箍住。
他迅速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晚棠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后背什么时候被抵到树干上的,后脑勺被萧峙的大手托着,并没有被树干硌疼。
俩人的身子已经分别了数日,小别胜新婚,萧峙有点儿失控。
“咳咳!”
“咳咳咳咳咳!”
赵福的咳嗽声传来,起初还只有一两声,后面都快咳成曲子了,萧峙才不舍地松开晚棠。
晚棠脑子里发空,被松开的时候嘴巴都肿了,任由萧峙帮她整理被揉乱的衫裙和鬓发。
萧峙转身时才看到江嬷嬷来了,晚棠的视线被萧峙宽大的身形挡着,也是这时才看到江嬷嬷和吕姑姑,一张脸顿时飞满了红霞。
江嬷嬷不悦地瞪住萧峙,让吕姑姑站在原地,她自己走到萧峙他们近前。
晚棠以为自己又要挨训,先乖巧地低了头。
江嬷嬷看看她的脸,厉声斥道:“哥儿此举大为不妥!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屋再做?你道是喜她悦她,旁人看了不知会作何想!声色犬马之流,才会肆淫!这是内宅!叫你母亲、叫你继子夫妇甚至那两房的人看到,只会轻贱她、耻笑她!”
晚棠听得脸色发白。
萧峙听得也惭愧不已,没有半分辩解:“嬷嬷教训得是。”
江嬷嬷知道萧峙是个有定性之人,所以才会劈头盖脸地训诫萧峙,倘若他不愿意,任天仙在他面前撩惹也不会出现刚才那一幕。
看萧峙诚心认错,她才缓下语气:“哥儿日后注意场合。”说完看向晚棠,“明早给老夫人请完安便去我那里吧。”
“妾冯氏晚棠,知道了。”
萧峙主动走在江嬷嬷身后,习惯性地牵起晚棠的手,晚棠想到江嬷嬷刚才的教诲,便要把他的手甩开。
她原本觉得牵一下手算不得大事,但如今觉得算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江嬷嬷从未刻意针对过她,江嬷嬷针对的是侯府任何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萧峙垂眸看向空荡荡的手心,一时哭笑不得。
也不至于如此守旧,春寒料峭,他不过是想帮她暖暖手。
但小姑娘紧张不已,显然是被江嬷嬷那番话吓到了,他便只能作罢。
当晚,萧峙为了向晚棠表示自己对她没有轻贱之意,给了自己一项惩罚:没有碰她。
晚棠对此毫无所觉。
翌日如常向老夫人请过完后,晚棠刚踏进熹微阁,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宋芷云。
宋芷云如今怀着身孕,老夫人早已经不让她日日去请安了。
江嬷嬷看到晚棠,指了指宋芷云旁边的椅子:“坐吧,日后你们二人一起跟老身学规矩,今日便从最简单的坐、立、行、走开始……”
晚棠依言坐过去,余光悄然瞥了一眼宋芷云的小腹。
离她小产只剩下四日,原本百般躲着,就是不想跟她小产的事情牵扯半分,不曾想竟然又阴差阳错地要日日相处在一起了?
第一百三十章 坐在内宅指点迷津
晚棠虽然偷学过贵女们的规矩,却到底做了十多年丫鬟,一些谨小慎微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恰恰和贵女所学的端庄大方相悖,即使晚棠再注意,一时不察还是会显露出来。
宋芷云以有孕为由,稍微学了片刻,便坐在一边聆听,看晚棠笑话。
“坐得不对,起来再坐一遍。”
宋芷云看了片刻,掩嘴笑道:“姨娘曾是个丫鬟,嬷嬷有的费心了。”
一看到晚棠,宋芷云便不由自主地想把不痛快发泄在她身上。
她以为江嬷嬷一遍遍地折腾晚棠,显然也是不喜晚棠。
江嬷嬷仔细盯着晚棠坐对了姿势,分毫不差,这才板着脸看向宋芷云:“水深不语,人稳不言,大奶奶如此嘲讽有失教养。”
宋芷云吃瘪,瞪过去:“实话都不能说了?”
江嬷嬷顶回去:“冯氏如今是何身份?”
宋芷云眼神一晃,声音弱下去:“父亲的姨娘。”
“虽非正妻,也长你一辈,你议论她,谈何教养?”
宋芷云哑口无言,之后再不敢随意讥讽,不多时便以身子乏累为由回了锦绣苑。
江嬷嬷让晚棠休息片刻,晚棠趁机劝说:“大奶奶身子重,嬷嬷何必把她叫来一起学规矩?若她……”
她欲言又止,聪明人一听便猜得出她的意思。
可惜江嬷嬷不领情:“你是哥儿屋里的,他没娶妻之前,你当为他分忧,家和万事兴,内宅安宁,侯府才能昌盛。继子夫妇不省心,你该管束,而非明哲保身。”
晚棠苦笑:“嬷嬷也听大奶奶说了,我原先不过是个丫鬟……”
本想说难处,江嬷嬷却严肃道:“那便想法子,一味自怨自艾不可取。”
“嬷嬷便是我争取来的法子。”晚棠不卑不亢,嫣然一笑。
江嬷嬷嘴巴微张,半晌才点点头:“那你好好学,老身全力教。”
趁着宋芷云不在,晚棠琢磨了下措辞,将困扰了她一夜的事情问了出来:“嬷嬷,我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江嬷嬷坐下,润了一口茶后方点头。
“我屋里两个小丫头争嘴,其中一个脾气爆,用茶盏砸了另一个,俩人如今找我讨公道,可被砸的那个拿不出证据,砸人者又不承认自己动了手,我该怎么决断呢?”
景阳伯府不肯和离,只肯休妻,而杨家不肯再委屈杨鸢,自然不同意。
于是杨家直接告去了衙门,但是他们拿不出杨鸢被宋三郎砸得险些丧命的证据,即便杨鸢的丫鬟亲眼见证事情经过,也只算做空口无凭,和离的事情因此陷入僵局。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晚棠便顺口问问。
江嬷嬷看晚棠睁大了眼睛,认真看着自己,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不假思索道:“这种事情很好解决。你若想公允,便让受伤之人随意拿一只茶盏当证据便是,待动手的丫鬟看到那只茶盏,自然会想法子证明她不是用的那只茶盏,但是不论怎么狡辩,是非曲直都会一目了然。”
晚棠昨晚一直在思忖该怎么找证据,又因为不熟悉府衙断案的流程,便有些一筹莫展。
听了江嬷嬷的话,她略一琢磨,便恍然大悟。
趁着晌午用膳歇晌的工夫,她迅速写了一封信,让赵福帮忙送到了六郎手里……
景阳伯府如今鸡飞狗跳,景阳伯夫人也没工夫管束冯姨娘母子。
所以宋六郎很快便拿到了晚棠的亲笔信,看完她出的主意,他眼睛一亮:“娘,阿姐让我亲自去一趟杨府。”
“杨家人如今看到咱们伯府的,都拿扫帚打出去,你腿脚不便,还是别去了。”
六郎摇摇头:“阿姐让我一箭双雕,明面上只道是帮三哥过去求情,让父亲念我的好,等到了杨府……”
冯姨娘听完,欣喜道:“果然是个好法子,就怕杨家人把你说出来。”
“杨家品端性正,只要这法子当真帮了他们大忙,他们只会心存感激。”
冯姨娘犹豫再三,还是去景阳伯跟前说了六郎的心意,只道他心系伯府,关心三郎,想帮忙去杨府道歉劝说。景阳伯想着他是个腿上受了伤的孩子,杨家人断不会朝他动手,便点头允了。
也是实在没法子,由他去试试,并没有抱希望。
事实上六郎的拜访确实没有消除杨家人为杨鸢和离的决心,翌日一早又上衙门状告宋三郎了。
宋三郎被传唤到衙门,消减了一圈的杨鸢让丫鬟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瓶:“启禀大人,这便是宋三郎砸我的那只花瓶,请大人明鉴。”
宋三郎和景阳伯夫人大为震惊。
那沾了血的花瓶早就摔碎,被丫鬟们收拾干净,不知扔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是这只?
眼看府衙的人当真把那“证物”收走,不过审问了几句,景阳伯夫人便急道:“你胡说八道!砸到你的花瓶掉在地上,早就摔得七零八碎!”
宋三郎也咬牙切齿:“杨鸢!你竟然拿个假的花瓶当证物,居心歹毒!我砸你的那只花瓶明明有半臂长……”
杨鸢潸然泪下,屈膝跪到地上:“宋三郎已经亲口承认伤我之事实,求大人明鉴!”
景阳伯夫人浑身一颤,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宋三郎也彻底怔住,讪讪咽下后话。
他已经几日没睡好,实在没料到素来耿直的杨家人竟然会用这样的阴招!居然诈他!
杨鸢的父亲便抵得上京城最好的讼师,捉住这个缺口,一举击溃了他们连日来的狡辩。最后宋三郎伤害正妻、险些致其丧命的事情铁证如山。
大靖杀妻乃重罪,处绞刑或流放,宋三郎没有被判处杀妻,但最后被当堂杖打五十大板,杨鸢的和离诉求也得到府衙准许,俩人当堂签了和离书。
杨家人喜极而泣,一路敲锣打鼓,把和离书当成至宝一般四处展示,高高兴兴地去景阳伯府清点嫁妆,彻底和景阳伯府一刀两断。
那厢,宋三郎挨了五十大板后便奄奄一息,进气少出气多。
景阳伯夫人哭肿了眼睛,心疼得喘不上来气,最后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俩人是被景阳伯府的下人抬回去的,回去时杨家三个儿媳妇正站在景阳伯府的门口当众清点嫁妆,数目自然是不对的,毕竟杨鸢的嫁妆早就被宋三郎哄着拿出来贴补了他不少。
景阳伯夫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一朝跌落成泥。
刚刚醒转的她,听到周围百姓的嘲讽议论,只觉得头晕目眩,再度厥过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侍寝直说,不必扭捏
杨府。
杨鸢的三位嫂嫂满载而归,把嫁妆清单交给公爹婆母:“清点时,景阳伯府也有人在场,大嫂还请了几位有名望的人做见证,缺失的嫁妆都标注在上面了。”
杨夫人扫了一眼:“嫁过去也就半年光景,怎得少了这么多?”
杨鸢噙着泪道:“景阳伯府看似光鲜,实则入不敷出。三郎以前顶着世子的头衔,嚼用、出行样样都要好的,婆母便暗示我作为妻子,当照顾好夫君,所以我便时不时拿点儿嫁妆出来贴补家用。”
“糊涂!他们景阳伯府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贪图你的嫁妆!”
杨鸢叹气:“三郎放印子钱的本钱,有不少都是从我这里哄去的嫁妆,这也是他出事后便想把恶名推到我头上的缘由。他们哄我说女子的声名不重要,保住三郎,我日后才有好日子……”
此前杨鸢看父母都不同意她和离,所以这些事便没说出口。
如今闹得这么难看,她自然不再隐瞒。
众人听得怒不可遏,尤其三个嫂嫂,红着眼就想一鼓作气把嫁妆全都要回来。
不过她们还没出门,就被匆匆赶回来的国子祭酒杨仲达拦下:“老夫已经听说了,能和离便好,缺失的嫁妆不必再去讨要。”
“父亲,不可如此便宜了那个混账东西!”
杨仲达摆手:“若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反而得不偿失。嫁妆之事有清单,有人证,日后想追究绝对不成问题。咱们眼下不追究,景阳侯府便有所忌惮,日后鸢儿再议亲,他们也不敢生事。”
三个儿媳妇陆续冷静下来。
二儿媳感叹:“若不是景阳伯府的六郎,咱们也想不出今日这法子。”
大儿媳若有所思:“景阳伯府如今世子未定,这小子不过是想借咱们的手让宋三郎彻底无望。”
杨仲达教给学生们的是敬德修业,素来光明磊落,这段时日一直致力于寻找证据,让宋三郎心服口服,奈何对方无赖;国子监众多师生,他原本可以集思广益,却又不愿拿家事叨扰他们的学习,所以事情一拖再拖。
“不论他本意为何,这份人情,杨家承了。”杨仲达郑重道。
“是!”三个儿媳和杨鸢一致应了声……
弦乐高悬,萧峙披着月色回到梅园。
梅香苑的灯还亮着,萧峙遥遥看了一眼,让人把晚棠叫过来。
晚棠正在看书,听说萧峙回来了,便带着炖好的补汤过去了。
萧峙的正屋素来不许小厮丫鬟擅自踏足,除了赵福,便只有晚棠可以随意进出。
敲门进了卧房,她把吃食在桌上摆好,这才扭头找人。
一道颀长的光影投射在地上。
晚棠抬眸看过去,只见萧峙正在擦拭他的长枪。
光着膀子。
宽肩窄腰,肌肉健硕。
因为抬着胳膊,两臂的力量呼之欲出。
应该是刚沐浴完,他身上的水渍未干,随着他擦枪的举动汇聚到一起,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落。
晚棠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双眼无措地逃窜开:“侯爷可要喝点儿羹汤?”
萧峙原本背对着她,闻言,放好长枪,就这样走过去:“好。”
擦着她的胳膊走到桌边,大剌剌坐下,端起羹汤便喝。
等了片刻,他到底是主动回了头:“怎得不来给本侯捏肩?”
晚棠红着脸,拿出中衣要帮他穿上:“倒春寒,侯爷还是……”
“不用,本侯热得慌。”萧峙扯过中衣,随手丢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朝自己右肩努努下巴。
晚棠看他这般不拘小节,便也不再扭捏。
白皙的小手放上他肩头,指腹又柔又软。
这样按跷还是第一次。
萧峙坐得比往日端正,双臂撑在桌沿上,胳膊上的肌肉蓬勃有力,看得晚棠面热心跳。
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看向他的肩。
明明未着寸缕,但他身子跟火炉一样,肩膀又宽厚又结实。
晚棠的视线又落到他后背,读书人即便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显得单薄,但他连后背都能看出健硕的力量。他后背从右肩往下,有一道两揸长的砍伤,伤痕已经淡成肌肤一样的色泽,无端为他的力量增添了几分野性。
晚棠盯着浅淡的伤怔住。
她心疼地顺着那道疤摸了摸:“侯爷右肩的旧疾原是这道伤引起的?”
俩人虽然亲密无间过,但她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后背。
萧峙早在她触碰伤疤时,就停下喝汤的举动,浑身血脉偾张。
他惜字如金道:“嗯。”
不过嗓音低沉,似在压抑着什么。
晚棠听他不愿多说,似乎是心情不好,摩挲了片刻疤痕便重新帮他捏肩,捏得比以往更加小心细致。
萧峙喝完汤,单手支颐,胳膊上肌肉的膨胀弧度越发明显。
很有力量感,也很好看。
可惜晚棠不好意思多看,一心在帮他按跷。
萧峙摆了半晌的姿势,身上该展示的部位都暗戳戳展示了一遍,回头一看,晚棠竟然已经看习惯了,除了两颊浮着淡淡的粉霞,眼神无比清正。
萧峙气笑了,一直暗暗吸的那口气也吐出:“你怎得……”转念换了话头,他闷声道,“明日开始科举考试,本侯接下来几日会很忙,可能会住在卫所。”
年后京城里多了不少异域人士,前两日黑市里还闹过命案,琐事多且杂。
晚棠蹙眉:“侯爷辛苦了,尽早安歇吧。”
她说着便绞了帕子过来帮他擦嘴角,转身便要帮萧峙去铺床。
萧峙转身面向她。
结实的身躯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晚棠的眼神下意识逃窜开。
萧峙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拧起的眉头倏然展开。
呵,他就知道,几日没有同床共寝,她也想得慌。
他,堂堂武安侯,也是要面子的。
昨日才被江嬷嬷训诫,他罚自己一晚不碰她,今晚自然要好好犒劳她,毕竟接下来好几日都不能帮她暖被窝了。
萧峙再也忍不住,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捏捏她的脸:“本侯知道你脸皮薄,想侍寝直说便是,不必扭捏。”
他拉着她的手,摸向自己心口的旧疤,哑声道:“本侯身上还有几道疤,你若是都想好好看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晚棠懵懂地看着那张越来越放大的眉眼,满脑子都是疑惑。
她没想看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想看疤吗?
萧峙今日受了些刺激。
科举在即,他召集金吾卫的将领们议事,交代中郎将、参军等要加强日夜巡逻,维持好京城的治安,事后便和他们一起用了午膳。
吃饱喝足,一帮臭男人聚在一起总是免不得要聊到酒色。
有人聊到自家娇妻怎么温柔小意,一回去便缠着他,形影不离。
有人说到自家妻妾如何争宠,抢着闹着耍着心眼地要为他宽衣解带。
还有人谈到自家妻子善妒,他和别的女子多说几句话,回头都要被妻子哭得焦头烂额……
都是甜蜜的负担,就萧峙没有。
他的后宅没有美人们争相抢着要侍寝,唯一的那个也不热衷缠着他索取。
太过识趣,他愿意多给,她好似还不乐意多要。
呵,剃头挑子一头热似的。
闹得只有他馋她的样子。
虽然他脸皮厚,但他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那几人起哄问他:
“指挥使英俊如斯,勇猛如斯,府里的姨娘定然日日都担心您在外头拈花惹草吧?
“那是定然,换我是指挥使的姨娘,指挥使一回府便要缠着他交公粮,嘿嘿。”
萧峙没有反驳,默认了。
交公粮的说法他懂,无非是男子回家,女眷想法子榨干他。如此,男人便没精力在外面胡作非为。
既然默认了,便得让其变成事实,如此才能理直气壮。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他一直压制着将晚棠扯进怀里的冲动。
他就知道女子也是贪色的,他这体魄,她看了不会无动于衷。
酣畅淋漓过后,萧峙搂着疲乏的晚棠,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他如今只有晚上才得空和她相处。
可是夜太短。
晚棠背对着萧峙,他摸摸她眼角,察觉她正闭着眼,便问道:“今日做什么了?这么累?”
一提起这个,晚棠便来劲了。
韶华易逝,跟着江嬷嬷学两天,她便发现江嬷嬷是个宝藏,想和嬷嬷学的可太多了,今日还趁机探讨了六郎的事情。
景阳伯夫人当年是低嫁,看上的便是景阳伯的姿色。以她的家世,请一位大儒到府里给郎君们开蒙不在话下。
景阳伯夫人为了名声,表面上会让所有郎君们一起跟着学,实则时常让宋三郎单独开小灶。
但是宋三郎不爱读书,于是六郎便打听好大儒布置的功课,悄然写好相关文章,再“不经意”让宋三郎看到。宋三郎见写得好,便理直气壮地抢过去,占为己有。
久而久之,宋三郎为了让六郎帮自己写功课,便会默许让他扮作小厮在旁边偷听。
所以六郎的功课学得不差。
晚棠原本觉得他应该继续韬光养晦,可今日江嬷嬷却觉得应该攻其不备,一鸣惊人。
景阳伯夫人心狠手辣,眼下三郎奄奄一息,她虽然可能丧心病狂阻止别人冒头,却也是最没精力防备的时刻。
日后三郎身体恢复,伯夫人也恢复如常,景阳伯府还是由她说了算。
晚棠是个听劝的,她觉得江嬷嬷说得在理,便一直在为六郎琢磨出路。
眼下,萧峙听晚棠一口一个江嬷嬷,一个头两个大地捂住她的嘴:“本侯知道你是个好学之人,除此之外,没做别的?”
他怎得感觉,自打她入了梅园,对他便没那么上心了?
日日只想着上进。
进有什么好上的?
有他好?
晚棠眨眨眼,感受着萧峙温热的胸膛,后知后觉地翻身面向他。
男人眼底微愠,嘴唇抿得笔直,显然在不高兴。
他似笑非笑的:“想看疤吗?”
晚棠脑子里还在想着六郎的事,身子也疲乏,一时犹豫起来。
她也不清楚他身上的疤都在哪些地方,万一再看出事来,她实在招架不住。
原以为侯爷比她大十岁,这种事情应该已经力不从心了,天知道他怎得这么勇猛的。
真像是饿了太多年。
萧峙看她不说话,冷笑一声:“你想看。”
晚棠知道逃不过,便心疼地看过去:“侯爷真是绝顶聪明,妾什么都没说,侯爷便猜到了妾的心思。侯爷跟妾讲讲这些疤的来历可好?”
冰雪融化,萧峙眼里的不悦散去。
他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侧腰:“这里是敌人的羽箭所射,本侯避让得快……”
第一处就是这种位置,晚棠下意识抽了下手,不想碰。
不然真的会出事。
萧峙似笑非笑:“你不想仔细看看?”
晚棠撞进他危险的眸光里,讪讪咽了下口水,强颜欢笑道:“想……想的。”
如她所料,疤痕还没看完,又是一出风花雪月。
翌日,萧指挥使一到卫所,便有人打趣道:“指挥使昨晚一宿没睡吗?”
“那是自然,还是指挥使底子好,换我被缠一晚上,我是没精神再上值了……”
萧峙今日理也直了,气也壮了,昨日垂着眸默认,今日抬头挺胸地默认。
以前他最是不屑“虚荣”二字,如今却发现,某些事情上面虚荣一下,其实是在彰显他雄厚的实力,也没什么不好……
老夫人和宋芷云亲自把萧予玦送到贡院门口,万千祝福后,萧予玦才忧心忡忡地背着包裹进去。
宋芷云对他信心满满,回侯府的路上还道:“望大爷这一次一举高中。”
老夫人脸色淡淡:“他还不到十七,哪有那么容易的?当年立渊中状元也十八了。”
“父亲中过状元?武状元?”宋芷云有些不屑,武状元哪里比得上文状元厉害?
打从老夫人知道去年赏花宴上设计萧峙的是萧予玦,对锦绣苑的态度就明显冷淡许多,宋芷云是一心盼着萧予玦金榜题名,能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的。
老夫人抬起下巴,傲慢道:“文武双状元,大靖开国以来头一个。”
宋芷云震惊不已,嗫嚅半晌,还是乖乖闭了嘴。
闷闷不乐地回到锦绣苑,远远看到她平日里晒太阳的躺椅上有个人,宋芷云不悦地走过去。
见是紫烟,她阴阳怪气道:“近来总是偷懒便罢了,我不在,你倒狐假虎威上了!”
紫烟没料到她回来得这么早,起身时下意识护了一把小腹,然后便弓腰掩住已经显怀的肚子,惶恐道:“大奶奶恕罪,奴婢是看椅子腿歪了,担心椅子不牢固,帮您试试。”
她匆匆找了由头,退下帮宋芷云去拿滋补羹汤。
宋芷云狐疑地盯着她的背影:“采莲,紫烟是不是胖了?”
她刚才亲眼看到紫烟的小肚子都鼓出来了,走路姿势也与以前不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紫烟的秘密被发现
临近科考这几日,萧予玦没让采莲伺候过,所以采莲是在下人房里睡的。
她也有所怀疑:“岂止胖了,我昨儿还以为她也有了呢,走路比大奶奶还小心……”
她说完,下意识瞄了宋芷云一眼,慢吞吞地闭了嘴。
紫烟近来嚣张得有些无法理喻,明明只剩下她没有升通房了,可她那姿态仿佛已经拿自己当成了姨娘。采莲气不过,这才在宋芷云跟前嚼这样的舌根。
况且紫烟那模样,确实一脸孕相。
宋芷云暗暗心惊。
这些日子她只顾着关心萧予玦的饮食起居,盼着他春闱高中,便没怎么注意紫烟。如今侯府没有府医,她便是想让人来给紫烟把把脉都要去外面请大夫。
紫烟若当真有孕,还不是萧予玦的?
想到这里,宋芷云压下心头忐忑:“去把紫烟给我叫过来。”
采莲见挑唆奏效,喜上眉梢,扭着腰肢就赶紧去找人。可惜紫烟跑得快,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
宋芷云骂骂咧咧:“哼!我赶着去熹微阁,叫她今晚守夜!成日看不到人影,就会偷闲,养她不如养只狗!”
她揣着怀疑,越想越烦躁,待看到晚棠已经在熹微阁里有模有样地练习坐立,冷不丁地定在了原地。
晚棠每日都会挨江嬷嬷训诫,宋芷云便在旁边轻蔑地看她笑话。
可今日细细一瞧,她发现原本唯唯诺诺在她手下听差的丫鬟,如今已然判若两人!
举手投足端庄持稳,眉眼之中惯有的小心翼翼也没了,一颦一笑都和大家闺秀无异。尤其萧峙很舍得为她做新衣,在她这身气度和美貌的加持下,浑身上下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丫鬟的影子?
宋芷云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让晚棠继续顺意下去了。
否则即使她夫君秋闱高中,这个狐媚子还是长他们一辈,她难以接受一个曾经夺走了父亲宠爱的外室女,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来了便坐下听讲吧。”江嬷嬷远远看到宋芷云,面无表情地出了声。
晚棠看到宋芷云,迅速扫了一眼她的小腹。
后天便是她前世小产的日子。
萧峙这几日不回侯府,晚棠是万万不想沾惹这件倒霉事的。
她目前只想趁机多学一点儿东西,礼仪、理账、管家……多多益善。男子对女子的宠爱,说消逝便会消逝,只有自己学到的本事、赚到的钱财,是他们万万收不走的。
不论俩人心里揣着什么小心思,在江嬷嬷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日到底是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当晚,宋芷云看到在旁边伺候的明月,不悦道:“紫烟那个贱蹄子死哪儿去了?不是让她守夜吗?”
“她说她头疼,非要换奴婢来。”
“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把她叫过来!”宋芷云怒斥。
明月不敢为紫烟说话,便又去跑了一趟。
听说宋芷云发怒,紫烟也不敢摆谱,穿戴整齐后方才赶了过去。
宋芷云将她打量一遍。
紫烟这会儿穿得与白日不同,衫裙宽宽松松,没有束腰。放在以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巴不得把小腰束得盈盈一握,在萧予玦跟前扭来扭去。
宋芷云盯着她似乎胖了一小圈的腰肢,脸色一沉:“明月,去把江嬷嬷送给我的那几只醉蟹拿来。我怀着喜不能食用醉蟹,今晚紫烟要辛苦守夜,便赏给紫烟吃。”
明月呆愣愣的:“大奶奶,江嬷嬷……”
何时送醉蟹了?
宋芷云冷冷地剜她一眼:“还不快去?”
明月不敢再问,低眉顺眼地退下。
紫烟听了这话,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婢多、多谢大奶奶赏赐,奴、奴婢明日一定好、好好品尝。”
“我正好馋那个味儿,可螃蟹性寒,吃多了会小产,又呛了我不能喝的酒,还是你吃给我看吧。”
紫烟头皮发麻,下意识摸向小腹。
大奶奶发现了?
为何不能再过几日,等大爷科举完回来,一定会护着她的!
宋芷云原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可紫烟惊惶失措的反应,让宋芷云狠狠颤了下。
宋芷云再次看向紫烟的小腹。
紫烟正在竭力吸着小腹,即使如此,宋芷云还是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圆润。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甚至还未显怀的小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贱蹄子,背着她勾搭上了萧予玦,还抢在她前头怀了身孕!
那厢,明月叫醒了灶房的丫鬟婆子,搜罗半晌竟然真翻出几只醉蟹来!
宋芷云见明月竟然真弄来两只醉蟹,阴恻恻地笑起来:“紫烟,吃吧。”
紫烟知道自己不吃,宋芷云折磨她的手段只会更多,只要吃了这两只醉蟹没出事,那便是老天爷都在眷顾她的孩子!
她心一横,当着宋芷云的面,颤着手拿起醉蟹便吃。
边吃边谢恩。
不多时,一只醉蟹被她吃完,她壮着胆子道:“多谢大奶奶赏赐,奴、奴婢今日头疼,不宜再吃下去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看够。明月,可还有醉蟹?都拿来,赏给紫烟吃。”
紫烟狠狠一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了身子后贪吃贪喝,吃什么都不曾出现过问题,今晚不过一只醉蟹,她便感觉小腹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能再吃下去了!
她不敢再碰醉蟹,“噗通”一声跪下:“大奶奶闻不得酒气,对您身子不利,奴、奴婢还是出去吃吧。”
“啪”的一声响,宋芷云抓起茶盏就朝她头上砸去。
茶盏边缘砸到紫烟额上,一股温热涌出。
宋芷云冷笑道:“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等好事!紫烟,你好大的胆子!”
紫烟知道今晚无论如何都糊弄不过去了。
萧予玦已经答应她,科举完便升她做姨娘!只有几日的工夫了,她必须搏一搏!
紫烟猛地站起身,不顾宋芷云有多惊诧,转身就往外跑。
她今晚要是待在锦绣苑,这个孩子绝对保不住!
身后传来宋芷云的惊呼:“傻愣着做什么!快把她给我抓回来!”
紫烟一鼓作气跑出锦绣苑,慌不择路中,她看到灯火明朗的梅园,护着小腹奔了去。
松鹤堂太远,眼下能救她的只有晚棠了。
对,晚棠!
晚棠原本也是个丫鬟,一定能理解她的苦!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轮到紫烟百口莫辩了
“求姨娘救命啊!”
紫烟这会儿没有任何平日里的嚣张之色,趁着梅园落钥之前跑进去,直奔梅香苑。
晚棠正在看书,她没料到千防万防,麻烦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姨娘,奴婢出去看看!”阿轲性子急,说着就要开门。
晚棠忙道:“慢着!”
阿轲皱眉:“姨娘,外头好像要闹出人命了。”
晚棠气定神闲道:“我一个姨娘,能管得了谁的命?”
感觉后背的烫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当初被抹辣子水的煎熬,和被诬陷爱慕萧予玦的委屈,仍旧历历在目。
不落井下石,便是她最大的仁慈。
这趟浑水坚决不能趟,即便被江嬷嬷责怪,被老夫人责怪,她这个地位不够的长辈也不能插手。
晚棠语气决绝:“你们不了解紫烟,她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我刚刚睡着,听到呼喊声便赶紧起身了,所以无法及时出去查看情况。絮儿先出去看看。”
她说着走进内室,让阿轲她们帮忙拆掉发髻上的钗环,假装刚起身。
阿轲和阿瞒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双双点头。
外面,紫烟的鬼哭狼嚎引来赵福。
他循声赶过去,发现紫烟正被锦绣苑的两个小丫鬟拽着,而她则扒着梅香苑的月亮门不撒手,嘴里一直嚷嚷着救命。
“你不在锦绣苑待着,跑这里闹什么?”赵福头大如斗,得亏今晚侯爷不在,否则他又要挨踢。
“赵管事,我要见姨娘!人命关天的大事呀!姨娘也做过丫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赵福沉声道:“哪有求人还揭短的?做过丫鬟怎么了?皇后抬举,侯爷抬举,轮得到你在此说叨吗?姨娘如今是梅园里的主子!不许喧哗!还不把人拖走!”
两个小厮应声上前,紫烟哪里挣得过他们。
情急之下,她只能嚷道:“你们住手!我肚子里怀着大爷的长子!若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听了这话,试图把她拖出去的小厮停下手,齐齐看向赵福。
赵福诧异地看向紫烟的小腹。
见她肚子明显鼓出来一截,估计她没有撒谎,这才道:“你怀的又不是姨娘的孩子,半夜三更来这里闹什么?”
“大奶奶……大奶奶要对这个孩子动手,求姨娘为我和孩子作主!姨娘不是侯爷屋里的吗?她不管儿子儿媳妇的事情吗?”
“呵,你暗中勾引大爷先不论,平日里在背后便是如此编排我的?”宋芷云阴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儿媳儿媳妇?这几个字听得宋芷云怒气翻涌。
紫烟抖如筛糠,回头看去:“大奶奶,奴婢……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宋芷云冷笑。
晚棠这时姗姗来迟,睡眼惺忪,发髻俨然早已经拆掉,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肩头。
如此不修边幅,反而有一种散漫纯澈的美,像极了山涧中不经意开出的鲜花,叫不上名字,却美得惊心,见之难忘。
就是她这样不管收不收拾都美的样子,让宋芷云越看越不顺心!
晚棠纳闷地看着她们:“这是怎么了?”
宋芷云对着这张把萧予玦勾得魂不附体的脸,实在是笑不出来:“让你们见笑了,怪我没管束好紫烟,她耐不住寂寞和前院的小厮偷情,怀了孽种。今日被我察觉后,竟污蔑大爷名声,哎!”
紫烟瞪大了眼,头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憋屈:“不!我没有!我……”
不等紫烟辩解,采莲便亲自上前捂了她的嘴。
紫烟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哀求地看向晚棠。
晚棠只当没看见:“不成体统,明日应该禀了老夫人,把乱家之贼揪出来严惩,以儆效尤。”
语气轻飘飘的,可一颦一簇都威仪赫赫,却如这无孔不入的夜风,叫人无法忽视其存在。
“姨娘说得是,奴才明日便去松鹤堂禀明。”赵福配合地恭顺低头。
宋芷云看到晚棠这副模样,心里堵得慌:“人就带回锦绣苑管教了,扰了梅园清净,是我的不是,明日我会跟老祖宗亲自请罪。”
紫烟绝望地盯着晚棠,被锦绣苑的丫鬟拖走时,眼底的绝望化成滔天的恨意。
就算她以前对晚棠不好,可她如今怀着孩子,晚棠怎么能狠心成这样?她真真是看错了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往松鹤堂跑!
被拖回锦绣苑后,紫烟知道自己再也没了逃跑的可能,只能跪在宋芷云跟前求饶。
宋芷云冷眼睇着,半晌才冷笑出声:“多久了?”
“四、四个多月。”紫烟不住磕头,“求大奶奶饶了奴婢吧,奴婢当时也是想着万一大奶奶不能生,我便替您生一个……”
“啪!”
采莲得到宋芷云的眼神授意,揪住紫烟的头发就抽了一耳光:“放肆!你胆敢诅咒大奶奶!”
她和明月升了通房后,每次伺候完大爷,都会被大奶奶赏一碗避子汤。紫烟没有升通房,所以从未喝过。
“奴婢不敢!”
宋芷云阴阳怪气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是大爷……”
紫烟还没说完,采莲就打断了她:“紫烟,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紫烟颤得厉害,想起送至云在梅园的说辞,这是逼着她把肚子里的孩子和萧予玦撇清关系呀!
以前被这样冤枉的永远都是晚棠,百口莫辩的也永远是她,她若没离开锦绣苑多好,这样遭罪的事情便不会落到她紫烟身上了!
宋芷云恨得心都在滴血。
萧予玦真是太让她失望了,她又不是没给他安排通房,可他竟然早就和紫烟厮混到一处!
“醉蟹还没吃完,折腾一晚上也累了,让紫烟吃了补补身子吧。”宋芷云压着怒火,看了采莲一眼。
难言的恐惧罩下来,紫烟感觉自己已经被死亡包围:“大奶奶!您不能这样!为您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
采莲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抓起醉蟹就连壳带酒地往紫烟嘴里塞。
宋芷云咬牙切齿道:“盯着她,把所有醉蟹全都吃下去!吃完给我好生反省!”
这是吃完所有醉蟹,再罚跪一晚的意思。
紫烟委顿在地,颤着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这个孩子当真是保不住了。
紫烟看宋芷云如此绝情,恨得磨牙:“大奶奶好狠的心呐!大爷若是知道您害死他的长子,一定会恨您的!”
宋芷云两眼猩红:“凭你一个贱婢,也配给大爷生孩子?”
“冯姨娘一个外室,都能进景阳伯府!得伯爷宠爱多年!我为何不能!我是大爷身边正正经经的丫鬟,总比一个外室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紫烟熟知宋芷云的品行,知道躲不过这一劫,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冯姨娘一个外室,都能被伯爷当成眼珠子宠。伯爷那么怕夫人,还不是为了冯姨娘屡屡和夫人作对!”
“三爷丢了世子之位,指不定日后会被六郎当上世子,到时候整个景阳伯府都落到冯姨娘母子手里了!”
“我为何不能是下一个冯姨娘?我肚子里这个可是大爷的第一个儿子,母凭子贵,等大爷考取了功名,我便也是侯府里的主子!哈哈哈……”
“对对,大奶奶知道为何大爷让我留下孩子吗?说不定我这胎才是儿子,您的万一是个女儿,哪有儿子尊贵?对!我怀的是儿子,大奶奶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要给大爷生儿子的!”
“大奶奶您高抬贵手,倘若我生的是儿子,我愿意把儿子给您养的……”
“你……痴心妄想!”宋芷云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抚着小腹大口吸气。
明月怕她气出个好歹,劝道:“大奶奶还是回屋歇息吧,侯府如今还没请到府医呢。”
宋芷云也担心自己的肚子,让明月扶着她回了屋。
“那个孽种不能留,让采莲盯好,把醉蟹全都吃完,不许浪费!”
不过宋芷云哪里睡得着,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紫烟说的那些心里话,越想越恨!
都是冯氏母女惹出来的祸,没有她们,紫烟哪敢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大奶奶早些安歇吧,奴婢去给采莲传话。”明月白着脸退下。
紫烟正在垂死挣扎,死也不肯再吃一口醉蟹。
因着怕她乱说,所以宋芷云只让采莲和自己的乳母嬷嬷盯着紫烟,再没有其他丫鬟。
明月胆颤心惊地传了话:“嬷嬷,我看大奶奶气色不好,这可怎么办?如今没有府医,万一……要不要去找老夫人啊?”
乳母嬷嬷放心不下,沉吟道:“我进去陪大奶奶,你们两个看着她。”
紫烟又是挣扎又是抓挠,采莲早就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看嬷嬷走了,便让明月来接把手,自己去倒茶喝。
紫烟怒目而视:“以前我就是助纣为虐欺负晚棠的,如今轮到我了!你们别得意!迟早也会轮到你们的!”
她的孩子若出事,宋芷云也别想生下孩子!
明月瞄了一眼采莲,低声道:“你别挣扎了,弄伤了你自个儿得不偿失。你先假装吃着,拖延一会儿工夫。”
紫烟震惊得瞪大眼:“你这是何意?”
明月没肯再往下说,只抬眸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窗外。
她也不知这是何意,刚刚在梅园,怜儿悄悄跟她说了一句话:帮紫烟拖延工夫,等待救助。
梅香苑,晚棠目送宋芷云主仆离开后,径直去了熹微阁。
她原以为事情会发生在明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从来没想过要救紫烟,但紫烟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有用处。不管宋芷云的孩子能不能保住,紫烟的孩子绝对是宋芷云的眼中钉、肉中刺。
留下紫烟跟宋芷云斗,宋芷云自然就分不出心思跑回景阳伯府害六郎。
熹微阁。
先前梅园的动静太大,江嬷嬷早就让阿雉打听了前因后果。
吕姑姑问道:“可要过去看看?”
江嬷嬷气定神闲地躺着:“不必,且看冯氏如何应对。哥儿是个犟的,还不知何年才会娶亲,在此之前,他屋里的人便要做到帮他安定后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她便不配哥儿这般厚待。”
吕姑姑沉吟道:“冯氏是个外室女,就怕她利用这个丫鬟,残害大奶奶的骨肉。大奶奶说到底是侯爷的继儿媳,倘若看着不管,就怕有损侯爷的名声。”
“哥儿人都不在侯府,哪个眼瞎的会说他的不是?冯氏若趁此机会残骸宋氏,也算老身看错了人,这理账、管家之能,我是断不会教给她的。”
江嬷嬷这些时日只教基本的规矩礼仪,迟迟不教其他本事,为的便是先看清楚晚棠的品性。
俩人正说着话,阿雉进来了:“嬷嬷,姨娘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江嬷嬷坐起身:“更衣。让冯氏在外头等着,老身即刻出去。”
须臾,江嬷嬷出现在晚棠跟前。
她看得出来晚棠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都没来得及打理。
晚棠一看到她便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嬷嬷,这可如何是好?嬷嬷教过,我应该为侯爷管好内宅,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可赵管事说松鹤堂已经落了钥,大奶奶毕竟是侯爷的继儿媳,我担心她气坏身子伤了胎。”
“出了什么事?”江嬷嬷和吕姑姑对视一眼,只当什么都不知。
晚棠便把刚才的经过迅速道来,简明扼要,直说重点。
江嬷嬷眼里生出欣赏之意,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哥儿的眼光不错,冯氏没有趁机报复宋氏,不管宋氏以前待她如何,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那丫鬟口口声声说怀的是大爷的孩子,大奶奶肚子里也怀了一个,我是担心若没人劝阻,会出事。我人微言轻,管不住人,劳烦嬷嬷管一管吧。”
只要出面的是江嬷嬷,晚棠便不算插手。
江嬷嬷身边的吕姑姑和阿雉都是口风紧的,她自个身边的丫鬟也都不是大嘴巴,所以今晚在宋芷云眼里,她晚棠是一直都在明哲保身。
不管紫烟的孩子最后能不能保住,起码熬过六郎前世断腿的日子再说。
还有二十三天,她必须助六郎度过这一劫。
“既如此,老身便管管闲。”
“麻烦赵管事带上几个小厮陪嬷嬷过去一趟,万一出现推搡,定要护好嬷嬷。”晚棠说着用手帕掩住口鼻,打了两个喷嚏。
江嬷嬷看她一眼:“你穿得如此单薄,容易风寒,回去歇着吧。”
“多谢嬷嬷关怀。”
江嬷嬷几人离开梅园后,吕姑姑小声道:“这冯氏倒是会做好人,自己不出面,让您出头。”
“她一个外室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没有心机?总算她没有害人之心,她若置之不理,老身反倒是失望。”江嬷嬷颇有些欣慰。
冯氏晚棠,在她这里算是正式过了关,日后可以开始教授其他本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姨娘给指挥使送吃食
有赵福陪着,锦绣苑的婆子不敢不开门。
紫烟听了明月的话后,便假装认命地拿起醉蟹,吃两口便吐半晌,吐得满身污秽。采莲捏着鼻子不愿意靠近,只在远处骂骂咧咧。
这才终于等来了江嬷嬷。
看到紫烟跪在地上吃醉蟹,江嬷嬷和吕姑姑双双沉下脸:“这是做什么!有孕女子不得喝酒,螃蟹性寒,亦不能多吃!”
屋子里的采莲和明月都没吭声。
紫烟扔掉手里的醉蟹,哭着跪爬过去:“江嬷嬷救命呀!”
吕姑姑及时拦住紫烟,厉声斥责:“没人要你的命,老实待着,莫要撞到嬷嬷!”
紫烟怔了怔,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听嬷嬷的!”
采莲一看到江嬷嬷,便进去传了话。辗转反侧的宋芷云闻言,恨恨地抓住衾被,气得浑身都在抖。
不等她起身,江嬷嬷便径直进了内室:“大奶奶身子如何?老身略通医术,帮你把把脉。”
宋芷云没有拒绝。
武安侯都把江嬷嬷奉若尊长,她哪儿敢跟江嬷嬷作对。
江嬷嬷摸了片刻,方才定睛看过去:“你是正妻,有什么可怕的?老身教了那么多日,你到底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宋芷云原以为她劈头盖脸就要骂,没想到竟然是一番语重心长的叹息。
她当即落下泪来:“嬷嬷教我如何放宽心?那个贱蹄子,她、她竟然比我还怀得早!”
“她是你的陪房丫鬟,日日在你身边伺候,发生这种事,你当反省自己。如此不得人心,今日处置了她,明日还会有其他丫鬟生出异心。”
江嬷嬷答应来武安侯府,是想帮萧峙把侯府整顿好。
当年老太君仙逝,她答应过会帮忙照料好武安侯府。她年岁大了,只盼着亲手养大的哥儿越来越好,侯爷能长盛不衰,百年之后才有脸去见老太君。
只是,江嬷嬷明明还是寻常语气,宋芷云听到这里还是动了气。
眼里的泪戛然而止,她冷着脸道:“嬷嬷三更半夜过来,只为说教?我还要歇息,剩下的留着明日再说吧。”
江嬷嬷摇摇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老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她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不值得。
少顷,明月不安地进屋禀报:“江嬷嬷把紫烟带走了。”
采莲酸溜溜道:“紫烟这个贱蹄子,倒是会找靠山,大奶奶,可千万不能让她生在您前头!”
宋芷云怨毒地斜她一眼:“滚出去!”
明月见状,默默挪去角落……
梅香苑,阿轲迅速从阁楼跑下来,一进屋就笑眯眯道:“姨娘可以放心安歇了,江嬷嬷把紫烟带回熹微阁了。”
晚棠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她不是个折腾人的主子,从不磋磨人,还爱研究各种美味的吃食,在她身边越久,四个丫鬟也越发喜欢她。
所以即便是身契在老夫人手里,絮儿和怜儿两个在老夫人跟前,也会下意识帮她说话。
譬如翌日请安时,庄嬷嬷像往常一样叫了其中一个问话,听到的便是晚棠如何关心侯府子嗣,如何真情实意地请了江嬷嬷去锦绣苑。
宋芷云称病没来,老夫人看着被吕姑姑送来的紫烟,眼皮子直跳。
这回莫说宋芷云不容人,老夫人自个都容不下紫烟……
梅香苑,今日江嬷嬷交代,歇完晌再开始授课。
晚棠便趁机给六郎写了一封信,又领着几个丫鬟做吃食。
“梅园的梅花多,待再次入冬,咱们多摘点儿梅花,酿梅花酒,做梅花糕,还可做梅花粥……”
阿轲阿瞒听得直咽口水:“姨娘真厉害!”
“你俩长身体,待会多吃点。”晚棠亲自动手,只让她们几个打下手。
不多时,她便亲手做了一桌香喷喷的吃食。
装了满满一食盒,又送点去熹微阁,送点给赵福,剩下的便留给她们自己吃。
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小半个时辰后,赵福出现在卫所,卫所的人都认识他,直接把他带去了萧峙的营房。
萧峙昨晚亲自带人巡夜,这会儿睡得正香。
被叫醒后,他脸色黑压压的:“你最好有事。”
赵福抿着笑,举起手里的食盒:“侯爷可用过膳了?”
追随萧峙左右的金吾卫笑道:“那是自然,指挥使在卫所用的膳。”
赵福叹了一声:“姨娘念着侯爷辛苦,担心侯爷吃不好,特意让奴才送了吃食过来,既然侯爷已经吃过,奴才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萧峙便朝他伸出手去,黑压压的脸色也雨后初霁,眼底多了几分暖意:“这才几夜没回。”
旁边几个金吾卫开始起哄,直把萧峙闹得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赵福打开食盒,把精致的吃食一一摆开。
刚刚还起哄的金吾卫们瞬间没了声。
他们之中也不乏达官显贵,一眼便看出这些吃食是用了心做的,摆盘都别致讲究。
“侯爷吃不下的可以赏给奴才,都是姨娘亲手做的吃食……”
赵福咽下口水,还没说完,萧峙便冷眼瞪去:“你何时改属狗了?看到吃食就摇尾巴。本侯午膳没吃饱。”
一旁的金吾卫们面面相觑:“指挥使中午吃得可不少……”
萧峙的眼刀子飞过去:“本指挥使说过,卫所不是儿戏之所,我家那位年纪小、不懂事,今日才会差人送来吃食。本指挥使罚自己跑二十里,以儆效尤!”
“这也不必吧?指挥使三思!”
“听说指挥使家的姨娘年方十六,确实小,不懂也正常,指挥使不必自罚……”
不论众人怎么劝阻,萧峙却还是昂头挺胸地走出营房,抬腿便跑,几个金吾卫又拉又劝都没用。
赵福瞄着他家侯爷意气风发的背影,不知道的,还当他打了多大的胜仗呢。
旁人不知,只当他家侯爷纪律严明。
他可太了解侯爷了,除此之外,侯爷怕是午膳吃得太饱,压根吃不下东西了吧?拿自罚为由,趁机克化克化,也好尽快吃姨娘做的美味。
赵福撇撇嘴,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一桌子美味,叹着气把盖碗重新盖严实。
那厢,堂堂指挥使忽然在卫所里自罚跑步,卫所里的金吾卫们好奇之下争相打听,众人很快便都知道指挥使家的姨娘给他送吃食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质疑本侯的体力?
同样春风得意的还有宋六郎。
“娘,阿姐来信了。”
冯姨娘警惕地关好门窗,这才和儿子一起看信,边看边颔首:“棠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娘识字不多,你快读来听听。”
“姨娘、六郎,见字如晤……”
以防万一,晚棠从不在信上和冯姨娘母子称呼得太亲近。
信不长,晚棠建议六郎试一试考国子监,眼下景阳伯夫人四处寻医救治宋三郎的腿脚,无暇顾及冯姨娘和六郎,如今不愁束脩,只要冯姨娘哄住景阳伯,六郎便有机会进国子监。
更何况,杨祭酒府上还欠着六郎一份人情。
六郎兴奋不已:“娘,我想试试,我想光明正大地好好读书,待我日后考取功名,我便能为您和阿姐撑腰了!”
冯姨娘看着六郎眼里的光,想到晚棠身处武安侯府还一直关心他们娘儿俩,即便忐忑不安,还是坚定地点下头去:“好,娘也不懂,你们说怎么做,娘听你们的便是。”
“进国子监可由各地学院举荐优秀学子;达官勋爵家的子弟,也可靠着恩荫入学,此乃荫监……这些路子都不适合我,娘,国子监每年入秋都会给寻常子弟一次机会,到时候我自己考。”
“在此之前,阿姐让我先崭露头角,不要再韬光养晦了。每年科考期间,都会有很多失意的学子在‘幽兰居’吃酒吟诗,娘,我想去试试,只是我腿脚不便,您得帮我跟父亲讨两个小厮。”
冯姨娘略一思忖:“好,娘今晚便想想法子。”
她能有什么法子,无非是温柔小意的枕边风……
萧峙当晚便回了武安侯府。
晚棠正在温故而知新。
江嬷嬷今日开始教理账,她学得眼睛都舍不得多眨,眼下正在把白日所学按照自己的理解记录下来,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萧峙走到她身后,她都毫无所觉。
她的字依旧不好看,但已经能不假思索地记录成文了。
正琢磨着白日所学,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萧峙却以为她不会写那个字,倏然弯下腰,握住她的手便往下写了去。
晚棠倒抽一口凉皮,扭头看到萧峙的侧脸,才松了口气。
她由着萧峙引导,写下一串遒劲有力的小楷,和她此前所写大相径庭,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晚棠羞愧地红了脸,捂着后面的纸张表示不想再写了:“侯爷怎得回来了?今晚不忙吗?”
“不是你想本侯了吗?”萧峙松开她的小手,大言不惭。
晚棠错愕地侧眸看着他。
萧峙依旧弯着腰,几乎将小小的晚棠整个圈在怀里,正戏谑地看着她,眼底隐约含着一抹警告,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口是心非试试看。
晚棠眨眨眼,想起今日请赵福送吃食的事情:“妾自是想侯爷的。”
萧峙挑眉,一脸“我就知道”的神色:“哪里想了?”
他说着一本正经地往下瞄了瞄。
晚棠耳根子发烫,想起上次萧峙逼着她看疤的事情,她当时意识到他有怨气,在埋怨她对他的关注不够。正因为如此,她今日才会趁着空闲给他做吃食。
只是没想到送坏了事。
“听说害得侯爷自罚二十里,都怪妾不懂事,日后再也不敢随意往卫所送吃食了。”晚棠真心实意地悔过,想起身帮萧峙按跷。
可萧峙听了这番话,嘴角的笑容却消失了。
僵了片刻,他云淡风轻道:“你质疑本侯的体力?”
“嗯?”晚棠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可这句话听得她莫名腿软。
谁敢质疑他的体力啊?
晚棠很没骨气地挤出笑脸:“侯爷冤枉啊,妾最清楚不过侯爷有多厉害了,怎敢质疑?”
“是吗?本侯有多厉害?”萧峙站起身,往旁边杌凳上一坐。
不过,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
毕竟他从卫所赶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沐浴,只是先过来看她一眼。不过眼下要说话,他不好忽然中断去沐浴,讲完了再说。
晚棠看了一眼门扇,阿瞒探头探脑地想进来。
她摆摆手,亲自过去把门关好,这才走到萧峙身边,很小声地夸道:“侯爷勇猛无双……”
萧峙皱眉:“无双?你难不成知道别的男子有多勇猛?”
“妾不知,妾的意思是侯爷是天底下最勇猛不过的男儿……”其他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好意思听,她都不好意思说。
但是为了哄人,晚棠还是压着臊意往他耳边凑,想用最微弱的声音说给他一个人听。
毕竟阿轲阿瞒俩人会武,耳力比较好。
萧峙艰难地倾斜身子,避开了她的亲近:“想好措辞,本侯待会儿再听。收拾一下,半盏茶后来伺候本侯沐浴。”
他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打从来了梅园,晚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坐怀不乱,心头一空,莫名有点儿慌。
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实在想不出错处。
搜肠刮肚半晌,她等了半盏茶便积极去了正屋,步子比平日匆忙许多。
外面的晚风一吹,晚棠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所谓的质疑体力。
他的意思是她日后还是可以继续往卫所送吃食,以他的体力,跑二十里压根不算问题?
晚棠无奈地挠挠头,她感觉和萧峙越熟稔,越是发现他不像以前以为的那样高不可攀。他不是雪山巅的高冷雪莲,他是野外的鬼火,捉摸不透。
只吓吓人,不伤人。
明日便是前世宋芷云小产的日子,紫烟如今在江嬷嬷的眼皮子底下教导规矩,这一劫数能不能生变就看明日了。
不,或许在今晚。
萧峙回来了也好,侯爷镇宅,万事安心。
晚棠琢磨了一肚子的好话,找到萧峙时,才发现他没等她来帮忙宽衣,便已经泡进了浴池。
他背靠着浴池壁,两条胳膊搭在浴池边沿,宽阔的臂展仿佛将浴池一整个拥在了怀里,也拥住了晚棠的所有视线。
晚棠看是都看了,却还是会不好意思,下意识背过身去。
萧峙不躲不避,不羞不臊,依旧是大剌剌的姿态,和曾经连手腕都防备着不让香兰看的模样迥然不同:“不是都看过了?棠棠莫不是在欲拒还迎。”
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
第一百三十八章 侯爷不知羞的吗?
说是伺候萧峙沐浴,实则不知谁伺候谁。
晚棠入水时被萧峙拉下去的,身上的衣是萧峙宽的,头上仅有的两支珠钗也是萧峙解的。
此前还没给名分时,在这里荒唐过一次,但是没尽兴。
今晚可算是饱餐一顿。
萧峙把晚棠抱回卧房后,才发现她腰上青了一块,在白生生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他盯着她的细腰沉默半晌。
晚棠掀开眼皮,看到萧峙的模样,便捞起衾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侯爷,妾的衣服都湿了,让絮儿再拿一身过来吧。”
萧峙出去吩咐了一声,然后默不吭声地钻进衾被,把晚棠搂进怀里:“棠棠?”
“嗯?”
“是不是本侯太粗鲁,你每次才会怕得发抖?”
萧峙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次次都要哄她许久才会开始。
晚棠沉默片刻,察觉萧峙在摩挲她腰上的淤青,宽慰道:“侯爷不粗鲁,刚刚是无意撞到的。”
“棠棠……”
“嗯?”
“闺中之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并非只能顺从本侯。”
晚棠心头涌起汩汩暖流,正动容着,便听到萧峙在她耳边呢喃:“就如你刚刚在浴池,让本侯慢一点……”
晚棠猛地瞪大了眼,转身就把他嘴巴捂住了:“侯爷不知羞的吗?这种话怎得也说?”
她着恼地瞪他,不停腹诽: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萧峙挑了下眉头,看她娇嗔如斯,喉头滚了滚。
她是他第一个共赴巫山云雨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知羞?
只是每次看到他家棠棠比他还羞赧,不是脸红就是耳朵红、脖子红,他反而没那么臊了。俩人都臊,还怎么来事?
“那棠棠说实话,喜不喜欢?”萧峙在她耳边轻声诱哄。
蛊惑的嗓音,一路窜进心底。
晚棠正琢磨该怎么回答,蛊惑便又开始了:“若不喜欢,下次……”
下次?
晚棠头皮一麻,赶忙道:“喜欢的!”
她承认她对这种事情有不好的前世记忆,可若是不喜欢,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侯爷还是好本事,每次都能磨得她什么往事都记不得,只记得眼前的他。
不过她不喜欢让自己如此沉沦。
男子欢喜你的时候可能是真欢喜,什么事情都愿意纵着你,可万一日后他变了心,被他养出来的骄纵便成了他厌恶你的理由。
晚棠清清楚楚记得景阳伯当初有多宠爱她娘亲。
没回伯府前,她娘明明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桃花沟,却能被景阳伯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只要说一声口渴,景阳伯便会立马把茶水送到她嘴边,亲自喂。
可是后来呢?
回到景阳伯府后,景阳伯夫人每次嫌弃她娘这个做不好,那个做不对,景阳伯便也渐渐开始生了嫌。
晚棠记得艰辛的来时路,所以她不愿意成为第二个冯姨娘,她得保持清醒。
正心不在焉着,身边的萧峙很快让她回了神:“既喜欢,良宵苦短,抓紧工夫。”
晚棠哭笑不得,她早就该猜到的,不管怎么回答,侯爷都有理由继续。
一个时辰后,晚棠回自己的梅香苑歇息了。
是萧峙亲口说她可以提要求的,所以她便要求回自己屋子睡。
这才几日的工夫,侯爷便如同一堆干柴,稍微碰一下便窜火星子,晚棠实在是招架不住。况且他明日还要去卫所,她也要好好跟江嬷嬷学理账,哪儿能如此没节制……
万籁俱静的夜里,锦绣苑里呜咽声不止。
本该在熹微阁的紫烟跪在院子里,身前摆了一大盘醉蟹,一边抽泣一边囫囵吃蟹肉。
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宋芷云的那句话:“你今晚吃完这些醉蟹,若还能保住孩子,那便是天意,我再不为难于你。”
紫烟吃一会,便摸着小腹道:“儿子,你坚强些,咱们一定要撑过今晚。”
可孩子到底没撑住。
小腹传来剧痛时,紫烟哭得撕心裂肺,可采莲却上来捂了她的嘴。
不知是绝望还是疼痛难忍,紫烟晕了过去。
明月胆战心惊地探了下紫烟的鼻子息:“紫烟她流了好多血,还是……禀明大奶奶,请、请大夫吧?”
“三更半夜去哪儿请?”采莲白了她一眼,“你蠢不蠢?大奶奶怎么可能让紫烟生下这个孩子?”
“可大奶奶明明说,紫烟熬过今晚便可以生!”
采莲撇撇嘴:“怪道大奶奶不喜你,你个蠢货,这些醉蟹都泡了滑胎药,她怎么可能撑得住?”
“啊!”明月连吸几口凉气,后背一阵阵沁冷汗。
“滑个胎而已,死不了。我去跟大奶奶禀一声,待会儿你守夜。”采莲说着便没事人一样走开了。
明月嗅到一丝血腥气,这才发现紫烟身下一滩血污,吓得连连后退。
“这……这可怎么办?紫烟你……你撑住,我、我去找大奶奶,找大夫……”明月吓得不轻,跌跌撞撞跑了。
她刚走,紫烟便猛地睁开眼,恨意滔天:“滑胎药……宋芷云你个不得好死的,你骗我!”
她艰难地爬起来,猩红着眼往正屋走去。
那头,宋芷云听了采莲和明月的话后,心头的郁结之气化开。
明月惶恐不安道:“大奶奶,紫烟会不会死啊?要不要给她找个大夫吧?”
“好啊,你去请。”宋芷云嫌恶地看向明月,深更半夜的,去哪儿请?
况且紫烟这种心术不正的,死有余辜!紫烟的身契都在她手里捏着呢,也敢生出那样的痴心妄想!
冯姨娘即便是个外室,可她是自由身!紫烟这个蠢货,千算万算,却忘了她只是个贱婢!
一把她老子娘叫过来,紫烟还不是乖乖从熹微阁回来了?
宋芷云昨晚没睡着,白日里也忧虑烦躁,这会心事解决了,浓浓的睡意袭来。
明月拽着采莲一起要去请大夫,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正屋,却发现紫烟不见了。俩人也不敢惊动宋芷云,赶紧分头去找。
而紫烟,早就轻车熟路地摸索到宋芷云的卧房,抱起一只大花瓶就直奔宋芷云的床榻,照着她的小腹砸……
宋芷云被痛醒时,床榻上已经一塌糊涂。
她眼睁睁看着紫烟疯疯癫癫地再次举起花瓶,朝她的小腹砸去:“我来替我儿子报仇了,哈哈,大奶奶的女儿要给我儿子作伴呢……”
“来人!来人!”宋芷云痛到麻木,刚刚的美梦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她久久反应不过来。
等乳母嬷嬷和采莲几人进来控制住紫烟,宋芷云才意识到她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没了。
“啊!!!”宋芷云痛哭流涕,难以接受这件事。
紫烟被拖走之前,还在癫狂笑着:“哈哈!我们都输了,输了!还是冯姨娘厉害!我不如她!”
宋芷云冷不丁一颤,僵硬地扭过头:“嬷嬷,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把晚棠请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奶奶嫁祸晚棠
宋芷云茫然地低下头,感受着小腹的疼痛。
不用请大夫,她便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可她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冯姨娘?晚棠?这些痴心妄想的都得趁机收拾掉!
宋芷云忍着痛,让明月和嬷嬷迅速把床榻收拾干净。那些染着血的被褥,都被嬷嬷指使着暂时扔进了废弃的屋子。
门窗都被打开透气,屋子里很快整洁如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厢,采莲摸黑来到梅园,哐哐敲门。
梅园早已经落钥,守门的婆子也回了下人房,但她坚持不懈的敲门还是吸引了守夜小厮的注意,隔着门问了几句话。
“我是锦绣苑的采莲,眼下必须见姨娘一面!”
“……大奶奶可怀着身孕呢!若有什么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采莲好说歹说,最后灵机一动:“大奶奶东西丢了,怀疑是姨娘当初在锦绣苑当差的时候拿走了,那东西对大奶奶十分宝贵……”
采莲正舌灿莲花,被小厮喊醒的赵福来了。
听了这些话,他不悦道:“休得胡言!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天明再处理?快五更了,你来此闹事!把她轰走!”
“大奶奶怀着身孕,心绪本就不好,姨娘是不是冤枉的,过去解释一番便是!赵管事也知道,大奶奶如今脾气大着呢,若不是我劝着,大奶奶这会儿就想去松鹤堂告状了……”
赵福听了这话,心神一凛。
俩人正僵持着,阿轲打着哈欠过来问话,打听完便回去了。
不多时,晚棠随意绾了发过来:“赵管事,开门吧,我去看看。”又小声道,“莫要惊扰了侯爷歇息,明日还要上值呢。”
赵福皱眉:“姨娘不必搭理,大奶奶这是在胡闹。”
晚棠当然可以不过去,但采莲忽然过来闹腾,宋芷云那边肯定已经出了事。趁着萧峙在侯府,她过去一探也无妨。
否则等到天亮后萧峙出了府,宋芷云再闹幺蛾子,她便有些孤立无援了。
赵福劝不住,眼看晚棠跟着采莲离开,便朝阿轲阿瞒使了眼色,双生姊妹会意地点点头。
一行人来到锦绣苑后,晚棠嗅了嗅。
屋子里燃了熏香,遮了血腥气。
明月脸色白得不正常,一反常态地直勾勾盯着晚棠,等晚棠看过去,她才僵硬地摇摇头,让她不要进屋。
紫烟是傍晚才回来锦绣苑的,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明月还没找到机会告诉给晚棠。
乳母嬷嬷瞪着晚棠的四个丫鬟,很是不喜一个姨娘出行总带这么多丫鬟:“姨娘自己进屋便行了,她们几个留下,毕竟偷窃不是多光彩的事。”
刚刚采莲已经及时跟她说了把人唤来的理由,嬷嬷觉得这个理由很是不错。
“咱们姨娘四更天的被闹醒,身子虚得很,路都走不稳。”阿瞒说着扶住晚棠,一副不让她跟着就别想让晚棠留下的态度。
嬷嬷眼看僵持不下,只能退了一步:“大奶奶不喜吵闹,只许进一个。”
晚棠心下一沉。
今晚是冲着她来的?宋芷云想干嘛?
“姨娘,请吧。”嬷嬷看她不动弹,忍不住催道。
晚棠打算将计就计,带着阿瞒一起进了内室。
三更半夜的,宋芷云并没有躺在床榻上,而是坐在杌凳上冷眼迎接晚棠的到来。她面前摊开了一只锦盒,里面有套头面,少了一个。
这是去年赏花宴上,她让晚棠取出去炫耀的那一套,老夫人送的。
“好好一套头面,珥珰竟然不见了,最后碰过这套头面的便是你!”
晚棠站在十步开外,淡淡地扫了一眼:“大奶奶可有证据?”
宋芷云看她不靠近,情绪激动地走过去:“是不是你偷的,一搜便知!”
竟是不由分说就上手要扒晚棠的衫裙。
阿瞒哪能干看着,伸手挡了一下,顺手拂了一把宋芷云的手。
然后宋芷云便忽然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后腰猛地撞到桌子边沿:“啊!痛!好痛!快来人,请大夫,我的孩子!”
阿瞒大惊,哭丧着脸看向晚棠:“姨娘,我没用多大的力气。”
她力气是大,可她很有分寸的!
晚棠拍拍她的手,上前查看宋芷云的情况。
这时候乳母嬷嬷和采莲她们也闻声跑进来。
嬷嬷不由分说地推开晚棠:“姨娘不管偷没偷东西,解释清楚了便是,为何要推大奶奶呀!”
晚棠一个趔趄,被阿瞒及时扶住。
这时候,宋芷云忽然哭出声来:“我怎么好像在流血?”
她这么一说,嬷嬷和采莲相继惊呼出声,鬼哭狼嚎地开始指着晚棠鼻子骂。
阿瞒心虚无措,但还是敢作敢当:“和姨娘无关,是我推的!”
晚棠捂住阿瞒的嘴:“待会儿别说这种话,静观其变。”
她冷眼看着她们主仆演戏,转眸看向明月。
明月白着脸,依旧在摇头。
晚棠心知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便道:“你们是打算让大奶奶一直躺在地上受寒吗?絮儿和明月一起去松鹤堂外候着,免得各执一词冤枉了谁,我去熹微……”
“你想去哪里?嬷嬷,把她关起来!”宋芷云强忍着悲怆,厉声下令。
阿瞒护着晚棠,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身手不错,嬷嬷几个哪里是她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阿瞒揍得东倒西歪。
外面阿轲听到动静不对,也三两下推开挡门的丫鬟进来帮忙。
宋芷云怒斥:“姨娘好大的能耐!”
晚棠不知道她揣了什么坏心思,闻言也厉声顶了回去:“我即便是个姨娘,也长你一辈!想关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好茶好水伺候着,我自会待着这里不走!”
宋芷云几个实在奈何不了阿瞒阿轲,闻言和嬷嬷对视一眼,只能妥协。
晚棠气定神闲地离开内室,镇定地瞥了明月一眼:“絮儿、明月,你们还不去松鹤堂想法子禀话?相互看着,可不许对方胡说八道。”
明月会意,和絮儿一起刚出锦绣苑,便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那厢,宋芷云也在内室交代嬷嬷:“天亮后让采莲务必尽快把消息传给我母亲,紫烟可处理了?”
嬷嬷脸色难看地摇摇头:“此事不宜张扬,刚才忙着整理屋子,还没来得及。”
宋芷云目露凶光:“快想法子把她处理掉,不能让她在老夫人跟前开口!”
说完,她一直紧绷的肩头垮下去,失魂落魄地抚着小腹不停地掉眼泪。
第一百四章 你自己寻死,怪不得我
嬷嬷不知道宋芷云想做什么,安抚了半晌,待旁边没人了才问道:“二姑娘这是想做什么?”
宋芷云如今在武安侯府总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乍然听到乳母叫她二姑娘,悲从中来。
她揩了一把泪,戚戚然道:“虽然父亲母亲最喜欢的不是我,可我也不想景阳伯府被冯姨娘母子夺了去!我的孩子不能白死,既然没了,就得好好利用!我这边让晚棠背负恶名,日后再也不能继续往上爬;母亲也可趁机对付冯姨娘,让她日后再也不能蛊惑父亲!”
这次帮母亲一把,母亲才会知道最孝顺她的那个孩子是谁。
嬷嬷听得胆颤心惊,看到宋芷云眼底的疯狂,想劝又不敢劝。
事情真能这么顺利吗?
小半个时辰后,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来了。
大房二房不知为何也来了人。
天还没亮,锦绣苑的正屋便熙熙攘攘挤了一堆人。
老夫人没好气地白她们一眼:“你们都成精了?这个时辰不睡觉,都跑这里来?”
她已经听说宋芷云的孩子没了,据说是晚棠推搡所致,家丑不意外扬,她不想让那两房看这种热闹。
大房孙媳周氏最是见不得宋芷云好过,阴阳怪气道:“三太夫人这么说,便是不把咱们当自家人,见外了不是。”
听到屋里传来宋芷云的哭声,老夫人懒得再跟她们计较。
眼看晚棠悠哉游哉地坐在正屋吃茶,老夫人没好气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晚棠早已经习惯了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不慌不忙地起身见了礼:“老祖宗不必客气,都是妾应该做的。江嬷嬷略通医术,正在里面给大奶奶把脉。大奶奶身子虚,妾又使唤不动锦绣苑的人,便请赵管事天亮后便出府请大夫……”
一番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无可挑剔。
老夫人嘴巴张了半晌,竟无从指摘。
这时候阿瞒主动上前,正打算解释宋芷云摔倒的前因后果,宋芷云的哭声忽然变大。
老夫人哪里顾得上听她们辩解,急忙进去了。
那两房生过孩子的女眷,也被采莲请了进去。
宋芷云和嬷嬷两个添油加醋,把晚棠主仆如何“故意”推搡,讲得绘声绘色。
都是生过孩子的,哪个不容易身临其境,想到怀胎十月的苦、生孩子的苦,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指责晚棠。
“那个小丫头还不是得了她的授意才推的?否则哪儿敢?”
“防着大奶奶生,莫不是她想自己生?这可不得了,好处她得了,恶名让侯府背负!”
老夫人心神一震。
来的路上,她也思考过晚棠这么做的原因,难不成晚棠想给萧峙生一个?
老夫人老眼清亮,咬牙切齿地瞪向晚棠:妄想!正妻未娶,妾室绝不可以有孕!
江嬷嬷听到她们的议论,皱眉看向老夫人:“事情还未查明,如此非议,损的是哥儿的颜面。宋氏这一胎……哎,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吧,还年轻,日后再怀便是。”
宋芷云早知道孩子保不住,可亲耳听到懂医术的江嬷嬷这么说,伤心难抑,再次嚎啕出声。
众人看了,都怜悯地叹气。
老夫人宽慰几句,便领着众人离开内室,帮宋芷云讨公道:“冯氏,你可知错!”
跟出来的江嬷嬷见状,再度不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但这一次她没出声,安安静静寻了个椅子坐下。
晚棠不卑不亢地再次见礼:“还请老夫人明示,妾不知何错之有。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一件一件来吧,凡事总要有个证据才能叫人心悦诚服。”
“大奶奶三更半夜让人砸门,把妾唤过来,说妾以前在锦绣苑时可能偷了她的珥珰……还请老夫人叫人找一找,先还妾一个清白。”
“庄嬷嬷,烦请您亲自带人在锦绣苑里找一找,若是找不到,再去梅园找。”
庄嬷嬷为难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晚棠这番话有理有据,她们没理由拒绝。可眼下不是在说宋芷云小产的事情吗?怎得扯到偷窃上面去了?
大房周氏带头道:“这话倒是在理,总不能一言堂的,是非曲直都要讲究个证据。”
晚棠夸道:“三奶奶真真是个明事理辩是非的人儿。”
周氏是她叮嘱絮儿特意招惹来的,刚才老夫人进屋,絮儿也趁机把明月说的前因后果都告诉给了晚棠。所以晚棠才会让庄嬷嬷搜查,好趁机把紫烟找出来。
只要找到紫烟,今晚的事情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一切都能明朗。
周氏得了夸奖,越发翘起了尾巴,二房的人也不甘落后,主动嚷嚷着要帮忙找珥珰,尽快查明真相。
老夫人见状,便让庄嬷嬷带人开始搜寻,宋芷云的乳母嬷嬷心头一慌,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走进夜色之中。
那厢,采莲摸索到关着紫烟的柴房,嗅到浓浓的血腥气。
她掏出一根白绫,双手发抖地走过去:“紫烟,你自己寻死,怪不得我。”
被绑着的紫烟绝望地看着她,满眼央求。
她拼命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涌。
采莲听到夜风送来的说话声,不再废话,发狠地用白绫勒住紫烟的脖子。
紫烟很快窒息到整张脸发紫。
眼看就要断气,一直悄悄跟踪采莲的阿轲闯进来:“住手!”
声音之大,如雷贯耳。
采莲吓得手一抖,紫烟得已用力吸了两口气。
采莲想继续行凶,阿轲上前就开打,被勒着脖子的紫烟因此被扯得左摇右晃。
晚一步赶来的乳母嬷嬷见状,不假思索地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柴房里的柴草,然后迅速把柴房门关上,从外面落了锁。
柴火柴草都干燥易燃,角落里甚至还堆着煤炭。
紫烟眼睁睁看着乳母嬷嬷放火,但她嘴巴被捂着,只能无助地呜咽。
等采莲发现起火时,屋子已经浓烟滚滚,她冒险冲到门口,岂料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住!
刹那间,采莲如遭雷击,愣了一瞬后,她撕心裂肺地喊道:“开门!你们放我出去!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庄嬷嬷她们发现有屋子走水时,柴房已经火光冲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奶奶众叛亲离
浓烟呛人,采莲三个咳嗽连连,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骇人的火舌迅速朝她们袭过去,采莲的裙裾被燎着,崩溃地扑打起来。她绝望地锤打着门扇,哭得歇斯底里。
“完了,她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连我也一起舍了啊!”采莲感觉皮肉都快被烤熟了,绝望地委顿在地上。
“起开!”阿轲一声怒吼,随手捞起柴房里的一团被褥披在身上,冲过去哐哐撞门。
采莲见状,求生的本能也逼得她爬起来,不顾火舌,跟着一起撞。俩人合力撞了五下,门终于轰然倒塌。
“呜呜!”被绑了手脚的紫烟急得一直嚷嚷,生怕没人救她,让她活活烧死在这里。
屋子里火舌乱窜,阿轲谨记晚棠的交代,又转身拽住紫烟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她一起拖拽出去。
一路又是门槛又是火星子,紫烟被颠得七荤八素。
但是总算保住了小命。
阿轲把披在身上的被褥扔在地上,众人忙把火浇灭。
宋芷云的乳母嬷嬷看紫烟还活着,心一横,捏着发簪悄然靠近。
紫烟还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的那团破布也还未拔出,正后怕地盯着火舌发冷汗。余光中一道寒光袭来,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便看到嬷嬷手里的簪子照着她脖子刺过来。
她惊恐得瞪着眼珠子,吓得难以动弹。
这时候,阿轲三两步跑过来,一脚就把嬷嬷踹开了:“你做什么?”
嬷嬷一身老骨头摔在地上,痛得半天没能爬起来。
庄嬷嬷两眼一眯,让人捡起从她手里掉落的发簪,冷声道:“你们几个,把她们送去老夫人身边。”
她看看地上那可疑的被褥,上好的古香缎料子,无端出现在柴房,细嗅之下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她略一思忖,叫一个小丫鬟把这床已经损毁的被褥抱上,跟她一起回了正屋。
阿轲像刚才那样,再次拖着紫苏往正屋去了。
乳母嬷嬷是被两个小丫鬟架回去的。
“老夫人,珥珰没找到,倒是找到了紫烟。”
众人看向还被绑着的紫烟,发髻乱糟糟的,面上混合着血污、汗渍和烟灰,好不狼狈。身上更不用说了,阿轲拖她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
紫烟被解绑后,痛哭流涕地朝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救命啊,大奶奶逼奴婢回来……”
晚棠听完紫烟的亲口哭诉,暗暗心惊。
没想到她不曾亲眼目睹的这一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已经小产,大奶奶为何还要绑你?你可是做了什么让大奶奶难以承受之事?”
紫烟抬眸看向晚棠,原本下意识不想说自己不利的,但大奶奶小产压根瞒不住,所以她冷笑一声:“我收拾花瓶的时候,不小心脱了手,把她肚子砸了。”
“你撒谎!”闻讯而来的宋芷云,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不小心脱了手吗?
紫烟一看到她,滔天的恨意便浮上心头:“我亲耳听到采莲说,你让我吃的醉蟹泡过堕胎药!大奶奶好狠的心呐!您孩子保不住,那是天意!恶事做尽是要遭报应的,哈哈哈!”
“采莲呢?她胡说八道!”宋芷云筹谋好了一切,不愿意功败垂成。
采莲被两个婆子拽出人群。
她木然地跪下,冷冰冰地睨了宋芷云一眼:“奴婢没有对不住大奶奶,大奶奶何必也要置奴婢于死地?紫烟说得对,助纣为虐,冤孽便会落到自个身上!”
宋芷云愕然道:“你这是何意?”
她什么时候要采莲的命了?
采莲哪里知道,一并烧死她的念头是宋芷云乳母的临时起意。
她眼下还心有余悸,她的青丝都被火舌燎了不少,手背和脸颊被烤得隐隐作痛,这股痛意提醒着她宋芷云的绝情。
采莲愤恨道:“老夫人明鉴,大奶奶是被紫烟用花瓶砸小产的!大奶奶不甘心,便让奴婢和嬷嬷收拾了屋子,还让奴婢想法子把姨娘叫过来,想要将小产之事嫁祸在姨娘头上……”
宋芷云好几次试图打断她,奈何采莲已经下定了决心,全部和盘托出。
宋芷云只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晕。
“贱婢!你竟敢诬陷我!我为何要诬陷姨娘!”
“因为……”晚棠的身世,采莲和紫烟都早有所觉。
不等采莲说出口,宋芷云便当众要挟道:“莫忘了你老子娘!”
采莲和紫烟都是景阳侯府的家生婢,她们的身契在宋芷云手里,她们老子娘的则在景阳伯夫人手里。
采莲打了个寒噤,理智渐渐回笼,不敢继续说下去。
晚棠冷笑一声:“老夫人明鉴,妾今晚也算开了眼,好端端在梅园伺候着,没曾想竟然祸从天上来。大奶奶好一出祸水东引,这是想嫁祸到侯爷头上,日后好让侯府上下都亏欠于你,任你予取予求吗?”
宋芷云震惊地摇摇头:“我不曾有这个念头!”
事出突然,她只是被紫烟的话提醒,想趁机灭了晚棠的威风,再诱使冯姨娘自裁以换取晚棠的小命。
按照她的原计划,天亮时晚棠已经被关押,坐实了谋害她孩子之罪责!到时候母亲只需要告诉冯姨娘这件事,再道武安侯府打算暗中处死晚棠,到时候冯姨娘必定会方寸大乱!等冯姨娘哀求母亲救晚棠一命,她们便可提出以命抵命的要求。
宋芷云深知父亲这些年一直很珍爱冯姨娘,所以母亲这么些年都没能逼死冯姨娘。
她这一招一箭双雕,一下解决两个后患,实在是大快人心的好计策!
可是竟然失败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紫烟,又看向采莲,她们眼底都迸发出深深的恨意。
宋芷云不明白,她怎得一夜之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老夫人和大房二房的人听了晚棠这番话,个个都心惊肉跳。
这时候,庄嬷嬷让小丫鬟把那床衾被呈上来:“怪道柴房里有这样一床被褥,想必是大奶奶的吧?上头沾了许多血污。”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不容送至云再狡辩半句。
老夫人对宋芷云的怜悯消失无踪,可想到正在科考的萧予玦,便犹豫要不要大事化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大步流星地冲进屋子。
萧峙不顾男女之防,于满屋的女眷中一眼找到晚棠,当众把人从椅子上拉起,紧紧箍进怀里:“棠棠!”
似叹息,似劫后余生的庆幸。
柴房的火已经被扑灭,东边天际也露出了鱼肚白。
夜色散去,天亮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夫听你的
连日操劳,晚上又身心餍足,以至于萧峙睡得格外香。
他是被赵福从美梦里唤醒的。
得知晚棠被唤去锦绣苑,再听说那边方向有火光,萧峙来不及更衣,匆匆套了长靴便赶来救火。
满脑子都是当初晚棠从火海里跑出来的画面。
可这一次,没人从火海里跑出来。
“侯爷!先问问走水的因由。”赵福心惊胆颤地拽住萧峙,以防他往柴房里冲。
赵福拽住一个丫鬟问明走水的缘由,得知柴房里面的人都出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火不浇灭,锦绣苑的丫鬟婆子都得遭殃,所以萧峙赶来之前已经扑灭一半。萧峙带人过来后,火势很快便被控制住。
萧峙听闻晚棠在正屋,就这样穿着单薄的中衣往里面闯,赵福追都来不及。
等萧峙当众抱住晚棠后,所有的女眷才迟钝地红着脸,年轻女眷们更是慌乱得低下头不敢看萧峙。
赵福早在离开梅园之前,便交代一个小厮拿一套萧峙的衣裳,这会儿已经送来了。
赵福抽出其中一件斗篷,赶紧上前帮萧峙披上:“侯爷看到这里走水,来不及更衣便赶来帮忙了。”
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萧峙一眼,纳闷道:“你何时回的?”
“侯爷宵禁前回的。”
老夫人皱着眉头,斜睨一眼送至云。
萧峙在场,她是不能偏袒宋芷云的,否则她这个犟种儿子又要不高兴了。
宋芷云也没料到萧峙在侯爷,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别人红脸,她脸色煞白。
晚棠过了片刻才从萧峙怀里挣脱出小脸,余光瞥到大房二房的女眷们或抬手遮掩,或扭头看窗外,窘迫地推了萧峙一把。
“侯爷,妾没事。”
声音很小,可是因为屋子里鸦雀无声,这娇娇软软的声音便显得有点儿响。
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晚棠耳根子发烫,恼羞成怒地仰头瞪萧峙一眼。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的江嬷嬷咳了咳。
萧峙想起江嬷嬷曾经的怒斥,这才松开臂膀。
他若无其事地把晚棠挡在身后,笼了笼身上的斗篷,扭头扫了一圈,找到宋芷云:“你白天是见不得人吗?三更半夜折腾你姨娘!”
你姨娘?
宋芷云艰难地看了晚棠一眼,武安侯这是在当众告诫她,晚棠长她一辈,要对晚棠敬重点儿!
宋芷云难受道:“儿媳可以解释的……”
萧峙摆摆手,讥诮道:“怎么,天亮了才把自己当人?那夜里又何必做畜生?”
这话骂得直白又难听,宋芷云的脸色本就因为失血而苍白,这会儿更难看了。
“侯爷,不关大奶奶的事,都是老奴的主意。怪老奴糊涂,看大奶奶没了孩子伤心欲绝,这才想出奸计想害姨娘,求侯爷莫要责怪大奶奶……老奴给姨娘赔罪了,姨娘您大慈大悲,开开恩吧……”宋芷云的乳母嬷嬷艰难地跪到萧峙跟前,砰砰磕头。
每一下都能清晰地听到她额头撞地的声音。
宋芷云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嬷嬷……”
萧峙睥睨着嬷嬷,面无表情道:“让棠棠慈悲你们,她就合该委屈她自个儿?”
老夫人瞄了一眼萧峙的臭脸,出声道:“内宅之事,我来处理便是,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冯氏,还不伺候侯爷回去歇息?”
“母亲打算怎么处理?”
老夫人看萧峙咄咄逼人,知道今日之事是没法子大事化小了,便道:“这老奴已经认下所有罪过,把她送回景阳伯府处置。宋氏……”
“宋氏也一并送……”萧峙话没说完,便察觉腰间有只小手揪着他仅有的衣衫在轻轻摇动。
他回眸看晚棠,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侯爷切莫着凉了,妾先伺候侯爷更衣吧。”晚棠有点儿着急,宋芷云和紫烟到底没能摆脱前世的劫数,这会儿若是把宋芷云赶回景阳伯府,六郎的劫数便也难以转圜了。
萧峙看她有话要说,便咽下后话:“好。”
他下意识便想阔步走去附近的空屋子,晚棠看其他女眷闪躲的眼神,再瞥到萧峙的斗篷被笼紧,急忙走到他身侧笼了笼,小声提醒道:“侯爷走慢一点儿。”
萧峙轻笑一声,低声宽慰道:“里面又不是没穿,不必如此紧张,旁人看不到本侯的身子。”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任由她帮自己笼着斗篷,放小了步子一起走进一间空屋。
四下无人之际,萧峙垂眸看着帮自己更衣的晚棠,含笑说道:“放心,为夫的身子只有棠棠能看。”
晚棠听他忽然换了称呼,疑惑地仰头看他。
为夫……这个称呼听得她心头悸动,呼吸刹那间乱了乱。
晚棠躲开他灼人的视线,嘀咕道:“这是自然,不然侯爷还想让谁看?”
萧峙的嘴角当即扬起,愉悦道:“棠棠想怎么处置宋氏?为夫听你的。”
晚棠悄悄按了下不争气的心口,听他两声“为夫”,就和揣了只小鹿似的,蹦跶得厉害。
她努力镇定下来,理智分析:“大爷还在科考,侯爷这时候若把刚刚小产的大奶奶送回景阳伯府,外人不知要议论成什么样子。况且送回去了,日后还得接回来,多麻烦。不如就把大奶奶放在锦绣苑禁足吧,差人看着。”
“两条小命,只禁足?”萧峙显然不满。
“后面该怎么处罚,等她坐完小月子再说,先禁足一个月。”晚棠琢磨着这一个月内必须让六郎声名鹊起,让景阳伯彻底重视这个儿子,让景阳伯夫人和宋芷云不敢再动他。
萧峙不大满意这样的处置,以他的脾性,先把宋芷云送回景阳伯府,等萧予玦科举回府,再休了这个毒蝎心肠之人。
虽然赵驰风还没回来,但是宋芷云母女折腾晚棠多年是事实,休弃都算是恩赐。
晚棠看萧峙板着脸,勾住他的脖子试图把人往下捞一点。
萧峙很配合地弯腰低头,任由她蜻蜓点水地亲一下来安抚自己,良久,他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有时候可以大胆一点,放手去做便是。”
晚棠点点头:“好呀,侯爷既说妾是她姨娘,那等大爷科举完,本姨娘便替侯爷好好教导儿子儿媳妇规矩吧。”
“日后改口,莫叫侯爷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件事交给棠棠处理
晚棠没能跟上萧峙的思路,蹙了下眉头。
萧峙戳戳她的眉心:“不愿意改口?”
“不是,侯爷……”晚棠看萧峙皱眉,便试着唤道,“萧郎?”
萧峙的嘴角扬起了一半又抿直:“那么多姓萧的,你唤的哪一个?”
晚棠嗫嚅半晌,有些称呼只敢在脑子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她绞尽脑汁,最后唤了一声:“渊郎?”
萧峙幽怨地睨着她,不吭声。
晚棠做错事一般垂下眸。
男人心,海底针,叫她去哪儿猜他心思?
萧峙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很轻很轻:“再好好想想,为夫下次回来,想听你唤亲热些。”
晚棠暗暗松了一口气,此刻放过她便很好:“侯爷,大奶奶这件事能否交给妾处理?”
“叫棠棠。”
晚棠不明白他关注之处为何总是古里古怪,又问一遍:“大奶奶这事儿能交给棠棠处理吗?”
“嗯。”萧峙话音刚落,晚棠便迫不及待地开了门,眼巴巴地盼着他赶紧高抬贵脚去正屋。
萧峙心头有些闷。
他一心挂记她,可她心里总挂记别的事。
不过他到底没再多说一个字,牵着她的手便往正屋去了,进门前他正要松手,晚棠便自个儿把手抽了出去。
萧峙垂眸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屋子里,大房二房的人已经都被老夫人劝走,只剩下江嬷嬷和老夫人以及宋氏主仆。
宋芷云到底刚小产,老夫人让她坐在那里等候。
乳母嬷嬷则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依旧跪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老夫人看萧峙他们回来,沉声提醒道:“宋氏到底是玦哥儿的媳妇,咱们不能趁他不在府中随意处置。”
萧峙冷笑:“不敬本侯的姨娘,便是不敬本侯,这样目无尊长的儿媳,本侯留着添堵?”
宋芷云颤了颤:“父亲,儿媳不敢不敬您。”
萧峙冷眼看过去,比她高出一头的身形如大山悬在她头顶,连他的眼神都沉甸甸地压迫着人,一声冷哼,足以吓得宋芷云呼吸发紧。
她今晚损失了太多,倘若再被休弃,回了景阳伯府还不知能过什么日子。
晚棠适时出来劝阻:“侯爷息怒,所幸老夫人明事理,并未听信大奶奶的片面之词便给妾定罪。”
老夫人尴尬地左看右看。
“这件事便交给棠棠处理吧,不得委屈自己,你顺了心,本侯才顺心。”俩人一唱一和,默契十足。
老夫人听得闷声不响。
她熟悉自家儿子的脾气,她若是不同意让晚棠处理,萧峙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宋芷云是她千挑万选回来的,即便她做了错事,可晚棠不是没被冤枉成吗?把一个小产的女子撵回家,说出去不好听。
万一玦哥儿考取了功名,背着他做下休妻的决定,也会让他心里生怨。
交给晚棠处理,她还能劝劝。
晚棠总比她那犟儿子好说话。
事情定下后,晚棠嘴角微微勾起,甜美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三千青丝披在肩头,素洁的小脸明明熬了夜,这会儿却在晨曦中白里透红,许是口干,她抿了抿,然后红唇便润润的,似淬了甜美的葡萄汁。
萧峙忍住亲昵的冲动,摸摸她的头:“乖乖处理,不许委屈自己半分,本侯去卫所了。”
江嬷嬷抬眸看过去:“老身跟你一起走,回去歇歇,今儿便不授课了。”
晚棠颔首,目送他们离开后,跟老夫人道:“大奶奶先回屋歇着,大夫待会儿便来了。”她又看向地上的嬷嬷,“嬷嬷也先起来吧。劳烦老夫人差人去一趟景阳伯府,把景阳伯和夫人请过来。”
被明月扶着转身的宋芷云顿住,她回头瞪过去:“请他们做什么?”
晚棠抬起下巴,冷冷地看过去。
水润的眸子,明明还是那么清澈,这会儿却似结了冰,寒光乍现。
晚棠没有回答宋芷云,只道了一句:“大奶奶有意见,趁早去跟侯爷说。此事若交给侯爷处理,也要凡事先跟大奶奶交代一声吗?”
老夫人沉声道:“云儿回屋歇着去!”
宋芷云颤了颤,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她难受地看了一眼乳母嬷嬷,黯然离开。
庄嬷嬷看向晚棠,朝紫烟和采莲努努下巴:“姨娘看,她们俩该如何处置?”
“紫烟也伤了身,先回屋歇息吧,待会儿我会请大夫帮你也看一看。”至于采莲,晚棠沉吟道,“采莲助纣为虐,眼下又心生怨愤,暂不可待在锦绣苑。听说庄嬷嬷教出来的丫鬟都循规蹈矩,还是劳烦庄嬷嬷好生教一教她吧……”
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且理由都叫人信服。
老夫人听着也没什么可挑剔之处,便点了头:“不过你为何要请景阳伯夫妇过来?这件事最好不要闹大,玦哥儿不在,不可擅自处置了他妻子。”
“大奶奶的孩子毕竟没了,若不及时跟景阳伯府交代清楚,只怕日后他们怨恨侯府……”
晚棠一阵忽悠,心里想的却是:自然是要趁机警醒景阳伯夫人,让她这段时日不敢动娘亲和六郎……
那厢,江嬷嬷和萧峙一起离开锦绣苑。
赵福很有眼力见地让小厮们落后一丈,吕姑姑和阿雉也识趣地落后数步慢慢跟着。
江嬷嬷这才出声询问:“你为何让一个姨娘着手处理这种大事?你可知你一味地抬举她,她日后若恃宠而骄……”
“嬷嬷,我凌晨被唤醒后,忽然悟出一个道理:往事不可追,珍惜眼前人。我既纳了她,便该好好宠着,何必忧心她日后会变成我不喜的样子?她是她,不是那人。”
江嬷嬷长叹:“老身知道你不是滥情之人,不过还请哥儿答应老身,不要过早交付你的真心。你焉知她看上的是你,而不是你的身份?”
萧峙默了默,旋即又朗然一笑:“我的侯爷身份?指挥使身份?这些都是为我增光添彩的一部分,谁人抛下身份,魅力不会七折八扣?吸引她的即便是这些身份又如何?那也算我的本事。”
江嬷嬷看他如此神采飞扬,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俩人分道扬镳后,萧峙飞扬的嘴角又悄然落下。
心头闷闷的。
他好像也是介意的,他当然也很希望棠棠心悦的是他这个人、他这挺拔的身子,而非这些身份。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伯夫人看晚棠脸色
晚棠回去歇息了一个多时辰,景阳伯夫妇才姗姗来迟。
晚棠不紧不慢,让他们候了两盏茶的工夫。
景阳伯夫人看来人是她,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看了看:“老夫人呢?什么要紧事催着我们过来?”
晚棠笑盈盈的,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老夫人天不亮便被宋氏折腾起了身,这会儿在补觉。今日由我来招待伯爷和夫人。”
景阳伯夫人斜眼睨着她,暗暗心惊。
实在是没料到晚棠才被纳了没多久,如今竟然出息到能单独招待宾客了!
景阳伯沉默不语,只盯着晚棠那张脸看。
多少年没仔细看过的女儿,他这会儿才发现她如今的样貌和年轻时的冯氏有七八分相似。
晚棠很会长,专挑他和冯氏好看的地方继承。
“宋氏小产了。”晚棠不跟他们委婉,直接言明。
景阳伯夫妇直到这时才回神:“什么?”
景阳伯夫人急得跺脚:“她怀胎都有三个月了,怎得还会小产?”
“紫烟比宋氏怀得更早,如今显怀瞒不住了,宋氏便逼她吃泡过药的醉蟹……”晚棠可不管他们俩能不能承受得住,一骨碌便挑了重点一一言明。
景阳伯夫人听得脑瓜子里嗡嗡响。
贤婿在科考,女儿过年时还替他志在必得,一副必定能金榜题名的样子。
所以景阳伯夫妇对萧予玦的科考抱了极大的期待,加之宋芷云又怀着孩子,他们便日夜盼着靠宋芷云夫妇来翻身。
毕竟宋三郎如今彻底和世子之位无缘了,至今还瘫在屋子里,日日摔砸打骂,让人头疼不已。
“侯爷的意思是,宋氏想诬陷我,便是想诬陷他。这是打着主意想让整个侯府愧疚于她,日后由着她予取予求啊。”
晚棠经过江嬷嬷的教导,如今举手投足间,气态从容;说话时虽然端着微笑,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也透着疏离。
景阳伯夫人原本还想在她跟前摆摆架子,这会儿竟然生出几分心惊胆颤来。
她细细观察着晚棠的神态,干笑道:“晚……姨娘想多了,她哪敢有这种念头?我回头定会好好训诫她。”
“哦?那便是景阳伯府教她栽赃于我的?”
伯夫人大惊:“绝对没有!伯府对姨娘好歹有养育之恩,姨娘可千万劝侯爷不要多想啊。”
晚棠冷笑一声。
伯夫人憋着火,讨好道:“姨娘聪慧过人,又貌美如花,难怪侯爷如此宠你。便是我,当初一看到姨娘也是欢喜得紧呐……”
伯夫人直夸得口干舌燥,晚棠脸上的不悦才消散。
她又道:“紫烟原本也怀着侯府子嗣,如今被宋氏害没了,总要安抚紫烟一二的。”
景阳伯夫人心里很没底,下意识看向景阳伯,奈何后者只顾着吃茶,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狠狠剜他,强颜欢笑地附和着:“姨娘说得是,是该安抚的。”
“那便还她自由身吧,待子琢科考完,便抬她做姨娘。”
晚棠平日里在老夫人江嬷嬷跟前都会谨小慎微,不表露半分骄纵,眼下却故意在景阳伯夫妇跟前摆谱,一口一个宋氏,便是连萧予玦也直接唤字。
唤得还挺开心的。
一想到萧予玦听她用长辈的口吻唤他,定会目瞪口呆,晚棠便觉得可笑。
前世他想把她当物件送人时,起初她是反抗的,还伤过裴二郎。于是萧予玦回府后便在宋芷云跟前抱怨,说她怎么不懂事,怎么给他丢人,害他失去多好的人脉,如此云云。
宋芷云自然帮着萧予玦教训她,可不论怎么磋磨,晚棠始终没屈服。
后来,宋芷云便伙同景阳伯夫人,当着她的面一刀划破她娘亲的脸。晚棠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忍受凌迟般的痛楚,被迫“想起了”一切。
想起冯氏是她娘,想起六郎是她弟弟。
那时候的六郎已经残废。
有了冯氏母子做要挟,晚棠但凡再不听话一点点,就会听到有关冯氏和六郎的坏消息。
所以晚棠后来才会破罐子破摔,任由萧予玦把她送人。
这些往事不能多想,一想就恨意滔天。
“不行!”景阳伯夫人六神无主,再次看向景阳伯,盼着他能帮忙说两句。
奈何景阳伯开口,说的却是:“这是侯府家事,哪儿由得你说不行?景阳伯府事事由你说了算便罢了,你难道还想做侯府的主?”
景阳伯夫人喉头闷了一口老血,真想吐他一身。
眼下是跟她争嘴的时候吗?
晚棠笑盈盈地看向景阳伯:“伯爷说得在理。我不是在跟夫人商量,只是知会你们一声。景阳伯府年后发生了不少事,如今宋氏又残害侯府子嗣,侯爷已经很不高兴,还望贵府好自为之,莫要再出乱子。”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记得娘亲和六郎的。
但是这样提醒,景阳伯夫妇自然会心中有数。
晚棠说完这些,也不再逗留,起身便走。
景阳伯夫人极尽谄媚地送了一截路,这才前往锦绣苑。
一路绷着脸。
宋芷云一看到母亲来了,就委屈地哭出了声:“母亲,我的孩子被紫烟那个贱……”
“你个没用的东西!”景阳伯夫人开口便是骂。
宋芷云的眼泪凝在眼眶里,怔怔看着她,抬起的两条胳膊就这样悬在半空,抱不到景阳伯夫人。
“紫烟怀了那么久,天天在你跟前晃,你竟然眼瞎看不到!”
“你阿姐性子好,被她婆母磋磨,膝盖都跪烂了!我刚从她那边过来!你没婆母,老夫人他们又待你好,还净不让人省心!”
“孩子没了便没了,等姑爷考上功名后再怀!你日后不许再和晚棠作对,她如今是侯爷的心尖宠,你眼瞎看不出来吗?”
“莫要再给我们添乱了,伯府经不起折腾了!”
景阳伯夫人劈头盖脸一番数落,宋芷云压根插不上嘴。
浓浓的失望笼罩着她。
她盯着景阳伯夫人瞪过来的冷眼,上下翻动不停的嘴巴,浑身都疼得厉害。
积蓄的泪水潸然滑下。
“我说的都记住了吗?放榜之前给我安分点!姑爷科考完,你好生哄着,不能因为小产之事跟他离了心!”
伯夫人骂完就走了,最后的眼神好似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宋芷云的小腹隐隐作痛,心口更痛。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赵驰风回京
景阳伯夫人离开没多久,晚棠便亲自来到锦绣苑。
宋芷云眼里凝着泪,死气沉沉地看着她:“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吧?我的笑话好看吗?”
“大夫说你身子亏损得厉害,日后怀嗣艰难。想要身子恢复得快一点,少哭少忧思。”晚棠懒得搭理她,用长辈的语气谆谆教诲。
宋芷云眼睛刺痛般瑟缩了下:“那个贱人如何了?”
晚棠看一眼絮儿,絮儿回道:“紫烟吃的醉蟹药性过烈,伤了根基,日后很难再有孕。”
“哈哈哈……”宋芷云笑了几声,却没有一丁点开心的感觉。
絮儿又道:“还请大奶奶把紫烟的身契交出来,侯府不能如此亏待紫烟。”
宋芷云恨道:“凭什么?她是我的丫鬟!”
“景阳伯夫人还没走,絮儿,你去传达大奶奶的意思吧,怜儿,你去松鹤堂禀一声,就道大奶奶不服管……”
晚棠话没说完,宋芷云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来落井下石的!冯晚棠!”
絮儿冷声斥道:“大奶奶慎言!姨娘是您长辈!”
“果从因,报从业。你今日之下场,是你自己坏事做尽的报应。趁着坐小月子的工夫,每日三省汝身,好好改正……”
宋芷云听晚棠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冷笑一声:“你在教我做人?”
“侯爷还未娶亲,身为你的姨娘,我自有教导之责。絮儿留下拿身契,半盏茶之内找不出来,便叫景阳伯夫人来找。”晚棠懒得跟她废话,说完便出去吃茶了。
宋芷云气得脑子一阵阵发晕。
景阳伯夫人刚骂了她一顿,眼下再把人折腾回来,只会挨更多责骂。宋芷云纵使伤心难抑,也没法子反抗,只能叫明月找出紫烟的身契,交给了絮儿。
晚棠旋即去了紫烟住的下人房。
紫烟正在喝药,看到晚棠主仆,她哪里还有以前的傲慢无礼,乖顺地想起身见礼:“姨娘。”
晚棠摆摆手,让絮儿把身契拿给她看:“你暗中勾引虽不妥,可到底怀的是萧家子嗣,如今孩子没了,身子也伤了,我从宋氏那里要来你的身契。待子琢科考回府,便抬你做姨娘,也算对你的补偿。”
紫烟喜极而泣。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祸得福,当即跪在床铺上朝晚棠磕头:“多谢姨娘抬举!多谢姨娘大恩大德!紫烟日后一定好好孝敬姨!好好伺候大爷!”
“你日后做了锦绣苑的半个主子,得尽心照料子琢,宋氏再有出格之举,也要好言相劝。起来吧,好好养身子。”
晚棠受了紫烟的恩,又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仔细照料她,这才离开锦绣苑。
紫烟不是个省油的灯,留着这样一个添堵的在宋芷云跟前蹦跶,日后不需晚棠出手,宋芷云便能过得精彩纷呈。
晚棠走出锦绣苑后,看着树上新发的嫩芽,激动地双手都在轻颤。
她是真的从前世的命运里走出来了!
娘,六郎,你们看到了吗?
你们也可以的,娘当年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们这一世都要过好。
我们都配过好日子!
“姨娘累坏了吧,回去歇歇?”絮儿的声音把晚棠拽回神。
晚棠深吸一口气,感觉今日的空气格外清新:“你抽空去松鹤堂说一声我的处事结果,咱们去紫竹林看看。”
今日请的大夫自然还是徐行,给宋芷云和紫烟看诊完,又去给阿轲看伤了。
阿轲手臂和小腿被火燎了几个水泡,不严重,徐行给了药膏配了药,又叮嘱饮食上应当怎么注意。
晚棠认真听着,记得尤其用心:“日后她的吃食我来安排。”
阿轲豪爽地摆了下手:“姨娘何必大惊小怪,无碍的。”
“你是个女子,这次因为我的吩咐而涉险,若是不听我的好好调养,日后我再不敢让你做事了。”
晚棠秋水黑眸瞪过去,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看得阿轲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怕把她惹哭,更怕惹她伤心。
阿轲压着嗓音,乖乖点头:“好嘛,阿轲听姨娘的。”
晚棠展颜:“这么乖,我日后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她扭头看向另外三个丫鬟,郑重其事道:“你们日后凡事保命为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轲这次若出事,我……”
她一时哽咽。
若不是阿轲把紫烟拖出来,宋芷云冤枉她的事不会那么顺利地澄清。
可倘若让她重新选择,她不会再让阿轲涉险。
对她好的,她都不愿辜负。
徐行看她们主仆情深,无奈道:“这么多美人,怎得没一个给我添茶?哎,渴死我了。”
四个丫鬟相继红了脸。
怜儿赶忙帮徐行又煮了一壶茶。
晚棠无奈道:“阿轲阿瞒还都是孩子,阿兄不可跟她们如此说话。”
“本就是貌美的年岁,叫美人何错之有?”
这方面,晚棠也说不过他,只能嗔怒地瞪着他不吭声。
徐行很快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投降:“罢了罢了,我真没有轻浮你的好丫鬟。你这是跟立渊待久了,学来一些老古朽观念?”
晚棠叹道:“阿兄又不是轻浮浪荡之人,何必这样说话叫人误解。”
徐行的笑容凝住,半晌才自嘲道:“如此便没人敢嫁给我了,我也乐得逍遥自在。”
原来是为了不成亲?
晚棠劝道:“阿兄不该固步自封的,这世间并非只有一个好女子。”
“我知道,只是我对她不住,走不出来。不必忧心我的事情,”徐行摆摆手,示意几个丫鬟退出去,这才跟晚棠说道,“赵驰风再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听说他此番要带几个人回京,所以耽搁至今。”
晚棠心头一震。
赵驰风是去查她娘的事情了吧?这么说,当年的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这次那只信鸽不知怎得飞去了百草堂,立渊回府后,你跟他说一声吧。忘了也无妨,我刚刚已经跟赵福提过此事,他会记得。”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徐行便被人请走了。打从救醒杨祭酒家的五姑娘,请徐行看病的达官显贵便日渐增多,如今生意兴隆,忙得很。
晚棠差人送了点膏药给采莲,顺手收买一波她的心,这才回去歇息。
此后风平浪静,转眼便到了科考结束的这一日。
萧予玦又疲惫又狼狈,是被武安侯府的小厮们抬出贡院的。
眼看马车里没有娇妻美妾,老夫人也没过,他不满地磨了磨牙:“怎得没人来接爷?”
他辛辛苦苦,不人不鬼地在贡院待了这么多天,怎得谁都不把他放心上?
小厮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触霉头,很有默契地缄默不语。
萧予玦满腹牢骚,疲惫地躺在马车上睡过去。
与此同时,赵驰风也带着几个人进了京。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成功3.0!让六郎做世子
萧予玦被小厮们架回锦绣苑后,只有采莲出面相迎。
平日装得再文质彬彬,萧予玦这下也动了怒:“爷辛苦这些日子是为了谁?怎得一个两个都不把爷放在眼里!老祖宗不出来迎便罢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
采莲眼眶一红:“大爷,奴婢险些见不到您了……”
萧予玦错愕不已,搂住她怜惜地揩泪,这才缓缓从她口中得知锦绣苑发生的事情。
两个孩子没了。
屋子烧毁两间。
宋芷云被禁足。
紫烟和采莲险些丧命。
继父那无辜的爱妾险些被栽赃……
一个接一个的噩耗,听得萧予玦冷汗涟涟,都来不及擦。
强烈的刺激导致他一阵天旋地转,半句牢骚都不再有……
萧峙是傍晚时分回府的,身后跟了一串人,有赵驰风,有老人家,有老夫人等。他让赵福将他们安顿在客房用膳,兀自回了梅园。
离上次回府已经好几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日不见思卿如狂。
“怎得不再给为夫送吃食了?”萧峙一回屋便闷闷地抱怨,亏他日日做好罚跑的准备,可惜望穿秋水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
晚棠知道他今日会回来,早就备好热水和饭食。
她这些天一直在紧张她娘做外室的因由,满脑子都是景阳伯强迫娘亲的画面,反复琢磨日后该如何报复,如何让六郎和娘亲在景阳伯府争权夺势,把景阳伯夫妇踩在脚底。
“妾担心侯爷又要受罚,所以没再送。”
“你叫为夫什么?”
晚棠早就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眼下没心思敷衍,便试探地唤了一声:“夫……夫君?棠棠僭越,还请侯爷不要……”
萧峙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不安,眼底尽是笑意:“唤得很好听。”
他没有过多纠缠,心情很好地兀自沐了浴更了衣,然后便牵着晚棠往前院走:“赵驰风带了几个人回来,随为夫去见见。”wWW.xszWω㈧.йêt
晚棠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已经回了?
她紧张地握紧萧峙的大手,一颗心扑腾得无处安放。
俩人并没有直接去见那几个人,而是进了一间空屋。
隔壁,冯父几人刚用完膳,正在闲聊。
冯父环顾一圈,有些不安:“那小子说带我们见巧娘,可我瞧着这里不像一般人家,巧娘攀上的到底是何人?”
冯母抹了一把泪:“巧娘十多年前被一个贵妇人带走了,生死未卜,能活着便好。”
对面瘦削的老人家瞪过去:“老天真是不公,你家巧娘能住这么大的宅子,我儿却年纪轻轻没了命!”
冯父难堪地看过去:“亲家……”
“别叫我亲家,高攀不起。你家巧娘只看得上贵人,可怜我儿,活活死在婚房里啊!”
冯母哭出声来:“造孽啊,可巧娘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不是……”
“怎得不是!我亲眼看到她被那贵人搂着,亲耳听到她嫌我儿穷酸,嫌我儿没有功名,嫌我儿不能给她买绫罗绸缎……如此嫌贫爱富的祸害,也就你们挂记她!”
冯母不敢再为女儿说话,只一个劲摇头。
冯父叹道:“巧娘与你家李谦定亲在先,我当初也不同意她悔婚跟别人,可……哎,怪我们没把女儿教好。我们跟她早就断绝了关系,可孩子她娘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只想见巧娘最后一面,我只想圆了她娘这个心愿。巧娘过得再好,我们也不要她一个铜钱!”
李父嘲讽道:“靠给人做外室赚来的荣华富贵,你们确实没脸要。”
冯父冯母难堪地闭了嘴。
一路上都被李家夫妻这样挖苦,已经听了很多遍,可再听一次,还是戳心窝子地羞愧。
一直没开口的冯母这时候流着泪道:“我儿心里眼里都是她,她却为了荣华富贵害死我儿,她怎么有脸活着的?她若敢在我面前炫耀,我、我……”
李母颤着手,好像握着一把刀似的,狠狠往前方的虚空戳去。
冯母惊呼一声,呜呜地哭泣着。
隔壁屋子,晚棠听得小脸煞白,手脚冰凉。
萧峙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怎么捂都捂不热。
她艰难地抬起头,不知是说给萧峙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装不下去了,至于为何“记得”她娘,日后再解释。
但是眼下,她迫切地推开萧峙,跑到隔壁屋子推开门,大声反驳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为了荣华富贵给人做外室的!你们撒谎!”
她期待了太久的真相,不该是这样的。
屋子里的人诧异地看向她。
冯母眼泪不断,张开双臂朝晚棠走过去:“巧娘?娘好想你啊!”
冯父皱眉,把她拽了回去:“这不是巧娘!你莫不是巧娘做外室时生的那个女儿?”
晚棠盯着眼前的老人家:“我娘绝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未婚夫婿去给人做外室,不会的!”
可李父却激动地反驳道:“巧娘这个不要脸的,果然是想跟我们炫耀她如今过得有多好!孩子,回去告诉她,人在做天在看!我儿死不瞑目,她会遭报应的!”
李母则直接朝晚棠啐了一口唾沫:“呸!她个不要脸的,如今还想颠倒黑白吗?多少人听到她亲口说了那些话,冯大婶子你也听到了,你说话啊!”
唾沫没落到晚棠身上,因为她被紧随而来的萧峙一把拽进怀里,替她挡了。
“这里是武安侯府,没有巧娘。”萧峙锋锐的视线扫过他们,没有说半句狠话,只把失魂落魄的晚棠提走了。
单臂搂着她的腰,轻松一提,她双脚便悬了空。
晚棠经历过很多打击,可这一次不同。
支撑她一直往好日子奔赴的前提,一直都是她娘当初是被迫当外室的,她帮助六郎脱离苦海的谋划也是基于这个前提。所以他们都是无辜的,凭什么不能过好日子!
如今萧峙听到这些真相,她还如何说服他帮忙?
俩人回到梅园后,晚棠迟迟不敢抬头看萧峙。
她怕他眼里生出一丝嫌恶,嫌弃她的娘亲是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嫌弃她娘抛弃未婚夫婿,害得人家死不瞑目,然后连带着嫌弃她外室女的身份。
萧峙看她无措到发抖,很是懊恼把这些人带回来。
他摸摸晚棠的头:“他们说的,和赵驰风查的有所出入。可要为夫想法子把你娘接出来,当面对质?”
晚棠眼下脑子很乱,生平第一次,生出退缩的念头:“侯爷,妾……”
摸着她头的大手顿了顿。
他刚刚纵容出来的放肆,只叫了那么一声好听的,便又没了?
“你是你,你娘是你娘,两不相干。你若在意,景阳伯府如今正好没世子,为夫想法子让宋六郎做这世子,棠棠觉得可好?”最后那一问,几乎带着哄孩子的轻柔。
抬举她的胞弟,便是抬举她,只要他家棠棠不再惶恐不安,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日后再任你玩儿
对于当年的真相,晚棠想过她娘也许真的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她娘明明没有一点儿贪图富贵的模样。所以她难以接受那些人说的事实,才会控制不住地发慌。小說中文網
听到萧峙的话,她震惊地抬眸看过去,眼底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侯爷说的是真话?”
“为夫不爱撒谎。”萧峙摸摸她眼角。
嗯,没湿。
就是还在不由自主地颤着。
萧峙安抚一般,摩挲她的脸:“乖,想要为夫做什么,大胆开口说。”
晚棠怎么都没料到萧峙在听到那些话后,会主动提出帮助六郎做世子。
饶是羞愧,她还是厚着脸皮点了头,只是眼神闪烁,不愿和萧峙对视:“求侯爷帮帮六郎,妾感激不尽。”
不管机会是怎么降临的,她该抓住便抓住。不管她娘无辜与否,六郎是个好孩子。
“为夫要你的感激做什么?”萧峙的大手划过晚棠的脸颊,在她的红唇上摩挲,“日后想要什么,要开口说,为夫也做不到次次能猜透你的心思。这张小嘴,又不是只能用来亲。”
晚棠心尖发颤,耳根子也在发热。
萧峙就是有这种本事,能很快把她从其他情绪里拽出来,忍不住害羞。
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真的会对这个人很好很好,譬如眼下的她。
晚棠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暗暗吸气,终于镇定下来:“侯爷说赵……”
“咕……”,萧峙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晚棠咽下想问的话,传膳和萧峙一起吃。
今晚的她比往日殷勤,萧峙从这份殷勤里看到一抹小心,那份不易察觉的谨慎让他揪心。
打从来了梅园,他就觉得她放不开,还是和做丫鬟时一样,处处谨慎,时时理智。
也不是,每次让她成仙的时候,她倒是会为他沉沦,不理智地泣不成声,大胆地说一些平日里不会说的话。
他喜欢她那个样子。
娇媚得不像话。
用完膳后,暮色深深,俩人像往常一样,萧峙喝着晚棠亲自为他煮的茶,晚棠则帮他按跷。
“旧疾的酸胀,好像比以前缓解了。”在卫所连日操劳,酸胀却没以前厉害。
晚棠柔声道:“徐大夫说侯爷的旧疾需要慢慢调理,妾在您喝的茶水里,膳食里,都加了调理身子的药……”
“为夫怎么没喝出来?”萧峙皱眉。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说明他的感知变差了。
晚棠似有所觉:“侯爷放心,妾是放在糕点里和一些口味重的菜肴之中,如此才会盖过药材的气味。份量都是依照徐大夫的吩咐,每次都有赵管事或者阿轲阿瞒亲眼看着。”
“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为夫还怕你谋害亲夫?”
晚棠的手顿了顿:“侯爷私下可以这般玩笑,老夫人跟前切莫如此说话。”
萧峙沉默片刻:“好,依你。”
想了想,他又道:“徐行不是你阿兄吗,怎么又唤他徐大夫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话,他扭头看过去。
晚棠面色如常,噙着笑道:“徐大夫是徐府嫡子,如今的声名也在逐渐好转,妾不能一直放肆……”
放做以前,萧峙会觉得晚棠很懂事,很有分寸,可今晚他只有心疼。
他把人拉到身前,他坐着,她站着。
就这样搂住她的腰肢,靠进她温软的怀抱:“赵驰风说了,你娘当初很可能是迫不得已才做了景阳伯的外室。我不知你娘当初还有未婚夫……不用多想,你既然进了梅园,为夫便不会介意你的身世。为夫明日便去一趟景阳伯府,看看能不能把你娘接出来。”
“侯爷你真好。”晚棠捧着萧峙的脸,主动亲过去。
她心里明白,浓情蜜意时什么都不是问题,日后厌倦了,什么都会成为问题的。不过没关系,走一步看一步,他待她好时,她便全心全意回报。
柔软无骨的小手探进萧峙的衣襟。
萧峙哪里把持得住,但他这一次却按住那只手,不让作乱。
良久,他的喉头滚了好几下后,他哑声道:“为夫今晚太累,日后再任你玩儿。”
晚棠被臊得不好意思看他,什么任她玩儿?这话说得太不着调了。
一炷香后,萧峙搂着娇人躺在床榻上,垂眸看着怀里的晚棠幽幽叹气。
赵驰风你小子,办事不妥帖,当罚!
远在前院歇息的赵驰风从梦里惊醒,茫然地瞪着黑夜眨了几下眼,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晚棠前半宿一直在做噩梦。
不过她从小在景阳伯府便练就了不说梦话的本事,尤其是假装失忆后。
每每被噩梦吓出冷汗,身边都有一只大手轻柔地帮她擦汗,轻轻柔柔地在她耳边哄着什么,渐渐的,噩梦被驱散,后半宿睡得格外香甜。
晚棠次日起身后,萧峙已经离开侯府。
她有些不高兴,怨絮儿怜儿不及时唤醒她:“哪有不伺候侯爷更衣的道理,我这身子是越发惫懒了,到了时辰都不知道醒,日后劳烦你们务必唤我一声。”
“姨娘不用担心,侯爷早就差奴婢去松鹤堂传过话,今日不必去请安。侯爷一早便去了景阳伯府,说事情若顺利,晌午会回来用膳的。”
晚棠也不赖床,迅速更了衣。
吃饱后便开始亲手准备吃食,等着萧峙中午回府……
景阳伯府,萧峙漫不经心地拨动茶盖。
景阳伯难得和景阳伯夫人统一了战线,冷着脸道:“亲家翁如此行事,有失稳妥,纵观整个京城,都没有把别人妾室带出去的先例!”
景阳伯夫人狐疑地看向萧峙:“亲家翁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贵府的冯姨娘想起了什么?”
萧峙默了默。
他想起晚棠此前不承认自己记得冯氏和六郎,再瞥到景阳伯夫人眼底隐约的期待,旋即漫不经心地笑笑:“只是让贵府姨娘跟棠棠一起上个香,你们如此紧张做什么?本侯不是说了,棠棠昨晚做了噩梦,方士说要寻个八字相合之人给她去去煞。”
伯夫人失望地撇撇嘴。
景阳伯沉声道:“冯氏身子不适,亲家翁还是另请高明吧。”
夫妇二人难得默契,谁都不肯松口。
萧峙捏捏眉心,头疼。
想把人家正正经经的妾室带走,确实不稳妥,他只是没料到宋芷云做了错事没多久,景阳伯夫妇的态度竟然还会如此强硬。
但他们如此,却也说明一个问题:冯氏当年做外室,怕是另有隐情。
另一头的武安侯府,晚棠晌午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却到底没能等到萧峙回府。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年纪大的会疼人
“侯爷,六郎近来时常去‘幽兰居’吟诗作对,姨娘让奴才帮忙找了人做戏夸他。”
离开景阳伯府,萧峙便问起了宋六郎的举动。
萧峙满意地点点头:“我家棠棠做事就是让人省心,既然她已经帮了宋六郎一把,本侯再助他一臂之力。人可都请好了?”
他早就在去景阳伯府之前交代了赵福,若伯府谈不拢,便让赵福递帖子,请去岁秋闱的解元、亚元等人一起用膳。
庆贺他们顺利考完春闱。
顺便请他们去“幽兰居”做戏,未满十二岁的宋六郎自然能声名鹊起。
不过在此之前,萧峙睨了一眼赵福:“宋六郎做的诗词如何?弄一些过来给本侯先行过目。”
赵福从容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姨娘叫奴才帮忙时,奴才便已经一张张备下了。”
萧峙打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这小子,不枉棠棠那般为他着想,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学……
武安侯府,晚棠不是一个擅长逃避之人,沉淀了一晚,她已经恢复如初。
晚棠叫来絮儿:“你陪我去一趟松鹤堂,我想去前院招待一下客人。”
阿轲拦住她们:“姨娘可随时去前院见客,侯爷今日除了帮您跟老夫人和江嬷嬷告假,也早就打好招呼了。”
晚棠心头泛暖。
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年纪大的会疼人?
她莞尔一笑,带着几个丫鬟把亲手做的膳食送到前院客房。
冯父几人正坐立不安地在小院子里溜达,他们已经知道这里是武安侯府,也知道了昨日见到的那人不是巧娘,是武安侯的爱妾。
所以再次看到晚棠,几个人都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知该称呼她什么。
晚棠笑道:“侯爷今日不在府上,这是我亲手做的吃食,你们若不嫌,便尝尝。”
“不嫌不嫌!”冯母是最先开口的,她贪恋地盯着晚棠那张脸看。
五个人都不敢落座,直到晚棠开口邀请,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片刻之后,赵驰风领着另一个人循着香味而来:“姨娘,这位是当初照顾过冯巧娘的婆子。”他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式。
早就听赵福夸过晚棠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晚棠怔了怔,邀请那个婆子一起坐下,又对赵驰风道:“辛苦了,我在隔壁屋子还备了一小桌吃食,阿轲阿瞒正等着你呢。”
赵驰风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便退下了。
“请问怎么称呼?”
被晚棠询问的婆子讪讪出声:“我、我姓吴。”
“吴大娘,这一桌是我亲手做的,一起吃吧。”
吴大娘吞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坐下。
除了晚棠,都是农户出身,在自家吃饭向来没多少规矩,只管填饱肚子。如今和仪态万千的晚棠同桌,连冯父李父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吃东西吧唧嘴的毛病。
一顿饭,吃得又是满足又是忐忑。
等丫鬟们收拾完,晚棠微微抬起下巴:“吃了我做的饭食,还请你们不要再吵闹,我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没被问话之人,不许插嘴。”
吃人嘴短,也吐不出来了,冯父率先发话:“你问吧。”
晚棠看向吴大娘:“您跟巧娘怎么认识的?有关她的事,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吧。”
吴大娘看了其他人一眼,低下头道:“巧娘那时候和贵人住在桃花沟下游最大的那一家,贵人宠她,让我过去帮忙做饭洗衣。巧娘人很好,从不打骂人,就是不爱笑,喜欢坐在窗边抹眼泪。”
李母冷笑一声。
晚棠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没敢冷嘲出声。
“还有呢,她可是自愿跟那贵人生活在一起?”
吴大娘为难道:“我也不知,她瞧着是不情愿,可贵人在的时候也没见她偷跑。”
晚棠又看向冯大婶子:“请问您如何称呼?”
冯大婶子不安地站起身,连连哈腰:“姨娘别这么客气,我姓冯,也是桃花沟人。我当初给巧娘接生过,那一胎生得艰辛,巧娘险些没撑过去。”
“那贵人急得都哭了,说只要保大人,巧娘不肯,巧娘只肯保孩子。当时巧娘还哭着求贵人放过她呢,求贵人让她做一次主。”
“贵人后来便许我百两银子,让我把两个都救活。”
李母愤恨道:“沾着我儿怨气的银子,你倒用得踏实!”
冯大婶子没吭声,只偷偷瞄了晚棠一眼。
这个应该就是让她发家致富的女娃,长得真好看,比巧娘年轻时更艳更美。
晚棠又看向李父李母:“巧娘当初跟你们儿子定了亲?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母恨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这么回事呗!那巧娘当初没有半句不愿意!我儿连婚房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布置的,日日等着她嫁过去,没想到成亲前三天,她反悔了!还偏要和那贵人住在桃花沟,离我们李家村只有三里地啊!就是成心给我儿添堵!”
“我儿伤心难过,出门摔断了一条腿,回家后天天坐在婚房里发呆,不吃不喝的……最后捧着他给巧娘买的那些东西咽的气!”
“大夫说他相思成疾,我上门求巧娘去看看他,巧娘死活不同意!好狠的心呐!”
李父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阿轲阿瞒立马从隔壁飞速跑过来,凶巴巴地瞪过去。
晚棠朝她们摆摆手。
这几人嘴里只能得知当年的事情经过,可晚棠想知道的答案只有景阳伯或她娘亲能回答。
不,景阳伯只会美化他的行为,真实的答案还是在她娘那里。
兜兜转转一圈,不管她娘当初是被迫的,还是自愿做了外室又后悔,事实都残酷得令她羞愧,真没想到里面还祸及一条人命。
离六郎断腿只剩下十三日了,即使羞愧,晚棠还是要想法子帮六郎避开这一劫。
萧峙下午回府时,身上带着酒气。ωww.xSZWω㈧.NēΤ
远远看到晚棠正在屋里插花,他的屋。
屋子里都是深暗的紫檀木,插上一瓶粉嫩的桃花,屋子亮堂又鲜活。
萧峙阔步走到她身边:“今日做什么了?”
絮儿端来盥洗的水,晚棠笑盈盈地帮萧峙净手、擦脸,简略报备了自己做的事。
说话的时候手里的事情一直不停歇,又是收拾巾帕,又是帮萧峙捏肩,还张罗着让人熬一碗醒酒汤过来。
萧峙侧眸看着她:“我家棠棠就是能干,凡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晚棠错愕地看过去,不知他是在真夸,还是在阴阳。
“不过麻烦棠棠放下这些琐事,先来敷衍一下为夫,好不好?”黏糊糊的语调。
晚棠这下明确了,他没有阴阳,是在撒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儿子博棠棠一笑
秋闱解元亚元那几个,都是成了亲的,有的孩子都会跑了。
有两个新婚燕尔的,吃到什么好吃的都嘀咕着要带一份回去给自家娇妻尝尝。
萧峙也带了,就拎在手里,可惜晚棠忙忙碌碌看不到。
这会儿停下来后,他也不把手里的吃食递过去,只道:“今日吃的桃花酿很香,棠棠要不要浅尝一口?”
“侯爷带桃花酿回来了?”
萧峙摇头,点点自己的唇。
晚棠下意识看一眼门窗。
絮儿几个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了门,不过窗户敞着呢。
萧峙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直勾勾看着她。
这双眼平时煞气浓郁,这会儿含情脉脉,媚得勾人:“棠棠不想尝尝吗?”仦說Ф忟網
晚棠有事求他,当然愿意。
不过她刚俯身,萧峙就迫不及待地主动亲上去了。
昨晚他家棠棠心神不宁,他不愿意趁人之危折腾她,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
浅尝完,晚棠满嘴醇香的酒气。
脑子晕晕乎乎,被萧峙搂在怀里,坐他腿上,听他细说他今日做了什么:“……他们吃了为夫请的酒食,下午便去‘幽兰居’品鉴诗文了,着重夸了宋六郎的诗文,得知他年方十一,几人又大声夸了一番,直言他前途无量。你猜今日谁也在幽兰居?”
“谁?”
“杨祭酒。”
晚棠不意外,应该是六郎自己想法子吸引杨祭酒过去的。
“为夫今日还唱了一出戏。”
晚棠这次真意外了:“侯爷还会唱戏?”
萧峙得意道:“那是自然,为夫什么都会。”
见晚棠当真诧异至极地信了,他才笑着说起今日这出戏怎么唱的。
无非是让赵福配合,故意让宋六郎听到他得知了晚棠的身世后,嫌弃冯氏为了荣华富贵做外室,诸如这类话。但凡冯氏真心为晚棠着想,再大的苦衷,也该考虑把实情说出来了。
“为夫顺便还透露了一声,说那几个人在武安侯府做客,这出戏唱得怎么样?”
晚棠刚才当真信了他的邪,还以为堂堂武安侯真会唱曲儿。
她生生压住白眼,皮笑肉不笑道:“侯爷真厉害。”
萧峙不悦道:“不用逼自己附和别人,包括我。为夫面前,你可以做自己,听到了吗?”
晚棠呼吸紧促了片刻:“听到了。”
“怎么还是不高兴?”萧峙抬眸看向窗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儿子玩玩?来人!把子琢给本侯押过来!”
晚棠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他拥着自己问这话的模样,颇有点儿烽火戏诸侯的荒唐。
萧峙吩咐完,戏谑道:“怎么,棠棠不想打儿子玩儿?”
晚棠老老实实点了头:“想打。”
景阳伯夫妇不肯让她娘单独跟她相见,打打他们的好女婿,他们一慌,兴许就不那么坚持了。
萧峙笑着捏捏她的脸:“棠棠真棒,这样就很好,心里想什么便说出来。”
没养过女人,还没看过别人养小孩吗?
他家棠棠心里不安,日后多夸夸就是……
萧予玦在贡院里吃了苦头,这会在锦绣苑连吃糕点都让采莲喂。
正潇洒着,有个小丫鬟进来传话:“大爷,侯爷让您立刻去梅园。”
萧予玦如惊弓之鸟,赶紧从罗汉床上爬起来,脸都白了。
他还记得欠着的二十杖,也知道自己科考不好。
可也许别人跟他一样,也不会那些题呢?也都考得不好呢?
他还是有机会上榜的!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打他做什么?
萧予玦惴惴不安地来到梅园。
院子里已经备了春凳,竹板等物。
萧予玦吓得腿软:“父亲,儿子刚考完,倘若榜上有名……”
萧峙早就让人搬了两张椅子,和晚棠一起坐在檐下看热闹。听到萧予玦叽叽歪歪想躲罚,不耐烦道:“棠棠帮为夫传话……”
晚棠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没有多想,扬声道:“侯爷说,老子打儿子,还要挑日子?欠的二十杖再不打,便要翻倍了。”
萧予玦听到晚棠娇软的嗓音,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她的脸比以前圆润些许,美得更加让人惊心动魄了。
晚棠冷下脸:“再看一眼,侯爷剜你的眼!”
萧予玦也不知这是她说的,还是萧峙说的,吓得赶紧低头。
赵福朝小厮努下巴,立马有俩人把萧予玦架上春凳趴好。
竹板是赵驰风打的,一点儿都不惜力,打得很结实。
第一下打完,本就浑身酸乏的萧予玦就疼得绷紧了全身。
第二下,腚上痛得几乎麻木,疼痛蔓延全身。
第三下,两条腿都开始发麻……
晚棠看着板子高高举起又重重拍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被萧予玦欺辱的画面。还没想完,板子打完了。
萧予玦早已经晕死,一动不动地趴在春凳上,臀部已经洇出血迹,赵驰风下手不轻。
晚棠正想多看两眼他的狼狈相,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萧峙用指尖点点她的鼻头:“棠棠刚刚传得很棒,气势十足。”
晚棠诧异地仰头看他。
看来他今日吃了不少酒,回来后总是想法子夸她,她都怀疑便是喝口茶,他都得夸她聪明,渴了知道自己喝茶……
景阳伯府,宋六郎迫不及待地回到冯姨娘身边。
冯姨娘看他皱着脸,忧心道:“莫不是夫人也教训你了?她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特意差人来警告我不许出门,还安排了两个婆子守门。”
六郎脸色凝重:“娘,阿姐出事了。”
冯姨娘倒抽凉气,关好门窗后把儿子扶到椅子边坐下:“棠棠怎么了?莫不是侯爷厌弃她了?”
六郎沉重地点了下头:“好像是。侯爷知道阿姐是外室女了,原本也不介意,可……听说外祖他们如今就在武安侯府,还有什么李家夫妇,侯爷听说您当年为了荣华富贵害死未婚夫婿,觉得您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连带着嫌弃上了阿姐……”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冯姨娘的脸色。
冯姨娘脸色大变,难堪地躲开儿子探究的目光,失魂落魄地坐下:“他们怎么来了?武安侯……”
“娘,我看侯爷对阿姐是有情的,您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想法子跟武安侯解释解释吧?不能因为陈年旧事害了阿姐。”宋六郎央求。
第一百五十章 为夫帮你暖被窝
冯姨娘难堪地低头抹泪,良久才艰难地问六郎:“阿娘给你们丢脸了……”
“阿娘说什么胡话!”宋六郎气呼呼地打断她,“这些年,我听到阿姐偷偷问过您两次当年的事情,没听到的不知几次,可见阿姐很在意,您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们就算过得不好,也都是主子,只有阿姐,她明明也是父亲的女儿,却要做丫鬟!不是被二姐打骂,就是被夫人打骂!这是故意折磨我们!娘,我早就不想待在这个家了!”
“阿姐如今好不容易有武安侯爱护,我还盼着她能被侯爷宠爱久一点呢,她这些年太苦了!”
冯姨娘泪如雨下。
她想起她们母女当年被夫人发现的情景,那时候她即将临盆,景阳伯想把她们藏起来的计划也因此耽误。夫人愿意让她回府的前提,便是让晚棠入府做婢,她怎么可能答应?
可小小的晚棠听到夫人主仆说的狠话,却懂事地跪求夫人带她回去当丫鬟,小脑袋磕得砰砰响:“夫人,棠棠愿意给您当丫鬟的,棠棠以后给您洗衣、端药,还给您捏肩捶背……”
当时的冯姨娘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俩人之间隔着一个屏风。
她肚子一阵阵地痛着,无能为力地从屏风下的缝隙里看着小棠棠被踹倒。
“谁要你为夫人端药,你想诅咒夫人生病吗?”
五岁的孩子不知所措,奶声奶气地道歉:“棠棠没有,棠棠错了……”
最遭罪的就是棠棠,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良久,冯姨娘无措地看向宋六郎:“我若说出实情,棠棠会恨你父亲,一本不慎惹他们恼羞成怒,棠棠和你外祖他们都会有危险,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这些贵人?”
宋六郎沉默下来。
他恨自己羽翼未丰,不能保护他想护的人。
良久,小少年毅然抬头:“娘,不管实情如何,阿姐本就应该恨父亲,恨伯府。我会想法子跟阿姐见一面,先跟她商议一下,倘若想到周全的法子,求您不要再隐瞒真相了……”
俩人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景阳伯的声音:“六郎在里面?”
不等丫鬟通传,景阳伯用力推开门。
他瞪了一眼六郎,沉声道:“近来让你出府,看来不是明智之举!是不是你对武安侯说了什么?”
宋六郎不服气道:“我没有。”
“来人,把六郎送回去,从今日开始好好待在府里养伤,不许再出门!”
“父亲,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还请父亲明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宋六郎被两个粗壮婆子架了出去,气愤地回头嚷嚷,但是景阳伯没理他。
只剩下他和冯氏后,他才无奈地走到冯姨娘跟前:“你们刚刚鬼鬼祟祟在说什么?”
冯姨娘敛了心头愤恨,温柔款款地主动抱住景阳伯的胳膊:“六郎想去国子监读书,我在劝他不要惹伯爷和夫人烦心,他便说他要自己考呢,这些不是都跟你说过吗?”
景阳伯心头泛软:“还是巧娘懂事。你也知道那悍妇心狠手辣,当年之事日后不许再提。武安侯如今正宠晚棠,若是知晓了晚棠的身世,怕是会嫌弃她。”
倘若不嫌弃,反而迁怒伯府把她当丫鬟使唤了那么多年,伯府还能有什么活路?
冯姨娘颤了颤:“若是让晚棠认祖归宗,那她便是景阳伯府正经的三姑娘……”
景阳伯不耐烦地推开她:“妇人之仁!怎么连你也昏了头!你以为事情那么简单吗?你这是想把伯府拖下水,让六郎也跟着倒霉!”
他刚和正妻吵了一架,武安侯的突然到访让他们惶恐不已,伯夫人想把冯氏母子先送去庄子避避风头,他不肯。
他为了冯氏惹怒发妻,没想到一来便看到她们母子鬼鬼祟祟,冯氏还昏头胀脑地说出这些话。
他怎么能不气?忽然感觉整个伯府都没人理解他的苦。
真是叫人失望至极。
看来确实得把他们母子先送去老宅,以免坏事……
武安侯府,萧予玦的杖责是早就定下的事情,所以他半死不活地被抬回锦绣苑后,除了宋芷云几人心疼地掉眼泪,没人来梅园质问。
晚棠喂萧峙喝了一小碗醒酒汤后,问起六郎做世子的事情。
萧峙沉吟道:“六郎的才学还需再传扬一阵子,世子立嫡、立长或立贤,我会想法子让宋六郎再博些贤名,放榜之后,长子无才,其他几子昏庸无能,宋六郎自然就鹤立鸡群了,到时候再找个合适之人上奏立他为世子。景阳伯府今后要降爵袭承,这一点你知道的吧?”
晚棠茫然地摇摇头,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朝中蠹虫过多,陛下本就在削减爵位。只要宋六郎好好读书,日后凭他自己能耐也能出人头地。武安侯府能屹立至今,是祠堂那些牌位换来的。”
“侯爷,妾明白。妾此前不记得冯姨娘是我娘,昨日听到那几人的话才会受了刺激想起……”晚棠以前撒谎都不带脸红的,今天却很愧疚。
萧峙待她太好。
但以前撒的谎,她得圆下去。
萧峙按住她的唇:“不想回答便不答,当拒绝就拒绝,别为难自己。你记不记得都无妨,为夫不在意。棠棠你看……”
萧峙掰过她小脸,看向窗外的夕阳。
红霞满天,云朵像是披了一层金纱,瑰丽壮观。
晚棠感慨了一句:“真好看。”
“本侯明日又要上值了,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晚棠看萧峙的眼神往她胸前瞟,就知道他揣了什么心思,他都不累的吗?
萧峙看她一脸的一言难尽,当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想什么呢,直说便是。”
“那妾可以说不想吗?”
萧峙气得想吐血三升。
昨晚抱着她心猿意马,干瞪了半宿的眼才终于睡着,她竟然到了今日还不想。
尽管脸色不好看,他还是苦笑着夸道:“嗯,我家棠棠有长进,学会拒绝人了。”就是没料到,第一个拒绝的便是他。
晚棠背过身,无声地偷笑。
他怎么能这么好的?
其实她是愿意的,不过想试探一下他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在纵容她,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不想便不想吧。只是春寒料峭,你手脚总是冰冰凉,今晚还睡这里,我帮你暖被窝。”堂堂武安侯,低声下气地跟妾室打商量。
当天晚上,晚棠晚一步踏进萧峙的卧房,刚转身合上门,便有两条有力的臂膀撑在她身体两侧。
她转身面向萧峙,眼皮狠狠跳动两下。
侯爷衣袍松垮敞开,一身的矫健若隐若现。
又在朝她使美男计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年的真相
“为夫这里疼,你揉揉。”萧峙牵引着晚棠的手,按上心口。
晚棠没拒绝,帮他揉了。
然后萧峙便得寸进尺,拉着她往床榻边走:“后背也酸得慌。”
他说着便大大方方脱了衣衫,趴好了让晚棠帮他按捏后背。
晚棠原本就打算将计就计,所以萧峙的美男计自然成功了。
直把萧峙得意地嘴角上扬,怎么都压不住……
俩人浓情蜜意之际,景阳伯夫妇的意见难得达成了一致:把冯姨娘和宋六郎送出城,让他们在宋家老宅待一段时日。
翌日一早,腿还没痊愈的宋六郎被架上马车,冯姨娘怕他受到伤害,不用婆子推搡,便也老老实实上去了。
伯夫人的嬷嬷朝马夫使了个眼色,马夫隐晦地点了下头。
城门一开启,这辆马车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城,离晚棠越来越远。
萧峙去卫所之前,盯梢景阳伯府的下属匆忙赶回来:“侯爷,冯氏和宋六郎被送出城了,赵头亲自跟了去。”
萧峙手下有几名好身手的下属,八年前追随他去边疆,活着的回京后继续任他差遣。赵驰风是其中本事最好的一个,其他几人都心悦诚服地唤他赵头。
萧峙沉吟:“让他必要时把人劫回来。”
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他昨日不过登了一趟门,他们今天就迫不及待把人送走?
萧峙冷笑一声,以防万一,让那名下属多带几个去接应。
晚棠今日要跟江嬷嬷继续学理账,以防冯父几人在侯府待不住,她请赵福安排他们去了自己的庄子。
庄子不远,就在京城边郊,拢共三十七亩良田。
冯父和李父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晚棠自己不得自由去视察庄子,便请他们过去看看。
除了身子不好的冯母继续歇在屋里等大夫来看病,其他几人也都被晚棠安排得很充实。
充实到赵驰风第二天把受伤的冯氏母子带回府时,她们竟然一个都没认出来。
宋六郎狼狈地被赵驰风扛进前院,脸上、手背上有好几处血痕。冯氏跛着脚跟在他们身后,黯然无神。
徐行恰好抽空来给冯母看诊,便顺手帮他们俩处理了伤口。
“美……”徐行看到风韵犹存的冯氏,下意识便想叫“美人”,转念想到她是晚棠的生母,又硬生生改了口,“没什么问题,都是皮肉划伤,只是六郎这腿骨折之处还未痊愈,可不能再这样折腾第二次了。”尛說Φ紋網
冯姨娘不说话。
宋六郎一脸的悲伤绝望:“我早就该猜到的,他连阿姐都不认,想要我们的命也实属正常。”
徐行好奇地看向赵驰风,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赵驰风轻声道:“送他们回老宅的车夫半道弃车,想让马车摔下悬崖。”
当时之凶险,便是赵驰风都捏了一把汗。
那匹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癫狂地在山道上疾驰,马车很快便被甩出山道,坠进悬崖。
冯氏早有所觉,提前把衣物都往宋六郎身上裹好,尤其是那条受伤的腿。只是不停甩动的车厢导致他们没法子往外跳,这么一耽搁,他们俩便连同车厢一起悬挂在山崖,只靠那匹马的求生意志攀附在山崖边缘。
赵驰风让一个下属去追马夫,其他人又要阻止马儿乱踢,又要拖拽车厢把冯氏母子捞上去。
所幸人手充足,俩人被赵驰风台几人抓住时,马儿连同马车一起摔下了山崖,悲哀的嘶鸣震荡山谷。
冯氏母子的伤就是被崖边嶙峋的石头划出来的。
晚棠闻讯赶来时,徐行已经帮他们处理好伤口。
晚棠第一眼便看向六郎的腿,没有断,她松了一口气。
听完事情经过后,她扭头看向赵驰风:“马夫抓住了吗?”
赵驰风却摇摇头:“故意没抓,属下差人把他吓出很远,没有看到我们将人救下。他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今日回城后便回景阳伯府复命去了。”
晚棠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多谢。”她说着激动地蹲到冯氏身前,“娘,您自由了。从今往后,您可以彻底摆脱景阳伯府了。”
冯氏诧异地抬眸看女儿,不用解释,也很快明白过来。
她激动地红了眼眶,扭头看六郎:“六郎,你跟我一起离开京城,日子会苦一点,但是娘绝对不会让你再被人那样欺负。”
宋六郎摇摇头,眼底是超越他年纪的深沉:“我不走,娘不幸遇难摔下山崖,我侥幸活了下来。我要回伯府,继续做我想做的事。”
这些年他深受无权无势的苦,回去苟且偷生便万事大吉了吗?
不会。
倘若哪一日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发现他们没死,到时候他和娘还是无力抵抗。
他要留在京城,像之前和阿姐商量好的那样,做景阳伯府的世子,给阿姐撑腰,也给阿娘确保后半辈子的自由。
“六郎!”冯氏震惊抬眸,开始犹豫要不要接受已经到手的自由。
晚棠了解她娘亲的性子,才不管她娘眼下有多纠结,先把人都请出了屋子,又将冯母请了来。
冯母也是忧思成疾,冯氏被带走后,她哭得太多,如今落下了眼睛疼头也疼的毛病,风烛残年的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徐行说只能慢慢调养,治是没法治了。
冯母进屋后还是贪恋地盯着晚棠看,冯氏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呆若木鸡。
屋子里眼下只剩下晚棠、六郎和冯母、冯姨娘四人。
冯氏当即跪下,用膝盖跪走到冯母跟前,颤声唤道:“娘,您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冯母踉跄两步,低头看向眼前的妇人。
片刻之后,她一把将冯氏搂进怀里,哭出声来:“巧娘,我的巧娘啊,娘总算见到你了。你走了以后娘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总是做噩梦……”
母女俩抱头痛哭。
不远处的小小少年郎侧过头去揩眼泪,晚棠递上一方素帕,又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少年郎坐在椅子上,仰头看晚棠,满眼的依恋:“阿姐,咱们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嗯,会好的。”
一屋四个人,只有晚棠没落泪。
等哭声渐止,晚棠冷静地看向冯姨娘:“事到如今,娘还不肯说实话吗?”
“可……”冯氏还是犹豫。
宋六郎提醒道:“娘还看不出来吗?侯爷会护着外祖阿姐他们的,否则也不会让人救咱们!救命之恩还不容您说实情吗?”
冯氏幡然醒悟,多年的如履薄冰在这一刻定下心来。
她扶着冯母坐下,这才扭头看晚棠。
豆大的泪滴滑落,她终于把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说出口:“我当年偶然和景阳伯相遇,当日便被他糟蹋。那时我还有五天便要成亲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老小子瞒得真好
当年的景阳伯还是个世子,在桃花沟附近的镇上为逝世的景阳侯丁忧。
冯巧娘那日独自去镇上采买,以往都没出过事,可那一次碰到了矜贵的世子,出事了。
她没想到京城来的贵人看着体面儒雅,却能禽兽到那种程度。
时隔多年,毁了她一生的那一日依旧历历在目……
“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以身相许,我给你做牛做马可好?”冯巧娘拼命推拒身上的男人。
宋愈眸色暗沉,扣住她的双腕,亲下去:“乖,我只要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要……”冯巧娘绝望地落下眼泪,与此同时,身上一凉,轻薄的衫裙被撕破。
她今日乘船归家,不凑巧遇到了大风浪,意外摔进河里。
同船的宋愈跳水救了她。
她原本以为能英勇救人的宋愈,应该和戏台上的英雄一样侠肝义胆,不会趁人之危。身上的衫裙湿透,也没法出去见人,所以就听了宋愈的建议在这破庙里烘烤湿衣服。
可她没想到,外衫刚在火堆边挂好,宋愈就把她压住,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冯巧娘就这样失了清白。
完事后,衣服也烤干了。
酷热的暑气一浪浪地涌进破庙,冯巧娘却浑身冰冷,一颗心也凉透了。
她有未婚夫婿,再过五天就要成亲了,如今什么都完了。
宋愈从她身上离开后,她心如死灰地扯了扯残破的衣衫,伸手去拿衣服。衣服不小心碰到火堆,滋滋啦啦烧起,很快蔓延到她的手指。
冯巧娘恍然不觉,盯着指尖上的火苗发愣。
指头有点儿痛,可心里更痛。
宋愈察觉到异样,上前踩灭衣服上的火,又拍开她手里的衣服,心疼地吹吹那根葱白指尖:“疼不疼?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他乃景阳候府的世子,日后袭爵便是尊贵的景阳候,冯巧娘一个村女跟了他,除了名分,日后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到?
冯巧娘抽出指头,怒不可遏地瞪向宋愈,抖着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你救我一命,我也以身相许了,日后再无瓜葛!”
宋愈捂着脸,看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要往外走,便吹了一声口哨。
破庙外立马有人往里走,冯巧娘步子不停。
宋愈只能拿起自己的外衫,罩在冯巧娘怀里,把她搂在身前。
外面的小厮捧来一男一女两身干净衣裳:“主子。”
“放下,退出去。”
宋愈说完就感觉肩头一痛,垂眸一看,冯巧娘正红着眼在咬他肩膀,跟只野猫似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比最亮的夜明珠都闪,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衣冠不整,天生的丽质也熠熠生辉。
宋愈摸摸她的头:“乖,你气也罢,恨也罢,已经是我的人,还要闹到何时?我对你一见生情,实在是情难自抑,刚刚才会忍不住那般。放心,我今日就随你回去,向你父母禀明缘由,不会弃你于不顾。”
“不必,萍水相逢,后会无期。”冯巧娘的泪珠子源源不断,木楞楞地拿起刚才小厮送进来的女子衣衫穿上。Www.XSZWω8.ΝΕt
她都不想活了,可老父老母身子不好,未婚夫婿也需要她给个交代。
她得苟活着。
那一日,她买的备嫁物品都弄丢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到父母和阿兄脸上的喜悦,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偷偷地哭了一夜,第二天约见李谦,艰难地说出实情:“你上门退亲吧,我会把错处揽到我身上,是我对不住你。”
“与你何干?要怪就怪那个禽兽!巧娘,我们去报官,让坏人绳之以法!”李谦气得面红耳赤,一介书生,握着拳头好像要打架。
“不行的,我……不想让爹娘因为我被人说闲话。”冯巧娘坚决不肯报官。
李谦没再逼她,只道会如期娶她,背地里却打听到宋愈的住处,自己上门讨说法。
然后他便被宋愈的人打断一条腿。
宋愈“好心”差人把他送回桃花沟,也得以迅速查到了冯巧娘的住处,逼迫她从了他。
不从,就继续打断李谦的另一条腿。
他还扬言他可以一夜之间,让李谦家破人亡,也可以一句话,让冯巧娘一家子飞黄腾达。
于是冯巧娘被迫跟李谦说了一番绝情的话,违心地跟他退了亲。
但是李谦因为事先知道实情,所以反复纠缠不肯罢手。冯巧娘也是从他身上意识到一件事,既然只能委曲求全跟了宋愈,冯家又都是耿直性子,绝对不会接受宋愈的施舍,那她就不能跟家人说实情。
否则她阿兄,她爹娘,都是下一个李谦。
与其让他们为自己担心,还不如就让他们误会自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恶人。
她试图死过,被宋愈救活;试图逃跑,被宋愈抓回。
可是太多软肋,宋愈有的是法子威胁她,所以她后来便没脸没皮地做了外室。再后来有了棠棠,有了六郎,软肋更多了。
冯氏字字泣血,多年的委屈说出口后,她筋疲力竭到站都站不住。
晚棠将她扶着坐稳,揩干眼角的泪水,又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便让人把李母请了过来。
冯李两家的恩怨,也该消除了……
隔壁屋子,徐行瞥了一眼匆忙赶回来的萧峙,小声道:“你怎得不过去为棠棠撑腰?”
“她都不知道实情,我在旁边听,她反而忐忑。待会儿莫说我回来过,晚上她会亲口告诉我的。”萧峙笃定地挑了下眉头。
徐行撇撇嘴:“她娘无辜,却多了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景阳伯这老小子瞒得真好,赵驰风说他查了许久才找到这几个人,还全都不知道实情。”
萧峙沉默片刻,白他一眼:“她最在意的还是她娘做外室的因由,她娘能让她抬得起头便行。还有,我家棠棠是孤儿,她爹早死了。”
得亏景阳伯夫妇早就帮晚棠弄了个孤儿身份,否则他们俩既是他的亲家,又是他家棠棠的生父和母亲……这关系可真叫人哭笑不得。
如今挺好,那俩混账可不配做他岳家。
更不配做他家棠棠的父亲母亲。
萧峙交代完这些,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安侯府。
第一百五十三章 侯爷出乎意料的反应
萧峙当晚如常地回府,晚棠又亲手做了一桌美味。
俩人如常地用完膳。
晚棠又如常地帮萧峙捏肩捶背。
萧峙迟迟不见晚棠开口,索性主动问道:“听说赵驰风把你娘和宋六郎救回来了?”
晚棠颤了下,艰涩开口:“侯爷,我娘当初是被迫做的外室……”
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实话依旧难堪,她有一个强抢民女的父亲,她是景阳伯强迫她娘后生下来的女儿。
晚棠一直希望她娘是被迫做了外室,如今知道了实情,她没有一丁点儿轻松解脱,反而更恨景阳伯府了。
冯氏以前不跟晚棠说实话,是不愿意放任她去恨景阳伯,她若是做出报复举动,最后遭罪的只会是晚棠,所以她宁可儿女们误会她。如今其实也不愿意说的,当年她从了景阳伯后也被宠溺至极过,后来还不是那样。
眼下武安侯宠晚棠,焉知以后不会因为晚棠的身世而轻贱她呢?
可父母、李家夫妻都在武安侯手里,她只能说了。
冯氏跟晚棠说了这些顾虑后,晚棠如今一点儿都不怨她娘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护住家人?
她娘做得很好。
就是不知道萧峙怎么看。
晚棠说完实话后,小心翼翼地侧眸观察萧峙。
他漫不经心地合着眼,神色从容且放松,只眉心微微蹙着。察觉到晚棠在偷瞄他,他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扭头看过去。
晚棠的目光逃窜开。
萧峙见状,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清清嗓子,阻止了她讨好的举动,把人拉到身前:“棠棠……”
“嗯。”晚棠已经在心底设想过他知道实情后的几种可能,不论他嫌弃她生父混账,还是嫌弃她娘没用,她都接受。
“去年赏花宴,为夫不该强迫你,你怨不怨我?若有怨便直说,不许憋在心里生闷气,我想法子慢慢弥补你那份怨。”
晚棠愕然地看着他,脑子空白了一瞬。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峙是这种反应。
没有一点儿嫌弃?而是反思他跟她的开始?
“那药有两下子,你又实在生得好看,我便没忍住……我可不是景阳伯那等禽兽不如之人。”萧峙当时原本是想自己想法子解决的,哪里料到她会出现,一看到她就如同火上浇油。
想想也挺禽兽的。
但他怎么着也比景阳伯像个人吧?
萧峙话刚说完,晚棠便热切地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腰身。
很紧很紧,紧到萧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玲珑身段。
“侯爷……”
“嗯?”萧峙搂住他家棠棠,轻柔地拍她后背,“想说什么就说,为夫承受得住。”
“妾不怪侯爷,那时只有害怕,当时太痛了……妾回头想想,很高兴侯爷那日把妾拽进去了。”否则她很难跨出用身子勾他的第一步。
萧峙难堪地咳了一声:“后来还会痛吗?”
晚棠原本都被他的反应感动得流眼泪了,听到这话,迟钝地红了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侯爷您怎么这样?”
萧峙一脸不解:“为夫怎么样了?”
晚棠松开他,恼羞成怒地跺跺脚:“不知羞!”
“在你面前,羞什么羞?”萧峙站起身,理所当然地又把她搂进怀里,再把她胳膊像刚才那样环到自己腰上,“棠棠真棒,会跟为夫争嘴了,不过……”
“不过什么?”晚棠的脸埋在他胸前,咬牙切齿地问。
“棠棠发脾气的样子很惹人怜,为夫不想跟你争,只想一嘴巴亲上去。”某位侯爷脸不红心跳,荒唐话信口拈来。
晚棠臊得彻底没了脾气。
别人一巴掌打上去,他倒好,一嘴巴亲上去。
晚棠娇嗔地瞪他。
白里透红的两靥,比花瓶里的桃花都鲜艳。
瞪着瞪着,便看到萧峙看她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你再这样看,为夫又该让你痛了。”
他正说着,两只大手便握到她腰侧,轻轻松松把她提起来。
晚棠突然悬空,吓得呼吸都顿了顿,双手赶紧从他腰上松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萧峙轻轻松松把她打横抱起,阔步往卧房里走。
晚棠抓住他的衣襟:“侯爷,妾还有话要说。景阳侯府如今以为我娘坠崖了,侯爷能不能帮忙给我娘换个身份,让她永远脱离景阳伯府?”
萧峙垂眸看她,眉头一挑:“你在求我?”wWW.xszWω㈧.йêt
“棠棠求侯爷……”娇滴滴的,真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萧峙今晚理智得很。
他家棠棠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知难过成了什么样,他哪儿能只顾自己高兴?
所以他到底没折腾她,只是把人抱去他的浴池沐浴就寝。
他就算是禽兽,碰了一个这么可怜的小女子,起码也不是景阳伯那等猪狗不如的禽兽。
萧峙兀自宽慰着自己,又素了一晚……
景阳伯府,景阳伯踩着宵禁的点回的府。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入目所及一片素白。
他诧异道:“谁死了?老三?”
小厮无语地看他一眼,然后又战战兢兢低下头,小声道:“是冯姨娘和六爷。”
景阳伯猛地顿住,难以置信道:“你说谁?他们不是回老宅了吗?”
“马车摔、摔下山崖了……”
景阳伯一把揪住小厮,目眦欲裂地又问了一遍:“冯氏也摔下去了?你想好了再回话!”
小厮吓得牙齿打颤:“应、应该吧,棺柩都、都买回来了呀……”
景阳伯一把将他甩开,三步并两步地往灵堂里跑。
果然停着两口棺柩!
他发疯似的冲过去:“冯氏是哪个?”
守灵的婆子指了指,他不由分说地走过去,把棺材盖推开了。
空空如也,只有衣冠。
“她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身都没找到,谁许你们给她办丧的!为何没人知会我一声!”景阳伯发了疯似的打翻灵堂里能打翻的一切。
他听不到婆子说的找不到她尸身,摔到崖下粉身碎骨了。
也听不到小厮说的人死不能复生。
他满脑子都是他此生最欢喜的冯巧娘。
哭的、笑的、怒的、嗔的。
有初见时的惊艳,有落水后的玲珑身段,有在桃花沟一家三口的温馨……他是真的心悦她。
景阳伯一脚踹开伯夫人的门,生平第一次,他冲她愤怒嘶吼:“是不是你做的?你若实在忌惮他们母子,你大可只对六郎动手啊!巧娘已经不能再生了,留着她又能威胁你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六郎回府打脸伯夫人
冯氏入府后,曾主动向景阳伯夫人要过一碗绝子汤。
伯夫人自然喜不自禁,让人给了她一碗烈性的,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能怀孩子。
景阳伯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为时已晚,他除了在背后骂景阳伯夫人几句,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伯夫人定睛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男子,血气一阵阵往面门涌。
伯夫人冷冷地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他们了?人是你答应送去老宅的,半道出了事,你不怪你自己,倒是怪上我了?”
“我明日出城去找!巧娘不会死的!你不就是妒忌她能得到我的宠爱吗?以后我每个月我多陪你两晚便是,你为何不肯放过她?”
伯夫人斜睨着他,鄙夷地冷笑两声:“旁人都知道敬重正妻,这些年若不是我撑着,你早喝西北风去了!”
“你为冯氏买的每一支发簪,都是我用嫁妆铺子赚的!你为她买的每一件衣裳,也花的是我辛苦赚来的钱!”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她原以为没了冯氏,这个男人就能彻底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放在岌岌可危的伯府上。
他太让她失望了!
以前年轻不懂事,看上了他的皮囊,如今虽然风韵犹存,多看几眼发现也就那样。他的丑陋嘴脸,早把最后那点风韵给抹杀了。
景阳伯想到如今的花销全都要靠她,厚颜无耻地伸手讨要银票:“我明天必须出城找巧娘!”
伯夫人糟心地摆摆手:“伯府这么多人要吃喝,各府人情要维持……什么都要我操心!昨日才给你一百两,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就不能省着点儿花吗?”
景阳伯看她如此不通情达理,气愤地摔门走了。
伯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一阵阵地泛凉,简直失望透顶。
翌日,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
“哎,宋家最有望科举高中的孩子,怎得就没了?”
“可惜啊,六郎的诗文我看过,确实是棵好苗子。”
“彬彬有礼,待人温和,长得也俊朗,日后本可以前途无量的……”
景阳伯夫人听到这些夸赞,暗暗心惊。
宋六郎什么时候这么有名声了?
“武安侯前来吊唁!”
景阳伯夫人闻言,故作悲伤地迎出去。
一片缟素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一抹鲜亮。
武安侯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带了晚棠一起。
晚棠一身月白色,明明穿得平平无奇,可她白里透红的俏脸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像一朵粉白相间的牡丹。
伯夫人眼底的鄙夷一闪而过:跟她死去的娘一样,就知道勾人。
萧峙吊唁完,便带着晚棠坐在宾客席位不走了。
他们今日是来看戏的,戏开始之前,萧峙便光明正大地盯着晚棠看。
他家棠棠长得当真是赏心悦目。
眼下宾客还不算多,晚棠捻了一小块糕点尝了尝。
不好吃。
她看周围没人,便悄悄把糕点扔给了不远处的小猫。
刚刚张开嘴凑过去的萧峙气笑了:“你给它吃,都不给为夫吃?”
晚棠听到他的话,诧异地扭头看过去,一时哭笑不得:“妾咬过了,哪儿能让侯爷再吃?”
“你的口水,为夫吃得还少吗?”萧峙低笑。
晚棠刹那间脸上飞起红霞,慌慌张张地看看左右,恰好撞进一个人的视线之中,当即便窘迫地垂眸低斥:“侯爷!”
听她有些恼羞成怒,厚脸皮的萧峙没再说下去。
晚棠又朝刚才那个直勾勾的眼神瞄了一眼,发现那人还在盯着她看,不禁有些着恼。萧峙刚才跟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和这人隔着少说一丈远,他听不到,显然是在故意盯着她看。
不等她瞪回去,萧峙便径直站起身,伟岸的身形把晚棠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他走到那个偷看晚棠的男子跟前:“好看吗?”
“好看……不是,萧指挥使,我不是偷看……我只是……”男子不安地站起身,向萧峙见礼。
萧峙俯视着他:“贵姓?”
用词客气,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
男子窘迫地红了脸:“免贵姓张。家父乃吏部尚书,我在家中行六,萧指挥使可以唤我六郎。”
“呵,又一个六郎。”萧峙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想看女人自己娶一个,盯着本侯家的看什么?眼睛不会用,便捐给瞎子去。”
萧峙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们。
张六郎窘迫地想钻地缝,垂着眸子不好意思抬起半分:“还请萧指挥使原谅,我、我刚才确实唐突了。”
“你唐突的不是本侯。”
张六郎顶着众人看戏的眼神,朝晚棠走过去,半丈远就被萧峙叫停。
他郑重作揖,为刚才的唐突道歉。
晚棠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回了一礼,不卑不亢地揭过此事。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复,此前时不时偷瞄过来的目光也因此消失。
眼看宾客越来越多,晚棠和萧峙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下。
好戏要开始了。
“六郎年方十一,平时虽木讷平庸,却是个省心的好孩子,没想到他竟然遭遇这样的不幸……”景阳伯夫人掩面呜咽,打算在众人前做一出戏。
宾客们果然开始安慰。
“六郎虽然是个庶子,平日又胆小,可我从未疏忽他,还请了先生在伯府教学,六郎他们都是和三郎一起读的书啊!”
“他不肯离开姨娘,我又不忍心让他们母子分开,便让他姨娘养着他……”
宾客们听得一阵唏嘘。
景阳伯夫人请大儒回来做先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伯府几个郎君都一起读书,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景阳伯夫人虽然悍名在外,但是没人怀疑她对庶子们不好。
眼下看她哭得伤心,陆续有人宽慰劝解。
就在这时,离伯夫人远的宾客一阵喧哗。
本该躺在灵堂里的宋六郎,携着伤,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他刻意揭开了包扎的布帛,把伤痕都显露人前。
经过一夜的沉淀,擦伤处结了狰狞的血痂,尤其是他额头脸上的擦伤和淤青,看得众人心惊!
宋六郎隔着层层宾客,扬声喊道:“让母亲失望了!六郎没死!”
正在掩面假哭的景阳伯夫人,狠狠一颤!
(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挑拨景阳伯夫妇反目
众人听到宋六郎的声音,自发地让出一条道。
景阳伯夫人惊恐地看着宋六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瞪着眼珠子,半晌才想起来看看他身后,没有冯氏的身影。
小小少年郎经过晚棠身边时,余光看到晚棠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得到晚棠的鼓励,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景阳伯夫人跟前,大声道:“母亲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景阳伯夫人看着素来不争不抢的六郎,失声道:“你不是摔下山崖了吗?怎么还活着?”
“您指使的马夫没将我摔死,母亲是不是很失望?我福大命大,抓住了藤蔓,姨娘拼尽全力托着我,她自己最后筋疲力竭摔下山崖……”
前来吊唁的人听了这话,惊讶地交头接耳:“六郎说是景阳伯夫人指使的?”
“啧啧,好狠的心呐,这是打算一下弄死两个人啊!”
“呵,早就听说景阳伯府腌臜多,今日可算长了见识!”
“别忘了宋三郎放印子钱的事,当初还险些把杨五姑娘砸死,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景阳伯夫人听到戳心窝子的闲言碎语,鼻子都气歪了。
放以前,她会指着对方鼻子直接骂。
可今日不行。
她嚎啕一声,第一次将宋六郎抱到怀里,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要挟:“你再胡说八道,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没有冯氏作为软肋,阿姐也有人护着,宋六郎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用力一推,景阳伯夫人诧异地跌坐在地上。
宋六郎扬声道:“马夫亲口说母亲早就想要我和姨娘的性命!有本事让他出来当面对质!”
“对啊,听说宋六郎和他姨娘摔下山崖,马夫却安然无恙,我就觉得不对劲。”
“心里没鬼,把马夫叫出来好了!”
景阳伯夫人听到这些议论,脸色煞白。
杀良妾、杀庶子,两罪并罚,可是要偿命的!
伯夫人心思急转,爬起来强颜欢笑道:“六郎一定有所误会,母亲怎么会害你呢?定是那马夫奸猾,故意挑拨离间,还不去把人给我找过来!”
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这时,好整以暇看好戏的萧峙忽然扬声道:“公平起见,本指挥使为你们主持公道吧。”
萧峙身为金吾卫指挥使,前些日子科考期间发生的命案也及时破获,夜间宵小都比往常少了许多,没人敢质疑他的能耐。小說中文網
景阳伯夫人面如死灰地看过去,干笑道:“不敢劳累亲家翁……”
“不累,本指挥使今日告了假,有的是工夫。亲家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心虚?”萧峙似笑非笑,言语间尽是偏颇。
景阳伯夫人在众人的眼神中,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不想劳烦亲家翁,况且我们两家结了姻亲,这不是怕旁人以为亲家翁偏私吗?”
萧峙不悦道:“话那么多,你比别人多根舌头不成?本指挥使向来铁面无私。”
宾客们争相附和。
萧峙这话说得不假,知情之人都知道他八年多前为了那个孤女,甚至连自己父母都敢驳斥。更不用说他在朝堂上不畏权贵,看不顺眼的,更是张口就讽。
而他看不顺眼之人,多是德行有亏者。
景阳伯夫人无奈地点了头。
萧峙当即让人跟着景阳伯府的小厮去找那马夫。
晚棠让人给六郎搬了椅子,又让阿轲出去请大夫。
俩人一唱一和的,全然没把自己当客人,偏偏其他人看着都没什么异议,只有景阳伯夫人自己气得呕血。
一盏茶后,景阳伯府的丫鬟和萧峙的小厮一起回来。
小厮:“马夫不见了。”
丫鬟:“夫人,马夫畏罪潜逃了!”
景阳伯夫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府里怎得养了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他挑拨了我们母子之情,竟然跑了?快报官,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众人看她如此坦然,对她的怀疑产生了动摇。
晚棠忧心忡忡地看向萧峙,萧峙不急不徐道:“本侯既然接了这桩案,便不能半途而废。赵福,传令下去,本指挥使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马夫找出来。”
晚棠看他如此自信,知道那个马夫应该是能被找到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景阳伯夫人阴恻恻地斜了萧峙一眼。
呵!她早就看萧峙不爽了,那马夫昨日复了命后就拿了钱财远走高飞了,她倒要看看萧峙待会儿如何下台!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候,坐在众人中心的宋六郎悲戚道:“我和姨娘的丧礼,怎得不见父亲?”
景阳伯夫人眉心一蹙:“他伤心欲绝,昨晚借酒浇愁,这会儿还没醒。”
儿子死了,一个父亲如此伤心,也情有可原。
宋六郎却讽笑一声:“父亲倒是……”
他话没说完,景阳伯人未到声先到:“六郎在哪儿?六郎呢?”
宋六郎眼底挖苦还是起了一丝涟漪。
景阳伯跌跌撞撞地跑到宋六郎面前,环顾一圈:“你姨娘呢?冯氏呢?”
宋六郎眼底的涟漪平复下去:“摔下山崖了,为了救我。”
“啪!”
宋六郎话音刚落,景阳伯一巴掌挥过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晚棠激动地捏着拳头,轻轻一颤。
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拳头,无声地拍了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好意思为了自己,眼睁睁看着你姨娘摔下去!”
晚棠激动地想站起来,她早就知道景阳伯是个混账,可她没想到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议论声渐起。
萧峙按住晚棠的手,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同时半个身体倾过案几,在她耳边道:“让六郎自己解决,他想做世子,便要长点能耐,否则如何掌控景阳伯府?”
晚棠点点头。
这时,惊诧过后的宋六郎冷笑一声,扶着椅背站起身:“父亲既然这么关心姨娘,那便帮姨娘主持公道吧,也好让姨娘泉下有知能安息。”
他说着凑到景阳伯耳边,一字一句道:“害死娘亲之人,就该偿命,父亲觉得对不对?父亲想见娘亲最后一面,便先给她讨公道吧。”
少年郎眼底泛着阴冷,蛊惑景阳伯和其夫人反目。
(晚棠:棠棠给诸位拜年了,祝卿幸福安康,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
萧峙:棠棠说什么都对,棠棠的意思便是本侯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景阳伯夫人被送官
“偿命?”景阳伯懦弱地瞄了景阳伯夫人一眼,下意识里惧怕她。
这些年他但凡太过执拗,她就断他财路!
“姨娘坠崖的地方,只有我知晓,要不要见姨娘最后一面,父亲自己斟酌。”宋六郎说完这句话,便紧紧抿了唇。
晚棠跟他说过,倘若他想做景阳伯府的世子,弑父杀母这种事情最好假手他人。
景阳伯想到冯氏,怯懦的眼神坚定了几分。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走到赵福身边耳语几句,赵福转头就跟萧峙和晚棠说道:“侯爷、姨娘,马夫就在外面候着,可要放进来?”
萧峙看向晚棠,见晚棠点头,他才跟着点了下头。
片刻之后,被反剪着手的马夫被推进人群:“烦请让一让,人证来了!”
赵驰风一直差人盯着马夫,昨日他还没逃出京城便被捉了。
景阳伯夫人看清楚马夫的脸后,被雷劈了一般,石化在原地。
马夫看到伯夫人,闪烁着眼神不敢看她:“夫人救命啊!小的为您办事,您不能不管小的。”
景阳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向伯夫人:“果然是你!”
“你胡说什么!快说,是何人指使你污蔑于我?你害了冯姨娘性命,又险些害死六郎,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会好好照料你的家人!”景阳伯夫人没办法暗中要挟,只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
和名声相比,命更重要。
马夫浑身一颤:“不是夫人让小的半路上想法子弄死冯姨娘和六爷吗?您就是幕后主使啊!”
有马夫和宋六郎两个人证,景阳伯夫人百口莫辩。
宋六郎冷冷地看向景阳伯。
萧峙挑眉,冷笑道:“景阳伯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你既然来了,贵府事宜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景阳伯犹犹豫豫,看向六郎,又迅速瞄了一眼景阳伯夫人。
伯夫人冷哼,景阳伯立马闪开视线。
晚棠不禁皱眉,景阳伯是出了名的惧内,他敢?
想了想,她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会意,悄然走到她身边,附耳过去。
萧峙看到他们俩的互动,心口闷闷的。
须臾,人群里有人笑道:“谁不知道景阳伯惧内,他定会大事化小。”
“可不是,提起夫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哈哈。”
熟悉的嘲讽窜入耳际,宋六郎又趁机刺激了一把:“姨娘临死还在念叨要给父亲过生辰,说想给父亲一个惊喜。”
双重刺激下,景阳伯狠狠磨牙,抬头瞪伯夫人:“来人哪!把这个毒妇和马夫……”
常年不理事,景阳伯脑子里一片茫然。
宋六郎轻声道:“送官吧。”
“对,送官!你若无辜,谁也愿望不了你!”景阳伯怒吼出声,余光瞥到宾客们的惊诧之色,他越发抬头挺胸。
“你敢!”景阳伯夫人忍无可忍,失望透顶地怒瞪过去。
但是叫人不屑的滑稽场面出现了。
景阳伯下完令,景阳伯府的下人们居然一个都不动弹,全都讪讪地瞄景阳伯夫人的脸色。
嗤笑声陆续响起,萧峙笑得最张扬,笑声最响。
景阳伯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气急败坏地一会揪这个小厮,一会儿扯那个小厮,但是小厮们被即使被他推到景阳伯夫人跟前,也全都低着头,不敢动手。
折腾片刻后,景阳伯恼羞成怒地走到萧峙跟前,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亲家能否借几个人给我使使。”
萧峙看了一眼赵福,赵福立马笑呵呵地朝赵驰风招招手。
景阳伯夫人见状,心如死灰:“宋愈!你当真不念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吗?”
这件事原本有转圜的,只要都推到马夫身上,再拿他的家里人做要挟,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当众被发妻直呼姓名,等同于当众辱骂。
景阳伯一眼都不愿意再看她:“还请你们几个尽快把这毒妇送官!”
事情就此盖棺定论,景阳伯夫人绝望地看着景阳伯,忽然仰头大笑。她眼瞎看上的男子,她处心积虑绑在身边的夫君,竟然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这么多年,便是养条狗,也早就亲顺她了!
景阳伯夫人被押走后,宾客们也陆续离开。
萧峙睨了一眼晚棠:“时辰尚早,为夫带你出去用膳,下午去金玉堂挑首饰。”尐説φ呅蛧
晚棠没拒绝,难得出府,她还琢磨着下午让萧峙带她去自己的铺子里看看。
俩人准备离开时,晚棠深深地看了宋六郎一眼。从今往后,景阳伯府里只有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了,不过少了景阳伯夫人这个障碍,日后的事情应该会顺遂许多。
宋六郎遥遥冲她一笑,似乎在说:阿姐放心!
离开景阳伯府后,俩人上了萧峙为晚棠准备的那辆马车,晚棠想起江嬷嬷的教导:“江嬷嬷说过,这辆马车不是姨娘该乘坐的规制,妾日后不该再乘。”
“无碍,难不成扔在那里浪费?再浪费银子重新添置一辆?我回去便让她少唠叨这种琐事。”萧峙说完,不太自在地提醒道,“赵福屋里那位管得严。”
晚棠正在回想前几天看的铺子里的账目:“哦,赵管事眼里除了吃,跟丫鬟们相处都很有分寸的。”
萧峙忍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跟他很熟吗?刚刚一个眼神便把他唤过去了,你们二人看着倒是默契。”
晚棠嗅到一股酸味,后知后觉地蹲到萧峙身前,仰头看他:“侯爷莫不是在吃味?”
“为夫不能吃?”萧峙醋得理直气壮。
晚棠抿嘴笑了。
这时候马车颠了下,蹲着的晚棠故意假装没蹲稳,萧峙伸手便去捞。
偌大一个人,被晚棠轻轻一拽,便抱着她滚在毡毯上。
萧峙用手护着她后脑勺,没好气道:“你别以为一个吻便能让为夫不吃味。”
晚棠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像盛了璀璨星光,闻言便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呵,为夫是那么好哄的人吗?别以为你再好好亲一口,为夫便能消气。”萧峙的气息有些不稳。
晚棠哭笑不得,主动又送上一吻。
抵达酒楼时,晚棠两颊还泛着红,不过这一顿总算吃得很顺心。
不过下午抵达金玉堂后,俩人碰到了一个熟人:祁瑶。
看到萧峙和晚棠,她脸上并未出现以前的傲慢神色,反而浅笑着朝他们走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相垂涎主母之位
祁瑶眼里只有萧峙,余光都懒得落在晚棠身上:“侯爷也来了,真巧。”
她见礼时的娇羞之态,让晚棠一度以为他们俩的亲事已经定下。
萧峙的目光没在她身上逗留,神色冷淡,一如晚棠初见他的模样:“不知贵府公主的规矩习得如何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祁瑶笑容微微裂开。
兄长祁琮也是因为公主针对晚棠,在兵部处处遭遇掣肘,与此前的风光一落千丈。
至于她,影响也不为不大,上门提前之人,从以前的达官显贵,到后来连五六品小官都敢去提她的亲了。
权衡再三,勇毅伯府上下还是看好和武安侯府结亲,于伯府前途最有益处。
更何况祁瑶心里中意的也是他,纳了一个妾而已,她不嫌。
今日好不容易相遇,她自然不能错过交好的机会。
公主刁难晚棠是公主有错,她是问心无愧的:“公主嫂嫂金枝玉叶,我不敢妄议。”
萧峙看她还挡在他们跟前,微微蹙着眉:“五姑娘没人陪吗?本侯要陪我家棠棠挑首饰。”
撵人的意味十分明显,祁瑶脸色微微泛白。
她让开道,这才抬眸看向晚棠。
这一看,暗暗心惊。
原本瑟缩怯懦的丫鬟,如今端庄大方,浅笑盈盈,举手投足尽然透着一股闺阁千金的风范,哪里还有之前的丫鬟影子?
祁瑶诧异地盯着晚棠看了好几眼。
面若桃花,肤如凝脂,脸色比以前做丫鬟时好了不知多少,白里透红如同抹了顶顶金贵的胭脂水粉,亮澄澄的眼比宝石更夺目。再看那双手,白白嫩嫩,身段更是婀娜多姿。
看到这里,祁瑶眼底浮起一抹鄙夷。
是了,丫鬟出身才会如此自甘下贱地勾人,这样的身段就是天生魅惑人的,大家闺秀断不会如此。
晚棠听了萧峙的话后,扯扯他衣袖。
上一刻还不可一世,不把祁瑶放在眼里的萧峙,当即弯腰倾身,主动把耳朵递到晚棠嘴边:“嗯?”
晚棠看到祁瑶妒忌的眼神,尴尬道:“侯爷怎可如此怠慢五姑娘?”
这可是前世的武安侯夫人,晚棠不想与她为敌。眼下便生罅隙,日后祁瑶若当真进了武安侯府,她有的苦头吃的。
萧峙一言难尽地睨了晚棠一眼:“何意?你盼着本侯对她殷勤?”
“不是殷勤,是客气一点。”
萧峙冷笑一声,直起身子看向祁瑶:“五姑娘也来挑首饰?不如结伴一起?”
语气依旧疏离,但总算不似刚才那样叫人难堪。
祁瑶瞥了晚棠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好呀,侯爷。”
萧峙板着脸垂眸看晚棠,见她嘴角噙着笑,似乎对他的安排颇为满意,脸色更冷了,负手便往前走,不愿意再多逗留片刻。
晚棠朝祁瑶点了下头,只得匆匆追赶萧峙。
祁瑶主仆落后几步。
丫鬟小声道:“这姨娘可真有心机,故意邀五姑娘一起挑选首饰,不就是想让五姑娘看看侯爷有多宠爱她吗?”
“小门户的做派,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祁瑶清高地扬起下巴,款款跟过去。
只是萧峙才纳她多久,她通身的气派早已经没有丫鬟的影子,回头查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金玉堂的首饰灿如繁星,金光闪闪迷人眼。
萧峙俯视着眼前那一堆,有点儿分不清它们的用途,左不过都是用来打扮的,打扮给他看。
所以他拿起一只金光闪闪的步摇,是蝶戏牡丹的式样,上有垂珠,拿起时摇摇晃晃,煞是夺目。
他拿着步摇插到晚棠的发髻上,看着垂珠在她鬓边摇晃,其光彩还不及她容色的一半。
这时,祁瑶端庄走到萧峙的另一边,温声提醒:“步摇多为正妻佩戴,妾室戴之太过招摇……”
“你家住海边吗?”
祁瑶错愕地看向萧峙。
只见他眼神都不带往祁瑶脸上瞟的,不紧不慢道:“管这么宽?”
晚棠摸到头上的步摇,摘下来,又悄悄晃了晃萧峙的袖子:“侯爷……”
萧峙深吸一口气,不悦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本侯说话向来如此,不喜欢听,便自己捂耳朵。”
晚棠脸色微变,瞄一眼祁瑶的脸色,又眼带央求地看向萧峙,像可怜巴巴的小猫。
萧峙气笑了:“那本侯帮五姑娘买点首饰?”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显然是在说气话。
晚棠眨眨眼:“真的可以吗?”
祁瑶看得满腔怒气,她不需要施舍,可她又实在不愿意舍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何曾听说萧峙为哪个女子买过首饰?他若真买了,看似赌气,其实又何尝不是对她另眼相待?
她明白他的傲气,和她一样。
所以祁瑶主动道:“侯爷如此客气,我便却之不恭了。”
几步外,萧峙看晚棠不吃味,还用纯真无邪的大眼盯着自己,气笑了:“棠棠想对五姑娘客套,那便你买吧。”
晚棠脸色微变:“是侯爷自己说要给五姑娘买的。”
金玉堂的东西不便宜,让她付银子,她怎么舍得。
萧峙没吭声。
祁瑶见状,心里其实已经很生气了,可看到萧峙轮廓分明的脸,她的心跳便不受控地变快。
她不愿轻易放弃他,他如今贪恋美色,拿这个丫鬟当幕篱美人的替身,日后总会发现,只有她这般有美貌有才华的,才配与他比肩而立。
她有这份自信,她娘说男子晚熟,他以后会知道她才是助益,那个丫鬟是累赘。
所以他今日给她的屈辱,迟早会后悔。
没关系,日后他会对她低头的。
祁瑶兀自宽慰自己片刻,压下心底的怒气。
她挑了一只蝶恋花图样的金钗,抬眸看向萧峙:“那便多谢侯爷赠钗了。”
说罢,不等萧峙出声,便转身走了。
金玉堂的伙计小心翼翼道:“侯爷,五姑娘那支钗可是记在您账下?”
萧峙冷冰冰地刀过去。
晚棠挽住他胳膊,肉痛地冲店伙计道:“待会我付银子。”
萧峙满脸不高兴,咬牙切齿道:“记本侯账下,待会单独将那支金钗开一张发奉。”
晚棠知道凡事不能做绝,随便挑了几样首饰后,便和萧峙一起上了马车。
萧峙闭目养神,她定睛看了一会儿。
不是她成心找事,打从她娘说出实情后,她的野心便开始野蛮生长。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更进一步,爬上武安侯府的主母之位。
对,她想做萧峙的正妻。
今日偶然碰到前世的侯府主母,她便故意如此“懂事”,眼下目的已经达成。
良久,她关切道:“侯爷有心事?”
萧峙幽幽地睁开眼。
第一百五十八章 侯爷今晚还独守空房吗?
萧峙气笑了:“你这是巴不得本侯给别的女子买首饰?”
晚棠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面上的关切忽然一滞,黯然看向别处:“妾觉得侯爷和五姑娘天生一对,五姑娘瞧着是个能容人的,也不会磋磨人。”
她这样一说,萧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天大的气也消了。
他无奈地招招手,把人扯到怀里:“为夫这段时日的表现,都做给瞎子看了?”
晚棠沉默片刻。
当然不是,就是看到了他的好,感受到了他的呵护,她才敢生妄念,才敢生野心。
但萧峙是个清醒的人,赏花宴那日即便要了她,事后还不是考量了一段时日,才真正把她纳进梅园?倘若她刚进梅园,就表露出想做武安侯府主母的野心,容不下她的人可就太多了。
所以她一直按捺这份野心,只有骗住了自己,才能骗住他们所有人。
否则即便萧峙色令智昏,也还有老夫人和江嬷嬷帮他清醒。
这次得知了她娘当初做外室的真相,她便有些控制不住这份野心了。
人教事,呕心沥血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便足矣。
让萧峙亲身体会一次她有多识相,他才会亲眼见识她的“懂事”,日后也不必一次次试探。
“侯爷待棠棠好,棠棠感激不已,所以棠棠才真心盼着侯爷能娶到这世上最好的正妻……”
晚棠话音未落,萧峙便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
堵住了她的后话。
吻着吻着便开始不对劲,萧峙将她抱在腿上坐着,竭力克制着冲动,最后忍不住剥开她衣领,在她脖颈下方咬了一口。
“你个小没良心的。”灼人的呼吸喷在晚棠脖颈上,似乎要将她融化。
萧峙很气,也很心疼。
晚棠被咬得身子轻颤,不痛,倒是徒生荒唐的妄念。
她今日看得出祁瑶对萧峙依旧存有念想,也看得出祁瑶也不是好相处的主母,所以才会主动提议让萧峙帮祁瑶买首饰的。倘若祁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反倒是会助她一臂之力。
马车悠然停下,萧峙帮晚棠理好衣襟,才冷着脸牵她下马车……
勇毅伯府,祁瑶一回府便跟母亲说了晚棠的惊人转变。
勇毅伯夫人甚为诧异,很快便让人打听到了缘由:“这个江嬷嬷伺候过武安侯府的老太君,曾经在宫里做过女官,伺候过皇太后,可是个了不得的人。武安侯以前要死要活想娶的那人,一身的本事便是江嬷嬷教出来的。”
祁瑶呼吸紧促了些:“武安侯竟然让这样一位嬷嬷,教一个丫鬟规矩仪态?”
勇毅伯夫人冷笑:“他本就是个猖狂难驯的,当年文武双状元,若是留在京城前途不知多好,偏要为了她去边疆……”
想到女儿情系萧峙,勇毅伯夫人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便打岔道:“我心生一计,既然这位江嬷嬷如此能耐,不如你也去武安侯府跟她学学规矩仪态?”
祁瑶先是蹙眉,随即展颜:“瑶娘听母亲安排。”
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有如此,她才能和萧峙多接触。
勇毅伯夫人当即让人给武安侯府老夫人递了拜帖。
第三日,她带上祁瑶和厚礼,一起拜访了老夫人。
萧峙痴迷幕篱美人的事情,虽然解除了京城里他有隐疾的谣言,可他爱屋及乌钟情一个丫鬟出身的妾室,让京城里真正的名门贵女们退避三舍。
那些依旧上赶着的,老夫人又瞧不上。
所以看到祁瑶登门,在勇毅伯夫人的舌灿莲花下,老夫人很痛快便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事后,她才让庄嬷嬷去跟江嬷嬷说了此事。
吕姑姑对此很是气闷:“这老夫人是越发爱拿乔了,怎得不商议一声,便顾自答应了?”
江嬷嬷摆摆手:“这姑娘应该是她当初瞧上的那个儿媳妇,据说是个才女。老夫人眼光不大行,我亲自掌掌眼也好。老身答应了,让这姑娘明日来吧。”
梅园,晚棠正在跟赵福打探景阳伯夫人的消息。
“已经下狱,不过毕竟是伯府夫人,衙门还得上呈才敢定罪。姨娘放心,主母杀良妾,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她还意图谋杀庶子条,这可是恶逆大罪。依奴才看,不死也要半死不活。”
晚棠这才放了心。
抬眸看到絮儿欲言又止地走过来,她笑道:“老夫人可喜欢我的桃花酥?”
她做的桃花酥,加的是香甜的桃花酱,吃起来清香酥脆。
絮儿摇摇头:“庄嬷嬷看到糕点很是欢喜。不过奴婢僭越了,不小心听到勇毅伯府的五姑娘要来侯府,跟江嬷嬷学学问。”
松鹤堂上下都知道老夫人属意祁五姑娘做儿媳,这次答应她和江嬷嬷学规矩,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絮儿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晚棠一眼。
晚棠肉眼可见地慌了下,又是说尽祁瑶的好话,又是紧张地要给祁瑶做些吃食作为见面礼,一会儿又让絮儿帮忙打听祁瑶的品性。
赵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晚便跟萧峙汇报了此事。
萧峙已经跟晚棠生了三天闷气,听说这件事后只问了一句:“她不知母亲中意祁瑶做儿媳?你怎得不提醒她一句?”
赵福无奈:“姨娘又不是聋的传人,应该早就听过风声,不然哪会这般紧张?”
“左右是跟着江嬷嬷学规矩,本侯不能越俎代庖帮她反悔,你日后多盯着点儿熹微阁的动静。”
“侯爷今晚还独守空房吗?”
萧峙气不过,一脚踹过去:“本侯不像你,离不得女人!”
赵福揶揄地瞄了他一眼。
萧峙猛翻白眼,这几日回府都没让晚棠来他屋里伺候,赵福被吓走后,正屋便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他一人。只有花瓶里的新鲜春花提醒着他,晚棠来过。
也不是他成心想闹别扭,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没他在身边,她会有多不适应!
呵!
竟然胆敢把他往其他女子身边推,他是货物吗?他就从来舍不得把她往其他男子身边推。
萧峙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兀自百无聊赖地沐浴,只是浴池里似乎处处都有晚棠的身影,闭上眼,耳边又仿佛不断响起她的娇啼。
他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住等晚棠主动来找他了,他必须马上去找她。
萧峙迅速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走,经过床榻时,他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床榻。
只见晚棠正和衣躺在他的衾被里,视线相碰时,她小心翼翼道:“棠棠不请自来了,给侯爷暖床。”
萧峙眉头舒展,嘴角缓缓上扬:“可算长良心了,为夫看看长了多少。”
他说着,厚颜无耻地躺到晚棠身边,朝她心口探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罚晚棠天天写情书
晚棠这三日睡得很好,满脑子都是已经和外祖他们一起回了桃花沟的娘,梦到她娘时隔这么多年,终于不必再谨小慎微、处处提防。
祁瑶明天就要来武安侯府,晚棠今晚得和萧峙展现自己的不安。
她也的确不安。
她不清楚祁瑶和萧峙的纠葛,也不知道前世俩人为何会成亲。
“今晚怎么主动过来了?”行完欢,萧峙把晚棠捞到怀里。
晚棠正要回话,忽然摸到他手腕上套着东西,摸起来有点熟悉。
她扯起他的大手一看,他手腕上套了一串深红的红豆,正是她此前故意落在他卧房里的。
色泽沉亮,每一粒都泛光,此时竟然已经呈现出一股玉石质地。
一看就是把玩得厉害。
看晚棠诧异,萧峙难得红了耳根:“这是你当初落在这里的。”
“侯爷不在府中时,一直戴着?”
“嗯。”
“这个不值钱,侯爷若是喜欢,日后棠棠赚了银子,给侯爷买……”
萧峙戳她心口,打断她的话:“真心如何不值钱?你当初为何串红豆?”
晚棠闭上嘴,半晌才凑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棠棠想侯爷,想得心口疼,只能用这串红豆聊以慰藉。”
软糯的情愫直往萧峙心头钻,明明知道她会这么说,可亲耳听到后,还是会狠狠悸动。
萧峙垂眸,盯着她灵动的大眼看,盯着她淬了花汁般的红唇看。
良久,他顾左右而言他:“字练得如何了?”
“侯爷没空教棠棠写字,棠棠只能瞎练练,见不得人的。”
萧峙轻笑,他真是欢喜极了她这模样,夸道:“棠棠很棒,日日坚持练字,是个好学生。”
“那侯爷愿意当棠棠的夫子吗?”
萧峙眼神发暗。
他们俩目前的状态,再套上夫子和学生的名头,太过离经叛道。
莫名刺激。
他忍住再次折腾她的冲动,起身让人拿来笔墨纸砚。
回头看小晚棠裹着衾被露出一双眼,眨呀眨地看着,他呼吸又是一紧。
阔步走去,亲手帮她穿好衣裳,看她身子绵软,他无奈地刮她鼻头:“不是想让为夫教你写字?”
晚棠身子酸,她勤奋好学不假,却也没有事后爬起来练字的癖好。
萧峙看她噘嘴,心猿意马地又亲了一口,把人抱到桌边。
自己研墨,自己铺纸……自个动手做完所有准备,才捞起浑身乏力的晚棠,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
萧峙的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自带一股仿佛独属于他的逍遥自信。
教她写了她的名字,又写了自己的名和字。
晚棠心念微动,在俩人的名字之间,写下“爱慕”二字。
写完,耳根子都在发热。
身后传来愉悦的低笑:“也不知是谁盼着为夫娶妻的,我可看不出你有多爱慕。”
晚棠放下毛笔,转身面向他,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棠棠眼里心里都只有侯爷一人,若有半分虚话,便天……”
萧峙及时吻了她的后话,又不轻不重地咬她一口。
晚棠眼珠子一转,回咬回去。
萧峙尝到一丝血腥气,赶忙松开她的唇,左看右看,见她的小嘴没受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唇上有点痛。
“棠棠僭越,妾……”
萧峙看她惊慌,捏她腰肢:“那便罚你。”
晚棠一脸的愧疚:“棠棠甘愿受罚。”
“嗯,罚你日后每日给为夫写一张小札。”
小札?
晚棠茫然抬头,她懂,就是简短一点儿的信。他们几乎日日相见,写这个做什么?小說中文網
“就写你如何思念为夫,写完了让赵福差人送去卫所。”萧峙一本正经地要求着,全然不顾晚棠的面红耳赤。
原以为她不会答应,小女子脸皮薄嘛,情有可原。
晚棠觉得挺羞耻的,想到送去卫所,其他金吾卫或多或少可能得知她在给他送信,定要揶揄打趣,想想就不好意思。
不过晚棠答应了,她看着萧峙唇上的破口,不情愿道:“棠棠领罚。”
萧峙心中欢喜,只道明日会把他的字帖拿给晚棠,让她日后照着练,然后便抱起她再次胡作非为……
翌日一早,萧峙去上值时碰到了早早赶过来的祁瑶。
她就守在萧峙出府必经的长廊上,一看到他便欣喜上前:“瑶娘见过侯爷。”
既然准备为了家族和武安侯联姻,祁瑶在萧峙面前也彻底放下了骄傲。
萧峙停在几步开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发奉收到了?”
尽管祁瑶知道他说话不好听,却也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金玉堂的那张发奉写了她所买的金钗价值几何,送发奉的是武安侯府的小厮,亲口言明祁瑶不付账便走了,武安侯好心帮忙垫付,望祁瑶尽早还钱。
买金钗的当日,就送过去了,祁瑶很是难堪。
原以为不闻不问,萧峙也就不再提了的。
萧峙不耐烦地伸出手:“本侯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祁瑶难堪不已,尤其看到他唇上破了皮,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觉得这是晚棠咬的。
她难得使小性子,委屈道:“明明是侯爷自己说要帮瑶娘买首饰的。”
“本侯亲口对你说的?”萧峙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只是不想无谓给人希望。
他又不想娶她,趁早表明本心才是正经。
祁瑶脸色泛白,想想当日,萧峙确实没跟她说要为她买什么,都是对着晚棠说的。
可她都低声下气,忍辱负重地如此厚着脸皮了,他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君子风度?
抬眸看到那只不耐烦的手,祁瑶到底放不下所有的骄傲。
她白着脸让丫鬟掏银票:“多的便当是请侯爷吃茶了。”
亲手把银票递过去,看到他的大手,她的指尖忍不住从他掌心拂过。
祁瑶顿时羞赧地红了脸。
萧峙却拧起眉,吩咐赵福找零,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院让人打水给他净手。
洗了不知多少遍,他才不悦地出府。
那厢,晚棠早已经在熹微阁等候,和江嬷嬷一起用早膳。
江嬷嬷观察她的举止,见没什么可挑剔的,方满意点头。
俩人吃完时,欣赏了武安侯府一路风景的祁瑶,也来到了熹微阁。
看到江嬷嬷,她郑重地行了一礼,让人递上厚礼:“日后劳烦江嬷嬷受累,这是瑶娘的束脩。”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举止端庄。
江嬷嬷颔首,对祁瑶的仪态颇为满意。
第一百六十章 总算开了窍
江嬷嬷做了一本理账的手札,让晚棠自己看,她考量了一番祁瑶基本仪态。
样样都无可挑剔,江嬷嬷甚为满意。
这种世家贵女,早一点的,及笄前便会开始学管家本事,晚一点的也会在成亲前学会。看祁瑶举手投足间的端庄大方,这些本事显然也早都学会。
江嬷嬷颔首:“虽然晚棠学得比五姑娘早,不过依老身看,你们已经可以开始一起学了。”
祁瑶淡淡地瞥了晚棠一眼,眼底泛着倨傲之色:“都听嬷嬷安排。”
江嬷嬷唤来晚棠,又让人在屋子里又添置了一张案桌。
是最为寻常的榆木案桌,大小正适合一个人伏案书写、读书。
祁瑶看到后,微微蹙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她在勇毅伯府用的多是紫檀木、黄花梨木的,有淡雅香气,这榆木案桌一看便低廉,应该是给下人用的。
她用余光瞥了一下晚棠那张桌子,也是榆木的。
不过晚棠没有半点儿嫌弃之色,正伏案写着什么,甚是习以为常。
祁瑶蹙眉,估摸这是江嬷嬷对她的考验之一,便不动声色,没有吭声。
她打算回去就叫人备两张紫檀木的送过来,赏一张给晚棠用,毕竟她自己单独用紫檀木的案桌不大好。
江嬷嬷教了一会儿理账事宜,偶尔提问俩人,晚棠三个问题之中会答错一题,祁瑶则次次从容不迫地回答正确。
每每晚棠出错,祁瑶便习惯性地微抬下巴,瞥她一眼。
在晚棠第三次回答错误后,江嬷嬷严厉道:“你还需认真学习,老身教的那些你可都记下了?”
晚棠一开始跟她学习时便习惯记手札,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江嬷嬷深以为然。
她从一开始连很多字都不会写,时常画古怪图形,到如今几乎能完完整整从头记到尾,进步之大,江嬷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晚棠略有些发怵,起身回话:“嬷嬷,我都记下了。”
江嬷嬷颔首,也没过多苛责:“休息一会儿。”
因为习惯了休息时和晚棠闲聊,她坐下时,便看向晚棠和祁瑶。
正要开口,只见絮儿端来一盅金银花茶,像往常一样,先给江嬷嬷倒了一杯。她略通医术,知道春日里喝此茶可疏散风热,很是合宜。
絮儿听从晚棠的吩咐,正要给祁瑶也倒一杯,祁瑶的丫鬟面无表情地拒了:“五姑娘身子矜贵,我们自己带了茶的,适才借用贵府的灶房,煮好了,乃七香珍宝茶……”
祁瑶让丫鬟给江嬷嬷先倒一杯,这才给自己倒:“嬷嬷尝一尝,瑶娘为嬷嬷准备的束脩亦有此茶。”
江嬷嬷淡淡地瞥了她丫鬟一眼,没有及时接那丫鬟递来的茶水:“论情论理,冯氏是武安侯的姨娘,招待瑶娘是应有的客套。你一个丫鬟便是想替你主子拒绝,也不该如此傲慢无礼。这是嫌弃武安侯府待客的茶水不好?今日在老身跟前便罢了,他日在皇亲贵胄前也如此不成?”
那丫鬟被训得一个字不敢再说。
祁瑶白着脸,起身致歉:“嬷嬷莫气,怪我管教不力。”
江嬷嬷摆摆手,这才尝了一口她的七香珍宝茶:“坐下吧,不必拘谨。你们可听说过祸起萧墙的故事?”
她先是看向晚棠,晚棠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我读书少,不知。”
江嬷嬷便神色无异地看向祁瑶。
祁瑶还处在刚刚被批评的余波之中,见江嬷嬷提问,自然想表现一番,便道:“季氏为巩固自己的政权,想攻打原本与之友好相处的邻国颛臾国。孔圣人便道此举不妥,忧患不在邻国,而在萧墙之内。”
江嬷嬷颔首:“瑶娘果然博学多才。”
她夸完这一句,便没再说下去了,端起金银花茶又吃了几口。
祁瑶留心看着,授课到晌午结束,她孝敬的那杯七项珍宝茶都没再被喝一口……
祁瑶毕竟不是侯府女眷,不便日日在侯府歇晌,所以今日起,江嬷嬷便更改了授课的时辰,每日只学一上午。为了彰显公平,晚棠下午自然也不必再学。
祁瑶没在侯府用午膳便走了。
晚棠和嬷嬷一起用完膳回梅园时,絮儿怜儿替她抱打不平:“姨娘平日嫌少答错,今日在五姑娘跟前答错了好几题,她们不知有多得意。”
晚棠眼里划过狡黠之色。
她是在祁瑶跟前故意藏拙呢,出头椽儿先朽烂,在第一才女跟前,她没必要表现。
“五姑娘才华横溢,在她面前,我容易慌神。”
絮儿怜儿两个不疑有他,只是替晚棠不高兴。
这位姨娘淋过雨,所以风雨飘摇之际会给她们这些丫鬟打伞,可不像矜贵的五姑娘,和其他主子一样,压根不把她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她们家姨娘长脸,她们便觉得自己也长了脸……
当天晚上,萧峙回府看到屋子里暖融融的光,心头泛暖。
赵福已经禀报过,祁瑶没闹事,没有刁难他家棠棠。
晚棠像晚棠一样,亲自帮他净脸净手。
正要传膳,萧峙一把拉住她,递过去一只手:“你亲亲。”
晚棠心跳乱了乱,看向萧峙的手心。
一脸的疑惑。
“今早本侯跟祁五讨银子,她的手碰到了这里。”萧峙用另一只手的指头比划了下,声音闷闷的,藏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
晚棠哭笑不得:“许是无意的,侯爷不是净过手了吗?”
萧峙眼里一亮:“你如何知道为夫出府前特意净了几次手?”
看来也是担心他和祁瑶会发生些什么,特意叫人留意了他们之间的接触。
孺子可教也,可算是开了窍。
晚棠下意识瞄了一眼刚刚帮他净手的盥洗盆,尴尬一笑。
萧峙嘴角的笑容随风消散,把摊开的手心往上抬了抬。
晚棠红着脸,低头亲他手心,密密麻麻地布满他比划的地方。
萧峙目光深暗下来,掌心传来的麻意爬满心扉。
“好了吗?”晚棠眨着清澈又迷茫的眼,无辜地抬起头。
娇媚的狐狸眼,不经意间又泛起丝丝媚态。
萧峙喉头一滚,于心醉神迷中拨出一分理智:“今日怎得没送小札?该打。”
他说着转过她身子,不轻不重地在她臀部拍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夫帮你治相思
端着托盘正要进来的絮儿怜儿僵在原地。
饶是早就见惯了侯爷宠爱姨娘,她们脸上还是立刻酡红一片。
晚棠恰好背对着门扇,没看到被丫鬟们看见。
萧峙无声地摆摆手,示意絮儿两个赶紧退下,所以等晚棠恼羞成怒地转过身时,门外已经不见了她们的身影。
实在不是晚棠矫情,这等门窗都敞着的亲昵,她适应不来。
她跺跺脚,低嗔道:“侯爷又这样!”
萧峙挑眉:“打痛了?”
“不是,光天化日下侯爷怎得又动手动脚?”
“所以夜深人静,本侯才能动手动脚?”
“……”这方面,晚棠实在说不过他。他每每这样亲昵,都让她面热心跳。
若是传到江嬷嬷耳朵里,又要批评她不自重。
事后回想总是欢喜的,只是当下还是会不好意思。
萧峙再次朝她摊手。
晚棠扭过头去:“刚刚已经亲过了。”
“为夫想看你写的小札,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晚棠耳根灼烧着,从荷包里拿出早就写好叠好的小札:“只是忘了让赵管事差人送。何况侯爷每日都回府,何必折腾他们呢?”
她讨好地搂住萧峙脖子,垫脚去亲。
萧峙熟练地弯腰低头,把嘴巴递过去。
晚棠娇软央求:“侯爷,妾会日日记得写,不要送去卫所好不好?否则妾都不好意思写了。”
萧峙心念微动:“不好意思?”这是想写什么羞人的话?
沉吟半晌,他勉为其难道:“得先看看你写得好不好,写得好才能依你。”
他展开那张纸一看,只有寥寥几行,眉头当即皱起。
他有些不满意,故意当着晚棠的面念出声来:“侯爷,展信悦。今日只习半日课,妾念着侯爷回府的时辰,一下午全部用来期盼侯爷的身影。此相思无计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读完,萧峙愉悦地扬起眉眼,揶揄地看过去:“为夫竟然不知,棠棠害了如此严重的相思病。你怎得不早说,为夫也可好生帮你治一治。”
晚棠看他不正经,嘀咕道:“侯爷又不是大夫,怎么治?”
“为夫是你独有的大夫,专治你的相思。你若不信,今晚和我好好交流一番便是,保证药到病除……”
晚棠听他越来越不着调,上手捂了他的嘴。
等他不再吭声了,便赶紧出去催人上膳食……
勇毅伯府,祁瑶向勇毅伯夫妇和祁琮见了礼:“哥哥可算回来了,瑶娘有话要说。”
祁琮知道她今日是去武安侯府学规矩的第一日,也深为关切。
祁瑶叙述完江嬷嬷的批评后,冷淡着一双眼道:“江嬷嬷这个下马威,我实在不明白是何意,难不成是在为那个姨娘撑腰?”
她的丫鬟说话向来那样,跟晚棠的丫鬟那么说,又只有她们几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勇毅伯夫人冷哼:“这江嬷嬷不是善茬,看似抬举那个姨娘,实际上应该是想打压你。这是还没进门,便想将你教得三从四德,不可忤逆她们侯府半分。”
勇毅伯看向祁琮:“你怎么看?”
祁琮沉吟道:“妹妹是说,江嬷嬷在教那姨娘理账?日后还会教如何管理下人?”
祁瑶颔首。
祁琮忧心忡忡道:“你们难道不怀疑武安侯的用意吗?一个姨娘,何至于如此费心?竟然用主母之责去培养。”
他一针见血,看事情不会拘泥于眼前那一点。
勇毅伯夫人和祁瑶双双惊讶道:“主母之责?”
俩人越想越心惊。
祁瑶失声道:“不可能,武安侯心悦的明明是幕篱美人,这个姨娘不过是个替代之人。武安侯是爱屋及乌,堂堂金吾卫指挥使,怎得可能动心思让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做主母?”
勇毅伯夫人也不信:“不可能,如此自毁前程,于他没有半分好处。”
祁琮听她们这么说,也点点头:“应该是我多想了。许是那个丫鬟太过肤浅,武安侯府嫌弃她什么都不会,才会费心让江嬷嬷教导。”
“确实如此,今日江嬷嬷问了几个问题,很是简单,她答错好几次,可见是个愚笨的。”祁瑶松了一口气。
祁琮再次放心地点头:“那便是了,不想让她给武安侯府丢人,这才费心教导。倘若真有让她当主母的打算,也不会同意瑶儿过去跟着江嬷嬷一起学。”
勇毅伯夫妇和祁瑶听了祁琮的话后,这才放松下来。
这次打探到江嬷嬷在武安侯府,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让祁瑶嫁给萧峙,他们势在必得。
祁瑶又想起一事:“江嬷嬷还讲起祸起萧墙的故事。”
祁琮眼睛亮了下,笑道:“那便没错了。这是告诫你以后要和那位姨娘和睦相处,如此才能家宅安宁。江嬷嬷定是知晓那个姨娘不懂这些道理的,那话是说给你听的,只有未来主母才当得起如此谆谆教诲。瑶儿日后安生跟着学,侯府还是有结亲心思的。”
“那便太好了。”勇毅伯府喜出望外。
几人又交流了一番朝堂内外、各府内宅的事情,说起景阳伯夫人下狱、京城不少人开始夸赞宋六郎的才华,祁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以景阳伯府和武安侯府的关系,这次发生这么大事,武安侯府竟然不闻不问,有些奇怪。”祁琮沉吟。
勇毅伯夫人道:“萧予玦毕竟是继子,宋二是继儿媳,眼下看来,武安侯府并不器重这个继子。日后瑶儿嫁过去,再诞下一男半女,地位便稳固了。”
祁瑶娇羞地挽着她胳膊:“娘……”
勇毅伯夫人看着女儿的如花容颜,欣慰不已。
很庆幸她生的儿女都如此出息,勇毅伯府的繁荣便靠他们了。
祁瑶跟在祁琮身后,一起从父母院子里离开。
忐忑了一下午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原本送紫檀木案桌过去的打算也被她打消了。
想到这件事,她三两步追上祁琮:“阿兄,侯府用的案桌是给下人用的,那个姨娘不嫌弃,我嗅到那个气味不舒服,能否送两张紫檀木的过去?”
祁琮想到自家妹妹的娇贵,没有多想,叮嘱了她一道说辞。
她又不是自己用,还想着给那个姨娘送一张,无伤大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祁瑶印象变差
祁瑶第二天是和两张紫檀木的案桌一起进的武安侯府,依旧赶在萧峙离府之前。
可惜她没再碰到萧峙。
因为这一次萧峙有所防备,比以前提早了半盏茶的工夫离府。
江嬷嬷看到紫檀木案桌,淡定如常:“这是?”
祁瑶见了礼,笑着解释道:“我打小身子柔弱,独爱嗅这紫檀木的清香。我知道武安侯府不缺好东西,只是我初来乍到,嬷嬷又劳心教导,不敢拿这等小事叨扰,便自行准备了这桌椅,另一张是给冯姨娘所用。”
端庄大方,说的话也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江嬷嬷若有所思,关切道:“你身子不大好?大夫怎么说?”
祁瑶心里“咯噔”了下,正要敷衍过去,却听晚棠说道:“五姑娘身子气血亏虚,常年要吃凝香丸。据说是二十四节气里的二十四种花制成,药丸自带幽香呢。”
她一脸没见过世面一般的惊叹,听得江嬷嬷频频皱眉。
气血亏虚,这种人如何能给哥儿做正妻?
祁瑶尴尬找补道:“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凝香丸已经吃得少了。”
“既已大好,怎得连案桌都如此讲究?”江嬷嬷蹙眉,看向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案桌,桌面是天然的紫檀木纹理,是从一整棵大树上切割下来打磨雕刻的,价值不菲。
祁瑶张了张嘴,无从辩解。
她幽幽地睨了晚棠一眼,怪对方多嘴。
偏生晚棠正抚着案桌,连连惊叹:“这案桌甚是精美,五姑娘真讲究。”
江嬷嬷面无表情地从案桌上挪开视线。
确实讲究,便是公主都不曾这么讲究,皇家还得为百姓做简朴爱民的表率。
不过没关系,这一点可以慢慢纠正,但体虚这一点得好好查探一番。江嬷嬷做过女官,又帮助老太君和老夫人管过侯府,认识的主母贵女不少,查这么个有名气的女子不难。
她不动声色,让人给祁瑶和晚棠换了案桌,开始授课……
晚棠用完膳回到梅香苑,便伏案写小札。
算算日子,今日是冯姨娘的“头七”,离六郎前世断腿只剩下六天了,她想问问六郎景阳伯府的情况,以及他接下来的打算。
迅速写完今日的思念,她便将小札装进信封交给赵福:“麻烦小哥差人送完信后,顺路去一趟景阳伯府,看看六郎的腿伤恢复得如何了。”
交代完要紧事后,晚棠便展开萧峙给的字帖,静候消息。
那封小札,是赵福亲自送去卫所的。
彼时萧峙正和金吾卫们在一起用膳,看到赵福的身影,他眼皮跳了下,腹中的饥饿在这一刻消失,呼吸开始紧促。
赵福小跑过去:“侯爷,姨娘给您的信。”
周围响起起哄声:“侯爷又不是不回去,怎得牵肠挂肚成这样?大白日的还送信过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萧峙挺直脊背,拆了封泥,只略扫两眼,便道:“没事便不能写信了?”
“咱们卫所可没有哪家屋里的送过信来,还是指挥使家的黏人。”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少起哄。”萧峙扬着下巴,才吃没几口的膳食也无心再享用,起身便回营房。
看小札!
那些人痞得很,可不能被他们瞧去一星半点。
实际上,萧峙半道上便展开小札看起来,还没走到营房,已经看完了。
比昨日那张还简短,随意一首相思的诗句,附加一句正在给侯爷着手做夏衣。
有些敷衍。
萧峙无奈地摇摇头,仔细把小札叠好,塞进信封。
想了想,他又拿出小札重新看了一遍,细细看了一遍小札后面空白之处,隐约有道红印。
他心头微动,这个小妖精,这不是她的唇印吗?是涂了口脂亲上去所致。
只不过这口脂色泽淡,刚刚那处又被他大手捏着,挡了视线。
萧峙失落的心情又明媚起来:“说吧,她今日又吩咐了什么?竟然会不顾矜持顺便给本侯送小札?”
赵福将晚棠交代的事情一一禀报:“奴才先去的景阳伯府,今日是冯姨娘的头七,听说景阳伯一大早便带着宋六郎出了城,还未归。姨娘似乎很担心宋六郎的安危。”
“有赵驰风盯着,应该不会出事。”萧峙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他家小晚棠的处事风格。
总是关心她娘和宋六郎在先,其次才会想到他。
不过又能怎么办呢?
继续宠着呗。
迟早有一日她会打开心扉,让他肆无忌惮地出入。
萧峙想了想,走到案桌边,第三次打开小札。
又一字一句看一遍,这才用朱砂笔在小札的空白处回了几句。
他的相思,他的柔情。
那厢,景阳伯带着宋六郎来到当初马车坠崖的那条山道。
“我亲自上奏,如今那毒妇已经定罪,不日便要被凌迟,你应该按照约定带我去找你姨娘了!总不能让她不得安宁吧?”
宋六郎神色淡然:“父亲去找姨娘,连引魂幡和纸钱等物都不准备,已经做了孤魂野鬼的姨娘如何能安宁?”
景阳伯顿了下,揪住宋六郎的衣襟:“你此话何意?她当真死了?不会的,不过是内宅勾心斗角的手段罢了,她只是想逼我除掉那悍妇,她早已经爱慕于我,怎么可能舍得离我而去?”
宋六郎挣开景阳伯的手,无言以对。
这禽兽,脸倒是大。
他掀开轩窗帘子,找到当初坠崖的地方,叫停马车。
景阳伯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时隔七日,他依旧能看到那处有马车坠下的痕迹。在挨着山道的那些石头上,还能看到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巧娘!巧娘你不能就此离开我!我答应过你,会宠你一辈子的,你快回来,回来我便让你做主母,扶你为正妻!”景阳伯趴在山道上,冲着山崖下喊。
声声凄厉,痛入肺腑。
宋六郎看着地上泣不成声的景阳伯,仿佛在看一坨泔水。
他盯着这个虚伪懦弱的男子,鄙夷道:“你既然如此舍不得我姨娘,怎得不下去陪陪她?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免得姨娘孤单受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景阳伯再次作死
景阳伯狠狠一颤:“你个不孝子,你这是想我死?”
他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揪住六郎的衣襟,推推搡搡间,眼底竟然闪过一抹绝情。
他忽然怪笑一声:“巧娘生前最是紧张你,疼爱你,你说得对,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定会孤单害怕,你应该过去陪她!”
宋六郎惊骇不已,他没想到景阳伯会这般不要脸。
他用力挣扎,害怕景阳伯一时冲动,真把他给扔下山崖。
景阳伯看出他的惊惧,哂笑道:“小兔崽子也知道害怕?如今府里没有那个悍妇,我才是你们的天,你竟然敢如此口不择言!再有下次,我让你下去陪巧娘!”
提起巧娘,他心口还是没来由地痛了下。
他是真心喜欢她呀,可惜她命薄,不然他日后定会把她宠成景阳伯府里最尊贵的一个姨娘。甚至时机成熟,他还会想法子让她做正室!
看看,他就是这么心悦她啊!
这些年,他但凡有点儿银钱,都用在了冯氏身上,否则她一个村女哪里穿得起绫罗绸缎?哪能亲眼见识到京城有多繁荣富贵?
宋六郎嫌恶地看着景阳伯,想到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便无比厌恶。
景阳伯见状,仗着自己比六郎高出两三个头,仗着他还是个孩子,便故意揪着他衣襟把他半个身子都悬到山道外。
“你再拿这种眼神瞪老子试试!小心老子今日便送你去见巧娘!好成全你的孝心!”
他正要挟着,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来,景阳伯抖了下。
他人模狗样地把宋六郎拽回来,清了清嗓子。
回头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个老妇人,眼底闪过不悦。
来人是吏部尚书的老母亲,有诰命在身。这次是回乡探亲刚回京,原本走的不是这条山道,被赵驰风拦下后才改道过来的。
赵驰风有萧峙给的信物,眼睛不瞎的都认识,也都愿意卖这个人情。
远远看到景阳伯要把亲生儿子往崖下推,老妇人气不打一处来,下了马车就怒斥:“你个禽兽不如的,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
景阳伯不屑道:“哪儿来的老东西,我教训自己儿子,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如此年幼少年,很可能乃我大靖未来的栋梁之才!你关上门在家中再怎么管教,我管不着,可光天化日下,你竟然要把一个孩子推下山崖,这事捅破天也是你的错!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简直禽兽不如!”
景阳伯听一个陌生老妇人也来骂他,顿时暴跳如雷,指着人家鼻子就骂:“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老妇人从来没被这样骂过,当即气得血气上涌,指着景阳伯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尚书夫人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景阳伯好大的气派!咳咳咳……我婆母有诰命在身,路见不平还不能说些公道话了?”
景阳伯是认识尚书夫人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骂的是谁。
他白着脸,郑重地朝老妇人作深揖:“今日是我爱妾的头七,我实在伤心,才会……”
宋六郎见状,故意冷笑一声:“父亲确实伤心,怕我姨娘孤单,要送我去陪姨娘一起走黄泉路呢。”
老妇人怒不可遏:“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孩子,走,随我们一起回京!”
萧峙的护卫既然请她们改道来这里看戏,自然是想让她们帮一把的。何况景阳伯实在气人,吏部尚书府这两位女眷都看不下去。
她们径直把宋六郎送去了武安侯府。
晚棠听说后,求得老夫人的同意后便到前院来见他。
他想起景阳伯的疯癫,一阵阵后怕,一看到晚棠,眼泪便有些控制不住。
但他强忍着,只是红了眼眶:“我又冲动了,我有负阿姐的教诲。”
她一五一十地道了山崖边的经过,晚棠听得心惊肉跳:“扳倒他之前,你日后不可在毫无胜算下激怒他。景阳伯府一直靠夫人支撑,没了她,迟早会乱,他日后多的是破绽。以后不可再鲁莽,平安至上。”
“阿姐说得对,今日若不是那位有诰命的老婆婆,我被扔下去,父亲也有瞒天过海的说辞。”
晚棠比他更后怕,还有六天,当真摔下去不死也残。
娘亲已经摆脱了原有的禁锢,六郎也该挣脱出来。
晚棠琢磨半晌,柔声道:“你在这个院子里安生歇息,景阳伯想杀你之事有人证,晚上侯爷回府,我跟他商议一下。”
起码安然度过这六日。
她是想把六郎留在眼皮子底下的,但若是住在侯府,便离宋芷云近了,前世她才是残害六郎双腿的元凶,所以绝对不能留在侯府。
岂料宋六郎摇摇头:“阿姐不必替我操心,我只今晚住一夜,亲自向侯爷道谢,明日便离开。”
“你能去哪儿?”晚棠忧心。
宋六郎莞尔:“阿姐,我只是还没长个头,很快就要满十二,不再是个孩子。我自有我的去处,阿姐放心。”
晚棠点点头,旋即道:“你去杨府吧。”
宋六郎愕然:“三嫂家?”
“救你的妇人把你送来武安侯府,想必不会把景阳伯险些杀你的事情捅破,侯爷和景阳伯府毕竟有姻亲,所以侯爷也不宜出面。杨祭酒家因为和离之事,两家已经结仇,他们出面最合适。”
“可阿姐不是让我进国子监读书吗?”
“杨祭酒是惜才之人,却也公允,你若没有才学,他绝对不会帮你进国子监。这次请他帮了忙,日后凭真才实学去考,他会更加欣赏你。”
“好,我听阿姐的。”宋六郎看着晚棠,眼睛亮晶晶的。
晚棠直到这时才发现,六郎这段时日悄无声息长高了,都快赶上她的个头。
她离开前院时,宋六郎在后面送了一截路。
过来送帖子的若夏见状,躲在墙后,透过空窗看了一会儿。
她是祁瑶的贴身丫鬟,勇毅伯府要办一场春日宴,为的便是把祁瑶在武安侯府和江嬷嬷学习一事宣扬出去,一来表现他们对江嬷嬷的尊敬,二来也是告诉众人两府有结亲的意愿。
以免武安侯府挑三拣四,一边吊着勇毅伯府,一边又暗中给萧峙物色其他女子。
当晚,祁瑶听说晚棠和宋六郎看似关系不一般后,并不曾放在心上。
另一头的熹微阁,江嬷嬷已经知晓了祁瑶的身子状况,同时更是听到一件气愤之事:“她要回来了?她早已经嫁人,哥儿也有了姨娘,她回来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白月光的身份
松鹤堂。
江嬷嬷挥退下人,要单独和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看江嬷嬷离开数年,丫鬟们还是下意识听她号令,不悦道:“武安侯府姓萧,不姓江。”
江嬷嬷皱眉:“你还要同老身置气到何时?”
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威严毕现,到底是老太君身边的丫鬟,老夫人此前常年慑于婆母之威,习惯性地生出两分畏惧。
不过她很快压下心悸,继续不悦:“只是提醒你一声。”
“老身怎么听说她要回京了,你可知各府主母都在传她回来后要住在武安侯府?”
老夫人烦躁道:“哼!想得美,我不答应,侯爷不答应,她还能强行住进来?”
“你是何时得知此事的?怎得不告诉老身一声?”江嬷嬷气坏了。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前几日收到她的信,我气得烧掉了。怎么,难不成要事事跟你汇报?”
江嬷嬷气噎,半晌才道:“当年我们都有做错的地方,可我们初心都是为了侯府,为了哥儿,你还要跟老身置气到何时?这次若不是哥儿去了好几封信请老身回来,老身也不愿意再赖在侯府惹你嫌的。”
老夫人怒道:“你当我愿意认她做义女的吗?还不是被她诓骗?被贵妃逼迫?我做错什么了?”
江嬷嬷叹气:“当初我劝过你,不要认不要认,你不听。”
老夫人回顶:“当初我也劝你不要教她那么多本事,你何曾听了?你倾囊相授,结果呢,她第一个心眼便动在我身上了!”
江嬷嬷脸上闪过愧色:“老身那时候看哥儿一心娶她,她又是个孤女,家中男儿全都为国捐躯……”
“对对对,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可怜她,就我是个坏的。”
“好了,老身如今也不是在怪你,只是想问问,你可知她回来做什么?她不是已经做了珋王妃吗?如今侯府一个祁五姑娘,一个冯氏,她回来定会闹出风波。”
老夫人没好气道:“我已经去信婉拒,她没道理住侯府来。”
江嬷嬷叹气:“你是她的义母,她回京无依无靠,不住你这儿住哪儿?她如今可是王妃,当真想住这里,你还能将人撵出去?”
“我就不信她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诓着我认了她做义女,转头勾搭上珋王,害我还要给她出嫁妆!我这个义母已经仁至义尽!她年前随珋王回京便没来叨扰,这次为何要住?”
“那次有珋王,不便。如今她独自回京,又事先给你写了信,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要来住?”江嬷嬷想的比老夫人多。
她跟萧峙聊过朝堂局势,得知吴贵妃曾经拉拢过萧峙。
就怕珋王妃这次入住武安侯府,另有目的。
老夫人听了江嬷嬷的话,阴郁道:“我断不能让她再来害立渊第二次。”
“哎!你可告诉哥儿此事了?”
江嬷嬷看老夫人的阴沉的脸色,就知道她没说:“罢了,待会儿我顺路跟他说一声,再想想对策,大意不得啊!”
“你要知道,我也是一心为侯府、为哥儿,咱们不该起内讧。他日珋王妃当真住进来,你须得信我啊,多与我和哥儿商议商议再行事,切忌冲动。”
江嬷嬷走后,庄嬷嬷纠结片刻,叹道:“老奴适才听到一耳朵,老夫人为何不告诉她,贵妃让您过两日进宫?”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过曾经做过女官罢了,当她有通天的能耐不成?我咬死不答应,贵妃还能逼迫我?”
庄嬷嬷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老夫人当年不肯出嫁妆,吴贵妃到皇上皇后跟前哭诉,还不是逼得您出了不少嫁妆……”
“闭嘴!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郁郁寡欢,气得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
梅园。
萧峙今晚回来得早,看正屋没人,径直去了梅香苑。
晚棠正在伏案练字,专注又认真,白净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萧峙嘘声不让丫鬟通传,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看了片刻她的字。
进步神速,可见每日读书写字的时辰实在不少。
不得不说,晚棠上进又勤奋,每日都将事情安排得满满的,他不在侯府里陪着她,她也不会无聊,更不会惹是生非。
懂事得让他莫名不爽。
占据她工夫的事情太多,所以她花费在他身上的工夫便少了。
这会儿晚棠写到一个难写的字,笔画甚多。
她犯了难,蹙眉思索该如何下笔。
萧峙俯身握住她的手,晚棠吓得手抖了下,纸上晕出一团墨。
她暗叹一声,扭头看他:“侯爷怎得走路没声音?”
她看着萧峙,手却被他握着迅速写好那个字,写完才听萧峙回道:“为夫看看你是不是在做夏衣。”
“白日里做了一会儿,这会儿光线暗了,怕眼睛累。”都是以前伺候宋芷云落下的毛病,夜里用眼多了便酸胀。
萧峙凑到她耳边呢喃:“跟你享用为夫时一个样,最后还得我伺候你。”
晚棠倒吸一口气,捂住他的嘴,嗔怒着瞪他。
萧峙亲了一口晚棠的手心,痒痒的,她的手轻颤着逃开第二次偷袭。
萧峙不再逗她,摸摸她眼角:“日后夜里不许做事,这双眼不要了?”
屋子梅香苑的灯不少,但萧峙还是转头唤来赵福,让他明日给梅园尤其是梅香苑,多添几盏灯。
晚棠想阻止的,但他不听,低头亲她眼角:“这么好看的眼睛,还要给为夫做新衣,可得好好护。”
“嗯,以后还要给侯爷做秋衣、冬衣。”
萧峙愉悦道:“哦?做多久?只怕是一时哄我开心。”
“自然是做到妾做不动为止,也许四十,也许五十。”
“棠棠要管本侯的衣食住行到五十?”萧峙看她的目光深了些许,嘴角微扬。
晚棠颔首:“自然,若是身子骨好,要一直管到老的。”
萧峙嘴角继续上扬:“棠棠要管为夫一辈子,好,我记住了。”
晚棠听得心头怦怦跳。
一辈子真久,她以前都不敢想像能和萧峙这样好的男子过一辈子,想想便美妙。
江嬷嬷过来时,远远看到俩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眼睛刺痛了下。
她叹着气道:“哥儿总是如此,一旦用情便至深,冯氏眼下识相感恩,日后便不知了。”
吕姑姑也叹气:“但愿侯爷这次看对了人。”
那头,萧峙听说江嬷嬷来找,便松开晚棠,大步流星地走到院子里,招呼她进正屋。
江嬷嬷颔首,瞥了一眼红着脸要过来一起招待的晚棠,笑道:“你去忙你的,我跟哥儿单独说一会儿话。”
第一百六十五章 哥儿竟然不怨她?
萧峙看江嬷嬷神色凝重,扶着她坐下:“嬷嬷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江嬷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她要回了?”
萧峙愣了一瞬:“谁?”
“珋王妃,你的义妹。”
萧峙疑惑道:“她何时成了我义妹?”
这下轮到江嬷嬷诧异了,想到老夫人收珋王妃做义女时,萧峙远在边疆,后来回了京,估计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个女子,所以他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你母亲此前收了她做义女,嫁妆都是侯府出的。你母亲前几日收到她的信,据说她要回京,下榻在武安侯府。”
萧峙沉默良久,眉头紧紧拧着,不知回想起什么,沉着脸半晌没吭声。
不过到底是没发怒。
江嬷嬷深深地看了他几眼。
良久,萧峙才道:“既然收了做义女,母亲给出点嫁妆也无可厚非。她嫁入皇家,若是什么嫁妆也没有,不妥。皇家面上无光,便不会让侯府安生。”
江嬷嬷忧心忡忡道:“哥儿竟然不怨她?”
萧峙默了片刻:“怨过,如今不怨了。”
江嬷嬷欲言又止片刻,到底没再提往事,问道:“倘若她执意要住在武安侯府,你有什么打算?”
“她无处可去。”萧峙沉吟道,“嬷嬷可知她何时回京?”
江嬷嬷道:“算算应当是半个月后,你想做什么?晚棠可知道珋王妃的事?”
萧峙摇头:“她不知。还有半个月,糖……珋王妃下榻之所还有机会转圜,我明日便进宫打听一下此事。”
江嬷嬷看他板着脸,温声哄劝:“她如今是皇家儿媳,你切忌鲁莽,不给她颜面便是不给皇家颜面,便是拒绝也要有合理的措辞。倘若当真没法子,住便住吧,老身会在侯府帮你紧紧盯着的,知道了吗?”
萧峙拧眉点头。
“不告诉晚棠也没关系,免得她恃宠而骄,日后不知轻重地和珋王妃争风吃醋。珋王妃如今贵为皇家儿媳,断不可能是来跟你重续前缘的,只怕另有目的。”江嬷嬷语重心长。
萧峙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江嬷嬷看他如此,拍拍他的手:“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宽心。”
萧峙不知道江嬷嬷是什么时候走的,坐在正屋独自思忖,无人近前打搅。
不远处的梅香苑,暮色已至,絮儿第三次问道:“姨娘,可要传膳了?”
晚棠看向守在正屋外的赵福:“再等等,侯爷应该有事要处理。”
寻常情况下赵福不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里,江嬷嬷走之前不知叮嘱了什么,赵福便如此做了门神。
萧峙回来了,他不用膳,晚棠自然也不可能先吃。
她坐回去继续伏案练字,脑子里琢磨着六郎的事情,练得很慢。
不知不觉又过去小半个时辰,晚棠一张字都没练完。
萧峙已经神色如常,一踏进屋子就让人传膳。
他说着探向晚棠的小腹:“怎么不先吃?饿不饿?”
“吃过点心,不大饿。”晚棠想了想,到底没问他和江嬷嬷商议了什么。有些事不能随意打听,万一是机密的大事,她问了便会显得她不知轻重。
可以让她知晓的,萧峙应该会亲口说。
萧峙传了膳,和她一起在梅香苑吃。
吃完后,晚棠看他脸色平静,支支吾吾地提起六郎,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朝他致谢:“多谢侯爷惦记六郎安危,这次若不是您有所安排,六郎可能会出事。”
“相安无事便好。”
“侯爷,妾让六郎明日去杨府,可以吗?景阳伯都对他起杀心了,这件事若不宣扬出去,妾怕六郎回府后会再遇害。只是景阳伯府和侯府有姻亲,这么做若是有问题,妾便阻止六郎。”
萧峙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摸摸她的脸:“我家棠棠就是棒,这样安排很好,杨府愿意出面,最合适不过,我会在后面推波助澜,早日帮六郎登上世子之位,这次便是个好机会。”
晚棠眼睛一亮:“侯爷真好!”
她原本还忐忑着,觉得她这么做太不顾及侯府,可萧峙没有一丝责备。
她瞄了一眼门窗。
萧峙心头顿时灌了蜜,一个眼神,便把阿轲阿瞒都给挥退了,俩人还顺手关了门。
晚棠主动走到萧峙跟前,主动跨到他腿上,主动吻上去。
萧峙如今半点儿都经不起她的撩惹,不等她撤开,就加深了这个吻。
吻完,晚棠双眸雾蒙蒙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萧峙,怎么都看不够。
眼尾泛着红,无辜又妩媚。
她看向萧峙的唇,之前被她咬破的地方。
当时是故意的,想让祁瑶看到,最好主动放弃。
不过这种小心思显然没用。
萧峙察觉到她的视线,喉头一滚:“棠棠又想欺负为夫了?”
“谁敢欺负侯爷?”晚棠臊得慌,把脑袋埋进他肩窝。
“你不欺负看看,怎得知道我有多好欺负?”他循循善诱,哄他家晚棠勇敢欺负自己。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萧峙拥着累极的晚棠:“棠棠?有件事应当跟你说一声。”
晚棠没反应,已经睡着了。
萧峙没舍得唤醒她,想着明日再交代。
他打算这几日先进宫探探口风,再另择园子让珋王妃去住。
翌日,宋六郎听说晚棠上午没空,跟侯府的人道了谢便离开了。
他径直去了杨府。
他一路上没有听到半个人议论他彻夜未归的事情,所以景阳伯府没有一个人出来找他。
宋六郎冷笑一声,只身来到杨府,把拜帖递交给了门房。
杨府的下人随了主子,不会狗仗人势,看他只身一人,便端了凳子递了茶,让他在偏门旁候了一会儿。
杨母看到宋六郎的拜帖,亲自带着杨鸢出来迎接。
小小少年郎坐得端端正正,吃茶说话都气度不凡,便是和门房聊天,都谦虚温润。
杨母点点头,冲杨鸢道:“这个六郎,确实和三郎不同。”
六郎看到她们,起身作揖见礼:“杨夫人,杨姑娘,六郎厚着脸皮前来叨扰了。”
彬彬有礼,从容不迫,且没有唤杨鸢三嫂来恶心她。
母女二人满意地点点头,把六郎迎进了杨府。
宋六郎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那厢,贵妃突然提早一日召武安侯府老夫人进宫。
她别无他法,只能换上诰命服,随前来接她的宦官一起走了。
满脑子都在坚定地拒绝。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用乱想,为夫主动招
萧峙进宫没见到皇帝,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无功而返。
当晚回府时,看到几名宦官把老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萧峙皱眉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宦官点头哈腰:“萧指挥使莫要误会,贵妃娘娘邀请贵府太夫人进宫赏花来着。贵妃娘娘近来身子骨不好,忽然又体力不支,众人都忙着照料娘娘,不小心把太夫人落下……”
萧峙半眯起眼:“落下?”
他母亲又不是老傻子,只是落下,她自己会找出去。
“呵呵,扫洒的宫女蠢笨,将殿门锁了,贵妃娘娘已经罚了那宫女二十杖。”
萧峙冷笑两声,叫出侯府小厮抬出轿椅,亲自把老夫人扶上去,就这样甩给宦官一个冷漠的背影。
那宦官一直在后面赔笑,等不见了萧峙身影,才抬手揩了一把冷汗:“这要命的活儿,明儿得换人了。”
萧峙亲自把老夫人送回松鹤堂,叫来新府医。
新府医是前两日刚来的,医术没问题,身家背景也清白。
“老夫人这是气虚火旺,好生歇息,饮食清淡一些便能恢复如常。”
萧峙摆摆手,亲自喂她喝了一盅补汤,见她气色有所缓解,这才问道:“吴贵妃刁难母亲了?”
老夫人眼神闪烁,半晌才道:“你已经知道了?珋王妃要下榻武安侯府,我回信拒了,今日进宫也未松口。”
“明日再进宫,母亲松口吧,左右只是小住,无甚大碍。”
陛下避而不见,另一头吴贵妃又折腾老夫人,萧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显然已经给了吴贵妃什么允诺,才会不见他,吴贵妃也才敢使软刀子。
老夫人气得发抖:“怎么没大碍?你当年为了她非要去边疆,险些死在那里!你可知听到你的死讯,我哭死过多少回吗?我的三个儿,都成了牌位!让我一个白发人送你们黑发人三次!”
前两个儿子不听话,即使她拿断绝母子关系做要挟,他们还是奔赴去了战场。
鲜活的两个儿子,最后变成了冷冰冰的牌位。
当时萧峙这个最小的儿子年幼,从那以后她坚持让喜欢习武的他改而学了文。可偏偏他喜欢上了那个女子,为了她叛逆难驯,最后再次去了战场。
所以老夫人对珋王妃的恨,痛彻心扉,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会迷惑萧峙心智的女子。
珋王妃是一个,晚棠是第二个。
所幸,珋王妃嫁了人,而晚棠终究只是丫鬟出身,日后萧峙应该会厌腻她,听话地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
萧峙无奈叹气:“莫气,儿子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再犟又能奈何得了贵妃?明日答应了吧。”
老夫人泪眼盈眶:“我是奈何不了,不然当年也不会让老大老二上战场。明知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我拿断绝母子关系要挟都没用。”
所以恨,真的恨。
连带着当时赞成他们上战场的老太君、萧峙他爹等人,都一起恨!
皇权在上,她再折腾也是徒劳。
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可她还是不甘心任由贵妃摆布啊。
抹了一会儿泪,她拉住萧峙的手:“你答应我,千万不能再跟她有牵扯。她如今可是珋王妃,你若跟她传出些腌臜事可怎么办啊?”
她是活够了,她只是害怕失去这最后一个儿子。
这是萧峙回府后,母子俩第一次推心置腹,聊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回梅园时,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
萧峙心头沉甸甸的,不过一抬头看到梅园里亮着灯,寂寥的心底便跟着暖起来。
还没进梅园,晚棠便提着灯笼迎过来:“侯爷用膳了吗?”
看萧峙摇头,她莞尔一笑:“妾今日做了蜜炙鹿肉……”
“嗯,传膳,吃完了我们聊聊。”
晚棠心头发紧。
她知道萧峙回府后便去了松鹤堂,也知道老夫人是坐着轿椅回的府,但她知道的有限,难免瞎想。
俩人都没胃口,吃了一小会儿便都停了箸。
“祁五姑娘今日给妾一张帖子,过几日勇毅伯府有春日宴,也邀了江嬷嬷。嬷嬷的意思是让我一起过去见见世面,我今日去松鹤堂没见到老夫人,明日再行请示她。”
算算日子,春日宴那日,正是前世六郎断腿的日子。
“去吧,听江嬷嬷的便好,母亲不会难为你。”
晚棠正想问问杨府的动静,萧峙沉吟道:“有件事与你说一声,珋王妃过段时日要下榻侯府。”
晚棠一脸的茫然:“珋王妃?”
前世死得早,她完全不知道珋王妃和武安侯府的关系。
“我昨日才知,此前我在边疆时,母亲收她做了义女,她算我义妹。”萧峙无奈苦笑,又是义妹,又是继子,真热闹。
晚棠没做他想:“知道了,妾明日跟江嬷嬷问好规矩,绝不会冲撞王妃。”
萧峙怜惜地摸摸她的头:“棠棠真乖,你已经学得很好,不必忧心。”
晚棠想起此前去围场,珋王也在,心里“咯噔”了下。
不对劲,当时珋王妃应该也去了吧?珋王是吴贵妃的儿子,他娶了萧峙的义妹,按理应该和萧峙关系颇好。可那时候武安侯府跟珋王夫妇压根没往来,对吴贵妃也颇疏离。
这里面有事儿!
萧峙看她脸色瞬息万变,朝她举起双手:“不用乱想,为夫主动招。”
他眉宇间总是自信地神采飞扬,下巴微微扬着,投降的姿态看不出半点儿卑微,矜贵得很。
“八年多前,我曾一心想娶她,不过都过去了。”
萧峙说得云淡风轻,可这句话落在晚棠耳中,却激荡起惊涛骇浪!
竟然是她?
前世萧峙曾对珋王大打出手,莫不是为的珋王妃?
晚棠呼吸发紧,五脏六腑都缩了缩。
六郎还未成为世子,她的身世也还没有光彩起来,离主母之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萧峙心头的朱砂痣怎得就要住进来了?
准没好事!
晚棠一瞬间的不自然,清晰地落在萧峙眼底。
他拉起晚棠的手按在心口:“怕什么,这里只有你。”
晚棠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如常,只在心里不安。
男人善变,他眼下即便情深意切,也难保日后不会偏心珋王妃。
第一百六十七章 珋王妃的下马威
翌日,萧峙休沐,带晚棠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景阳伯夫人关押之处。
再有两日,便是她的死期。
看到萧峙,早已经失了金贵的景阳伯夫人没有半分傲慢,当即跪下来磕头求饶:“亲家翁救救我吧,亲家翁,我知道错了!”
萧峙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把晚棠牵到牢房栅栏一臂开外:“站在这里说话便可,不要再近前。为夫跟牢头议点事。”
叮嘱孩子一般,又摸摸她的云鬓,才缓步离开。
晚棠明白,他能有什么事情和牢头商议,显然是故意留她跟景阳伯夫人说会儿话。
周围牢房都空空如也,应是提前做了安排,所以晚棠说话无所顾忌。
她抬着下巴,轻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夫人:“景阳伯亲自上奏,请求将你凌迟。”
景阳伯夫人狠狠一颤,仰头大笑了一会儿,良久,她哭着跪爬向晚棠:“晚棠,看在我抬举了你给武安侯做姨娘的份上,你求求他,救救我吧?找人替我行刑,我父亲原本可是阁老,门生无数,我会帮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晚棠冷笑:“你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画这种大饼,你信吗?”
伯夫人颤着哭了一会儿,乱糟糟的头发似鸡窝,神情萎靡。
“你知道我娘是被景阳伯逼迫的吧?可你不对付景阳伯,却如此折腾我娘,折腾我。”晚棠一直觉得女子不易,倘若错在男人,她便绝不会欺侮他身边的女子。
伯夫人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谁不知道你娘仗着貌美给人做外室!我打听过,都这么说,我为何就不能折磨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在我娘之前,景阳伯养过好几个外室,你熟知他的品性!可你只会把不满发泄在那些可怜的女子身上!”
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她当然知道他的德行,冯氏也不是他第一个强取豪夺的女子,却是迷惑他最久的一个。冯氏之后,景阳伯再没纳过一个妾,养过一个别的外室。
须臾,伯夫人猛地抬起头:“你记起来了?”
晚棠嫣然一笑:“我一直都记得。”
“什么!”伯夫人目眦欲裂,不过很快就委顿下来,“你记得就好,我是你母亲呀,你把我救出去,我让你记在我名下成为嫡女,再想法子帮你做武安侯的正妻,你说好不好?”
伯夫人说完就咚咚磕头,额头很快破了皮。
晚棠没有一丝心软。
相较于她对她们母女做的卑劣行径,死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不过,她的提议正是她今后的打算。
总要抬一抬身份,才更容易往上爬。
等景阳伯夫人磕头磕到崩溃,晚棠才施施然开口:“我幼时玩的那些弄器,你放哪儿了?我娘走了,我想睹物思人。你若乖乖配合,我可以求侯爷让你免受凌迟之苦。”
有些东西,她想找回来。
景阳伯夫人大喜:“在我的库房里,西北角!你娘屋里应该也有一点。”
晚棠颔首,淡然补了一句:“死罪难逃,不凌迟,应该会赐白绫或砍头。”
凌迟乃酷刑,景阳伯虽然请旨凌迟,但刑部最终并没有核准这个死法。
伯夫人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两日后,景阳伯夫人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此生。
景阳伯发疯弑子的消息也震惊朝野,弹劾他的奏折一个接着一个。皇帝勒令他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景阳伯府几个儿子的腌臜事都被拉出来遛了一圈,唯独宋六郎声名在外,有鹤立鸡群之感。
萧峙趁机上奏,请立宋六郎为世子,以示安抚。
前有对萧峙的避而不见,景阳伯府几个儿子又实在不像样,矮子里面拔高个,皇帝当即便顺了萧峙的意。由礼部负责流程,不日便会去景阳伯府宣告。
萧峙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送回侯府,侯府便迎来了一位贵客。
珋王妃来了。
武安侯府阖府上下出去迎接,彼时祁瑶也在。
江嬷嬷被晚棠扶着往外走,沉声道:“起码还要十天光景,怎得这么早便来了?”
晚棠蹙眉:“莫不是故意如此,好让侯府措手不及?”
江嬷嬷侧眸看她一眼,暗叹一声。
哥儿看上的女子,怎得一个两个都如此聪慧?
珋王妃那头显然是故意延后了到京的说辞,好让萧峙和老夫人来不及拒绝,如此便能顺顺利利入住武安侯府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虽然不喜这个义女,更没有亲情可言,可她到底是王妃。
老侯爷焚了香,阖府主子全都在门外迎接,丫鬟小厮们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一大群,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下。
侯府门前的大道早就清理过闲杂人等,只是远远望去,道路尽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夫人黑着脸,牙齿磨得咯嘣响。
不等她开口抱怨,旁边的江嬷嬷便提前碰碰她胳膊,示意她谨言慎行。
又过了片刻,道路尽头隐约可见点点黑影。
只是等那些人影走近,又等了一炷香。
老侯爷和老夫人双双冷笑,江嬷嬷也无奈地叹了几声。当年到底闹得有多难看?人还没到,下马威便先到了。
又等了半盏茶,珋王妃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偌大的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些许,车身乃上等的黑檀木,雕刻的花鸟虫兽惟妙惟肖,车顶更是镶金嵌宝,一看便知乘坐之人无比尊贵。
晚棠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规矩低头见礼。
一道柔美的声音不急不徐:“义父、义母,不必多礼。江嬷嬷,好久不见……”
晚棠乖顺低着头,不乱瞟半眼。
反倒是祁瑶,见完礼后便忍不住瞄了珋王妃一眼。
人靠衣装,长得倒不是国色天香,只是一身华贵惹得人不敢直视,尤其她头上凤衔金枝的步摇,璀璨夺目,据说是她当年成亲时吴贵妃所赠。
珋王妃对老侯爷夫妇的冷脸视而不见,寒暄完,目光便幽幽地扫了一圈,视线落到祁瑶脸上,祁瑶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只是眉心紧蹙。
晚棠依旧低着头,她就在江嬷嬷斜后方不远处站着。
此刻不用抬头,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珋王妃在看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哥哥哥的,要下蛋吗?
“这位是……”珋王妃盯着晚棠,打量着她的穿戴。
一身绫罗绸缎,不是丫鬟,发髻上的钗环全都价值不菲,即便低着头,从白嫩的肌肤和隐约可窥的眉眼也不难猜出她有多美。
旁边的祁瑶她认识,勇毅伯府想和武安侯府结亲,她也知道。
唯独这个女子,她不知。
老夫人讥诮道:“立渊的心头宝,新纳的姨娘。”
晚棠无奈,单独再次向珋王妃屈膝见礼:“妾见过王妃娘娘。”
声音婉转若莺啼,娇滴滴的,很悦耳。
珋王妃依旧挂着笑,只是眼底的笑意微微裂开。
过完年回京前,他还没有纳妾,独身一人。这么快,身边便有了如此可人的女子。
珋王妃不等任何人察觉,便很快敛起那一丝异样。
她笑着走到晚棠跟前,拉起晚棠的手,把自己手腕上那个祖母绿的镯子退下,一气呵成地套上了晚棠的手腕。
晚棠天生皮肤好,入梅园后保养得宜,年岁又不大,所以一双手细嫩光滑。
珋王妃比她大了整整八岁,虽然每日也养尊处优,却到底没法跟她比。
“我与阿兄相识多年,很是为他着急,他身边确实该有个人照料起居。都是一家人,抬头给我认认。”
照料起居的多是丫鬟,晚棠不知自己有没有多想,感觉珋王妃这番话别有深意。她只当没听懂,羞赧地抬起头,水眸潋滟,双颊桃红,半垂着眸不直视王妃。
珋王妃看到她的脸,吃惊道:“你不是侯府的丫鬟吗?”
说完,她急忙捂了嘴,一副做错事的歉疚模样。
晚棠故作黯然,惶恐道:“王妃没认错,妾原本确实是侯府的丫鬟。”
老夫人不悦地咳了一声,瞪晚棠:“什么丫鬟,你是良妾!”
江嬷嬷适时出了声:“王妃一进京便先来武安侯府了吗?可要进宫请安?”
珋王妃颔首:“多谢嬷嬷提醒。”
她这才众星拱月般被迎进侯府,去了给她安排的院子,离梅园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待珋王妃离开,大房二房的人才小声议论起来。
祁瑶主仆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若夏低声啐道:“姑娘莫气,王妃不知您和侯府的关系,所以才没跟您说话。”
“我会和一个丫鬟置气?”祁瑶觉得可笑,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若夏忙低下头认错:“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王妃跟那个姨娘说话,而不跟您……”
“你懂什么?”祁瑶轻蔑道,那是因为珋王妃便是萧峙以前要死要活想娶的人。她才不信珋王妃能彻底忘却和萧峙的旧情,毕竟萧峙如今有权有势,还俊美如斯。
她怎么会蠢到因为珋王妃没跟她说话而不高兴?
孤女而已,又已经嫁入皇家,压根没有威胁……
萧峙当晚回府比往常早,他想亲口告诉晚棠这个好消息。
一想像小姑娘会开心地主动抱他腰身,小脸在他心口蹭,他便春风得意。
他刚踏进垂花门,正要大步流星地往梅园走,忽然听到一声:“立渊哥哥。”
熟悉又陌生。
他蹙眉,循声看去。
珋王妃就站在离垂花门不远的假山旁,浅笑嫣然地望着他。走近时,馨香扑鼻,她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梅花香气。
“王妃怎得今日便来了?”萧峙语气平淡,遥遥看了一眼梅园的方向。
珋王妃错愕了一瞬,眼底闪过不安,歉疚道:“我在信上跟义母说了时日,就在这几日,义母没告诉立渊哥哥吗?”
萧峙拧眉:“王妃已经嫁人,本侯亦有家室,别再如此叫唤了。”
伺候珋王妃的丫鬟嬷嬷走在一丈开外,听不到他们叙旧的声音,但萧峙依旧觉得不妥。这四个字牵扯的是年少时的情意,如今不适合再提。
珋王妃眉心微蹙:“立渊哥哥何必如此疏离?我欠哥哥一个解释,是以才会候在这里,我已经候了一个时辰。”
萧峙平静无波道:“母亲、江嬷嬷、管家等都知道我平日回府的时辰。”
“立渊哥哥是在怀疑我吗?”珋王妃眼眶泛红,却又倔强地不肯落泪,“当年立渊哥哥去边疆后,发生了一些事,侯府上下都对我冷淡疏离。我差人问过,没人肯告知。”
“不会,侯府丫鬟乃江嬷嬷一手调教,都规矩有礼,断不敢怠慢王妃。”
珋王妃怔愣片刻:“立渊哥哥变了。”
“王妃何尝没变?”
“当年我是为了活命,才会不得已和珋王成亲的。我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五雷轰。”她说着便对天起誓。
萧峙下意识伸手,想扯下她的手。
不过还未触碰到,他便立马收了回去。
不远处的花窗边,晚棠和絮儿静静看着这一切。
晚棠捂住心口。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腌臜事,也明明知道俩人的感情早已经逝去,可心头还是不受控地堵满了闷气。
她没有多看。
跟一个王妃争风吃醋是不明智的,她才不会这么傻。
絮儿跟在晚棠身后,小跑着才能赶上她急促的步子,离开很远才小声宽慰:“姨娘可别跟王妃置气,江嬷嬷不是说了,王妃此次回京是在尽孝道,听说吴贵妃的身子骨不好呢。”
“嗯,我没事。”
说是没事,可晚棠回到梅园后,瞥了一眼院子里林立的梅树,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今日珋王妃跟她说话时,身上带着很明显的梅花香气。
梅园这满院子的梅花,不会是萧峙当年为了她栽种的吧?
晚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姨娘?可要奴婢去把侯爷请回来?”絮儿跟着糟心。
晚棠摇摇头,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如初:“不必,都已经住进来了,他们碰面的机会很多,总不能次次阻挠。我去练一会儿字。”
屏退了丫鬟们,晚棠执笔练字。
起初还有些心绪不宁,写着写着,便波澜不惊了。
以至于萧峙何时偷偷摸摸站到她身后的,她都没察觉到。
萧峙扫了一眼她写过的纸,哭笑不得地念出声:“哥哥哥的,要下蛋吗?”
晚棠一僵,石化在案桌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骂便骂,为夫受得住
江嬷嬷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嘴巴毒。
许是得了嬷嬷认可,私下里晚棠总能听她说几嘴。更何况身边还有个萧峙,想不受影响都难。
萧峙打趣完,看晚棠还背对着他不动弹,暗道不好。
他把人转过来,看她不安地垂着眸,一副要哭的模样:“为夫错了,不该做猫,走路没声音。日后不吓唬你了,好不好?”
又是哄孩子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把她吓哭。
晚棠屈膝想行礼,主动认错:“妾僭越了,不该这么说。”
萧峙直接把她搂进怀里:“这么见外做什么?”
她看到萧峙和珋王妃叙旧的事情瞒不住,所以不会傻到撒谎说没看见。况且这句话的针对性如此明显,哪里是她胡诌,萧峙就能信的。
“妾适才想去迎侯爷,不小心听到哥哥哥哥的,还以为院子里有……”珋王妃在众人面前唤萧峙为阿兄,私下只有他们俩,立渊哥哥四个字唤得未免太亲热了。
母鸡二字到底没说出口。
萧峙眼底闪过惊喜,戳戳她气鼓鼓的脸颊:“棠棠这是在吃味?”
“妾不敢。”
“那你为何不高兴?”
“王妃如此不端重,妾只是觉得不妥,隔墙有耳。”晚棠也不知自己眼下是在演给萧峙看,还是当真醋得厉害,心里和打翻了醋坛子一样,千百个问题想问,个个都冒酸气。
萧峙笑无奈道:“这张嘴今日是苦的?为夫尝尝。”
他说着便弯腰吻上去。
晚棠没心思,敷衍得很,不论他怎么想翘启她的唇齿,她都不依。
萧峙也不勉强,吻完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果然是苦的,还得为夫用蜜糖来治。”
晚棠心底腹诽:你和老相好卿卿我我这种蜜糖?
萧峙凑她耳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为夫今日请立六郎为世子,陛下允了。等礼部走流程,不日便会昭告。”
这个消息似爆竹,顿时把心底所有的酸气给炸开。
晚棠喜形于色,眉眼都笑弯了。
如萧峙所料,她紧紧拥住萧峙,埋首在他胸腔欢喜道:“侯爷顶天立地、一诺千金,真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子!”
“倒也不是。”譬如当初混入敌营时,他可一句话都不会兑现。
晚棠疑惑地仰起头,故意义愤填膺道:“谁敢说侯爷不好,妾第一个不同意!”
那眼神,好像只要那人在眼前,她便能立马掐腰瞪眼地冲过去,为萧峙打架。
萧峙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轻轻刮她鼻头:“这会儿嘴巴甜起来了?为夫刚刚说能帮你治,你还不信。”
晚棠没心没肺地笑着。
没事没事,等六郎强大起来,她再想法子往上爬一爬。
她才不要吃这种没意义的醋,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彻底摆脱苦日子。
只是道理如此,她心底依旧有点儿酸。
面对如此懂事的晚棠,萧峙却开始心头发堵:“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说着循循善诱道,“有疑惑便问出来,为夫解答,不许在心里生闷气。”
他和珋王妃的过往,数年过去,很多已经被他忘却。
不过既然她住进来了,以免晚棠误会,他是打算想到什么便跟晚棠坦白什么。
晚棠看他上赶着问,便如他所愿道:“没什么,就看到侯爷那般冷静的人,竟然险些去抓王妃的手。得亏这里是武安侯府,否则就麻烦了。”
萧峙脸色微变:“当时确实是我不对,日后定当注意。棠棠,我多大了?”
“二十有六。”
“这么大年岁,若说我不曾对谁动过心,连我自己都不信。当初去边疆前,她答应会等我回来娶她,我为我们的未来浴血奋战时,她却转身嫁入皇家。”
“那时候我不甘、不解,很想回京质问,但我不能弃众人安危于不顾。那一段时日总会心不在焉,右肩便是那时候受的伤。”
有的事情,晚棠并不想知道。
知道了难受,只要他以后不再和珋王妃纠缠便好。
眼下听说他的旧疾都是因为珋王妃,她鼻子莫名发酸。她为他按跷那么久,费心在饮食里给他叫调理旧疾的草药,原来是在为珋王妃善后啊。
告诫自己那么多次,不能交心不能交心,可还是会难受。
她闷声道:“珋王妃是不是很喜欢梅花?”
萧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色复杂地垂眸看晚棠,见她已经低了头,便后撤一步,弯下腰看她脸色。
不怎么好看,碰上他的视线,却很快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肯定是她喜欢梅花,这园子里才会种这么多梅树的,妾猜对了,聪明不聪明?”
萧峙心头一梗:“棠棠?想哭便哭,想骂便骂,为夫受得住。”
晚棠继续笑,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妾不想哭,是妾捡了便宜,住进了原本为她准备的院子。”
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一个妾,不能要求太多。
偷偷汲气,压下心头不适,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若说这园子本就种的梅花,你可信?”
晚棠摇头:“不信。”
“骗你做什么?祖母喜欢梅花,院子里的梅树大多是祖父当年亲手为祖母所植,早就亭亭如盖。你若不信,找人问问便是。不过……数年前我确实与她合种过几株。我是觉得都已经过去,也记不清到底是哪几株,便没让人去铲除。”
萧峙问心无愧,他付出的感情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既然曾经动过心,便没必要否认遮掩。
晚棠听他坦诚了这些,心里那些复杂的情愫忽然平静下去。
她不能不识好歹,堂堂武安侯,金吾卫指挥使,能耐心解释这些已经不错,她不能无理取闹。
于是她敛起小情绪,像往常一样传膳……
珋王妃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后,身边嬷嬷冷着脸道:“王妃为免太纵容武安侯府了,您千金之躯,下榻此处是他们的荣幸,他们竟然连接风宴都不摆。”
珋王妃淡然一笑:“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吃接风宴,此等小事,不必再提。”
嬷嬷抬眸瞄了一眼,见她面容清冷,显然在不高兴,便没再说下去。
夜深人静时,珋王妃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萧峙曾经为她做的那些事,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第一百七十章 把晚棠借给我一会儿
“王妃?”
听到守夜丫鬟的问询,珋王妃淡漠道:“没事,退下吧。”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像白日里在萧峙跟前那样,举手起誓。年少时的他最是听不得她那些发自肺腑的毒誓,每次不等她说完,他便一手捂她嘴,一手拽下她赌咒的手。
她摸摸右手。
那种温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是她自己弄丢的。
若早知他日后能成就至此,她当年不会选择背叛他。
“红缨?”
刚退下没多久的丫鬟又靠近床榻:“王妃?”
“那个姨娘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武安侯的爱妾叫晚棠,原是锦绣缘的陪房丫鬟,后来被老夫人要去松鹤堂。据说武安侯在边疆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年三十那晚有许多人看到他和那个女子出游……”
幕篱美人的事情,珋王妃离京前也听过一耳朵,但是她不信。
萧峙去边疆的原因,她比谁都清楚。他在那边建功立业,哪有工夫谈情说爱。
珋王妃听完,若有所思道:“明日让人仔细查查这个姨娘。”
去年冬狩,萧峙便为这个丫鬟挡过板子。旁人都道他是在故意拂吴贵妃的面子,她却觉得不尽然。
萧峙是个长情之人,为了她至今没有娶妻。
他若不是早就心仪这个丫鬟,只会阻止她继续挨打,绝对不会替她挨板子。
至于和这个丫鬟长得相像的幕篱美人……
珋王妃思忖片刻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为了一个丫鬟,处心积虑至此?一个丫鬟能为他带来什么?他不可能自甘堕落!”
她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拉拢萧峙。
萧峙迟迟不肯投靠,吴贵妃和珋王如今把问题都怪罪在了她身上,以至于她如今在珋王府举步维艰。为了她和孩子的前途,她不惜厚着脸皮住进来。
原以为提及旧情,萧峙总会心软,像以前那样事事依她。
可倘若萧峙对晚棠那般用心思,她的原计划恐怕就行不通了……
翌日,晚棠和祁瑶正在听江嬷嬷引经据典,珋王妃来了。
众人见完礼,她才不紧不慢道:“都算自家人,不必拘束。嬷嬷是我老师,今日特意过来送些见面礼。”
她话音刚落,一个嬷嬷扬声唱和:“珋王妃赠江嬷嬷粉珊瑚一株!”
“百花争艳缂丝绣屏一副!”
“祖母绿手镯一对……”
一连唱和九次,每一样都是奢华金贵之物。
江嬷嬷从容听完,侧眸看向珋王妃:“你我师徒情谊早已缘尽,王妃心意,老身领了,这些贵重东西便不收了。”
唱和的那位嬷嬷厉声道:“岂有此理!”
珋王妃一个冷漠的眼神射过去,那位嬷嬷当即咽下后话。
珋王妃笑笑:“江嬷嬷当年说此生只会收我一个学生。”她似有若无地扫了晚棠和祁瑶一眼,意有所指。
江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老身瞎了几年,如今复明了。”
珋王妃不以为然地笑笑:“嬷嬷还是如此风趣。”
江嬷嬷扫了一眼晚棠和祁瑶,为师者当以身作则,所以她没有再闹脾气,叹道:“还请王妃宽宥,老身得继续教她们了。”
“好。”
江嬷嬷看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在意,继续教祁瑶和晚棠算账之法。
珋王妃观察了一会儿,眼神主要落在晚棠身上。
恬美温柔,听讲时一双眼炯炯有神,落笔写字时姿态端正,举止娴静。看到那双手,珋王妃怔愣一瞬。
昨日触碰,这双手是真的嫩。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背。
也滑,也嫩,可就是不及晚棠。
珋王妃暗叹一声,心如乱麻地用余光观察了晚棠一会儿,待江嬷嬷中途歇息时,她才温和笑道:“嬷嬷可否把晚棠借给我一会儿?”
晚棠还没吭声,江嬷嬷替她说道:“冯氏是哥儿的妾室,你直呼其名,不妥。”
珋王妃好脾气道:“多谢嬷嬷提醒。”
晚棠看向珋王妃:“不知王妃要让妾做什么?倘若时辰久,妾得向嬷嬷告个假。”
“我有些旧物落在梅园,想让你带我去拿。”
晚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位珋王妃不简单,行事张弛有度,不会趁着萧峙不在便仗势欺人。梅园是萧峙的居所,珋王妃冒然进去会落人口实,客客气气地让她领进去,便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晚棠朝江嬷嬷欠身,大大方方道:“嬷嬷,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转身离开之前,她却看向祁瑶:“明日便是贵府的春日宴了,五姑娘能否一起去梅园,尝尝我做的糕点?我明日想带些自己做的糕点过去。”
祁瑶心念一动。
她应该坐山观虎斗的,可那是梅园,萧峙的居所,她如何能不好奇?
珋王妃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不给祁瑶犹豫的工夫,便催着晚棠先走了。
祁瑶到底禁不住这样的诱惑,小脸绯红地跟了过去。
三人一进梅园,赵福便领着众小厮挡在道上见礼,没有让开的打算:“王妃虽然是侯爷的义妹,可俗话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王妃和侯爷之间也要避嫌的。未经侯爷首肯,梅园也素来不许旁人擅自进来。”
他担心晚棠是受珋王妃胁迫,他这样说,晚棠便能顺势推脱之。
晚棠微笑道:“赵管事,有我陪着王妃,不碍事的,王妃说她要来梅园拿旧物。”
赵福眼珠子转了转,愁眉苦脸地暗叹一声:姨娘到底年轻,如此天真。
珋王妃侧眸吩咐身后那些丫鬟婆子:“这里是阿兄的居所,不宜进去乱转,你们在此等候,本王妃去去就来。”
为首的嬷嬷面露难色,不过到底不敢坏了梅园的规矩。
于是晚棠主仆便带着珋王妃往里走去。
赵福看到她们后面还跟着祁瑶时,眼皮子跳了几下。
晚棠走到正屋前停下,朝珋王妃递了个疑问的眼神:“侯爷的屋子不许外人进出,不知王妃的旧物……”
珋王妃听到“外人”俩字,只觉得刺耳,但她还是神色如常道:“怎会在他屋里呢?在梅林。”
晚棠颔首,让絮儿领祁瑶去她的梅香苑尝糕点。
珋王妃兀自往梅林深处走去。
晚棠和阿轲阿瞒三人跟在后面,像极了她们才是客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眼珠子要被剜下来的
絮儿把祁瑶领进了梅香苑的阁楼,三层高,足以俯瞰梅园里几乎所有的景致。
自然也能把珋王妃的身影收入眼底。
“祁五姑娘,这是姨娘亲手做的糕点,麻烦您帮忙品鉴。眼下姨娘不能亲自招待,此阁楼能看尽梅园的好风光,五姑娘可以随意上楼观景。”
絮儿说完这些便退到门外,让祁瑶有事尽管吩咐。
阁楼里只剩下祁瑶主仆。
若夏到底是个小丫鬟,头脑简单,悄悄提醒祁瑶道:“姑娘,上楼是不是能看到王妃她们在做什么?”
“闭嘴。”祁瑶心知晚棠是故意引她来的,也是故意给她机会偷看王妃想找什么。
理智和好奇心相互拉扯了会儿,祁瑶到底没能按捺住心思,上了楼。
萧峙和珋王妃的过往,如今虽然不敢有人议论,可知情之人都知道当年有多轰轰烈烈。祁瑶从母亲口中听闻一二后,甚是羡慕。
这份羡慕,比幕篱美人带来的冲击更大。
她也想被萧峙这样的男子,轰轰烈烈地爱一回。
“姑娘,她们在那儿。”
祁瑶顺着若夏手指的方向,凝眸细看,发现珋王妃驻足在一棵梅树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那厢,珋王妃指着眼前那棵绿萼梅道:“立渊哥哥知道我喜爱梅花,花重金寻得几株绿萼梅和几株骨里红,他亲手挖坑,合我二人之力种在了此处。想来立渊哥哥这些年将它们照料得极好,竟然都黯然活着呢。”
晚棠这下确定了,珋王妃确实有点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在她跟前,又故意哥哥哥的了。
“侯爷这几年在边疆,照料梅树的功劳可不能安在侯爷身上,他最是不喜贪人功劳。”
珋王妃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若不是他特意叮嘱,这几株娇贵的绿萼梅难以成活。”
晚棠点点头,天真无邪道:“王妃说得对。侯爷昨晚还说不记得这几株梅树种在哪儿了,今日可算是找着了。”
“哦?立渊哥哥也想看看这几株梅树吗?”
“倒也不是,侯爷是想……”晚棠犯难地扯扯嘴角,学着珋王妃上次那样,故作无措地捂住嘴巴,不安地看过去。
珋王妃冷笑一声。
这个妾室虽然年纪小,心眼倒是不少,想吊她胃口?她偏生不追问。
珋王妃围着那几株梅树转悠一圈,最后指着一棵梅树道:“这树上刻了我和立渊哥哥的字,东西便埋在这棵树下,帮我挖出来。”
她是对着阿轲和阿瞒说的。
有丫鬟在场,她若是欺侮了晚棠,萧峙也会跟丫鬟打听前因后果,她没那么冲动。
阿轲阿瞒对视一眼,俩人很默契地留下一个,另一个转身跑出梅林。
珋王妃也不闹事,不顾裙裾拂尘,蹲在梅树下眷恋地摸着上面的字。
晚棠走近,喃喃念出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面还刻了两个名字:兰湘,萧峙。
原来珋王妃的闺名叫兰湘。
珋王妃诧异地回头看她:“你竟然识字?”
想到她在和江嬷嬷学本事,又觉得实在不该惊讶,又自嘲地笑笑。
晚棠故作自卑地低下头:“妾出身不好,多亏侯爷抬举才有幸识得几个字。”
珋王妃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楚楚可怜,讥诮道:“立渊哥哥最爱扶弱济困。”
你就是用这种姿态博取他的同情,一步步勾之引之进了梅园吧?
晚棠反唇相讥,只不过话说得隐晦:“侯爷一向如此呢,以前是,如今亦然。”
王妃当年也是如此利用萧峙的吧?
俩人都不话挑明,却都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只有旁边的阿瞒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云里雾里。
珋王妃不禁对晚棠刮目相看,是个聪明人。
阿轲很快拎着两把花锄回来了,和阿瞒一人一把,按照珋王妃指的地方挖了两尺深,什么都没有。
珋王妃眉心微蹙,又指了一处:“许是埋在了这里,时日太久,我记不清了。”
姊妹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继续挖。
珋王妃嗤笑:“你跟着江嬷嬷学了多久的规矩了?丫鬟怎得还是如此无状?今日在我跟前如此便也罢了,倘若在其他皇亲贵胄前如此,眼珠子都是要被剜下来的。”
阿轲张嘴要怼,被阿瞒及时阻了。
晚棠却道:“她们是侯爷带回来的,妾平日里把她们当妹妹看待,都是孩子,难免活泼俏皮了些。王妃大仁大量,切莫置气。”
珋王妃到嘴的挖苦咽了下去。
这两个丫鬟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萧峙竟然特意找了有身手之人护着晚棠?
当初她身边若是也有这样两个丫鬟,何至于总是受老夫人的刁难?
她没再拿阿轲阿瞒做筏子,第三次终于指对了地方。
只是两个小丫鬟气性大,故意把土往珋王妃身上溅。
珋王妃走到晚棠身边,高高在上地朝她抬起胳膊,让她扶着:“走了许久站了许久,乏了。”
刚想说她待客不周,不知道差人搬椅子过来,却听晚棠顾自嘀咕道:“妾时常跟她们一起逛梅林,转上两圈都不累呢。”
明明什么坏话都没说,珋王妃却觉得她在挖苦自己年纪大。
珋王妃已经许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今日计划全部都作了废,晚棠该有的妒嫉没有出现,阴阳怪气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在珋王府待了几年,她岂止这点儿手段?
只见她瞅准了阿轲又溅过来的泥土,故意往后躲两步,晚棠没有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没能一起往后退。
只见珋王妃的右脚腕扭了一下,娇呼道:“嘶!”
珋王妃难以置信地看向晚棠,痛得泪水夺眶而出:“你为何拽着本王妃不让躲?”
她说着,整个右脚都仿佛不能沾地,梨花带雨地开始流泪。
晚棠没想到堂堂王妃居然使这种龌龊伎俩,忙让阿轲叫人去抬轿椅,唤府医。与此同时,阿瞒也挖出了一只釉里红的青花瓷花瓶,封了口,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用这么好的瓷器装着,里面的东西应当也是当年的萧峙极为珍视之物。
珋王妃不顾脏污,接过花瓶抱在怀里,右脚还是可怜巴巴地悬着。
王妃的丫鬟婆子随着轿椅而来,看到王妃这般模样,当即横眉怒斥:“大胆冯氏!竟敢伤害王妃,还不跪下谢罪!”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箭三雕的试探
晚棠跪得很快,面色从容。
珋王妃见状,眼皮子反倒是跳了跳:“想来你也是无心之失,都是自家人,起来吧。”
她不是来结仇的,她今日这一出只想让眼前这个小姑娘因妒生事,而非给对方一个楚楚惹人怜的机会。
“王妃就是太心善,您把她当一家人,人家未必将您当一家人。”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她是当年珋王妃成亲时,吴贵妃赏给王妃的嬷嬷,在宫里当过差,姓崔。
“起吧,回头阿兄看到,别以为是我在欺负你。”珋王妃再次催促,还让自己的丫鬟过去扶。
崔嬷嬷见状,也不好再惩罚晚棠。
晚棠也顺势起了身。
崔嬷嬷亲自把珋王妃扶上轿椅,冷着脸道:“即便武安侯回府,也不该纵容一个妾室如此伤害王妃!王妃仁义,还请姨娘好生思过,给王妃一个交代!”
珋王妃主仆们怒气腾腾地离开后,晚棠冷笑了下。
阿轲气鼓鼓地帮她掸净身上尘土,对着她们的背影就啐了一口:“姨娘才没有做坏事!坏女人!”
晚棠哭笑不得:“你俩挖着东西,哪只眼看到了?”
阿轲阿瞒对视一眼,面泛难色。
她们确实没看到,可是她们信姨娘。
晚棠转身抬眸,看向阁楼。
祁瑶主仆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们看到了,但是她们未必会帮她说话。
不过没关系,她早就让絮儿安排了几个小丫鬟在不远处候着,以端茶递水的名义。不得她允许不得上前,理由便是以免冲撞王妃。她们几个,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晚棠刚才从容淡定地跪下,是在向珋王妃唱空城计呢。王妃是个聪明人,她越淡定,越认罚,王妃反而会心生疑虑,不敢当真罚她久跪。
晚棠远远挥退了那些端茶水的丫鬟,这才带着阿轲阿瞒回梅香苑。
祁瑶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在阁楼尝糕点,看到黯然神伤的晚棠,明知故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阿轲阿瞒两个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道:“王妃故意折腾人!”
“故意让我们挖了几个坑!”
“王妃自己站不稳,还冤枉姨娘拽着她才让她拐了脚,笑死我了!”
“就是,自个儿年纪大骨头脆,怎得讹起姨娘来了?”
晚棠清清嗓子,阻了她们:“身上都是泥污,你们去更衣吧。”
她又瞄了一眼若夏。
祁瑶会意:“若夏,随絮儿再去拿些糕点来。”
“五姑娘,我没什么手帕交,与你也算有同窗之谊,能不能跟你诉诉苦?”晚棠红着眼——进屋前偷偷揉的,这会儿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祁瑶好奇珋王妃想挖什么,便默认了。
晚棠自顾自说道:“王妃不是都嫁入皇家了吗?那么高高在上,怎得还要让我看她当初刻在树上的字?她难不成还放不下侯爷吗?可她已经有了珋王爷,不能这么贪心的。”
“什么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侯爷以前可真真把她当心尖宠,竟然与她一起刻这种肉麻的话在她最喜欢的梅树上。如今梅树长大了,他们俩的誓言也跟着长大了……”
晚棠边说边捶着心口,痛心疾首地好像快要活不下去。
祁瑶何尝不难受,怪道母亲不愿跟她细说。
这等外人看不到的小事都如此叫人动容,那些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定然更加缠绵悱恻了。
祁瑶不想搅合,可嘴巴却不理智地问道:“那树下埋了什么?”
“一个釉里红的青花瓷花瓶,价值不菲,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宝贝,王妃不顾脏污紧紧抱在怀里呢,里面大约是侯爷当年跟她的山盟海誓吧。”
晚棠随口一说,阔步踏进阁楼的高大身影却僵了僵。
看到萧峙,祁瑶惊喜交加,起身见礼。
晚棠诧异地看他一眼,也起了身。
碍于祁瑶在场,萧峙不好上去搂着她检查,便打量了她一遍:“听说珋王妃来梅园了?”
晚棠颔首:“适才王妃让妾带她去挖东西,说自己站累了,让妾扶着,哪知道她又忽然往后退,把脚崴了。王妃说妾当时拽着她不给后退,可妾绝对没有这么做。五姑娘在阁楼里肯定看到了,五姑娘可以为妾作证的!”
她说着满眼期待地看向祁瑶。
萧峙也正眼看过去。
祁瑶被萧峙这一眼看得小鹿乱撞,但面上还是高冷矜贵:“姨娘说笑了,我在这里尝糕点,怎么会偷看你和王妃的事情呢?”
晚棠小脸一垮:“五姑娘定是看到了的,你若没看到,那……那便没人为我作证了呀。”
祁瑶为难地直视萧峙:“侯爷,我确实没看到。不过我很纳闷,堂堂王妃,何必要冤枉一个姨娘?”
晚棠震惊地瞪大眼:“五姑娘莫不是也在怀疑我伤害王妃?”
“是非曲直,只有你和王妃知晓,我不便议论。”祁瑶说完这些,又看了萧峙一眼,饶是不舍,却还是红着脸告了辞。
踏出阁楼那一刻,她听到晚棠带着哭腔问萧峙:“侯爷是听说王妃受了伤,才擅离职守赶回来的吗?”
祁瑶直挺挺的腰背僵了下,白着脸走了。
萧峙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把晚棠拉到怀里抱抱:“棠棠还不夸夸为夫?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说着摸到她心口按了按。
晚棠面红耳赤地把他推开:“侯爷难不成不是为了王妃回来的?”
“她是我的什么人?吃饭要人喂,还是走路要人推?”萧峙有些无奈。
“眼下确实要人抬呢,王妃说妾害她扭了脚。”晚棠委屈兮兮地看向萧峙。
今日已经一下子试出了两个人的品性,珋王妃不是个好的,祁瑶竟然也不是晚棠以为的那种不屑耍心眼的性子,眼下正好再试试萧峙。
看他信谁。
“可妾只是扶着王妃,没有害她,侯爷相信妾,还是相信王妃?”
晚棠睁大了澄澈的眼,不错漏萧峙的任何一丝神情。
只见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吟道:“她脚扭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妃贴脸开大
听到这话,晚棠还没失望,阿轲阿瞒两个却争先恐后地跑进来。
大嗓门的阿轲还没嚷嚷,便听到萧峙不悦道:“又不是纸糊的,莫不是早就扭了,想讹上侯府?”
晚棠提着的那口气吐出来,知道萧峙这是不信珋王妃。
刚刚掐好腰的阿轲讪笑道:“堂堂珋王妃,不至于像泼皮无赖一样讹人吧?”
阿瞒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至于,王妃还不是故意带着姨娘去看她当初和侯爷刻的誓言了?”
提起这个,阿轲也气了,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更有掀屋顶的气势:“就是!故意让我们挖了三个大坑呢!是我溅泥土在她身上的,她不罚我,却让姨娘罚跪!玩不起!”
“姨娘才无辜呢,不仅要听侯爷当初对她多好,还要被她冤枉!”
“我是没看到,反正姨娘不会拽她的,她有本事冲我来好了!”
萧峙听着她们的话,脸色越来越尴尬,小心翼翼地偷瞄晚棠的脸色。
神色倒是无异,嘴角甚至噙着浅笑。
这时候,阿瞒又口无遮拦地问了一句:“侯爷是先看望完王妃,再回来看姨娘的吗?”
阿轲也瞪着眼看去。
晚棠也悠悠然抬眸。
萧峙咋舌,挥退孪生姊妹:“叽叽喳喳的,怎么不上树做雀儿去?”
等她们离开,萧峙才无奈道:“为夫回府便直接回来了。”
晚棠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侯爷以为王妃还在梅园里欣赏你们当年一起种的绿萼梅吧?可惜回来晚了呢,没能陪着王妃一起缅怀。侯爷放心,棠棠一直谨记身份,不会在王妃面前不识抬举的。”
萧峙听了这番话,也不气,反而忽然搂着他的小晚棠转圈圈。
晚棠吓得紧紧抱住他脖子。
身子不由自主腾飞的感觉很奇妙,心里那点儿不悦好像也被甩飞。
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停下来后萧峙稳不住身子,跌跌撞撞带着晚棠便要倒。
他护着她的头脸,“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做了晚棠的肉垫。
生疼,却满面笑容。
晚棠趴在他身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抬头:“摔了跤怎得还傻笑?”
萧峙搂着晚棠,就这样躺在地上,扬声吩咐道:“赵福!叫阿轲带路,去把那几株梅树铲了!”
晚棠赶紧爬起来叫住赵福:“赵管事,听说那几株树很值钱!挖的时候小心些,不如卖了换些银钱。有一棵上面刻了字,那棵别卖,送去正屋?”
她说着回头看萧峙。
萧峙已经起身,无奈扶额:“棠棠倒是持家。那棵树烧了吧,不必往正屋送。”
晚棠看他对梅树没眷恋,才彻底信了他不是在担心珋王妃的伤。
萧峙合上门扇,拉着晚棠上顶楼看小厮们挖树,这才跟她谈起储位纷争。这是他第一次跟晚棠细说朝堂之事,晚棠听得眼睛都忘了眨。
“珋王妃自是珋王一派,珋王这么多年都没让她回过侯府,如今我安然活着,他却不顾闲言碎语让她来侯府小住,你说能有什么原因?”
晚棠恍然大悟:“王爷想让王妃来拉拢侯爷。”
萧峙颔首:“她不该如此,日后难免会有人拿她在侯府小住的日子诬陷她和我的清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晚棠撇撇嘴,没有继续挖苦。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
萧峙说完,垂眸看一眼晚棠:“为夫并不是在刻意关心她。她是个孤女,当初关心她成了习惯,我下次注意。你若不满便说出来,亦可提醒,不许在心里偷偷失望。”
晚棠这会儿真有点不高兴,总感觉侯爷在妄自菲薄:“打从听说珋王妃要来侯府,侯爷便开始怪怪的。”
她在他心里,到底还是不一般。
当初有多轰轰烈烈,后来便有多刻骨铭心。
晚棠知道这个理,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万语千言无从说起,半晌,竟然荒唐地抓着她的手往腰下去了:“这里只有你能用。”
晚棠头皮发麻,赶紧抽回手。
明知道窗台颇高,没人看得见,她还是面热心跳地四处乱看。
萧峙没想逗她,不过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心头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你只需记得,为夫绝不会与她纠缠。”说着又凑到她耳边,“为夫是棠棠一个人的。”
萧峙眺望着那几株绿萼梅,恍惚想起另外几株红色梅花的所在,让赵福他们一并挖走了。
以免他家晚棠介意,宁可多挖,没有遗漏。
小厮们往外抬树时,萧峙顺嘴吩咐了句:“空下来的地方种海棠花……罢了,到时候种何处,听棠棠安排。”
晚棠偷偷咂嘴,侯爷可真是,心悦谁便为谁种花。
不过有这份心就够了,她还是欢喜的……
来仪馆。
珋王妃听说梅园的小厮在往外抬树,脸色微变:“什么树?”
“听说是价值不菲的绿萼梅和骨里红。”
珋王妃一阵心塞,想起晚棠欲言又止的话,原来萧峙是想挖树?
她才不信他真想挖,否则为何不早日挖走?还不是被晚棠逼的。
“侯爷。”
众人见礼的声音拉回珋王妃的神思。
她坐着看向来人,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形更显伟岸,与年少时相比,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便心生敬畏。他眼里再也没有一看到她便泛起的喜悦,嘴里也不会再亲昵地唤她闺名,除了端方持稳便是疏离。
萧峙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宋芷云和祁瑶,冷嗤一声:“聚在这里,等吃席?”
人走了才要吃席,萧峙这话说得难听。
“我是来给王妃递帖子的。”祁瑶白着脸告辞。
宋芷云的脸色更难看,她低着头不敢看萧峙:“父、父亲,儿媳只是来看看王妃的伤,这就回了。”
珋王妃看她们俩逃也似的离开,挥退下人,只留下萧峙,和跟在她身后的晚棠。
“立渊哥哥不该这么凶。”珋王妃故意当着晚棠的面,亲昵地唤萧峙。
萧峙目光一沉,转头问晚棠:“何物补脑?”
晚棠一本正经地回道:“应是核桃、鱼汤、牛乳之类,妾不太清楚,还是得问问大夫。”
珋王妃茫然地看着萧峙,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一茬。
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头问清楚,叫人多送点补脑之物过来。本侯看珋王妃的记性不大好,需好生滋补。”
珋王妃神色微僵。
想起萧峙昨日便让她别再唤这四个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接二连三的打击
萧峙以前对兰湘的偏爱,如今彻底没了。
确切认识到这一点后,珋王妃的脸色很难看。
“这四个字本侯不想再多听一次!听说你的嬷嬷让本侯的爱妾给个交代?她人呢?”萧峙开门见山,没打算在此逗留多久。
珋王妃看他身着金吾卫指挥使盔甲,是她此前从未见识过的威风凛凛,举手投足自信又张扬,那张脸少了年少时的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多看两眼,珋王妃的呼吸都不受控地乱了乱。
不该这样的,她只想利用旧情让他臣服于珋王,珋王才是她夫君。
她强行挪开视线,强颜欢笑道:“立渊……”
“哥哥”二字还没叫出口,萧峙锋锐的冷眼便射过去。
珋王妃有所察觉,苦笑着改了口:“阿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已经与嬷嬷解释过,冯氏年幼,与她无关。”
“无关便无关,你加年幼二字做什么?”萧峙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小心思。
想暗示他家棠棠年幼不懂事,才会不小心拽了她,害她扭脚?
珋王妃有些沮丧:“我不过是想把有我字迹的东西取走,免得日后麻烦……冯氏得知这些事,有气性也正常,却不该存了害我的心思。我到底是个王妃,换做其他王妃,可不会只训斥几句。”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开始掉。
长睫被泪水打湿,眼眸中雾蒙蒙一片,我见犹怜。况且她这番说辞有理有据,换谁都得怀疑晚棠确实在因妒生事。
等俩人闹了别扭,她再趁机宽慰,有旧情加持,萧峙应该会成为珋王一派。
他素来一言九鼎,倘若事后反悔,她还有花瓶里的东西。
晚棠缓缓攥紧拳头。
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包住她的小拳头,指腹安抚般摩挲片刻,萧峙这才淡定道:“棠棠的为人,不必珋王妃置喙。谁害谁,言之尚早。”
他垂眸看晚棠,莫名感觉她坚持要跟过来定是在等此刻。
果不其然,晚棠从容道:“侯爷,把那位嬷嬷请进来吧,妾这就给嬷嬷一个交代。”
萧峙颔首。
片刻后,崔嬷嬷进来了。
梅园的几个小丫鬟也战战兢兢跟进来。
崔嬷嬷沉着脸,向萧峙见礼。
晚棠看向珋王妃:“王妃在梅林里找东西时,她们几个端着茶水就候在不远处,妾有没有拽王妃,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萧峙一个眼神看过去,小丫鬟们挨个开口禀话。
和晚棠说的一样,甚至还给她添了几分委屈:她险些被珋王妃带得摔了一跤。
珋王妃再也维持不住端庄:“呵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聪明!”
晚棠似乎听不出她在阴阳自己有心机,朝珋王妃微微一笑:“多谢王妃夸奖,侯爷也总夸妾聪明呢。”
“嗯,我家棠棠本就聪明,就是生得太好看,总遭人妒忌。”
珋王妃气得半死。
她才没有妒忌一个妾室的美貌,没必要!
即使在珋王府日日看珋王脸色,进宫也要挨吴贵妃教训,都没眼下这么气。
“哼!都是武安侯府的丫鬟,谁知道有没有……”
“崔嬷嬷!”珋王妃理智尚在,打断了崔嬷嬷。
到底不是心腹,除了帮吴贵妃监视自己,便一心都是皇家威严,行事总是入不得她的心坎。
眼下指责这些丫鬟都是侯府的人,偏帮侯府?除了闹得更僵,于事无补!
萧峙听到崔嬷嬷的话,挑眉看过去:“别以为你长得丑,本侯就不敢骂你。”
崔嬷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侯爷您怎得如此说话?老奴实事求是,焉知她们不是受了姨娘的指使?老奴怎得就不能质疑了?”
“你这嘴腌了几载?这么入味儿?”
珋王妃沉下脸:“阿兄莫与她一般见识,崔嬷嬷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看到不平之事,惯爱唠叨几嘴,没有坏心。”
一番话,既交代了崔嬷嬷是吴贵妃的人,又继续暗讽那些小丫鬟是受了晚棠指使。
晚棠冷眼看向珋王妃,不屑地勾了下唇。
她看得出王妃这会儿乱了阵脚,正琢磨着让王妃亮出杀手锏,外面响起喧闹声。
老夫人来了。
看到屋里不止萧峙和珋王妃两个,她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你若想当王妃,便回你的珋王府;既然回来省亲,你便是义女之身份!我来看看你,还要被东拦西阻的!怎么,我看两眼你能少块肉?”
“我在珋王府被人投过毒,她们从那以后便紧张了些,母亲切莫与下人一般见识。”
珋王妃迅速瞄了萧峙一眼,捕捉到他蹙了一瞬的眉头。
老夫人瞟了一眼萧峙,又恨铁不成钢地朝晚棠使了个眼色。
以前萧峙最看不得珋王妃的孤苦无依,凡事都爱帮她出头,这会儿听到她在珋王府被投过毒,还不得心疼?
不等萧峙有所反应,她便冷森森道:“你自己选的路,再苦再难都该自己走下去。”
珋王府看向不远处的釉里红花瓶,眼下人多,她是不宜再跟萧峙谈事情了,只能再等机会。
晚棠正要拉着萧峙一起离开,却听萧峙不冷不淡道:“你过得好,本侯恭喜你;过得不好,找你夫君哭诉,不必找机会说给本侯听。昨日那些话若不记得,本侯明日请大夫帮你看看脑子,为兄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他耐着性子说完这番话,便牵着晚棠走了。
珋王妃听完手脚冰凉。
不该这样的,她筹谋了一路,原计划五日之内笼络住萧峙。
萧峙昨日说,往事如云烟,过去便过去了,他不会报复她,更不会念念不忘。他们俩应当陌路,各自安好。
她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以为他在用一个妾室报复她当年的抛弃,却原来不是?
老夫人看珋王妃脸色难看,心头顿时畅快不少,招手让丫鬟们把珋王妃送去松鹤堂的东西都还了回来。
全是好东西,赔礼道歉的诚意是有的。
但老夫人不稀罕,看到这些东西就像长了针眼般难受。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一点嫁妆而已,我给得起,也从未想过回报。”老夫人撂下这些话,心头郁结终于散开,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来仪馆。
屋外飘起淅淅沥沥的春雨。
珋王妃心底却早已经大雨滂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春日宴遇刁难
一夜春雨,落英缤纷。
勇毅伯府今日贵女云集,个个珠翠环绕,貌美如花。
科考很快便要揭榜,祁琮今日请了不少有望中榜的青年才俊赏花对诗,这才吸引了那么多贵女光临。
勇毅伯府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
晚棠和江嬷嬷来得不早不晚。
她今日穿得素净,上身月白色罗衫,下面一条藕荷色的撒花湖绉裙,外面一件薄纱褙子,云鬓上只简单插了两朵宫花和一支萧峙为她买的白玉钗。
素雅的装扮并没有减淡她的姿容,她就像清水芙蓉,在百花中独艳一方。
不过眼下她脸上带着一抹疲色。
昨晚没睡好,萧峙在珋王妃面前的言行举止实在叫她惊喜,所以昨晚对他百依百顺,闹腾了大半宿。萧峙偌大的卧房里,处处旖旎。
祁瑶过来时一眼便看到了晚棠,脑子里不经意浮现几句诗词: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真是美得让人发恨。
她嘴角浮起轻讽,也只剩美了,今日这种场合也敢出挑。
若夏瞄瞄她的脸色,小声嘀咕道:“谁不知今日的春日宴,赏的是各府姑娘和郎君啊,哪个姑娘不精心打扮,侯府这位姨娘故意如此素净,反而显得出众,还真是有心眼。”
祁瑶心底也这么想,却还是告诫道:“她一个妾室又不能相看郎君,打扮妖艳会被嬷嬷责怪,只能如此另辟蹊径了。待会儿在嬷嬷面前,注意言辞。”
她扫视一圈,没看到珋王妃,倒是看到了嘉裕公主。
公主如今寡言少语,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赏花吃糕点,一双美眸似有若无地落在祁琮的两个妾室身上——她父皇赏赐的那两个。
祁瑶如今跟这个嫂嫂也没多少话可聊,吩咐若夏:“叫门房注意点儿,一看到珋王妃便及时通传。”
勇毅伯夫人听到这话,拽住祁瑶:“珋王妃要来?”
祁瑶眼神微闪:“王妃住在武安侯府,女儿出于礼貌也递了一张帖子。”
勇毅伯夫人将信将疑,叮嘱道:“凡事多与你阿兄商议,不可任性。”
“女儿明白,阿兄说贵妃娘娘似乎放弃了勇毅伯府,有撮合其他人给武安侯的意图,我只是想让珋王妃明白,武安侯默许女儿进府学规矩,显然是在中意于我。”
勇毅伯夫人瞪她一眼:“你这两日怎得心浮气躁?珋王妃又做不了贵妃娘娘的主!”
“可她做得了武安侯的主。”祁瑶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勇毅伯夫人震惊地瞪大眼,又把她往回拽:“你,速速去叫世子!”
一盏茶后,正在招待男客的祁琮出现在内宅。
看到母亲和妹妹都苦大仇深,紧张道:“母亲?”
勇毅伯夫人拍拍祁瑶的手:“你说。”
“昨日武安侯一听说珋王妃受伤,金甲都来不及换下,便赶回侯府了。可见珋王妃在他心中依旧很有分量,只要珋王妃帮我说好话,他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祁琮惊讶地皱起五官:“不应该呀,武安侯如今炙手可热,珋王妃又已为人妇,他们二人避嫌都来不及。”
“我也觉得瑶娘想多了。珋王妃嫁给珋王六年多,只生了一个女儿。侧妃吴氏乃王爷的表妹,膝下有儿有女。论亲疏,贵妃娘娘定是更中意那位侧妃的。珋王妃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上赶着回武安侯府呢,如此不是授人以柄?”
祁琮赞同勇毅伯夫人的话:“瑶娘,切忌感情用事。”
祁瑶脑子里反复回荡晚棠那些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把她当心尖宠……侯爷是听说王妃受了伤,才擅离职守赶回来的吗?
“不,你们没有亲眼看到武安侯急匆匆赶回侯府的模样,珋王妃不过小小扭伤,他便紧张成这样,你们看着吧,他一定会听王妃的话,转而支持珋王爷。”祁瑶似钻进了死胡同,魔怔地认定了这个念头。
何况今日晚棠的模样,更叫她肯定了这一点。
晚棠眼底的青黑,便是敷了粉面,依旧看得出来,怕是伤心得一夜未眠呢。
祁琮沉吟道:“珋王妃孤注一掷地下榻武安侯府,显然打定了主意要拉拢武安侯,否则她回珋王府后处境会更艰难。只有武安侯为她撑腰,她以后才能风生水起。”
“一个孤女,竟然要去仰仗她以前辜负的男子?真是笑话。”勇毅伯夫人还是摇头不信。
祁琮沉吟道:“娘,我们得会一会珋王妃。”
都处在被吴贵妃放弃的边缘,相互拉一把,对双方都有益……
祁瑶母女很快回到春日宴,向众人介绍完江嬷嬷和祁瑶的关系后,贵女们多是诚心诚意地道贺。
谁不知道江嬷嬷是武安侯府的,祁瑶这一举动是在把自己和武安侯牵扯到一起,今日没有她争芳斗艳,她们便更有可能在才俊们面前出彩。
这会儿不知是谁提议,双方作画,由对方评鉴出名次,前三者可挑对方的画作题诗。
也就是贵女们画画,郎君们评鉴;郎君们作画,贵女们评鉴。
又是一个扬名的机会。
晚棠第一次参与这样的雅集,于昏昏欲睡中拨出几分兴致。
“江嬷嬷曾在宫里办过几次画宴,待会儿便让嬷嬷主评。”勇毅伯夫人如此提议,以表示勇毅伯府对江嬷嬷的敬重。
江嬷嬷颔首:“老身便却之不恭了。”
笔墨纸砚和连成长排的案桌很快便准备好,众人正要开始,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冯姨娘怎得不一起画?”
祁瑶傲慢地抬起下巴,一张脸冷若寒霜,惹得众人都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晚棠。
正在吃糕点的晚棠怔了怔,瞄了江嬷嬷一眼。
江嬷嬷若无其事地吃着茶,正在和勇毅伯夫人笑谈。
晚棠最清楚不过,江嬷嬷这是想让她自己解决眼下的窘境,江嬷嬷总爱抓住一切机会,用现实教她如何趟水过河。
晚棠咽下糕点,从容地放下手里那板块,巧笑倩兮:“承蒙五姑娘看得起,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贵女们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
谁不知道她是丫鬟出身呢,绣花枕头罢了,也敢应邀作画,也不怕丢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助你做我嫂嫂
一直安安静静的嘉裕公主冷笑一声:“皇嫂做好人做做到我勇毅伯府来了?”
她素来看不惯珋王妃的假惺惺跟谁说话都只会夸以至于有时候当时听不出其阴阳事后想想能气个半死。
嘉裕公主成亲后是真心宠爱祁瑶想到前几日祁琮有个妾当她的面往祁琮怀里倒祁瑶冷着脸训斥了几句嘉裕公主心头便泛暖。
其他人可是连句重话都不对那两个妾发作的。
珋王妃施施然看过去这才发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嘉裕公主:“皇妹以前活泼潇洒如今倒是稳重了。”
明明是在夸可谁不知道嘉裕公主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寡言少语呢?
知情者都偷偷瞄向晚棠。
嘉裕公主如鲠在喉想到祁琮冷着脸的规劝可余光看到难得动怒的祁瑶她还是于心不忍。虽然不明白祁瑶为何针对晚棠但她和祁瑶是一家人炮火应该一直对外。
她直勾勾看向宋芷云:“若本公主没听错是你带头起哄说你家姨娘抢了别人的相看名额?”
目光纷至沓来祁瑶的两个手帕交也趁机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就是她说的我也是被她的话蛊惑才帮着愤愤不平。”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早瞧清楚挑事的是她我也不会仗义说那几句话。”
宋芷云听到这些话血气翻涌。
母亲被赐死父亲被禁足阿兄的世子之位被剥夺原本尊贵的景阳伯府嫡次女如今一个春日宴都要沾别人的光才进得来。从云端跌入尘泥的滋味儿糟糕透了。
她红着眼眶似有若无地瞄了珋王妃一眼半句话都不敢反驳那些贵女。
珋王妃依旧笑盈盈的温柔道:“原是你起的头呀想是误会了快跟你家姨娘道个歉。”
“本公主亲眼看到茶水也是她泼的。”
珋王妃瞄了嘉裕公主一眼这次没再帮宋芷云找补了。
“宋氏原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如今落魄至此定是在妒忌她家姨娘。”
“这姨娘原本是她的丫鬟如今骑在她头上
“真是个蠢的都自顾不暇了还做这等蠢事。”
宋芷云也没想到闲言碎语会落到她头上气得浑身都在抖。
迫于无奈下她向晚棠弯了腰:“姨娘对不住此前不小心翻了茶水我已经道过歉了。刚才只是看到周四姑娘太伤心才忍不住帮她说了公道话。”
画作得第三名的周四窘迫道:“我与你又不熟
?你道歉便道歉,何故提及我?”
宋芷云无声地扯扯嘴角。
真是破鼓万人捶,周四以前总是上赶着巴结她,如今也会落井下石了。
晚棠娇软的声音响起:“你若想来春日宴,与我一起便是,日后不可麻烦王妃。孩子不懂事,回府后侯爷与我再好生教导,搅了大伙雅兴,我代云娘说一声对不住。”
不卑不亢的,悄无声息中把自己拔高了一辈。
晚棠远远地朝宋芷云抬了下手,端庄持稳,眉眼之中甚至露出几分慈和,看得宋芷云心口沉闷,却又奈何不了她半点。
珋王妃淡淡看她一眼,宋芷云只好不情愿道:“多谢姨娘教导。”
她如今失了势,昨日便向珋王妃投了诚,想借着珋王府的势力东山再起,所以今日才会听凭珋王妃安排。
“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吧。我瞧这幅画作当真是栩栩如生,上面题的诗行云流水……”
珋王妃岔开话题,众人都看向第一名的画作和上面的题诗,宋芷云咬牙切齿地剜了晚棠一眼,悄然离开花榭。
不远处,宋六郎寻了由头摸索到花榭附近,想看看晚棠有没有挨欺负。
隔得远,中间又有花草树木,宋六郎看不清,只能爬上假山,眯着眼找寻晚棠的身影。
宋芷云经过假山,看到宋六郎独身一人在上面,不禁恶从胆边生。她一把扯住明月,低声道:“你去把他推下去,做得小心点儿。”
明月害怕地直摇头:“大奶奶,万不可如此。”
宋芷云恨得掐她胳膊:“你再如此畏手畏脚,回头把你发卖了去!”
明月白着脸,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摇摇头。
这时,宋芷云的乳母嬷嬷也出声劝道:“不要生事了,这毕竟是在别家府邸。”
“嬷嬷,你去!”宋芷云不想错失这个好机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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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伯府落在晚棠姐弟手里!
乳母嬷嬷站在原地不动。
宋芷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们,自己往假山走去……
花榭那头,贵女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和才俊们隔空猜谜。
晚棠自然没再参与,刚寻了更衣的由头离开花榭,珋王妃主仆竟然也跟了来:“嫂嫂。”
晚棠只当自己听错了,没回头。
没想到珋王妃却疾走几步追上她,当着她的面又低声唤了句:“嫂嫂。”
晚棠心惊肉跳地看过去:“王妃莫要如此玩笑,折煞我也。”
珋王妃温柔笑着,哪里还有昨
日的表里不一:“昨日之事,还望嫂嫂不要介怀。树下埋的东西不可被旁人看到,所以我才会将之挖出来。如今看到阿兄心有所属,我很是为你们高兴。阿兄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你若想做我嫂嫂,我定会帮忙撮合。”
几声嫂嫂,听得晚棠心花怒放。
她矜持地低下头,却激动地连呼吸都开始急促:“王妃当真觉得侯爷心里有我吗?我出身不好,哪里配得上侯爷呢?”
珋王妃眼底闪过一抹鄙夷,不过还是温柔地哄道:“我当初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不也是人人敬重的珋王妃?只要阿兄心悦你,你便能做我嫂嫂。”
晚棠惊喜地抬起头:“王妃当真能帮我?”
“自然,女子就该相互帮扶。今日我帮你,明日你也帮帮我,嫂嫂觉得如何?”看到晚棠眼底暴露的野心,珋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一个丫鬟能从锦绣苑走进梅园,哪里会安安分分只做一个妾?
晚棠跟她,本就是一类人。
“承蒙王妃看得起,不知王妃想怎样帮我?若我达成心愿,日后有了能耐,我也会全力帮王妃。”晚棠嘴角噙着笑,笑意却不曾达眼底。
她又不傻,昨日的珋王妃可没今日好心,哪能短短一夜工夫就转了性呢?
王妃想演,那她也演,在外面将计就计也能少吃点儿亏。
珋王妃还没说话,远处忽然传来惊呼:“不好啦!有人从假山摔下来啦!好多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断腿厄运转移
晚棠心头一跳惊恐地看向珋王妃:“我们去看看吧好像不远。”
珋王妃只想跟她议事但看她已经朝出事地点走去只好跟了去。
假山不远晚棠走得急很快便赶到假山附近。
旁边已经围了几个勇毅伯府的小厮全都站在一丈远处不敢近前晚棠扫视一圈没看到六郎的身影心当即凉了一半。
絮儿拦住想过去的晚棠:“姨娘莫慌让奴婢先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阿瞒已经风一般地跑过去。
假山下的大石块上趴着两个人下面的人虎背熊腰上面的是宋芷云俩人身下的石块洇红了一小片。
阿瞒迅速跑回去把所见告诉给了晚棠。
就在这时假山上响起宋六郎的声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请大夫呀!”
晚棠抬头看他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明月白着脸站在宋六郎身后看着假山下的宋芷云和嬷嬷吓得魂不附体。直到宋六郎喊她下去她才浑浑噩噩地跟下去。
宋六郎来到晚棠身边轻声说了经过:
“我也不知哪里招她了她竟然想把我推下去幸亏明月提醒了我一声。她和嬷嬷一起动手幸亏明月悄悄拉了我一把。躲在暗处的赵大哥朝那嬷嬷扔石子嬷嬷吃痛没站稳她们俩便一起摔下去了。”
摔下去的地方都是嶙峋怪石砸上去非死也残。
乳母嬷嬷一直不动弹只怕凶多吉少。
晚棠一阵后怕。
她早知六郎今日有一劫所以便央萧峙让赵驰风继续暗中保护。前有萧峙的马儿踢伤六郎的由头赵驰风便索性暂时做了六郎的长随。
如今景阳伯府乱糟糟的六郎又即将成为世子谁敢过问他身边怎么多了个人?
看明月眼眶红通通的晚棠正欲安慰姗姗来迟的珋王妃狐疑地看看晚棠和宋六郎:“这位是?”
六郎彬彬有礼地作揖:“我乃景阳伯六子敬请王妃福安。”
珋王妃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他一眼才虚扶一把。
晚棠知她心思深便没有刻意假装和六郎不熟:“六郎和明月乃见证之人还请你们稍候片刻待会儿随我回侯府做个交代。”
这时候勇毅伯领着府医匆匆赶过来。
在府医的指挥下几个粗壮婆子用春凳把俩人抬走了。
晚棠让絮儿去知会江嬷嬷一声
好好的春日宴见了血
光还是武安侯府的继儿媳勇毅伯府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举办春日宴。兴致正浓的雅集因此中断宾客们陆续离开。
勇毅伯夫妇在厢房外问询前因后果六郎和明月自然不能说实话。
明月早就吓破了胆手心一层层地出冷汗。
六郎悲凄道:“听说二姐的帕子被吹到假山上她们便爬上去取。我适才更衣回来便也爬上去帮忙哪里知道取回帕子后二姐畏高头晕一不小心和嬷嬷一起……”
少年郎哽咽着低下头。
既然和勇毅伯府无关勇毅伯夫妇自然不会继续追问伤心的少年郎。
厢房里府医正在跟晚棠交代宋芷云主仆的伤势:“这位嬷嬷还剩一口气她摔下去时砸到了脑子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贵府大奶奶两腿骨折好生休养应该能痊愈。”
晚棠心头狂跳。
这一世宋芷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害人终害己了!
“我……我的腿
晚棠闻声走过去冷冰冰地俯视着她:“帕子被风吹上假山何至于这么多人爬上去捡?”
刚刚苏醒的宋芷云不知道这是谁的说辞她自然不会说出原本意图便默认了。
双腿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她含泪问道:“我的腿……”
“两条都断了。”
“什么?”宋芷云眼底迅速爬起红丝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忍着痛坐起身试图下地走两步。
只是一双脚刚碰到地面小腿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站都没能站起身便又跌回床榻。
正在写药方的府医见状匆匆赶过来劝说:“大奶奶且不可再走路回府后找匠人做个四轮车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还是能站起来的。”
“能……站?”宋芷云双眼猩红“你这是何意?我不能恢复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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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好伤后好生锻炼也不是不可能。”府医含糊其辞跛脚俩字到底没说出口。
宋芷云只感觉脑子里嗡嗡响她接受不了这件事。
“应该是宋六郎摔下去的断腿的也该是他!”
府医吓一跳。
晚棠蹙眉:“她莫不是摔坏了脑子?”
府医讪笑识趣地退下:“好像确实有摔坏脑子的情况老夫这就去翻翻医典。”
宋芷云伸手想去抓晚棠咬牙切齿道:“你们都是祸害!你们都该死!若不是你们我娘不会死!我爹也会宠我爱我!都怪你们!”
“你们一家三口的脸
皮,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晚棠懒得跟她讲道理。
她的脑子,不适合讲道理,因为里面早就装满了坏水。
“冯晚棠,你个贱……”
晚棠冷笑一声,打断她:“你心里只有自己,可想过关心一下护你的嬷嬷?”
宋芷云这才想起乳母是跟她一起摔下去的,乳母还下意识把她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她艰难地抬起头,张了张嘴,羞愧到不敢出声。
她浑浑噩噩地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嬷嬷的身影。
晚棠没有怜惜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倘若你没有害人之心,嬷嬷不会死不瞑目。她如今吊着一口气,许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都是你害的。”
宋芷云狠狠一颤,她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能再失去乳母!
“不!嬷嬷,嬷嬷不能出事!”宋芷云嘶吼出声,这一次,她不顾双腿的疼痛,毅然站起。
可那双腿到底没法听她使唤,她重重地摔到地上。
她也顾不得疼,狼狈地往前爬着。
晚棠叫丫鬟过来扶她。
“我要见见嬷嬷,姨娘,求你让我见见她吧……”宋芷云挣扎着,趴在地上朝晚棠磕头。
脑门撞在地上,咚咚闷响。
晚棠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她,这一刻的宋芷云没了平日的骄傲和怨愤,她只是个即将失去至亲的女子,一心只想见乳母最后一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夫帮你诊诊
晚棠没有心软,让丫鬟把宋芷云抬上床榻后,面无表情道:“乖,听话,别闹腾了。”
明明是长辈对小辈的温和语气,宋芷云却抖了抖。
她不敢再闹,哀求地看着晚棠。
江嬷嬷赶过来,得知事情经过和宋芷云主仆的情况后,沉声问晚棠:“你觉得当如何处理?”
“大奶奶情绪激动,闹着要见她乳母。但这里是勇毅伯府,不能让侯府之人在这里咽气,应该趁着嬷嬷还没咽气,先离开勇毅伯府。我问过府医,嬷嬷那口气一时半会不会散,能撑回侯府。”
江嬷嬷满意地点点头:“我当你会心软依了她,你这样安排很好。”
勇毅伯府巴不得她们尽快把人带走,客套几句后便给嬷嬷安排了一辆马车,上面铺了厚厚的垫子,好让她这一路不颠簸。
江嬷嬷坚持和宋芷云乳母乘坐一辆马车,好随时观察她的状态。
宋芷云被抬上晚棠的马车后,还在不停地央求晚棠,卑微到了尘埃。
晚棠听了一会儿,蹙眉斥道:“闭嘴!”
宋芷云凝着泪,魂不守舍地看着她,愣了半晌,才又央求:“我求求你了,姨娘,让我见嬷嬷最后一面吧。”
“你跟珋王妃说过什么?她今日为何带你来参宴?”
宋芷云心虚地挪开视线,眼泪都忘了流。
“约莫还有一炷香的工夫到侯府,你好好考虑。”
“你这是何意?我不说,你便不让我见乳母?晚棠,你好狠的心呐!”宋芷云痛彻心扉,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便是乳母了。
“当年在景阳伯府,你大冬天要我一个孩子洗成堆的衣裳,冻得两只手生满冻疮,又痛又痒烂了皮。你不狠心?”
“酷暑难耐的盛夏,让我在院子里给你烤鱼,害我中暍晕厥险些栽进火盆,那时的你不狠心?”
更不用说宋芷云母女时常当着冯氏的面折磨她,亦或让她眼睁睁看着冯氏挨磋磨时的煎熬了。身体上的伤痛可以痊愈,可心灵上的折磨却叫人绝望。
晚棠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没那么伟大。
宋芷云双腿痛得厉害,揪着身下的毡毯良久,阴恻恻笑起来:“我只是把你的身世告诉了王妃,她已经知道你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女,还知道你曾经臭不要脸想勾大爷,也知道你曾经在我手下活得猪狗不如!”
“哦,只有这些吗?”晚棠安静地看着她。
宋芷云笑不出来了,晚棠的冷静让她莫名畏惧:“还、还有你长得像幕篱美人
,才会被父亲纳过去,你不过是别人的替代……真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让我见见乳母吧。
“乖一点,不要吵,回府就让你见。
见晚棠闭目养神,宋芷云乖乖地捂住了自己嘴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从晚棠身上感受到了武安侯的那种瘆人气息?尤其是年纪不大却自居长辈的口吻。
一行人回到武安侯府后,宋芷云和其乳母便被送回了锦绣苑。
晚棠可不会傻到不让宋芷云见乳母最后一面,她在侯府又做不了主,况且眼下阻止她们见面,只会成为众人讨伐的恶人。
没人会在意她以前遭受的伤害,只在乎她们眼前的慈悲……
萧峙回府时,听说了宋芷云主仆的事,第一反应便是眉头紧蹙:“棠棠可看到了?
赵福不确定道:“阿轲机灵,没让姨娘近前,奴才也不知姨娘有没有看到血腥。
萧峙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赶到晚棠身边。
小姑娘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在练字。她的勤奋连萧峙都忍不住赞叹,这才多久的工夫,已经写得有模有样。
他怜惜不已,摸摸她的头:“海棠花怎得还没种?不必日日如此辛苦练字。
晚棠惜字如金:“嗯。
“今日有没有吓到?来,为夫帮你诊诊。萧峙一本正经地拿走晚棠手里那支毛笔,握着她的腰就把人提了起来。
晚棠被迫站在椅子上,茫然低头看他。
萧峙一本正经地把耳朵贴上她心口,软得不像话。
他家棠棠身上的肉很会长。
萧峙一靠上去其实就开始心猿意马了,珋王妃来侯府这两日,他跟晚棠每晚都是盖着衾被纯聊天。不是他不想,更不是他有所介怀,是晚棠。
不仅嘴上说,身子也抗拒。
前天晚上阴阳怪气地唤他好几声“立渊哥哥,昨天晚上又问他埋在树下的花瓶里装了什么。
萧峙听到晚棠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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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糟的心跳,晚膳也不想吃了。
只想吃她。
丫鬟们都很有默契地在外面候着,没人进来打搅。
不过晚棠还是受不住萧峙的荒唐,扒拉了下他依旧紧紧贴在她怀里的脸:“如此不成体统。
“你这语气怎得老气横秋的?萧峙一声轻咳,絮儿主动合上门扇。
窗子也被人从外面合上。
萧峙把晚棠抱到她时常练字的桌案上坐好,挤进她腿间站着,就这样凶猛地低头亲过去。
晚棠承
受不住,身子往后倾,反手撑住桌面。
萧峙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练好的一沓纸被他们拂掉,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
晚棠抽空抵住他胸膛:“侯爷,天还没黑……”
“马上就黑了。”
“还未用膳……”
“棠棠比那些美味佳肴更好吃。”
“我有话……”
“待会儿再说。”
晚棠到底是磨不过他,就在日常练字读书的案桌上被他吃干抹净。萧峙怕她闪了风,还贴心地没有除衣衫。
只是笔架哐哐当当倒了,毛笔砸落一地,堆在桌角的书和字帖也洒了一地。
直到桌上除了晚棠,再无一物,萧峙才终于消停。
晚棠搂着萧峙的脖子,伏在他怀里,有气无力。
萧峙叫了水,又让人拿来斗篷,正要抱她回屋清理,晚棠忽然对着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萧峙绷紧了身子,惊喜地低头看她:“棠棠没吃饱?”
什么浑话?
晚棠娇嗔地瞪他一眼:“是珋王妃,让棠棠帮她吹枕……”
萧峙听到那三个字就皱眉:“为夫打听过了,她至多在府上住四晚。到时她不走,本侯亲自撵。”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滴滴答答,谱出一首悠扬的乐曲。
萧峙刚把晚棠抱回屋,外面便响起敲门声,絮儿的声音传来:“侯爷,姨娘,珋王妃想见……”
萧峙不耐烦道:“本侯有要事在身,不见!”
絮儿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王妃想见姨娘,请姨娘过去用晚膳。”
第一百八十章 她非要跟本侯争宠?
晚棠身上一塌糊涂,怎么可能去见珋王妃,婉拒道:“就说我要伺候侯爷,今日不得空。”
萧峙不满意她的回答:“你明日便得空见她了?”
以前他怜惜兰湘的孤女身份,不计付出地一次次给予,兰湘也习惯了从他这里索取。此次算是他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坚定地拒绝。他担心她一气之下挑拨离间,伤害他的小晚棠。
晚棠不舒服地主动往他浴池边走,回头看萧峙还站在原地不动弹,一张脸比这夜色还沉,只好又折回去,主动牵住他的大手晃晃:“侯爷……”
萧峙喉头滚了下。
晚棠之前在她的小书房里叫唤半晌,虽然压着嗓音,但这会儿还是有些沙哑。
“珋王妃今日态度转变,让棠棠跟她相帮相扶,今日躲了去,她明日还是得找我。明日侯爷又不在,今晚过去,棠棠若受欺负,侯爷还能帮我撑腰呢。”
声音透着娇,眼尾挑着媚,小嘴微微嘟着,真是要命。
萧峙的目光落在她的细腰上,一双手不老实地过去捏了捏:“这腰太软,确实得为夫帮你撑。”
“那侯爷说,棠棠是今日见王妃好,还是明日见?”晚棠循循善诱,把决定权交给了萧峙。
诚然如萧峙所说,珋王妃最多住四夜,那今晚已经是第三夜,她明日绝对会奋力一搏。萧峙白日里要去卫所,王妃的权势摆在那儿呢,真要刁难一个姨娘,晚棠铁定要吃亏。
萧峙如何听不出晚棠话里的小陷阱。
他气笑了,刮她鼻头:“你是打定主意要见她了?”
晚棠抬起下巴,信誓旦旦道:“侯爷信不信,是王妃打定主意要见我。不信便打赌!”
萧峙哭笑不得,剥了她的衣衫就一起下浴池。
俩人共浴从来都不会清清白白,不等晚棠想好赌什么,萧峙便又把她翻来覆去了……
梅园外,珋王妃推开崔嬷嬷的伞:“让人把伞拿回去。”
“王妃不可淋雨,会生病的。”崔嬷嬷蹙眉提醒,“王妃在此等候实在不妥。”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珋王妃脸上,洗净铅华,露出一脸的憔悴和苍白。
她微微抬着下巴,腰杆也挺得笔直:“我想见冯氏,有何不妥?”
崔嬷嬷恍然大悟:“王妃说得是。”
这场雨越下越大,崔嬷嬷看了一眼珋王妃身上已然开始贴身的衣衫,蹙眉走到梅园门口的婆子跟前,厉声道:“你家姨娘好大的派头,王妃好心请她用膳,她竟让王妃在此淋雨等候!淋出病来
她担待得起吗?”
那婆子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不是你们自己要等的吗?”
崔嬷嬷阴狠地瞪过去。
婆子不敢再嘀咕不情不愿地进去传话。
话是很快传给了赵福但赵福杵在正屋门口不动弹。
婆子尴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赵管事
赵福叫人拿来两把油纸伞直接走进雨里:“我去会会你什么都不用说。”
珋王妃主仆还在梅园外淋着雨赵福笑眯眯地撑开一把伞递给崔嬷嬷:“王妃快回去吧今晚这雨越下越大了。”
“你家姨娘呢?我与她有约。”珋王妃也不摆架子说话和和气气的。
赵福眼神闪了闪:“王妃恕罪姨娘眼下在伺候侯爷奴才实在不好打搅。待会儿得了空奴才一定亲自把话带到。”
珋王妃一听即懂。
心口又不受控地刺痛了下。
“阿兄不是刚回府没多久吗?”这是匆忙用完膳便开始……还是晚膳都来不及吃就迫不及待……
“多谢王妃关心侯爷!”赵福卸下微笑冷声提醒。
珋王妃回神下意识瞄了崔嬷嬷一眼找补道:“阿兄可真是不过借他的姨娘一会儿工夫他都不肯放人。你去忙吧我再等会儿。”
赵福看她们不肯打伞也不肯离开便放下伞回去了。
他可不会傻到陪着一起淋雨。
回去又候了一炷香屋子里才响起萧峙餍足的声音:“传膳吧。”
“侯爷王妃一直在外面淋雨铁了心要见姨娘。”
门“吱”地一声开了萧峙大好的心情被破坏:“她今晚非要跟本侯争宠?”
赵福嘴角抽了抽:“……”
跟在后面的晚棠也拽拽他袖子:“侯爷又说浑话。”
萧峙很不高兴和兰湘的那段感情他早就亲手葬在了边疆。原以为她这辈子都没脸再跟他说一个字没想到啊没想到。
人至贱则无敌。
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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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手指勾住萧峙的小指晚棠笑盈盈道:“侯爷输了咱们拉钩日后侯爷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我保证不提过分的要求。”
萧峙垂眸看向她的小手指白白嫩嫩的都环不住他的指头。
他怂恿道:“一个太少你胆大些。”
晚棠怂怂的眨了半晌的眼:“那便三个?”
“好。”
萧峙话音一落晚棠就满足地
勾着他的小指头,再用大拇指贴他大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定了,侯爷日后要答应我三件事。”
萧峙跟着呢喃一遍:“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的把戏,也能玩得这么高兴。
他宠溺地看着晚棠,刚要说话,晚棠便仰头道:“那侯爷先答应我第一件事吧,我要去见王妃。堂堂王妃淋雨等我,不管说到谁跟前,都只会怪罪我,日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也是我。”
“为夫……”
“侯爷公务繁忙,棠棠不能总是拿这种琐事劳烦侯爷。见一见便能消除的麻烦,何必落人口实?”
萧峙摸摸她的头,到底是点了头。
晚棠说得句句都对,懂事得叫他心疼。
他叫人拿来一把大油纸伞,亲自帮晚棠撑着,送到梅园门口。
珋王妃看看往晚棠倾斜的油纸伞,又看向萧峙露在雨中的小半个肩头,强颜欢笑道:“我又不会吃了她,阿兄何至于亲自送出来?”
萧峙垂眸看着晚棠,正眼不带瞧珋王妃的:“几年不见,你这脸皮倒是保养得厚。”
珋王妃轻颤了下。
萧峙这疏离的语气,再次听到还是会心痛。
赵福再次递上油纸伞,这一次,崔嬷嬷接了,当即打开为珋王妃挡雨。
“走吧。”萧峙说着,便继续为晚棠撑着伞,竟是要亲自把她送过去。
珋王妃嬷嬷跟在后面,待到了来仪馆,萧峙柔声冲晚棠道:“本侯在来仪馆外面等你,一炷香不出来,本侯可就不依了。”
看着他旁若无人的亲昵,珋王妃痛得心口发麻,却还是强颜欢笑地招呼晚棠进屋。
进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萧峙早已经背过身去。
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端的是非礼勿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何不踩着他往上爬?
晚棠一进屋便道歉:“王妃恕罪妾适才实在无法抽身不知王妃在外面淋雨。”
珋王妃看到她被滋润后的白里透红脸色不大好看:“不碍事传膳吧本王妃更完衣便过来。”
须臾等膳食摆好珋王妃也更完衣出来了脸色已然恢复如初。
屏退所有的丫鬟后她亲厚地拉着晚棠坐下:“嫂嫂不必客气只我二人边吃边聊吧。”
晚棠故作惶恐:“王妃不可如此称呼妾若被侯爷知晓定要怪罪妾异想天开。”
珋王妃看她的惶恐不像作假也没卖关子:“男子多薄情阿兄眼下迷恋你的美色待你自然如珍宝。他日腻了厌了你又没个好身世可想日子有多艰难。”
晚棠很快红了眼眶:“还是王妃能明白妾的苦。”
“我今日去了一趟景阳伯府。”珋王妃帮晚棠夹了一块鱼意味深长道“听说你不记得儿时之事但你其实是景阳伯之女我可助你恢复伯府千金的身份成为阿兄正妻。”
晚棠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清澈无辜:“以前大奶奶她们也说过可我觉得这定是个笑话哪有把自己女儿当丫鬟使的人家呢?”
“因为你是个外室女。”
珋王妃看晚棠羞愧地低下头才循循善诱道:“男子多薄情寡义阿兄以前为了娶我命都可以不要如今还不是移情别恋了?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势才是永恒的。”
晚棠低着头
珋王妃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拿来一只火烛点燃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纸。
“他曾说此生非我不娶。”
晚棠接过珋王妃递来的纸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确实是萧峙的笔迹那时尚娟秀掩了锋芒。晚棠看完珋王妃便拿过去点燃将纸灰扔进早就备在一边的盥洗盆里。
“他曾说要和我生一儿一女儿子由他教养女儿如我温柔善良。”
晚棠接过那张纸看得心头发闷一笔一画都能看得出少年萧峙的诚挚真情。
“老夫人不喜我他允诺会功成名就带我远离老夫人只我二人宜室宜家……”
珋王妃说一句递一张晚棠看完一张她再烧一张。
全都烧完后珋王妃怪异地笑了下:“我听他唤你棠棠?你可知我的乳名叫什么?”
晚棠扯了个难看的笑:“不会也叫棠棠吧?”
珋王妃颔首:“蜜糖的糖我的乳名唤糖糖。”
看晚棠脸色泛白,她再次重锤一击,拿出更衣后放在怀里的同心结:“他去边疆前便和我拜了堂,这是我亲手用二人青丝编的同心结。永结同心,生死不离。”
晚棠看着那只同心结,身子晃了晃:“请王妃不要再说了。”
珋王妃虽然别有用意,但是看到晚棠这般难受,她还是生出一股无法控制的痛快。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萧峙,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他的忽然变心,导致她此行异常难堪,所有的计划都被迫更改。
萧峙,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先把本王妃往死路上逼的!
珋王妃深深地看了一眼同心结,又摩挲了片刻,这一次没有继续烧:“晚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他的为人。他对我用情至深,还不是说变就变了?他至今没有允诺过你正妻之位吧?日后他娶了妻,正妻再帮他纳两个美妾,到时你已经人老珠黄。”
晚棠眼神微动:“我这样的出身,哪有脸求正妻之位?”
“你不可妄自菲薄,男子不可靠,咱们便靠自己。”
“他如今正宠你,你何不踩着他往上爬?”
“我需要武安侯府撑腰,他日珋王爷得势,我便是你最大的靠山。到时候不管阿兄娶了谁纳了谁,有我护着,谁又能撼动你在武安侯府的地位?”
珋王妃一声声诱哄着,温柔的眼神里充满关切。
那眼神和语气,像极了无怨无悔为孩子付出的母亲,每个字都好像在真心为晚棠着想,掏心掏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动容。
可惜晚棠不好哄。
小时候被宋芷云母女骗了太多次,记性长得牢牢的。
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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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此前在围场还在和萧峙避嫌,这次却大张旗鼓地住进侯府,显然是她在珋王府的处境实在不好。她此番前来,是抱着必达目的之决心的。
萧峙此前对她的感情太过炽烈,导致他如今不愿跟珋王妃虚与委蛇。
晚棠愿意,她想摸清楚珋王妃如今的打算。
以前都是萧峙护着她,如今她也想做点力所能及之事。
晚棠用她惯有的清澈大眼看着珋王妃,一副听傻了的模样,良久,她才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激动道:“承蒙王妃看得起,妾愿听凭王妃安排。”
“好,那你回去便如此……”珋王妃低声耳语,出了主意。
看到晚棠一副胆颤心惊的样,珋王妃眼底闪过鄙夷,眨眼间又恢复成温柔模样:“我明日收拾收拾,后日便要启程离开,祝嫂嫂马到功成。”
“王妃,武安侯在外面催了,让姨娘在他数到五之前出去。”崔嬷嬷闷声在外面传话。
晚棠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王妃,那妾便先回去想法子了。”
珋王妃颔首,目送她离开。
没有她的吩咐,没人敢进来,她又掏出同心结看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放到烛火上点燃……
雨势渐大。
萧峙蹙眉看着晚棠裙裾溅湿,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转身蹲下去:“上来,为夫背你。”
晚棠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珋王妃的丫鬟,也没矫情,二话不说就趴上去。
萧峙站起来时,晚棠感觉自己陡然长高一尺。
她打着伞,萧峙背着她,稳稳当当地离开来仪馆。
回到梅园,晚棠才发现萧峙身上湿了半边,想到他就这样在来仪馆外候了一炷香,晚棠心疼不已,一边帮他更衣一边说兰湘的打算。
萧峙听完,挑眉冷笑:“明的不行便来暗的,她是想以此要挟,逼着我结党营私!”
说完正事,晚棠若无其事地瞄他一眼:“侯爷,珋王妃说您当年去边疆前和她拜过堂。”
她不介意,她就是随口问问。
第一百八十二章 棠棠信她不信我?
“她失心疯了?”萧峙气笑了他就知道珋王妃没安好心。
晚棠一个没忍住咧嘴笑了。
珋王妃那番话没能挑拨到她反而让她看清了萧峙的心。
萧峙当初要了她便没打算放任不管是真心实意想要负责。
可他此前掏心掏肺地对兰湘好换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入梅园的艰辛都是拜珋王妃所赐。
萧峙想想便觉得恶心:“晦不晦气?谁要跟她拜堂?她如何有脸说得出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品晚棠这话问得酸溜溜的他又有些乐不可支。
顾不得换干净衣裳他光着膀子弯下腰平视晚棠:“棠棠信她不信我?”
晚棠斜睨着一旁的湿衣服不敢直视他的眼:“自然信侯爷侯爷说什么棠棠都信。”
哪怕是骗骗她的也好。
听了那么多其实她还挺不好受的想到那么真挚的少年被辜负她心疼。换做她她一定会好好爱护他绝不背叛。
好吧她其实有点介意。
不过她目前只是个姨娘不该拈酸吃醋。
日后真成了他的妻她再吃。
萧峙捏她微嘟的嘴晚棠赶紧把唇抿起恼羞成怒地瞪他。
萧峙这才捧着她的脸迫使她跟自己四目相对:“真没有。江嬷嬷总教导我不能轻贱女子当年与兰湘私相授受书信和物件已经有违常理我还总担心唐突了她。我便是想娶她也会光明正大地拜堂绝不鬼鬼祟祟!”
是了她家侯爷确实是这样的做派。
晚棠直到此时才彻底相信是珋王妃在骗她。
萧峙嗤道:“她许是后悔莫及在梦里跟本侯拜过……”还没说完他嫌弃地皱起眉头盯着近在咫尺的晚棠似有万语千言想说。
眼底情愫翻涌很强烈好像要把晚棠淹没。
他到底什么都没说深深地吻上去撬开唇齿攻城掠地。
须臾晚棠双腿发软下意识想揪住萧峙腰侧的衣袍稳住衣服没抓到倒是在他火炉子一般的腰上抓了一把。
萧峙颤了颤。
真要命晚膳还没吃但他又想吃她了。
晚棠察觉不对眼看他又要搂着自己往床榻走便咬了他一口。
萧峙吃痛松开晚棠大口大口喘着气抵
着他胸膛又问了一句煞风景的话:“侯爷,棠棠还能问珋王妃的事情吗?”
萧峙蹙眉,一听到这三个字,冲动都没了。
晚棠趁机帮他穿衣服,倘若为了云雨之事饿坏了肚子,萧峙一出府,老夫人和江嬷嬷便都要逮着她唠叨。
“侯爷记得王妃的乳名吗?”
萧峙瓮声瓮气道:“她又不是我亲妹妹,我怎得会知道她的乳名?”
“侯爷不知?”晚棠诧异地抬眸看过去。
萧峙实在不愿意多提兰湘,可晚棠问了,他便不想糊弄。
他思忖片刻,沉吟道:“当初她父兄都战死了,她母亲承受不住,悬了梁。她十四岁成为孤女,家财被兰氏一族抢夺瓜分,孤苦无依,屡屡被害。祖母念她父兄曾是祖父手下大将,便把她带回侯府照顾。”
“她心思敏感,那几年受尽嘲讽奚落,我从不敢唐突她半分。乳名这般亲昵的称呼,我断不可能随意叫唤,怕她误会我轻贱她,看她不起。”
“我若说不记得她告诉过我乳名,你兴许不信。许是告诉过吧,但我绝对没有唤过。得知她嫁给珋王那日,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日。当晚被困山谷,八面埋伏,并肩杀敌的战友一个个在我眼前死去。那晚过后,我刻意遗忘与她的种种,久而久之,便真的忘了。”
“棠棠,不要被她挑唆,为夫不愿跟你生罅隙。”
情到深处,哪能什么都不在乎。
萧峙对晚棠的好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她也是到今日才知道自己连一个相似的名字都介意。
其实萧峙只要说一句:你是你,她是她,我唤你棠棠时从未去想她念她。如此,晚棠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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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解释了这么多,没有一个字在敷衍。
晚棠忽然捏起拳头,皱眉看向夜色:“我才不要因为她跟侯爷生罅隙,她不配!侯爷别难受,以后自有人好好爱护您!”
伟岸的男子动容地把她搂进怀里,握着她的拳头,满心熨帖:“哦?谁来爱护我?”
晚棠贴在他灼人的肌肤上,脸跟着烫:“我,以后我来爱护侯爷。”
怕萧峙又胡作非为,她没敢继续温柔小意,匆忙传了膳。适才在来仪馆没吃几口,俩人又像往常那样温馨地用膳。
吃饱喝足后,萧峙让晚棠帮她研墨,提笔沉思了片刻。
晚棠眉头紧蹙,不安道:“侯爷当真要给珋王写密信?”
珋王妃让她多灌萧峙几杯酒,哄着他给珋王写一封密信,类似愿为珋王效犬马之劳云云。有此密信在手,萧峙便会被迫成为珋王一派。
若他以后与珋王为难,便把密信泄露给陛下知晓,陛下绝不可能再器重他。
萧峙换用左手执笔:“写家信。”
晚棠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只见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大致就写了两句:我义妹被你养瘦了,珋王如此可对不起她为国捐躯的父兄。
写好上火漆,萧峙把信往晚棠手里一递:“她后日启程离开,明日应该会进宫给贵妃侍疾。你晚些时候再给她,不必过多敷衍。”
珋王妃这次是打着给吴贵妃侍疾的由头回的京,总要做做样子。
至于这封信,以珋王妃的性子,定会提前打开看内容。不过到了明晚她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认命离开侯府。
晚棠却直觉没这么容易。
一心指望这封密信太过被动,倘若得不到密信,那珋王妃处心积虑来武安侯府便是个笑话,所以她定然有两手准备。
来仪馆,珋王妃在一张牛皮纸上写下几行字,交给崔嬷嬷:“明日进宫前,你让人把这张纸递出去,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她从来不会把希望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背主被发卖
晚棠翌日一早便在熹微阁见到了珋王妃,暗道晦气。
“嫂嫂事情可办妥了?”
晚棠愁眉不展地叹了一口气:“妾不知侯爷酒量那般好,昨晚没灌醉,没敢提。我打算今晚再试一次。”
珋王妃失望地瞄她一眼,冷冰冰提醒:“莫要不舍,眼下他有多宠你,日后便会有多宠下一个美妾。心疼男子,注定要被辜负三次。”
晚棠:“……”
乍一听挺有道理,细想之下也确实有点道理,可情到深处总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
晚棠这一次真心实意地欠欠身:“多谢王妃提醒。”
“你很快便会知晓,本王妃与你说的这些话都乃良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这次舍不得拿他把柄,日后便只能被他拿捏。”珋王妃似乎看穿晚棠,言尽于此。
等她走后,江嬷嬷和祁瑶都看向晚棠。
江嬷嬷沉着脸道:“随老身过来。”
晚棠若有所思,跟着嬷嬷来到隔壁屋子:“她与你说了什么?”
晚棠略去昨晚的事情,把珋王妃其他话都复述了一遍。
江嬷嬷听罢冷笑三声:“她这是挑拨离间,看不得哥儿好!”说着又观察晚棠的脸色,苦口婆心道,“你与哥儿相处至今,应当已经清楚哥儿的为人。他是个用情至深的孩子,对你也煞费苦心……”
“嬷嬷在担心什么?”晚棠心头浮起疑惑。
她小小一个妾室,能有多大能耐伤害侯爷吗?
“他是老身一手养大的孩子,老身希望你把心思放在与哥儿和睦相处之上,你不负他,他定会呵护你一生。别跟珋王妃学,多行不义必自毙。”江嬷嬷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可她实在忧心呐!
当年一个兰湘,便把萧峙折腾得险些没了命;晚棠若变成第二个兰湘,她真的不敢想像萧峙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丫鬟领着一群人来到锦绣苑。
“大奶奶,人来了。”明月进屋传话,看宋芷云点头,这才让乳母的儿女们领着各自的孩子们进屋。
宋芷云颤着手伸到乳母的鼻下,还有气。
这一口气是用参汤吊着的,她估摸着嬷嬷是想见家人们最后一面。
“娘!”
“祖母……”
几个布衣老百姓一进屋子便按着孩子们的脑袋磕头,有的给宋芷云磕,有的朝其乳母磕。其中一个男子抹了一把泪,痛不欲生道:“大奶奶,到底是谁把我娘害成了这样?”
宋芷云眼神闪烁,宋六郎三个字在心里绕
了一圈,到底没说出口。
余光瞥到明月,她径直指过去:“都是这个贱人吃里扒外!否则嬷嬷不会摔成这样!
所有人都愤恨地看过去,明月狠狠一抖,白着脸直摆手:“没有,奴婢没有推嬷嬷。
她只是拉了六郎一把,真的没有推任何人!
乳母的女儿率先冲过去打了明月一巴掌,接着乳母的儿媳也撸起袖子过去拳打脚踢。
乳母嬷嬷的月钱多用来贴补儿子儿媳,他们滋润的小日子都仰仗于此,如今她就要咽气,源源不断的贴补也没了,她儿媳妇怎能不气?
明月蹲在地上,用双手捂着头脸不住哀求,却没人因此手下留情。
哄闹声中,奄奄一息的乳母急得动了动指头,可惜没人看到。
到底没人敢把明月打死,女眷们发泄完后便散开,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先的位置跪下继续哭。
宋芷云看看地上的明月,无情地吩咐一个二等丫鬟道:“去找个牙婆子来。
地上的明月害怕地露出脸,绝望看向宋芷云:“大奶奶?
宋芷云冷漠道:“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这个主子身上,留你何用?
明月绝望不已,跪爬过去。
还没靠近,便被一个婆子踹开。
牙婆子进锦绣苑时,晚棠还在跟江嬷嬷学理账。怜儿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进屋打搅。
昨日回府后,晚棠便让她注意锦绣苑的动静,一旦明月有难,必须及时禀报她。可怜儿怕江嬷嬷责骂,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进屋。
阿轲看她神色不对,拉住她便问出了什么事。
“什么?大奶奶把明月发卖了?
阿轲声音大,这么一嚷嚷,里面的晚棠自然听见了。
晚棠脸色大变,起身朝江嬷嬷行礼:“嬷嬷,我要告假。
江嬷嬷刚点头,晚棠便顾不上仪态,拎起裙裾便速速往外跑,嘴里还忙着吩咐阿轲阿瞒:“你俩跑得快,去拦牙婆子,不能让她带走明月!
不过她们到底晚了一步,赶到锦绣苑时,已经没了牙婆子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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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身影。
宋芷云看到晚棠,阴恻恻地笑了:“姨娘是来为嬷嬷送行的吗?
“你把明月发卖了?哪个牙行?
“明月这种背主之人,就该好好教训,我让牙婆子把她卖进那种地方,千人骑万人骑,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晚棠红着眼,一巴掌抽过去。
“啪!
宋芷云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
成怒地嚷道:“你打我?”
“啪!”
晚棠反手又是一巴掌:“我再问一遍!哪个牙行?”
一双眼猩红,平日里娇软的嗓音也带了丝阴狠,仿佛下一刻便要扑上去把宋芷云撕碎。
宋芷云痛得眼泪直流,讪讪报了牙行名字:“城东牙行。”
晚棠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身后传来宋芷云的冷笑:“我交代过牙婆子,尽快把她卖出去!你想找人帮她赎身,没门!除非你亲自过去,可惜,你再受宠又如何,你出不了侯府!”
晚棠离开锦绣苑时碰到匆匆赶过来的赵福,虽然心急如焚,理智尚在:“还请赵管事差人去前院问问,看有没有人识得那个牙婆子。”
她担心宋芷云撒谎,万一跑错牙行,明月便遭殃了。
“姨娘莫急,奴才已经差人去问了。”
“我先去城东牙行看看,我要为明月赎身。”明月是为了救六郎才会有此一祸,晚棠没办法坐视不理。
赵福犹豫道:“没有老夫人点头,姨娘也出不去呀,姨娘放宽心,赎身的事情奴才会安排。”
晚棠胡乱点了头,还是往松鹤堂去了。
万一赵福找不到明月,她也想出去找找,她绝不添乱。
小半个时辰后,征得出门允许的晚棠找到赵福:“可找到明月了?”
赵福早在一柱香前就得知了消息,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实话:“找是找到了,可那牙婆子不松口,说是大奶奶交代过,姨娘想赎人必须亲自过去。姨娘三思,其中怕是有陷阱。”
一个通房,和丫鬟没什么两样,除了姨娘压根没人上心。
“老夫人许我出府了,多带几个人吧,我不会冒然逞能。”
他们前脚刚走,锦绣苑的丫鬟后脚便去了来仪馆:“崔嬷嬷,大奶奶已经按照王妃的吩咐,把姨娘诱出了侯府。”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晚棠被劫持
赵驰风还在宋六郎身边,所以陪晚棠出府的是赵福。
没有萧峙和赵驰风吩咐,谁都唤不动侯府的护卫,所以赵福也只能多叫几个小厮跟上。
一行人即将赶到城东牙行时,几个布衣男子策马而来。
晚棠心里不安,便让阿轲坐在窗边观察他们的动静。
城东牙行地处偏僻,赵福乘坐的马车在前面带路,晚棠的居中,阿瞒和其他两个小厮乘坐的马车跟在最后面。
晚棠那辆马车即将经过一条三岔口时,策马的那几人忽然窜进三辆马车之间,一人逼得后面马车停下,另几人迅速劫了晚棠那辆马车。
随后他们没有继续跟随第一辆马车行驶,而是换了一条道一路疾驰。
晚棠出来得急,乘坐的并不是萧峙特意为她准备的奢华大马车,而是侯府下人常用的小马车,所以身边只有絮儿和阿轲两个。
晚棠和絮儿东倒西歪时,阿轲稳着身子掀开车帘。
眼看不对,阿轲回身想要保护晚棠,其中一个男子却伸手朝她面门打过去。
阿轲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敌得过几个大男人。很快就被踹下马车,摔得七荤八素,再爬起来时,马车已经奔出数丈远,她根本赶不及。
晚棠心头大惊,透过窗子看到阿轲还能跑,暗暗松了口气。
絮儿吓得魂飞魄散。
一直在侯府养着的大丫鬟,哪里经历过这种打斗场面。
晚棠还算镇定,她掀开车帘问道:“你们莫不是劫错了人?我去牙行有急事,还请……
“老实点!是侯爷让我们带姨娘过去的!
絮儿听了这话,哭出声来:“姨娘,原来是侯爷,我们应该会没事的吧?
晚棠摇摇头,萧峙想让她去什么地方好好说便是,绝对不至于半道劫车。
那头,赵福发现不对劲后,急忙叫停马车,眼睁睁看着晚棠那辆马车越来越远。
他一拍大腿:“坏了坏了!果真有陷阱!
不等赵福安排,第三辆马车上的阿瞒便夺过缰绳和马鞭,改变方向追上去。
赵福看看近在咫尺的城东车行,无暇顾及明月,赶紧往卫所赶……
萧峙此时不在卫所。
赵福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人。
萧峙只当他是来送东西的,还没近前就朝他摊开手。
“侯爷,大事不好了!赵福沮丧不已,抬手就抽了自己一耳光,“奴才把姨娘弄丢了。
萧峙摊开的大手一颤:“
棠棠丢了?把话说清楚!”
赵福不敢拖延,简略地道明经过:“怪奴才大意,一时心软便跟姨娘道了实话,奴才该拖着的,等侯爷回去想法子……”
他也是做奴才的,又深知晚棠和明月交好,原以为宋芷云只是故意折腾折腾人,哪里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抢人的?
萧峙冷静听完,脸色很难看:“对方五六人,阿轲和阿瞒两个打不过她们。知道在牙行附近的偏僻处劫车,显然早有准备。你们几个即刻赶去城门,严查出城之人!你们随中郎将挨家挨户捜査……”
这一刻,他杀了宋芷云的心都有。
萧峙一人策马,率先赶回侯府,就这样持着腰间双刀直奔锦绣苑。
宋芷云的乳母才咽气不久,原本紧闭的双目在咽气前忽然睁开,死不瞑目。
乳母的儿孙们哭做一团,正手忙脚乱地要安排把嬷嬷接出侯府治丧。
萧峙在乱糟糟的哭声中,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宋氏何在?”
断了双腿的宋芷云半躺在美人榻上:“父、父亲?儿媳……”
“哗”的一声,她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萧峙竟然抽出一把刀抵在了她脖子上。
宋芷云脑瓜子顿时空白一片,话都不会说了。
“你把棠棠劫去了何处?”
宋芷云目露茫然,颤声问道:“父、父亲何意?儿媳不明白……啊!”
她话没说完,便吃痛地惊呼出声。
脖子上有热流涌出,利刃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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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肌肤的疼痛随着热流蔓延开。
宋芷云吓得崩溃大哭,满脑子都是死亡前的恐惧:“儿媳是真的听不懂父亲的意思……”
“你发卖丫鬟,故意逼得晚棠出府救人,又差人守株待兔,在半道上劫走她那辆马车。”萧峙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压得宋芷云喘不过气,那双嗜血的眼泛着寒气,看向宋芷云时,宋芷云感觉自己像是被冰封,彻骨生寒。
他厚重的呼吸,像是催命符,慢吞吞的语气如同阎王的召唤:“宋氏,只要晚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本侯可以留你一条活路。”
宋芷云哪里有骨气,感觉脖子上的痛意加深时,抖如筛糠的她全盘托出:“是、是珋王妃让我把姨娘诱出侯府的,我、我不知道王妃想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一眼看到匆匆而来的江嬷嬷,细着嗓音哀求:“嬷嬷救命啊。”
江嬷嬷看到萧峙的模样,暗道不好,赶紧让吕姑姑她们守好锦绣苑的门,以防下人们出去乱说。
她心惊胆颤地握住萧峙的手,用力将架在宋芷云脖子上的刀挪开,看到宋芷云已经染红的衣襟,一向镇定的江嬷嬷也颤了声:“到底怎么回事?”
“她可从宫里回来了?”萧峙直接握着沾血的刀便转身。
江嬷嬷一个头两个头:“你要做什么?不可冲动!”
“应该是她,差人劫走了晚棠。”萧峙对珋王妃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八年多以前,楚楚可怜,战战兢兢地迎击周围的恶意,他一直以为她是被群狼环伺的那只羔羊,所以竭尽所能地助她成长,让她自信,最后她将身上的羊皮一脱,转头便狠狠地给了他致命一击。
但她的狠毒,萧峙都是从他母亲的那封家书里得知,那感受就如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直到此刻,身临其境,想把她凌迟拆骨的恨如此清晰。
萧峙拂开挡道的江嬷嬷,握着那把沾了血的刀,大步流星地朝着来仪馆的方向走去。
“糟了,哥儿万万不能冲动!她如今可是王妃!”江嬷嬷焦急地追上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晚棠在侯爷心中的分量
江嬷嬷来不及善后,跌跌撞撞地追着萧峙来到来仪馆。
珋王妃不在,崔嬷嬷不在,只有珋王妃带来的丫鬟们在收拾箱笼。
众人看到萧峙手里沾着血的刀,惊惶失措地逃窜开。
闻讯赶来的老夫人几乎和江嬷嬷同时抵达的来仪馆,两位老人一左一右拉住萧峙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阻。
萧峙提着刀,仰头合上眼。
他脑子是清醒的,若是珋王妃劫走晚棠,目的只能是逼迫他效力于珋王,所以晚棠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她能把晚棠藏在哪儿。
崔嬷嬷听说萧峙提着刀过来,早就关门落下了门栓,她躲在窗后偷偷看了一眼。
一身金甲的萧指挥使提着沾血的长刀,凶神恶煞,戾气横生,往院子里一站,整个院子的春景都盖不住他嗜血的煞气……
晚棠被单独扔进了一间地窖。
伸手不见五指,双手双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上也塞满布条。
她和絮儿一路上都在偷偷扔东西做记号,碎银铜板这些扔了会被人捡走,所以晚棠便把手指头咬破沿途滴血,絮儿见状,自然也学着做,奈何他们半道上便寻机会把她们两个绑了。
晚棠也慌也怕。
原本以为丧心病狂抓她的是宋芷云,可宋芷云既然做了绑架这种事,便不会只把她关在这里,会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所以抓她的另有其人,是珋王妃。
猜到幕后真凶,晚棠便知道自己暂时不会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亮光。
被黑暗吞噬了太久,晚棠双眼刺痛地合上。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
珋王妃依旧温和地笑着,俯身理了理晚棠鬓边碎发:“受苦了,你实在不该敷衍我。同为女子,你该信我的。”
“啊……啊……”晚棠被堵着嘴,没办法交流。
珋王妃摸摸她的脸,又滑又嫩,宛如刚剥壳的鸡蛋:“你放心,只要他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便放你回去。就是不知,你在他心中到底分量几何。”
晚棠想说话,奈何珋王妃不让。
珋王妃打量了一遍,最后从晚棠的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
“他若将你放在心上,会顺水推舟做我的后盾,日后珋王府得势,他便是厥功至伟的大功臣,前途无量,武安侯府也会比如今更辉煌。不过他如今的性子实在难以捉摸,他若是没那么在乎你,就不好说了。”
珋王妃眸光流转,心底思绪复杂。
总觉得萧峙是为了气她当年的背叛,才会故意对晚棠好,以此报复她,让她难受。
倘若如此,晚棠便不是他的软肋,要挟不到他。
想到这里,珋王妃又勾唇笑了。
若是故意气她的,那萧峙心底便还是有她,等她便伏低做小、下跪磕头,他的心肠必能软下来,还不是照样能事事依她?
不过珋王妃想到的,晚棠也都已经琢磨过。
可她眼下口不能言,逃又逃不掉,只能被迫成为珋王妃刀俎下的鱼肉。
珋王妃回武安侯府时,天上乌云滚滚。
来仪馆的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草树木断落一地。
珋王妃速速往里走:“崔嬷嬷呢?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可有受伤?”
“王妃,武安侯上午提着刀过来,隔着门窗问了崔嬷嬷几句话,然后便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刀’。”小丫鬟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珋王妃温声细语道:“所以没人受伤吧?”
见小丫鬟摇头,她才莞尔一笑:“没见血便好。”
“见血了,侯爷刀上有血,不过是来这里之前便沾上的。”
江嬷嬷管得紧,锦绣苑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但珋王妃很快便想起锦绣苑。
也不知道萧峙伤了谁,不过没关系,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宋芷云守口如瓶,否则还怎么继续玩儿呢?
“嬷嬷开门吧,煮一壶好茶,准备迎客。”珋王妃从容地又看一眼院子,看到出门的崔嬷嬷白着脸,眼底闪过一抹鄙夷。
萧峙上午得知珋王府还未出宫,发泄了片刻情绪后,便亲自带着金吾卫找人去了。
短短一下午的工夫,金吾卫们便几乎把整个京城都搜查了一遍,压根没有晚棠的身影。
说不焦虑是假的,萧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措过。
即将宵禁时,他才踏着夜色回府。
梅园不似往日明亮,黑黢黢的,门口没有那个娇俏的身影等着他归来。
萧峙回屋更衣,洗漱一番后也不需要赵福劝说,便囫囵用了膳。
食不知味,但总要填饱肚子才能继续找他家晚棠。
江嬷嬷一听说他回来了,便赶来梅园,恰好碰到往外走的萧峙。她拦住人,严肃道:“你要去哪儿?”
萧峙面无表情道:“见她。”
“你不能任她摆布,她的目的你最是清楚不过,眼下你只要按兵不动,不要表露对冯氏的在意,那她便奈何不了你!”
萧峙僵硬地转头看
江嬷嬷,自嘲地笑笑:“嬷嬷教教我,应当如何不要表露这份在意?”
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可感情不允许,萧峙一想到晚棠孤身一人被关在某一处,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他下午连宫都进过,一直秉持的理智到这一刻再也无法战胜感情。
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萧峙不顾江嬷嬷的呼唤,毅然去了来仪馆。
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江嬷嬷,自嘲地笑笑:“嬷嬷教教我,应当如何不要表露这份在意?”
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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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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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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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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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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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可感情不允许,萧峙一想到晚棠孤身一人被关在某一处,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他下午连宫都进过,一直秉持的理智到这一刻再也无法战胜感情。
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萧峙不顾江嬷嬷的呼唤,毅然去了来仪馆。
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江嬷嬷,自嘲地笑笑:“嬷嬷教教我,应当如何不要表露这份在意?”
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可感情不允许,萧峙一想到晚棠孤身一人被关在某一处,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他下午连宫都进过,一直秉持的理智到这一刻再也无法战胜感情。
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萧峙不顾江嬷嬷的呼唤,毅然去了来仪馆。
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江嬷嬷,自嘲地笑笑:“嬷嬷教教我,应当如何不要表露这份在意?”
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可感情不允许,萧峙一想到晚棠孤身一人被关在某一处,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他下午连宫都进过,一直秉持的理智到这一刻再也无法战胜感情。
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萧峙不顾江嬷嬷的呼唤,毅然去了来仪馆。
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江嬷嬷,自嘲地笑笑:“嬷嬷教教我,应当如何不要表露这份在意?”
江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她想让你效忠珋王,是也不是?储位之争,你万不可参与,一个不慎便会家毁人亡!你不可因为一个女子,不顾整个侯府的安危!”
“是非成败,不是眼下能定夺,日后也许能更加飞黄腾达。不就是想要一封密信吗?给她便是。”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江嬷嬷气得肝疼。
“嬷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眼下只想要棠棠安然无忧地回来。”
“你……”江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拦在前面不肯让道,“哥儿,听老身一句劝,别去找她。明日她便要离开,你急她一急,到时候她会忍不住来找你的。你眼下不冷静,今晚也能好好想一下对策。”
理智告诉萧峙,应该听从江嬷嬷的这个建议。
可感情不允许,萧峙一想到晚棠孤身一人被关在某一处,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他下午连宫都进过,一直秉持的理智到这一刻再也无法战胜感情。
他朝赵福使了个眼色。
赵福叹着气,喊来几个小厮婆子,把江嬷嬷主仆抬走了。
萧峙不顾江嬷嬷的呼唤,毅然去了来仪馆。
有凤来仪,昔日这个院子是为了让客人自觉尊贵,如今萧峙只觉得讽刺。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何谈尊贵。
第一百八十六章 侯爷反将一军
来仪馆正屋。
珋王妃坐着,崔嬷嬷站着。
崔嬷嬷再一次嘀咕出声:“若不是老奴趁早躲起来,假装不在,老奴觉得武安侯当时那模样真是恨不得砍老奴脑袋的。侯爷性戾,王妃日后可得小心提防,今日这情形,怕是谈不成了。”
“嬷嬷口渴了吧,不如先歇一会儿。”珋王妃听得心烦,又不愿责骂,便亲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崔嬷嬷嘴边。
崔嬷嬷已经唠叨了不下十遍,珋王妃不知萧峙当时到底有多骇人,竟然把她吓成这般。
“王妃,武安侯求见。”小丫鬟瑟瑟发抖地跑进来。
崔嬷嬷闻言,也是手一抖,把刚接到手里的茶水打翻了。
珋王妃板着脸看看她们两个,起身往里面走:“本王妃要更衣,再去煮一壶好茶,让侯爷稍候。”
她进屋拆了发髻上的钗环,故意晾了萧峙一盏茶的工夫才出来。
萧峙身着一身墨绿色的重锦长袍,袍子上绣着精美的缠枝莲纹,把他暴戾恣睢的眉眼都勾勒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风流。
珋王妃深深看了他一眼,萧峙以前从不穿这种花哨的衣服。
“阿兄怎么来了?我都打算歇息了。”
萧峙坐在那里没动弹,听到珋王妃若无其事的语气,挑了挑眉头:“有意思吗?”
珋王妃笑笑,懒得再逗他,掏出晚棠那支玉簪递过去:“阿兄瞧瞧,我今日运道好,捡了一支玉簪。”
萧峙看到玉簪后,瞳仁猛地一颤。
接到手里细细看了看,正是他当初为晚棠买的海棠花玉簪。
珋王妃气定神闲地坐到他对面椅子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阿兄,成就我也是在成就你。”
萧峙直勾勾看过去,周身泛着阴寒:“你可以伤她试试。”
“听我的,她便毫发无伤。”珋王妃心头针扎般地痛起来,萧峙终于肯拿正眼看她了,却是在这种时候。
他那冻死人的眼神早已经没了昔日柔情,只有恨。
对,入侯府后第一面他眼里都没有恨,只有漠然,如今竟然有了恨。
珋王妃欺骗自己数日,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的心确确实实被晚棠抢走了。
萧峙缓缓攥紧拳头,戾气陡然暴涨。
他竭力压制着滔天怒意,胳膊因此震颤着,以至于茶案上的杯盏都在哐哐当当地震响。
崔嬷嬷后怕地瞄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她活到这把岁数,今日第一次看到大将军在她面前舞刀,那刀有好几次都是贴着院子里的丫鬟挥过去的,哪一个不被吓破胆?
萧峙能挥刀砍断空中的小小树叶,也能挥刀拂掉丫鬟鼻尖上的一滴冷汗。
想想就头皮发麻,崔嬷嬷突然又想如厕了。
“阿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一旦有了人,便装不出半点不在乎,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既然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珋王妃使了个眼色,崔嬷嬷很快拿来笔墨纸砚。
萧峙浑身的戾气绷了片刻,这时候忽然散了。
无视崔嬷嬷拿来的笔墨,萧峙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密信扔过去,直接砸在珋王妃脸上。
她也不气,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内容确实是愿意投效珋王。
但她是个多疑的性子,思忖片刻后,让萧峙当着她的面再抄一份:“阿兄既然写了,一封两封又有什么区别?”
萧峙突然后悔了,跟她这种言而无信的人谈诚信?
笑话!
遂了她的意,她反而可能会肆无忌惮地伤害晚棠,甚至压根不放人!江嬷嬷说得对,不能任她摆布,她是人,是人便有软肋。
萧峙半眯起眼睛,忽然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抽走了那封密信。
珋王妃实在没料到这一出,身手更不及萧峙敏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信塞回袖袋。
她气极反笑:“阿兄这是做什么?”
“一手交信,一手交人。眼下已经宵禁,除非你将人藏在了武安侯府,否则你今晚断然交不出人。”萧峙转身就要走。
“阿兄!”珋王妃怎么可能让到手的密信飞走,急忙追上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与我讨价还价?我们为何不联手,在高处再见?”
萧峙转身,冲她轻蔑地笑笑:“你到不了高处。你在珋王眼里远不及本侯重要,我要效力珋王,何须通过你?”
珋王妃脸色微变,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你今日拿晚棠要挟本侯,焉知明日不会故伎重演?兰湘,你敢动她一根指头试试,我会叫你和你女儿不得好死!”
“我女儿何辜?你竟然拿一个孩子要挟我!你何时变得如此卑鄙了?”兰湘再也维持不住端庄。
萧峙不无鄙夷:“论卑鄙,本侯甘拜下风。你尽管试试,看看是你快,还是我的护卫日夜兼程更快。你猜珋王愿不愿意拿你女儿的命来赌一把?”
他不是丧尽天良之人,不然也不会直到此时才闪现这个念头。
珋王妃踉跄两步,被崔嬷嬷扶住后才站稳身子:“我绝不伤她,阿兄明日送我一程,到时候再把写给王爷的信交予我,可好?”
女儿是她眼里的唯一血亲,她不敢在侯府继续逗留,就是为了早日回去养护女儿。
萧峙那番话两败俱伤,珋王妃知道刚才也是把他逼急了才会如此。
她只要一封密信便是!
萧峙未置可否,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来仪馆。
珋王妃盯着他消失于暗夜的背影,心尖跟着颤:“他怎得变成这样了?”
“王妃明日真打算放走冯氏?原本不是要把她一起带回珋王府的吗?”
珋王妃抖得厉害,过了片刻才迟钝地侧眸看崔嬷嬷:“嬷嬷没有听到阿兄的话吗?”
崔嬷嬷沉声道:“虎毒不食子,王爷怎么可能对自己女儿下毒手?王妃切莫听信武安侯的挑唆。”
珋王妃一阵心寒。
珋王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吗?崔嬷嬷的意思便是吴贵妃和珋王的意思,他们这是压根不顾她女儿的安危。
萧峙说得对,如果他投效的前提是让她们母女去死,吴贵妃和珋王便真的会让她们死。
她错了,错在高估了萧峙对她的情意。
错在高估了萧峙的品性。
“嬷嬷放心,我怎会听信他的片面之言。燕窝羹熬好了吗?麻烦嬷嬷代我送去锦绣苑。”珋王妃声音都在抖,饶是如此,她还是幽幽地看了崔嬷嬷一眼。
有些计划被迫更改,可有一些,不会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平安换回晚棠
萧峙回到梅园时,老侯爷夫妇和江嬷嬷都在。
萧峙一进屋,老侯爷便吹胡子瞪眼:“你听她摆布了?你还想让她害你第二次?”
萧峙的目光越过老侯爷,直勾勾看向老夫人:“晚棠出府之前的央求,母亲为何一个不允?”
阿轲阿瞒和怜儿都已经回了侯府,早在萧峙上午回府后争相告了状。
晚棠去松鹤堂并非一开始就求老夫人放她出府的。
她先是求老夫人出面,打消宋芷云发卖明月的念头。
好赖话说尽,但老夫人就是不肯。一个丫鬟,她压根没放心上,更何况是身契在宋芷云手里的丫鬟。
于是晚棠只能求老夫人让她出府一趟,她要赎回明月。
老夫人允了,因为萧峙屡屡叮嘱不许为难晚棠。
“一个妾室出府还想带护卫?当她金枝玉叶不成?我万万纵不得。”
老侯爷瞪她一眼:“都这时候了,你少说两句!”
萧峙心累:“我既然纳了她,母亲便该知道我对她的心意。母亲与她为难,便是与我为难,伤她身痛我心。怪我掉以轻心,没有料到这一出,怪我没有护好她。”
萧峙素来张扬,极少沮丧。
江嬷嬷看他眼下魂不附体的样,心疼不已,再舍不得责怪半个字。
回头看到老夫人还在唠叨,她厉声道:“够了!哥儿有分寸,你们便信他一次又何妨?”
“信信信!拿整个侯府的前途,去换一个妾吗?”老侯爷这会儿也怒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萧峙抬眸:“父亲放心,我再糊涂也不至于把阖府往死路上带。”
“你……”
“好了!”江嬷嬷拍拍桌子,压住老侯爷的气焰,“哥儿心里有数便行了,老身信他!”
鹤发老太太威严地看过去,老侯爷仿若看到一点儿母亲的影子,恭敬地垂下了眸。
“信他便是纵他!我是断不会让他再和兰湘牵扯不清!”老夫人可不管朝堂之事,她只管让儿子远离珋王妃。
老侯爷一把捂住她的嘴。
江嬷嬷也怒斥:“你闭嘴!”
看到屋子里的春花、窗外檐下的灯笼……江嬷嬷这才察觉梅园早就不知不觉间有了人气儿。她家哥儿再次动心不容易,晚棠值得他善待。
这一夜,无人成眠。
晚棠在地窖里昏天暗地,默默在心底估算时辰。约莫过了一夜,地窖口再次出现一抹亮光,晚棠迅速扫了一眼周身环境。
她暗暗吃惊,这个地窖比她想像中大得多。
只一眼,她便果断合上双眼装睡。
有人走到近前,轻轻踢了她一脚:“不哭不闹,还能睡着,当真心大。”
晚棠假装刚惊醒,朦胧地睁开眼:“唔唔!”
来人掏出一长条黑布,蒙住晚棠的双眼,这才把人扛上肩头。
晚棠饥肠辘辘,听到耳边有雨声、马儿的鼻息以及杂乱的脚步,知道自己终于离开了地窖。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便被塞进了一只大箱笼中。
在珋王妃的必经之路上,这只箱笼悄无声息地汇入王妃一行。
今日阴雨绵绵,萧峙骑着马十里相送。
临近城门前,珋王妃沉不住气,先叫停了车队:“阿兄?”
萧峙扫了一圈:“晚棠呢?”
被关在箱笼里的晚棠听到萧峙的声音,激动地敲响箱笼,可惜周围人声嘈杂,雨水叮当,她敲了半晌都没有听到萧峙靠近。
她停下无谓的挣扎,静听外面的动静。
珋王妃的声音传来:“阿兄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就连当年她为何另嫁他人,都不主动问一句。
萧峙冷笑一声:“那便送你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晚棠心里“咯噔”了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阿兄果然还记得以前的美好,时过境迁,日后……”
萧峙不耐烦地打断珋王妃:“本侯只送前面那句,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珋王妃错愕地呢喃道:“人面不知何处去,人面不知何处去……”
她没反应过来,箱笼里的晚棠却笑了。
人后的萧峙还是那个样,这是在骂珋王妃呢:你的脸皮不知去了哪里。
须臾,珋王妃恼羞成怒地笑了几声:“阿兄不愧是大靖唯一的文武状元,这口才不去说书,当真可惜!你既如此宠爱她,过往之事可都对她说了实话?我可不信你不曾欺骗过她!”
晚棠侧耳倾听,久久没有听到萧峙的回答。
他沉默了。
他对她有所欺骗?
“当年……”
“话这么多,比别人多根舌头吗?不想走便回侯府继续待着,本侯好生跟你掰扯。”
“……”珋王妃瞪着他,咽下怒气,放下马车的窗帘不再看他一眼。
须臾,两名宦官从后面一辆马车上搬下个箱笼,放到萧峙的马匹跟前。
珋王妃一行再次前行,萧峙则当即翻身下马。
赵福赶忙让小厮们围成一道人墙,背朝里把萧峙和箱笼围在中间。
打开箱笼,被捆成粽子的晚棠赫然映入眼帘,一直沉着脸的萧峙这才变了脸色,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割断晚棠身上的绳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团在里面的晚棠扶着坐起,摸摸布条在她脸上勒出的痕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晚棠颤着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他怀里:“让侯爷费心了,棠棠安然无事。”
嗓音干哑得厉害,她昨日被抓到此刻,都没有吃喝过。
萧峙把人从箱笼里抱出来,轻飘飘的,入梅园后养出来的几两肉怕是又折腾没了。
阿瞒亲自驾着马车到近前。
萧峙抱着晚棠上的马车,上了马车也不愿意把晚棠放下,就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捧着她的脸一寸寸查看伤势,大手在她眼周的勒痕上反复摩挲。
晚棠嗅到香味,朝小几看去,瓜果糕点一应俱全。
不等她开口,萧峙便亲手拿了一块糕递到她嘴边。
晚棠饿得厉害,张嘴咬下一半,正嚼着,萧峙又放下糕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
晚棠吃完一块糕点,便不安地揪着萧峙衣襟问道:“侯爷,妾错了,不该擅自离府的。不知侯爷和王妃做了什么交易,王妃才肯放我回来?”
萧峙又摸摸她一夜之间就清瘦了的脸:“密信。”
晚棠垂下眼睑,铺天盖地的懊恼瞬间将她淹没。
她知道其中的利害,结党营私不是小事,她没料到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萧峙会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她。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夫的好,你才发现?
萧峙眉头一拧,勾起晚棠的下巴看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沉吟道:“你做什么?莫不是在内疚?”
“是我害了侯爷。”
萧峙沉声道:“这是为夫的选择,不会怪你身上。外面的风雨本就应该男人承担,这次怪我小看了她的歹毒……”
“怪我,明明感觉珋王妃不会善罢甘休,可我出了府。”晚棠只后悔连累了萧峙,后悔没能赎回明月。
萧峙拧着眉,把晚棠的手按到自己心口:“摸到了吗?”
晚棠不解,迅速瞄了他一眼。
只听他痛心疾首道:“可摸到我的心都碎了?受委屈的是你,怎得你在这儿反省?”
“倘若我不出府,便不会被绑走,侯爷也无须将把柄送到她手里。”
“你被绑走,与你何干?你便是不出府,焉知她不会想别的法子把你抓走?要怪也该怪她心狠手辣、伤你无辜;要怪也该怪为夫,考虑不周。我不是那等没骨气的男人,自己选的路,若是怪到女子头上,算什么本事?”
晚棠瞠目结舌,心头说不出的震撼。
哪个男子哄女子时不爱说这个为了你,那个为了你,当时哄得你心花怒放,日后不如意,事事都怪在女子头上。
可原来这世上还有不一样的男子。
虽然晚棠对朝堂之事所知甚少,可她明白萧峙从不结党营私,想登门结交的趋之若鹜,可真正进得了侯府大门的没几人。
正是他的洁身自好,才会受天子器重,回京不到一载便位高权重。
如今他被迫和珋王为伍,他竟然不怪她?
萧峙看她惊讶地张着嘴,有些挫败:“为夫的好,你才发现?”
晚棠紧紧搂住他腰身,动容地呼吸都开始紧促。
她怪自己没能救到明月,还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也怪自己因此拖累了萧峙,怪自己不够谨慎,怪自己不够明哲保身……在昏天暗地的地窖里,她怪了自己无数次。
可萧峙竟然一点儿都不怪她!
他说:你被绑走,与你何干?
他说:怪到女子头上,算什么本事?
心底一股情愫悄然膨胀,似坚韧不拔的小芽,破土而出。
被绑后一直不曾哭,这一会儿却哽咽得不像话。
晚棠很快在萧峙怀里哭得肩膀都开始颤,萧峙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拍她后背,极尽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哄:“棠棠不怕……”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萧峙往晚棠身上盖了一件斗篷,抱着她下的马车,一路不带停歇地就这样回到梅园。
若不是不方便,他其实在马车上便想脱了晚棠的衣裳验伤的。
手腕上的勒痕深深地嵌进肉里,他每瞥一眼就恨不得剁了抓她之人。
一回卧房,他便迫不及待地地解她衫裙,晚棠诧异地抓着衣襟不肯。
他实在有些郁闷,无奈地解释道:“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不做别的。”
晚棠恍然想起一事,紧张地问道:“妾知道眼下问这件事不妥,可……明月赎回来了吗?”
萧峙停下动作:“我忙着找你,不曾顾及此事,我问问赵福。”
他转身开了条门缝,叫来赵福问情况。
赵福正喜极而泣着:“奴才昨日什么忙都帮不上,便狐假虎威了一把,打着侯爷的名义跟大奶奶讲了一通道理。不过当时明月已经被卖出去了,奴才只得多使了点儿银子才把人赎回来。”
他理解做奴才的苦,但他从来都是明哲保身的。
昨日晚棠束手无策时,他本可以冒着挨骂的风险去找萧峙,但他没有。做到管事这个地位,若因为一个普通丫鬟去麻烦主子,是不明智的。
所以晚棠愿意承担救人的风险后,他便打消了自己去承担风险的念头。
萧峙闻言长吁一口气,夸道:“做得好。”
赵福眼底闪过愧色,低着头退下……
绵绵细雨渐渐变大,冒雨前行的珋王妃车队找了一处歇脚的客栈停下。
珋王妃刚下马车,一个大丫鬟便不安地上前禀话:“王妃,不好了,崔嬷嬷不见了!”
珋王妃毫无意外,淡漠瞥她一眼:“崔嬷嬷莫不是在哪里躲闲呢?你们不必事事让她操心,嬷嬷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日后可以永远留在武安侯府的井底享清福了。
宋芷云那个蠢货,心是真狠,干起坏事来也是真的干净利落。
崔嬷嬷是吴贵妃的眼线,在珋王府时不时向着吴侧妃,出来后又爱管束她的言行。
她怎么可能留着崔嬷嬷一直监视自己呢?此行原本就想顺带除掉这个老东西的。
禀话的丫鬟不敢再多说,垂眸退下。
珋王妃进了客栈厢房,掏出萧峙的那封信看了一遍。
这一看,惊得当即站起身来。
该死的,今日这封信竟然不是昨晚那一封!今日这封信里竟然添了两句,说她是武安侯府独一无二的义女,珋王把她养瘦了,下次再见若还是如此,萧峙这个义兄可不依!
独一无二?
再见?
不依?
她和萧峙的情意,京城达官显贵皆知,珋王起初不在意,后来被侧妃屡次挑拨终究成了心头刺。萧峙此地无银的关心,是巴不得把那根刺再往珋王心里戳深一点啊!
如今的萧峙对她哪里还有半点儿关心?他竟然在信里如此画蛇添足!
珋王妃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拿着这封信回去,珋王压根不会夸她办事得力,只会奚落嘲讽!萧峙日后绝不会帮她在珋王跟前撑腰,她得想个法子转圜。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正焦头烂额着,丫鬟又来敲门:“启禀王妃,外头打起来了。有个泥腿说您的马车压死了他的鸡,不知怎得推推搡搡就打起来了。”
“什么鸡?那些贱民也不容易,多赔几个钱便是了,不必跟他们争执。”
丫鬟讪讪抬眸看了一眼:“他不讲道理,愣是说婆子瞧他不起,偏要让您亲自去道歉赔钱。”
珋王妃不悦地看过去。
就在这时,另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不好了!来了好多泥腿子,个个都扛着锹锸拿着铜锄的往这边冲呢,像是要打架,王妃还是快躲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争相为晚棠出气
丫鬟话音刚落,客栈门口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有千军万马,吵吵嚷嚷全是来声讨“杀鸡贼”的。
护卫珋王妃的王府护卫齐刷刷亮出兵器,厉声呵斥:“尔等刁民,速速退下!”
客栈里的人吓得纷纷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村民们讪讪不敢上前,但是也有那血性的,气呼呼嚷道:“他们骂我们刁民!你们压死我们的鸡,还这么凶,到底是谁刁啊!”
“就是!你们凶什么?道歉!赔钱!”
“道歉!赔钱!”众人举着手里的农具,呼声震天。
护卫们跃跃欲动,有的人甚至已经扬起手里的长刀。
珋王妃赤急白脸道:“你,快去叫他们不许伤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关门落栓!搬桌子把门抵上!”
她急着赶回王府,若是在这里伤了贫民,怕是要在这里耽搁几日,还会有损珋王和她的贤名。
丫鬟婆子们战战兢兢,听吩咐照做,另一个丫鬟则瑟瑟发抖地去找护卫首领。
村民们闹腾很久,最后住店的客人纷纷结账离开,掌柜的迫不得已过来敲了半晌的门,珋王妃才铁青着脸出屋。
“这位贵人,小店实在经不住这般折腾,客人全都吓跑了,你们还是重新找地方歇脚吧。”掌柜的哭丧着脸,客客气气撵人。
“你可知道我们主子是谁?竟敢如此……”
珋王妃嫌丢人,轻咳一声阻了丫鬟的后话。
她扬起笑脸,被迫向刁民们道歉,加倍赔偿了被压死的鸡;又好一番安抚掌柜的,赔偿了其损失,然后冒着雨离开。
连一口饱饭、一口好茶都没来得及吃。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狼狈,实在维持不住平日的温和,一路绷着脸。
偏偏马车没多久还陷入了泥坑,漂亮奢华的马车处处脏污。
珋王妃被颠得七荤八素,马车才被护卫们推出泥坑。
一群落汤鸡就这般,狼狈地淋着雨继续赶路,眼看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尚远,护卫们只能在泥泞中搭毡帐。
就在他们离开的那家客栈,一个身手矫健之人盯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朝窗外放了只信鸽……
武安侯府,赵福从信鸽腿上拆下信纸,敲响了萧峙卧房的门扇。
萧峙正在为晚棠敷药。
她手腕脚腕上的勒痕都很深,由于她曾经试图挣脱,所以勒痕处除了青紫还有破皮。
都是皮肉伤,可萧峙看得瞳孔直颤。
这可比伤在他身上难受得多。
清洗伤口费了许久工夫,不小心碰到翻开的皮,他都替晚棠疼,所以伤口虽不深,他却亲自处理了许久。
看到赵福送的信,他阴沉沉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干得不错,便如此给她送一路的礼吧。”
比起晚棠经受的,珋王妃这点儿狼狈实在算不得什么。
“侯爷,徐大夫来了,在紫竹林候着呢。景阳伯府的小世子也来了。”
“缓之来得正好,把他们都请来梅园吧。”萧峙看了一眼从外面买的上好药膏,宫里给的早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拿新的回来,还是徐行给的放心。
徐行确实来送药的,昨日那么大动静,他今日一回城便听到老百姓们在议论此事。萧峙搜城是拿的其他事情做挡箭牌,徐行直觉不对,一打听才得知晚棠出了事。
萧峙帮晚棠敷了厚厚一层药膏,然后用布帛把她手腕脚腕裹得粗胖一大圈。
“侯爷,不必这么厚吧?”晚棠有些无奈。
萧峙皱眉:“包厚些,若你不小心磕到碰到,也不至于疼。缓之和宋六郎来了,想不想见见?”
晚棠点头,正要下地,萧峙却一把握住她的小腿。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他拿起晚棠的鞋帮她穿上。
晚棠心头狂跳。
萧峙却没觉得哪里不妥,不等她自己站起,便又把她打横抱起。
晚棠挣了挣:“侯爷,我自己走。”
“不行,脚腕会痛。”
“没那么痛,我可以自己走。”
萧峙沉下脸:“为夫看不下眼,你是想心疼死我?”
晚棠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也不知怎的,打从得救后听了他那番话,她这颗心便有些古怪,比以前不受控了许多。
萧峙当着徐行和宋六郎的面,理所当然地把晚棠抱到椅子上。
徐行和宋六郎都不知道晚棠伤得如何,但看她手腕上包着厚厚的布帛,都紧张地上前问候。
“让我看看棠棠的伤。”
“我也要看看。”
晚棠臊得耳根通红:“其实就是擦破皮了,不打紧。”
“那包成这样做什么?若是不流血,便该通风透气,如此反倒容易溃烂。”徐行不悦地剜萧峙,“你以前跌打损伤,何曾包成这样过?”
他说着便要上手解布帛,萧峙被训得一个字都不反驳,只拂开他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把布帛一圈圈地解开。
晚棠纤细的手腕曝露于几人视线中,宋六郎握着拳头红了眼眶。
昨日他受封世子,忙着操持景阳伯府各种琐事,却不知他的阿姐竟然被欺负成了这样!
徐行什么样的伤没见过,这会儿也不忍直视。
他撇开眼眸,叫来赵福:“劳烦拿笔墨来,我要写封信。”
得益于他的好妹妹晚棠操心,他如今已经成了人们交口称赞的徐妙手,不被人当面嘲讽的感觉确实不错。
“她回王府这一路,会经过柳州一带,我请人好好招待她一番。”徐行对珋王妃一直憋着一股鄙夷,这段时日不在京城,否则他高低要来侯府会会这个厚颜无耻之人。
当年她为国捐躯的父亲被人污蔑通敌叛国,死无对证下,京城谣言四起,谁人看到兰湘不是喊打喊杀?形势危急下,萧峙放弃文状元的大好前程,请陛下特许他参考武举,再次一举夺魁。
伺候奔赴边疆,短短一年的工夫,便为她兰家平冤昭雪。
她因此才从人人喊打的孤女,变成众人恭维的孤女,可她不等为她拼死拼活的萧峙归来,连个交代都没有,就趁机勾搭上了珋王!
萧峙回京后只字不提当年的付出,可徐行都看在眼里。他是没这般豁达,倘若兰湘背叛的是他,看他不处心积虑毁了她!
如今不仅厚颜无耻地住进武安侯府,还有脸伤他的好妹妹晚棠!
徐行越想越气,一连写了三封信才罢休:“快,十万火急!帮我递出去!”
宋六郎无措地站在晚棠身边,良久才低声道:“阿姐,我以后一得空便咒她!都说心诚则灵,我只要诚心诅咒,日后她总会不得善终的!”
第一百九十章 日后有困难找姐夫
萧峙看晚棠姐弟俩说话,便把徐行拽到另一头,相顾无言。
良久,徐行古怪地看他一眼:“知道美人乡的好了?如今眼力见都提升不少。”
萧峙得意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睥睨他:“羡慕?那就讨个媳妇儿,有人知冷知热、牵肠挂肚也挺好,下值回府还给你亮灯,膳食都做你爱吃的……”
他张嘴炫耀个不停,听得徐行眼角直抽抽,忍不住打断他:“你有完没完?”
“棠棠这么好,还不许我夸了?”
徐行挖苦道:“德行!得意什么?我家好妹妹困于内宅,出身不好,日后等你娶了正妻,她少不得又要挨这样的欺负……”
“你胡说什么?”萧峙不悦地打断他。
“江嬷嬷悉心指教祁五姑娘,不是在为你培养正妻吗?”徐行揶揄。
“正妻我自有人选,和祁瑶有什么关系?”
徐行追问:“谁?”
萧峙默了默:“还不是时候,日后你自会知晓。”
徐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惊人念头。
“棠棠聪明,日后我会亲自教她朝堂争斗,到时候她自然会懂如何取舍。如今这样很好,良心纯透。”
“日后是何时?棠棠心慈手软下去,可斗不过祁五姑娘这种世家培养出来的千金。她连一个丫鬟的命都那般珍视,是因为她知道做丫鬟的苦,她若不救,那个丫鬟这辈子便毁了。所以她宁可冒险,也要试一试。这种心性,你母亲和江嬷嬷可都看不上,她们要的是大家闺秀,能为你撑起侯府之人。”
萧峙眉心蹙着,冷冷瞥他一眼:“你不必激我,我自有打算。她还小,宠几年又何妨?无需过早操心那些尔虞我诈。”
“这次是兰湘,下次可能是祁五五姑娘,也可能是张三李四姑娘,棠棠要什么没什么,连朝堂争斗都不通,脑子再聪明又如何?”
徐行说完,忍不住又提醒道:“你是在养女娘,不是养女儿。”
萧峙有些烦躁,拧着眉不说话。
徐行挑眉,又贱兮兮道:“你莫不是怕棠棠翅膀硬了以后,像兰湘一样不要你?”
“拿她跟棠棠比做什么?她也配?棠棠怎么可能像她那样。”
徐行这才放了心:“你知道便好,你日后对棠棠的托举,可不能比兰湘少。”
萧峙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你又去找那位了。之前被打断腿,还不够你长记性?”
徐行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萧峙挖苦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没说完,余光瞥到宋六郎竟然在给晚棠喂吃食,萧峙脸都绿了:“宋世子在做什么?”
须臾,他已经阔步走到跟前。
宋六郎窘迫道:“这是我特地买的糖莲藕,给阿姐尝尝。”
“我来。”萧峙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片糖莲藕。
就是莲藕裹了糖霜,酥脆酥脆的,萧峙是没吃过,他家晚棠似乎喜欢,一片都快吃完了,只剩下两个指甲盖那么大点儿。
他若不来,这么小一块还让宋六郎继续喂?
他家晚棠有伤,他舍不得瞪,便侧眸瞪向了宋六郎。
宋六郎毫无所觉,满眼只有晚棠:“阿姐,我听说城西有一家桂花糖芋苗很是不错,你肯定喜欢,等你伤好了……”
“本侯自会带她去。”萧峙截了话头,垂眸看向宋六郎腰上挂的香囊。
还是他垂涎的那只,晚棠亲手做的。
宋六郎下意识捂住香囊,往后退两步。
“本侯还未恭喜你受封世子。”
宋六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多谢侯爷。”
萧峙蹙眉不语。
宋六郎见状,立马换了称呼:“多谢萧指挥使。”
面前高大的男子眉头更深了。
宋六郎想了想:“多谢……姐夫?”
萧峙扬起嘴角,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嗯,日后有困难,都可来找姐夫。”
刚刚走近的徐行,一言难尽地撇撇嘴。
再看晚棠,脸都红成了熟透的桃儿。
那头,宋六郎当即作了一揖:“我想在景阳伯府办一场家宴,邀请所有宋氏一族参加,可伯府无人帮我打理,所以我想借阿姐一用。”
晚棠期待地看向萧峙:“侯爷,六郎如今身边无人可用,我可以试试吗?”
徐行也颔首:“武安侯府的事情轮不到棠棠插手,不顾景阳伯府之事,要帮忙也该由你那儿媳……”
“她腿断了。”
徐行挑眉:“既然如此,让棠棠回去帮忙无可厚非,阿兄我双手赞成。”
萧峙扫视一圈,见三个人六只眼都盯着自己看,不高兴地瞪向宋六郎:“你看不到棠棠的伤?此时让她操持你府上的事情,像话吗?”
宋六郎窘迫地摆摆手:“不是这几日办,可、可以过段时日的,半个月后可以吗?”
萧峙还想找理由。
晚棠扯住他的袖子:“侯爷,我想过去帮忙。”
“那你每日都要回侯府住。”萧峙当着徐行和宋六郎的面,垂眸看晚棠,语气透着一股他不自知的嗔意。
徐行缩起脖子抖了抖,再看宋六郎,他也是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
直到晚棠点下头去,萧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好,那就半个月后去帮忙。”
晚棠无奈道:“办宴怎能当日才去帮忙,提前便要采买宴席食材,安排当日伺候的丫鬟婆子……”说了一大串,最后亮着一双眼道,“过几日我手脚都好了,便去伯府瞧瞧。”
萧峙这会儿哪有说不好的道理。
之后晚棠在侯府安心养伤,正在往回赶路的珋王府却是吃尽苦头。
同样一条路,去京城时一路太平,如今回珋王府却麻烦不断。
在外露宿的一夜,珋王妃刚出毡帐便踩进泥泞之中,她憔悴不堪的脸上登时连微笑都端不住了:“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
原本身边的事情都是崔嬷嬷事无巨细地安排,如今没了崔嬷嬷,一个个的便如没头苍蝇。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帮珋王妃重新更衣。
原以为第二天便能好生沐浴歇息了,哪里知道此前接待过她的员外,原本说得好好的把庄子借给她们留宿一晚,等她们赶到后却门庭紧闭。
珋王妃被迫再次风餐露宿,她走进毡帐之中,感觉浑身不适。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是你爹啊?
还是昨日用过的毡帐,四处透着湿乎乎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珋王妃的错觉,这一路的不顺心,她感觉是人为。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在武安侯府看到晚棠的存在,她便开始乱了方寸,不该那样的,她应该利用萧峙对她的旧情,像以前那样楚楚可怜惹他心软。如今撕破脸,虽然胁迫了他臣服珋王,但萧峙明显不乐意。
珋王妃眼底浮起懊悔的泪水,原以为对萧峙早就没了感情,可这次再见,她心底死寂的情愫却一直在蠢蠢欲动。
都怪他,明明能文能武,起初却是书呆子打扮。
对侯府老夫人也孝顺有加,老侯爷时常厉声斥责,他也安静听着不顶嘴。
他当年若是如今风采,她也不会弃了他。她那时候总以为他会死在边疆,她可不想留在武安侯府守活寡,所以才会哄了老夫人收她做义女——萧峙在礼法上是不可娶自己义妹的,然后风风光光嫁给了珋王。
“嬷嬷?”珋王妃下意识唤道。
一个丫鬟近前:“王妃,崔嬷嬷不见了。”
珋王妃回神,不悦道:“都晚膳时辰了,怎得还不上膳食?”
“谁都不知道会没地方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护卫已经去采买了,王妃先吃些糕点吧。”丫鬟们不安地呈上糕点,还是此前在京城买的。
珋王府看着那盘不新鲜的糕点,胃口全无,饿着肚子再一次深深地后悔……
与此同时,萧峙正带着晚棠在城西吃桂花糖芋苗。
俩人穿的是老百姓的布衣,晚棠除了胸脯处有点儿勒,一身简朴的布衣都掩不住她的娇艳。萧峙手长脚长,袖子甚至短了一点点,一身英武无处安放。
晚棠果真很喜欢这个铺子里的桂花糖芋苗,吃得小脑袋都舍不得抬起。
甜乎乎的,萧峙不喜欢,便看着她吃。想到下午回府时她竟然在练字,严肃的话到了嘴边,变得绵绵柔柔:“棠棠?”
晚棠抽空抬眸:“嗯?”
“这几日歇歇,不许练字了,好不好?”
晚棠看了一眼手腕,破皮处已经结痂,她都不把这种伤当回事。
以防萧峙担心,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
一根指头忽然戳过来,在她鼓鼓囊囊的脸颊戳了下:“小骗子,又……”
这家铺子生意好,多是孩子、妇人和年轻女子来吃,店铺里像萧峙这般英武的男子还是独一个。其他桌子凳子都满了座,年轻女子或孩子却不好意思到萧峙这桌的空位坐。
一位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进来扫了一圈,看到晚棠这桌的空位,便大剌剌坐下:“哟,这位姑娘长得真俊,这儿没人吧?”
萧峙蹙眉,余光瞥到两个孩子,他闭上了刚张开的嘴。
晚棠在桌下偷偷拍了下他的手,笑道:“没人。”
妇人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碗桂花糖芋苗,自己没吃,看孩子们吃得欢,咽了下口水后便扭头和晚棠说话。
“姑娘你生得可真好看,我女儿日后要是长你这么俊就好了。”
萧峙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女儿,小眼睛,脸上脏乎乎的似长了猫胡子,皮肤有点黑,两颊皮肤生了皴。不是他看不起这个小孩儿,要想长成他家棠棠这样,还是下辈子吧。
妇人扫了萧峙一眼,看他板着脸,居高临下地瞄自己孩子,心下不痛快,故意道:“这是你爹啊?你爹怎得这么凶?”
萧峙掀眸瞪过去。
久居高位,一个冷眼便带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迫,妇人吓得当即低了头。
晚棠干笑一声,手又从桌下伸过去,握住萧峙已经捏成拳的大手,声音甜软:“他是我夫君。”
萧峙听了这句,眼神才勉为其难地柔和下来。
妇人却还在报复萧峙刚才冷眼看自己儿女的仇,可惜地咂咂嘴:“他比你大不少吧?一看就不好相处,委屈你了。”
萧峙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大娘,你出门能不能带上脑子?”
“你叫谁大娘呢?”
“你。”
“我不过二十有五!”
“那你长得太着急了,我还以为三十五。”萧峙平日是不在乎别人说他老不老的,但是在晚棠跟前,他很在乎,只能算这个妇人倒霉。
两个孩子看萧峙冷着脸跟他们娘亲吵架,吓得张嘴就哭,扑到妇人怀里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瞪萧峙。
铺子里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晚棠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晃晃萧峙的胳膊,看他脊梁骨挺得笔直,便替他朝那位妇人道歉:“我夫君不会说话,大姐您别生气。你们别哭,没事儿,我待会儿请你们吃糖葫芦好不好?”
小孩子哭起来哪能说收便收的。
晚棠起身就要去外面买糖葫芦,萧峙一把拉住她,自己大步流星地出去买了四串。除了他自己,一人一串,还顺手把妇人买的两碗桂花糖芋苗一起结了账。
歉,依旧不道。
妇人见状,哪儿好意思继续红脸,还没来得及冲萧峙说一声对不住,萧峙便不悦地牵着晚棠走了。
晚棠还在可惜他那碗没吃的芋苗,原本她想替他吃了的。
俩人穿过两条巷子才上马车,晚棠把糖葫芦递他嘴边,哄道:“侯爷尝一颗?”
“为夫长得很老?”萧峙摸了一把脸,成日风里来雨里去的,他确实没注意过保养,跟他家棠棠自然没得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出门在外会被认成晚棠她爹!
“侯爷玉树临风,哪里老了?一定是侯爷刚刚看了两眼小女孩,那位大姐护犊子,才会故意那么说的。”
“我冲她们笑不出来,就看两眼,至于?”萧峙磨了磨牙。
“日后若别人这样凶巴巴地看我们的孩子,侯爷依不依?”晚棠循循善诱。
萧峙脱口便道:“我看谁敢!”
说完俩人都愣了。
他们的孩子?
萧峙垂眸看向晚棠的小腹,脑子里忽然闪过徐行那句话:你在养女娘,不是养女儿。
晚棠看到萧峙不对劲的眼神,下意识捂住小腹,云淡风轻道:“侯爷宽宥,棠棠口无遮拦了。侯爷娶妻之前,棠棠绝不会偷偷怀嗣。”
正经人家哪有娶正妻之前,妾室先生孩子的?
晚棠故意这么说的,说完便用余光紧紧盯着萧峙,看他反应。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想生便生,今晚就生
萧峙眼神发暗:“棠棠想生孩子了?”
晚棠垂眸看到搂上她腰的那只手,还没回神,脖子上便传来浅浅的痛。
被咬了。
晚棠有点儿不高兴,又来这招,这是想顾左右而言他。
她推拒着,凶巴巴地瞪过去:“侯爷!青天白日,又在马车上,这是做什么?”
“想生便生,今晚就生,什么都不必担心。”萧峙瞟了一眼她紧绷的胸脯,原本不许她穿这身的,但看她迫不及待出府的模样,他没忍心耽搁工夫叫人重新买。
适才那一路,他都有意无意地挡着其他男子的视线。倒是他自己,不知道瞄了多少眼。
晚棠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她不满意这个回答:“棠棠不想生,免得日后孩子跟着我一起被夫人磋磨。”
“侯府哪儿来的夫人?”
晚棠抿着唇不说话,以前她想得开,即使爬不上主母之位,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安安稳稳做个妾,只要未来的侯夫人能容人便好。
可如今,一想到萧峙日后会这般宠别的女子,她就难受。
泡在醋缸里那样难受。
“无法兑现的承诺我不爱说,你再给我些时日,为夫日后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不好?”
晚棠心头微动:“满意的答复?”
萧峙看她抬眸,微微蹙了眉:“有的话,我早就告诉过你。如今有变,正妻之位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你再等等。”
兰湘去侯府后,他曾情不自禁地告诉过晚棠,他的身子只有她能享用。
这话还不够明显吗?
但是晚棠想不起来他那句话,她当时只惊讶于他的厚颜无耻,光天化日之下让她摸凶器,哪里有心思深想。
她眼下只是心头发凉:如今正妻之位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是因为写给珋王的那封信吗?”
“他还左右不了我的婚事,是陛下想给我指婚,不过我已经拒了。”萧峙的心思不在这些问题上。
他只知道天色已晚,可以打道回府了。
他家晚棠想要生孩子,那就生,回去就努力生。
他哪里知道,晚棠听了他的话,手脚一阵阵发凉。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平日里读书是读过大靖的律法的。
《户婚律》里有说:以婢为妻者,徒三年;以妾为妻者,徒一年半。
所以晚棠想要做正妻,必须萧峙配合,想法子让她名正言顺,否则以她眼下的妾室身份,最多升贵妾便到头了。
不过她记得有孩子的妾又不同,回去得重新翻翻书。
俩人揣着不同的心思,回府后一个借口回梅香苑更衣,实则去小书房找书,一个回卧房沐浴焚香。
萧峙沐浴完,又想起那位妇人的嘲讽:他是你爹啊?
再次磨磨牙,萧峙叫来赵福:“有没有保养肌肤的东西?”
赵福没想到自家侯爷要用,以为是要帮晚棠买:“侯爷,焕颜堂里据说新出了一种香膏,可以让女子……”
“本侯要男子用的。”
“啊?”赵福看向萧峙的脸,他家侯爷天生丽质,又打小习武,体魄健壮,身段没有富态走形,“侯爷要用?”
萧峙尴尬地抿着唇没说话。
赵福若有所思:“奴才待会打听打听,焕颜堂里兴许、应该、大概也有给男子用的香膏。”
“买些回来,不要叫人看到,尤其是晚棠。”
萧峙摸摸脸,觉得是该注意了,毕竟比晚棠年长十岁,若是不注意,过几年再一起出门,更要被别人当成父女。
赵福看了萧峙好几眼,到底没敢揶揄。
萧峙等了半晌不见晚棠过来,便主动寻了过去。
晚棠正在小书房里全神贯注地看书,萧峙挥退丫鬟们,合上门扇后走到晚棠身边。
晚棠听到动静后,故意没有把书收起,于是萧峙便看到了那行字:庶子为五品以上官,封嫡母;无嫡母,封所生母。
“棠棠连孩子日后为官都想到了?”萧峙抽走那本书,“你如今怎得连生孩子之事,都要先查书?”
晚棠还没更衣,萧峙又直勾勾看过去,私下里更加肆无忌惮。
他提起晚棠的腰肢,让她像上次那样坐在案桌上。
晚棠还没开口,萧峙便抢先道:“你已经吃过了,轮到我来吃了。”
“为夫上次好像落了东西在这里,只是忘了在何处……上次我们先如此,再……”晚棠正要说话,一张嘴,萧峙就凶猛地吻上去……
晚棠手腕脚腕上的擦伤好得很快。
期间科举放榜,萧予玦如萧峙所料,榜上无名,原本满心期待的松鹤堂和锦绣苑全都没了声儿,尤其锦绣苑,忽然销声匿迹了似的,在武安侯府极为小心谨慎。
七日后,晚棠便迫不及待地登了景阳伯府的门。
伯府里乱糟糟的,她一进门便听到前院一个屋子里传出哄闹声,空中隐隐传来酒气。
晚棠暗道不对,忙让阿轲过去看看。
须臾,阿轲神色古怪地跑回来:“姨娘,他们边吃酒边斗牌呢,有人面前一堆铜板,还有人输得外衣都抵了。”
“岂有此理,伯府如今谁当家?小厮公然聚赌都没人管的吗?”
景阳伯府日后是要交到宋六郎手里的,晚棠自然不希望伯府败落下去。
回头一扫,迎接她的小丫鬟低着头不言语。
晚棠蹙眉,速速往里走,去找六郎。
一路上躲闲的婆子见了七八个,有一个甚至躺在美人靠上嗑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晚棠经过时她才匆匆爬起,装模作样地开始扫地上的瓜子皮。
晚棠驻足站在她跟前,看了半晌:“如今府里谁执掌中馈?”
“万姨娘。”
五郎的生母。
晚棠沉声道:“万姨娘在何处?”
“老奴只负责扫洒,哪里知道姨娘的事情?”
景阳伯府上下都见识过晚棠陪嫁前的可怜样,除了不能对她生色心,谁都可以轻怠她。扫洒婆子哪里知道她如今在武安侯眼里的份量,只听说她是幕篱美人的替代,所以轻怠之心照旧。
“让让,你杵在这里婆子怎得扫地?”婆子不喜被晚棠单独拎出来问话,毕竟偷懒的又不止她一个,凭什么盯着她呢?
当她好欺负?
这么想着,她便故意把瓜子皮扫到了晚棠的鞋上。
第一百九十三成功4.0!回伯府报仇雪恨!
晚棠没动弹,朝身边的阿瞒使了个眼色。
送上门来让她杀鸡儆猴,她若不好好招呼,便有些待客不周了。
“啪!”
阿瞒人狠话不多,用力抽了那婆子一巴掌。
婆子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耳朵里嗡嗡响,捂着已经肿起来的半张脸就往后退。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晚棠,索性往地上一坐,张嘴就嚎啕:“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阿瞒还想上前,晚棠轻轻拉住她:“不必,让她哭,正好把躲闲的下人都哭过来。”
以她们眼下的懒散程度,她若想把人都叫到跟前来训话,怕是还有一会儿好等。正好由着她们来看热闹,待会儿当着她们的面杀一儆百。
婆子看自己这样嚎啕,晚棠的丫鬟们便不再上前,还以为她们怕了,哭得更起劲儿了。
不多时,丫鬟婆子们便从四面八方围拢来看热闹。
众人都认识晚棠,看她身着一袭雪青色锦缎,上面绣着精美的缠枝纹海棠,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身上环佩叮当,举手投足哪里还有半分丫鬟的影子,一抬眸,眼神竟然比景阳伯府的几位主子更有威严。
丫鬟婆子们都啧啧称奇,但是没有一个对她有半分敬重心,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絮儿怜儿两个频频蹙眉。
地上那个婆子当即大哭:“她如今威风了,不就是个姨娘吗,一回来就打我!你们可都管着点儿嘴,待会儿也打你们!”
众人闻言,都不悦地看向晚棠,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景阳伯府把她养大,居然回来耀武扬威了!”
“有本事冲主子们耍威风去!你有一次快饿死,还是我赏了你一碗泔水呢!”
“哈哈哈!我还看到过她跟二姑娘养的小犬抢食呢!”
“也有脸在咱们跟前耍威风,惹了不痛快,咱们把她那档子事都捅到武安侯跟前去,看看她还如何受宠!”
越说越难听,絮儿几个脸色黑如锅底。
晚棠气定神闲地听着,这些确实都是她经历过的事情,有心人一打听便能打听出来。萧峙若是想知道,早就打听了,她倒也不怕他知晓。
她看了阿轲一眼,阿轲立马扯起嗓子嚷道:“都闭嘴!姨娘有话说!”
丫鬟婆子们斜了她们一眼,继续议论。
晚棠又朝阿瞒使了个眼色。
她来景阳伯府之前就交代过俩姊妹,阿轲嗓门大,就负责帮她喊话,阿瞒力气大,那便负责揍人。眼下阿瞒得到指示,便迟疑着走到赖坐在地上的婆子面前,又送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其清脆,以至于周围众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看向挨打的婆子,忘了议论。
晚棠这才垂眸看一眼鞋:“这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蜀锦,擦干净。”
地上的婆子听到“宫里”两个字,抖了抖。当初皇后娘娘抬举她一个妾室的事情,众人都有所耳闻,她们敢嘲讽晚棠,却不敢损坏宫里的东西。
“快点儿清理!”阿轲的嗓音比婆子们大,声音清脆,穿透力极强。
絮儿掏出帕子,把美人靠擦得干干净净,又用另一块素帕垫在下面,这才扶着晚棠坐下。
众人看到晚棠的丫鬟都如此讲究,这会儿也不敢再议论,都伸长脖子看热闹。
晚棠坐下后,地上的婆子爬起来,憋屈地走过去。
晚棠鞋上没多少瓜子皮,不过因为是蜀锦料子,婆子也不敢随便拂,只好蹲下去一片片捡。不过还没蹲稳,小腿上便传来一阵痛。
阿瞒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婆子“噗通”一声跪下。
她屈辱地抬头瞪过去。
晚棠皮笑肉不笑道:“你再瞪,便剜了喂狗。”
明明笑着,众人却感觉到一股恶寒。
婆子也不敢起身,就这样跪在那里仔细把晚棠鞋上的瓜子皮小心捡走,生怕勾破一丁点儿丝。
周围的丫鬟婆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晚棠,眼神也都开始有所收敛。但是被昔日人人都可欺辱的丫鬟骑在头上,她们显然不服。
晚棠原本想去找万姨娘的,看到这些人的模样,她忽然不愿去了,吩咐道:“把世子爷和万姨娘请过来。”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晚棠便随意指了两个。
是此前嘲讽声最大的两个。
她们看看正匍匐在地上给晚棠鞋子擦灰的婆子,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请人了。俩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点头,打算各自在主子面前狠狠告一状。
宋六郎他们过来时,晚棠手边已经多了瓜果糕点和茶水,旁边也多了几个顶着巴掌印的丫鬟。
前去请宋六郎的婆子亦然,脸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她不要命地在宋六郎跟前说晚棠坏话,六郎没忍住,亲手赏了她两巴掌。
万姨娘一身的绫罗绸缎,珠翠满头,走路时有嬷嬷在旁边扶着,雍容尊贵的架势十足。
丫鬟婆子们看到主心骨来了,好几个红了眼眶:“万姨娘可一定要为奴婢们作主啊!”
万姨娘斜睨了晚棠一眼:“我还以为哪家夫人来了呢,原来是武安侯府的姨娘啊。”
这是在讽刺晚棠,一个姨娘端着主母的派头,在他们景阳伯府耀武扬威。
宋六郎不悦地站到晚棠身前:“你们便是如此怠慢贵客的?”
万姨娘翻了个白眼:“不请自来,算什么贵客?我可没邀她过来。”
“本世子邀的!”宋六郎涨红了脸,他如今虽然贵为世子,但一直以来在府里都是不受重视的存在,谁都不把他当回事。
尤其冯姨娘“逝世”后,众人就更不把他一个还未长身量的孩子放在眼里。
他自己也只是精于读书,不懂如何处理内宅琐事,这才请晚棠过来帮忙。
“咦?你把我鞋弄坏了?”晚棠忽然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阿瞒便揪住那婆子的衣襟,当着万姨娘的面,“啪啪啪”连赏了几个耳光。
婆子两颊很快高高肿起,眼睛都胀成了一条缝。
这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耍威风呢,万姨娘气得指向晚棠:“你好大的派头,竟然来景阳伯府打人!来人啊,还不……”
她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万姨娘回头看到景阳伯,身子骨一柔,立马扑到他怀里哭诉:“妾身吓坏了,晚棠竟然来咱们府上打人!”
景阳伯抬眸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人给你气受了?
“巧娘巧娘……”
景阳伯痴痴地盯着晚棠嘴里念叨着“已故”的冯姨娘万姨娘听后脸色大变想拽住景阳伯奈何力气没他大。
晚棠极为反感景阳伯的眼神眼看他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甚至伸出手便想抱她端起还在冒热气的茶水直接泼到他脸上。
景阳伯烫得呱呱乱叫。
万姨娘急忙上前伺候游廊里一阵兵荒马乱。
晚棠这才不急不徐道:“伯爷适才像是被魇着了我也是害怕才会泼水把伯爷浇醒。”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怎么敢!”万姨娘看到景阳伯被烫红的脸心疼不已。
宋六郎身单力薄不成气候景阳伯府能换一次世子便能换第二次六郎这个混小子能做世子
晚棠皱了下眉头。
不等阿轲阿瞒有所反应景阳伯一把推开万姨娘。
力气有点儿大万姨娘又没有防备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半晌没反应。
“这么大声嚷嚷做什么?晚……冯姨娘乃武安侯的宠妾你看你怎么管的下人竟然如此怠慢贵客!”景阳伯看到游廊里的脏乱一阵头疼。
他没管过府邸从来都是伯夫人打理。
所以伯夫人出事后万姨娘柔情蜜意一番他便交给了万姨娘。
被禁足后他整日抱着冯氏的“遗物”睹物思人借酒浇愁吃醉了便在温柔乡里一觉到天明浑浑噩噩过到今日压根没注意到府里的乌烟瘴气。
万姨娘委屈地看向景阳伯噙着泪不敢反驳:“妾身刚刚不是在伺候伯爷吗?哪里知道她要来?”
宋六郎冷眼看去:“我早就跟父亲请示过要办一场家宴万姨娘当时也在。”
万姨娘眼神闪烁:“那我也不知道你会请个外人来啊。”
晚棠起身便要走:“既如此那我便不插手府上事宜了。”
景阳伯知道她在武安侯心里的分量当即冷斥万姨娘:“你今日话有些多了!冯姨娘如何算外人了?她是从我伯府出去的如今又是亲家翁的宠妾本就是一家人!”
回头看到晚棠不是在假客气竟然真的转身就走急忙追上去:“且慢!六郎不懂事不过他既然已经叨扰于你你便帮帮他吧。”
谁帮不是帮呢?
何况晚棠这张脸和冯氏年轻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睹物思人哪里比得上睹女思人。再也见不到
他的巧娘了,多看两眼晚棠也是一样的。
对,她是他女儿。
万氏这段时日总是抱怨伯府入不敷出,没钱没钱没钱,偏偏他还被罚俸一年。他得想法子认回晚棠这棵摇钱树,武安侯这么宠她,到时候自会帮衬景阳伯府。
“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贵府不成气候。”晚棠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又看向地上那些瓜子皮。
她跟着江嬷嬷学了这么久,此番过来是想练练手的。
顺便报仇雪恨,因为她记仇!
景阳伯面上无光,指着地上的瓜子皮:“谁嗑的?”
一张脸已经肿成猪头的婆子讪讪出声:“是、是老奴。”
景阳伯一脚踹过去,婆子应声倒下,摔得不轻:“你个没脸皮的东西,府上养着你们吃白食还不够,净给我添乱子!还不打扫干净!”
那婆子也不敢去拿扫帚,跪在地上用手扫。
景阳伯又看向周围:“你们都瞎了?一群废物!还不帮忙!”
他训斥完下人,才赶紧拦住晚棠:“晚棠……”
“我名字是伯爷能叫的吗?”晚棠凛然打断他的话。
景阳伯讪笑:“还请冯姨娘按照此前和六郎的约定,留下来帮忙准备家宴。都是一家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他说完,再次盯着晚棠发起了愣。
他在透过她的脸,思念冯氏。
晚棠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就恶心。
她嫌弃转身,往前院走去:“烦请宋世子在前院为我安排一间理事的屋子,请伯爷让府上所有管事来一趟前院,我有话要问。”
景阳伯听惯了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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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话,有人下令,他便习惯性地点头说好。
一炷香后,晚棠便在前院最大的厢房里落了座。
晚棠和众人打了照面,给各位管事一一安排了事项,说完,扬声道:“有问题吗?”
管事们面上都不服,但碍于景阳伯在场,没人敢第一个发牢骚。
晚棠可不惯着他们:“若没问题,七日内我的要求便要悉数落实,谁手下之人出了闪失,那位管事便跟着一起挨罚!”
管事们一听这话,纷纷不淡定了:“府上中馈如今是万姨娘执掌,采买一事应该先征求万姨娘的意见!”
“丫鬟婆子这么多,谁知道她们会闹出什么乱子,这叫奴婢怎么负责?万姨娘可不会如此苛责下人,这里是伯府,总该按照伯府的规矩来吧?”
众位管事七嘴八舌。
万姨娘执掌中馈后,他们的日子都很舒服。万姨娘心黑胆肥,只要他们想法子让她吃肉,他们便能跟着喝汤。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贯穿众人的议论,铿锵有力道:“景阳伯府好大的脸,特地折腾本侯爱妾来听你们发牢骚?”
萧峙的身量卓尔不群,晚棠隔着层层管事,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当即两眼发亮,一改在管事们面前的严肃,冲着萧峙遥遥一笑:“侯爷怎么来了?”
景阳伯看到萧峙,急忙热情地迎上去:“有失远迎,亲家翁今日休沐?怎得有空……”
萧峙视而不见,跟景阳伯擦肩而过后,径直走向晚棠:“可有人给你气受了?”
晚棠摇摇头,小声道:“我可不是来受气的。”
萧峙看了片刻,确定她的笑容没有半分勉强,这才扬声道:“本侯在侯府把你放手心里捧着,出了府若是受气,你可得好好反省。”
万姨娘忍不住窃喜,原以为武安侯是来给晚棠撑腰的,原来不是。
只是她刚咧开嘴角,便听到武安侯继续说道:“反省反省是不是没有好好骂人,要气也该气别人,气自己多没出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想占本侯便宜?
当着景阳伯府这么多人的面,被萧峙这般宠着,扬眉吐气的舒畅不是一星半点。
但晚棠眼下没有狐假虎威的念头,她欣喜道:“侯爷这个时辰怎得过来了?”
萧峙原本提了一嘴,说傍晚若是下值早,会来伯府接她。眼下还没到午膳时分,他竟然来了。
萧峙瞥了景阳伯和万姨娘一眼:“本侯担心有人欺负你。”
万姨娘艳羡地看看晚棠。
同是姨娘,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
“亲家翁怎可如此教她?别把孩子教坏了。”景阳伯如今一心想认回晚棠,私心里已经提早把晚棠当成了自己女儿。
“什么孩子孩子的,你想占本侯便宜?”
景阳伯:“……”
他倒是忘了二女儿宋芷云在武安侯府做继儿媳,若认回晚棠,那他岂不是又是萧峙的亲家,又是萧峙的岳丈?
那倒是亲上加亲了。
景阳伯喜滋滋的,全然不去想萧峙会不会因此招惹非议。
“事情可交代完了?没结束,本侯便等等你,待会儿一起出去用膳。”萧峙看到下人早就又搬出来一张椅子,单手往晚棠那张椅子边一拎,从容坐下。
晚棠心底暖融融的。
萧峙不闲,不管看在谁眼里,他的事情都远远比她的重要。可他却能忙里抽闲,特地过来为她撑腰,不把她的琐事不当回事。
她也不耽搁工夫,坐下后迅速换上严肃的神色,看向此前有意见的管事们:“你们有什么意见,挨个说。”
所有人都悄悄瞄了下武安侯。
他像一座山似的杵在晚棠旁边,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放肆。
“食材采买有问题吗?”
管事瞄一眼万姨娘,摇摇头:“没问题。”
“扫洒丫鬟管得好吗?”
对应的管事也悄悄看一眼万姨娘,讪笑着点头:“管得好。”
萧峙一来,所有管事都没问题了。
原以为这样便可以糊弄过关,没想到晚棠却顶着人畜无害的脸,若有所思道:“侯爷一来,他们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就怕侯爷一离开,问题又出来了。”
萧峙拍拍她的手,直接朝万姨娘看过去:“会吗?”
霎那间,万姨娘便感觉有千钧重的东西压住了脖子,怵得她抬不起头。
她以前在景阳伯府都是被伯夫人打压之人,这才得势多久,哪里敢和一个侯爷叫板?
景阳伯看她不吭声,不悦道:“你哑巴
了?武安侯问话都不知回答的?”
“不、不会。”不会才怪,她才不信武安侯闲到来管这等琐事,还不是今日恰好得空。
萧峙淡漠地哼了一声:“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上一个糊弄本侯的,舌头已经割了喂狗了。”
景阳伯府所有人都吓得抖了抖。
萧峙吓唬完他们,才柔和地看向晚棠:“忙完了吗?用膳去。”
“亲家既然来了,还是在景阳伯府用……”
萧峙摆摆手,牵着晚棠离开了景阳伯府。
俩人上了马车,晚棠才好奇道:“侯爷割过别人舌头?”
萧峙眼神闪烁了下,战场上做过的残忍事多着呢,说出来怕吓坏她。
他捏捏她脸颊:“虚张声势会不会?狐假虎威会不会?为夫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当用则用,还能被一些刁奴欺负了去?”
“侯爷放心,我去景阳伯府不是受气的,上午便掌掴过一个刁奴。”
萧峙撇撇嘴:“才一个?景阳伯府那群刁奴,都得紧紧骨头。”
“多谢侯爷抽空来给我撑腰。”晚棠勾住萧峙的脖子,迫使他低头,主动吻上去。
一吻结束,萧峙意犹未尽:“抬抬腿过来一趟,便能让你在景阳伯府做事更顺利,何乐不为?你我之间,还要言谢?”
晚棠看他眼里浮起不悦,又啄了他一口。
她家男人就是这么好哄,下一刻果然勾了唇,反客为主……
晚棠下午再回景阳伯府时,宋六郎早早就在前院候着了,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下人们嘈杂的动静中依旧全神贯注。
余光瞥到晚棠的身影,他收起书本,远远冲她笑:“姨娘来了。”
他还未正式长身量,所有人都把他当孩子,也没人觉得他在此等候晚棠有什么异常。
俩人前后脚去了晚棠理事的屋子后,宋六郎才不安道:“姐夫可是怪我无用了?明明是让阿姐过来帮忙办宴,却没提前处理好伯府的刁奴。”
“你还小,慢慢学,我也想趁机练练手,侯府老夫人可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宋六郎窘迫地点点头,看晚棠眼梢带着愉悦,知道她确实没为难,这才松了一口气:“阿姐此前让我想法子去库房拿东西,我一直没寻到机会,如今对牌和钥匙都在万姨娘手里,对我极为防备。”
“你如今是世子,必须拿出世子的威风。你以前看到过三郎是如何做世子的,学以致用便是。”
宋六郎有所顾虑:“他那时有夫人护着,可我……”
“你有你姐夫护着!”晚棠提及“姐夫”两个字,脸上热了热,“我从不觉得借力借势是丢人行径,别听那些自食其力、凡事靠自己的谬论,京城这么多达官贵胄,哪个不是靠着家世坐享其成的?你日后得空便去侯府走动,伯府之人便不敢再跟你叫板。”
宋六郎点点头。
阿姐的言论总是比娘亲大胆,不过他很赞同。
“带我去你书房看看,我要想法子进库房取东西。”
宋六郎的书房如晚棠所料,还是在此前冯姨娘住的小院,一个狭小的耳房,书案摆在小窗户边,没有书架,六郎读过的那些书仍旧堆放在一张旧桌案上。
“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万姨娘一直让人悄悄盯着晚棠,听说她和六郎一起往她这边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你有你姐夫护着!”晚棠提及“姐夫”两个字,脸上热了热,“我从不觉得借力借势是丢人行径,别听那些自食其力、凡事靠自己的谬论,京城这么多达官贵胄,哪个不是靠着家世坐享其成的?你日后得空便去侯府走动,伯府之人便不敢再跟你叫板。”
宋六郎点点头。
阿姐的言论总是比娘亲大胆,不过他很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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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万姨娘一直让人悄悄盯着晚棠,听说她和六郎一起往她这边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你有你姐夫护着!”晚棠提及“姐夫”两个字,脸上热了热,“我从不觉得借力借势是丢人行径,别听那些自食其力、凡事靠自己的谬论,京城这么多达官贵胄,哪个不是靠着家世坐享其成的?你日后得空便去侯府走动,伯府之人便不敢再跟你叫板。”
宋六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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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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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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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六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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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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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万姨娘一直让人悄悄盯着晚棠,听说她和六郎一起往她这边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你有你姐夫护着!”晚棠提及“姐夫”两个字,脸上热了热,“我从不觉得借力借势是丢人行径,别听那些自食其力、凡事靠自己的谬论,京城这么多达官贵胄,哪个不是靠着家世坐享其成的?你日后得空便去侯府走动,伯府之人便不敢再跟你叫板。”
宋六郎点点头。
阿姐的言论总是比娘亲大胆,不过他很赞同。
“带我去你书房看看,我要想法子进库房取东西。”
宋六郎的书房如晚棠所料,还是在此前冯姨娘住的小院,一个狭小的耳房,书案摆在小窗户边,没有书架,六郎读过的那些书仍旧堆放在一张旧桌案上。
“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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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六郎点点头。
阿姐的言论总是比娘亲大胆,不过他很赞同。
“带我去你书房看看,我要想法子进库房取东西。”
宋六郎的书房如晚棠所料,还是在此前冯姨娘住的小院,一个狭小的耳房,书案摆在小窗户边,没有书架,六郎读过的那些书仍旧堆放在一张旧桌案上。
“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万姨娘一直让人悄悄盯着晚棠,听说她和六郎一起往她这边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你有你姐夫护着!”晚棠提及“姐夫”两个字,脸上热了热,“我从不觉得借力借势是丢人行径,别听那些自食其力、凡事靠自己的谬论,京城这么多达官贵胄,哪个不是靠着家世坐享其成的?你日后得空便去侯府走动,伯府之人便不敢再跟你叫板。”
宋六郎点点头。
阿姐的言论总是比娘亲大胆,不过他很赞同。
“带我去你书房看看,我要想法子进库房取东西。”
宋六郎的书房如晚棠所料,还是在此前冯姨娘住的小院,一个狭小的耳房,书案摆在小窗户边,没有书架,六郎读过的那些书仍旧堆放在一张旧桌案上。
“为何不换一间大书房?”
“万姨娘一直说不得空,况且我在这里也习惯了。”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宋六郎时常孤苦无依,唯独在这间小院里方能安定。
晚棠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你是男儿,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总不能一直活在阿娘的庇护之下。你自个儿喜欢待在这里,可伯府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只当你仍旧不争不抢好欺负,全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如今是世子,就该换个大院子大书房,到时把东西都搬过去便是。”
“好,我听阿姐的。”
晚棠颔首:“那就去找万姨娘,讨钥匙,帮你布置书房!”
万姨娘一直让人悄悄盯着晚棠,听说她和六郎一起往她这边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想娶的妻只有她
晚棠半道上看见匠人们在此修缮一处闲置的院子:“谁要住进去?”
宋六郎苦笑着摇摇头:“听说是五郎修缮好了便搬进去。”
晚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便赶在他之前住进去吧。”
万姨娘既然是这个打算修缮之事便不会马虎。
宋六郎狐疑道:“万姨娘能答应吗?”
看到晚棠志在必得的笑容他抿了唇不再质疑。
万姨娘掌家后给自己换了个大院子就在原先的主母院子隔壁。
她倒是想鸠占鹊巢住主母院子毕竟景阳伯是个不管事的只要她能说出个一二三景阳伯便会点头。不过景阳伯夫人死得惨她怕夫人阴魂不散缠着她。
晚棠走进院子环视一圈花团锦簇、水榭楼台万姨娘是会享受的。
伯府几个姨娘都被景阳伯夫人打压得厉害尤其是冯氏。不过冯氏有景阳伯护着这才苟且了这么多年。一旦翻身做主便不知收敛了。
万姨娘故意拿乔让晚棠姐弟俩等了片刻才出来:“我正歇晌呢冯姨娘又有什么事?”
“万姨娘可知这次家宴为谁而办?”
万姨娘瞥向宋六郎:“自然是为了新世子。”
“万姨娘是嫌景阳伯府的闲话不够多?为景阳伯再添一条苛待新世子的罪名吗?”
万姨娘脸色微变:“你可不能给我扣这么大的罪我问过的是他自己不要换屋子。”
“他说不要你便连个大书房都不给?你看他这身行头有世子样吗?你是嫌景阳伯待你不够好故意加重他苛待六郎的罪孽吧?”
万姨娘连连摆手:“我没有。”
这个丫头在武安侯府待了一段时日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家宴那日宋氏一族都会过来看到六郎的居所那么多张嘴你猜会传成什么样?”
万姨娘的脸色又白了一点。
晚棠这才朝她摊开手:“把库房钥匙拿来我要帮宋世子布置新院子。”
万姨娘回神警惕道:“你这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库房钥匙都想拿!”
“给她!”景阳伯怒气腾腾地赶过来“叫你管家你到底是怎么管的?六郎做了世子你都不给他装点门面的?”
刚才晚棠来之前便让人去找他了刚才那番话自然也都带到听得景阳伯直冒冷汗。
万姨娘看景阳伯又是张嘴便训哪敢强词夺理只得叫人拿来钥匙。
晚棠没接
“我的手可不敢伸这么长,还是宋世子自己去库房挑所需之物吧。
宋六郎很听话,叫上几个小厮便走了,晚棠主仆一个没去。
“我记得沉香苑空着,宋世子尚年幼,独自居住绰绰有余。沉香苑离六郎原来的小院也近,听说万姨娘正在修缮那个院子。
万姨娘眼皮子一跳:“不可!
她打算让她家五郎住进去的。
景阳伯沉下脸:“咋咋呼呼,难登大雅之堂!
他忽然有点儿惦念亡妻了,有她在,府里哪儿会这般乱糟糟,万氏到底小家子气了些。
晚棠好整以暇:“为何不可?万姨娘倒是说个缘由出来。
“那院子破旧……
“万姨娘不是早就叫人去修缮了吗?想来万姨娘是个知分寸、识大理之人,知道应该善待新世子,替父亲挽回些名声,怪我此前错怪了你。
景阳伯惊讶地看向万姨娘。
万姨娘骑虎难下,这会儿哪敢说是为了自己儿子修的,只能强颜欢笑道:“我原本想给六郎一个惊喜,给伯爷一个惊喜,冯姨娘怎得说出来了?
景阳伯点点头:“如此才像话,掌家主母就该以大局为重。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安排六郎住进去吧。
万姨娘懊恼不已,一着急竟然咬破了舌头,却半个字不敢拒绝,挂着假笑帮六郎搬新居。
沉香苑都快修缮好了,她可是用公中的银子往里面添了不少好东西,如今都便宜了宋六郎……
晚棠日暮前离开景阳伯府,本以为能和中午约定的那般在门口见到萧峙,但萧峙没有出现。
她上马车后等了一炷香,没等到萧峙,等来了赵福:“姨娘回府吧,侯爷被召进宫了,没法儿来接您。
晚棠颔首:“原来如此。我只是担心侯爷白跑一趟,又不知去哪里给他递话。
她回府亲手做好膳食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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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黑透了。
直等到宵禁,萧峙还是迟迟未归。
晚棠心里忐忑,连忙赶去熹微阁请教江嬷嬷。
与此同时,御书房。
萧峙正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看书。
听到“咚咚咚的暮鼓响起,萧峙拧眉看向窗外。
宫门每日在晓鼓后打开,暮鼓后关闭。
看来他今晚回不去侯府,也不知晚棠会不会着急。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皇帝姗姗来迟,萧峙起身见了礼。
皇帝不紧不慢地坐下,不声不响地看向萧峙。
换做别人定会心里发毛,萧峙却气定神闲,没有半分异样。
良久,皇帝出声询问:“萧卿考虑得怎么样了?”
前段时日,萧峙忽然进宫状告珋王妃,说她抓走自己爱妾做要挟,胁迫他效忠珋王。皇帝气笑了,一个妾室,何至于要挟到大靖的金吾卫指挥使?
偏生他还真被要挟了,“被迫”写了一封密信交给珋王妃,还特意誊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呈送到他跟前。坦诚至此,皇帝又气又笑。
可焉知他不是在两面三刀?
“萧卿乃大靖的栋梁之材,朕不过是想帮你指一门婚事,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心里装了人,再容不下别的女子。”
皇帝冷笑:“你好大的胆子!那是珋王之妻!”
萧峙蹙眉:“不是她。”
皇帝恍然:“朕早先听说你在边疆恋上一个幕篱美人?还有胡人血统?朕看你真是昏了头!胡人屡屡进犯,不知安插了多少细作在大靖之内,你身为金吾卫指挥使,竟然带头跟朕作对!”
“臣不敢。”
“不敢而已,并不是不想!鬼迷心窍的混账东西!”皇帝不悦地冷了脸,“你今晚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不明白,指挥使也别做了!”
皇帝拂袖离开。
萧峙目送之片刻,见注定不能回府,便又气定神闲地坐回去看书。
只是眼前总情不自禁地浮现晚棠的身影,娇的、笑的、嗔的、哭的……
他想娶的妻,只有她。
冯晚棠。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巧,我也想了你一夜
皇帝翌日下朝回御书房时,萧峙正在打瞌睡,不过听到一丁点儿动静便醒了。
金吾卫指挥使的甲胄被他脱在一边,叠放得整整齐齐。
皇帝见状,冷眼看过去:“冥顽不灵!”
“陛下心系江山,心系百姓,臣不敢让陛下为难。臣乃陛下心系的臣民之一,百姓之志不如陛下宏大,归了家只想要妻子孩子热炕头,臣亦然。”
归了家……
皇帝长叹一声,想到萧峙平定边疆之乱的功绩。
良久,他摆摆手:“回去吧。”
“还请陛下赏臣一身衣裳。”脱下甲胄,穿着中衣出去不大像样。
萧峙这是故意给了皇帝一个台阶。
皇帝斜了他一眼:“哼,还是把这身穿回去吧,你人高马大,去哪儿给你找一身合适的?”
“陛下爱民如子,臣恭敬不如从命。”萧峙一双眼古井无波,从容不迫地重新穿回甲胄……
萧峙一夜未归,武安侯府里不少人也一夜未眠。
江嬷嬷表面上镇定安抚晚棠,说陛下应该有要事和萧峙相商,等晚棠离开后,却赶紧去了小佛堂诵经祈祷。
老侯爷和老夫人年迈,萧家另两房又都是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听说萧峙被留在了宫里,什么可怕的后果都张嘴猜,导致人心惶惶,有的恨不得连夜搬走,以免受牵连。
老夫人被搅得眼泪不断,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拉着老侯爷一起进祠堂,让列祖列宗们保佑萧峙平安归来。
晚棠也急,除了默默祈祷,也只能让赵福翌日一早就差人去宫门口等着。
临近晌午,萧峙一回府就看到老的小的都在前院等着,望眼欲穿。
老夫人一看到他,已经哭成鱼泡眼的双眼便又开始落泪。
晚棠扶着她,强忍着扑到萧峙怀里的冲动,帮老夫人揩干眼泪。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峙哭笑不得:“陛下找本侯商议机密大事罢了,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机密大事自然是不能多问的。
老侯爷和老夫人双双松了一口气,萧家另外两房见状,也都喜极而泣,争相和萧峙寒暄了一番。
直到和众人分开,晚棠才得机会走到萧峙身边。
萧峙摸摸她眼底:“想为夫了?”
晚棠鼻子发酸,忍住了:“很想很想,想得心口都疼了。”
萧峙弯腰,在她耳边打趣:“真巧,我也想了你一夜。”
搂着她入眠习
惯了,一夜不在她身边,真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江嬷嬷原本想一大早便去相熟的府上打探消息,我自作主张劝住了。虽然不知侯爷在宫里是何情形,可若是侯府自乱阵脚,四处奔波,就怕反叫人以为侯府和那些府邸早就成了一伙儿。”
晚棠仔细问过赵福,昨日去侯府给他传话的金吾卫说萧峙是被客客气气请去皇宫的。这也是她能镇定的原因,若情况不乐观,她自然不会再顾虑这些。
萧峙眼含赞赏:“既然知道没事,怎得不睡?”
“睡不着,想侯爷。”
萧峙乐不可支,他家晚棠可不常说这种话。
他打横抱起晚棠,健步如飞地往梅园走,晚棠瞟到一路上下人的惊诧目光,到底没舍得拂了萧峙的意。
忐忑了一夜的心安定下来,她伸手抱紧他的脖子,暂时什么都没问。
梅园早就备好沐浴的香汤,膳食更是早就备好,等萧峙沐浴完,他喜欢的吃食也一一端到眼前。
又舒服又熨帖。
看到旁边晚棠欲言又止,他沉吟道:“他日我无权无势了,你可会嫌我没出息?”
晚棠眼神闪了闪:“莫不是以前有人这样嫌弃过侯爷?”
萧峙尴尬地咳了下,心虚地瞟向别处。
默了默,他如实道:“此前我只有侯府的世子身份,无官名无权势,她总督促我上进……”
不用提名字,谁都知道这个她是谁。
晚棠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那是她压根不曾好好了解侯爷,无需她督促,侯爷自己本就会上进。您今日的成就与她没有半点儿干系,我又不是她,我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
萧峙默了默,睨着她的脸色道:“为夫没有拿她跟你比。”
“那侯爷是何意?昨日进宫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而是关乎侯爷权势之事?”
萧峙很佩服他家晚棠的小脑瓜,不过他没打算说实话。
好不容易才让晚棠开始交心,可不能再打回原形。她于情愫方面就像只龟,小脑袋刚探出壳,一察觉到点儿危险便又缩回去了。
“盛极必衰,自古以来哪个世家鼎盛时期不被君主忌惮?若有必要,为夫会往后退退。”这次算第三次拒婚。
第一次冬狩试探,他拒了祁瑶。
第二次是他主动呈交誊抄的密信,皇帝不放心,想给他指一个信得过的女子为妻。
拒婚拒得越来越艰难,不知道下一次是何时。
晚棠需要成长,还需要为她安排一个合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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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适的身份,才能八抬大轿地重新迎娶。这些她都操心不来,等他安排好了,自然会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晚棠若有所思,直觉萧峙遇到了无法调和的困难,否则谁会在意气风发之际,急流勇退?
她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俩人一起用完膳后,萧峙搂着晚棠陪他眯一会儿,等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峙才蹑手蹑脚起身,特意叮嘱丫鬟们别惊扰晚棠。
不过他刚离开,晚棠就醒了。
她是担心他不愿意休息,才陪着一起小憩的,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心思。
晚棠迅速起身,赶往景阳伯府。
一进伯府,前院小厮斗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晚棠平静地看向阿轲阿瞒:“你们去把他们牌桌掀了,注意自身安危。”
俩姊妹闻言,摩拳擦掌地去了。
俩人走进那间屋子时,小厮们正斗得起劲儿。
俩人对视一眼,阿轲护着阿瞒的后背,阿瞒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掀飞了那张桌子。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撑着桌子的小厮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输了钱的本就急赤白脸,这下赢钱的也白了脸,纷纷握拳看向阿轲和阿瞒。
俩人掉头就跑回晚棠身边。
一群小厮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迎头撞见冷着一张脸的晚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今日她不高兴。
她家侯爷教的,她不开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吠什么?我最怕狗
前院小厮们昨日没见识过晚棠的威风,认识她的都不屑一顾。
乍然看到如此光鲜亮丽的晚棠,他们没有对权贵的敬畏之心,而是个个明目张胆地打量她。
“这不是二姑娘院里的丫鬟吗?去了侯府就回来掀伯府的桌,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最后几个字透着几分不正经的调笑。
“一个小丫头,回了伯府还趾高气扬的,也不怕我们把她那档子事抖落到武安侯府去。
“回来就该安安分分,阖府就你跟小犬抢过食,谁不知道啊?
众人哄笑。
“掌嘴。晚棠话不多说,目光冷冽地瞥他们一眼。
遇到不讲理的,千万不要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得用拳头。
小厮们怔了怔,指着她便笑起来:“美人儿生气了。
说着还有胆大的主动把脸往晚棠跟前送:“来来来,给你打。
这种质朴的愿望,晚棠怎么能不帮忙实现。
“啪的一声,干净利落。
清脆的声音把这群混账都震清醒了。
不等晚棠使眼色,阿轲阿瞒便撸起袖子开打了。
俩人都有身手,打不过珋王妃那些身手好的护卫,对付这些小厮却绰绰有余。
不消片刻,所有人都被揍倒在地上痛吟。
前院管事急匆匆地赶过来:“姨娘怎么来了?他们……
晚棠一上午没出现,他还以为今日不会过来,又像往常那样和其他几个管事斗蛐蛐去了。
“聚众斗牌、玩忽职守、以下犯上、调戏嘲弄……晚棠随口报上一长串罪责,管事听得直冒冷汗。
前面都好说,这个调戏是调戏的谁?
这帮混账不会对她出言不敬了吧?
昨日亲眼见识到武安侯对晚棠的宠溺,管事哪里敢有半分怠慢,揩了一把冷汗便扬声道:“昨日就让仔细你们的皮,今日竟然还不知收敛!
“管事打算怎么处置?再过几日伯府家宴,便让这群混账招待贵客?
晚棠的问题,管事答不上来。
来之前还一路骂骂咧咧,到了比他矮半个头的晚棠跟前,却被她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得不敢抬眸,不自觉便弯了腰,矮上她半分。
管事沉吟半晌:“那就掌嘴,再打几板子,让他们长长教训。
“相互掌嘴十下,每人十大板。万姨娘嚷嚷公中缺钱,那便把他们参与斗牌的银钱都罚没充公。
小厮们叫苦不迭,挨打事儿小,相互打
轻一点便是可罚没银钱实在是肉疼!
管事闻言挥手叫人把那些小厮身上的银钱掏了个干净又依照晚棠的吩咐把其他管事叫过来看他们受罚。
阿轲阿瞒两个盯着小厮们相互掌嘴打板子打得轻便不作数于是有人便加了力道。一旦打重了对方回打的力道便更大哪里还记得起初说的相互作弊?
管事们在景阳伯府待了这么久谁都没见过这等场面。
前院里啪啪啪的和过年放爆竹一样热闹。
小厮们挨完罚晚棠便看向他们的管事。
管事一头雾水讪笑道:“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昨日说过谁管辖之人犯错便一起挨罚。”晚棠是铁了心帮六郎整顿好伯府的没了景阳伯夫人伯府其他人都不成气候。
管事白着脸:“姨娘您这就咄咄逼人了吧?老奴此前也不知道他们在斗牌……”
“你手下之人你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你有脸说我都不好意思听。每多耽搁半盏茶工夫便翻一倍处罚。”晚棠长得甜软说出来的话却不近人情。
这时候万姨娘闻讯来了。
看到院子里这么多小厮瘫在地上她眼珠子一转转头就朝宋三郎抱怨:“三郎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好端端的打坏这么多小厮。”
本该挨罚的管事看到他们来了哭丧着脸走过去:“万姨娘三爷救救老奴吧!老奴好歹为伯府操劳了半辈子
晚棠见状冲絮儿耳语一句絮儿便悄悄离开了。
宋三郎对夺走世子之位的六郎满腔怒火眼下看到昔日的丫鬟也敢蹬鼻子上脸怒火便集中到了晚棠身上:“你不在武安侯府好好伺候来伯府发什么疯?”
一句“伺候”狂妄又傲慢。
谁是主谁是奴一听便懂。
“说话就说话吠什么?我最怕狗。”晚棠蹙眉还微微缩了下脖子。
景阳伯府谁不知道晚棠小时候被宋芷云的狗咬过她那张俏脸在阳光下白得发光这么一害怕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怪那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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吠得大声。
众人的视线责备地看向那条狗时看到宋三郎错愕且愤怒的脸。
他暴跳如雷指着晚棠就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骂谁狗呢?”
晚棠勾唇:“谁狗吠就骂谁。”
“别忘了爷才是景阳伯府的嫡子!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宋三郎怒不可遏虽然丢了世子之位可伯府
下人常年慑于他的蛮横,一看他发怒便都害怕地垂下头。
晚棠浅笑:“那你赶吧。”
“伯府如今轮得到你作主吗?”
她的每一句,都精准地挑战着宋三郎最后那点理智。宋三郎的脸色很快青一阵白一阵,人都快气疯了。
昔日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外室女,如今竟然当着他的面挑衅!
偏偏他还真的不敢撵她,只能继续抖着指头做没底气的威胁:“你等着!总有你哭的一天!”
万姨娘看宋三郎都吃了瘪,上前就要帮腔。
晚棠忽然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伯爷?”
万姨娘到嘴的阴阳咽了下去,急忙改话头:“三爷不是我说你,你如今的脾气也该收敛着点儿了,冯姨娘是伯爷和新世子请回来帮忙办家宴的,您多少得给点儿面子。”
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宋三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个死老娘儿们倒是会推卸!”
下人们也惊诧地看向万姨娘。
万姨娘这才感觉不对劲,忙回头看了一眼,哪里有景阳伯的影子!
晚棠诓她?
她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刚刚是她叫了声伯爷,我才吓得胡言乱语,三爷莫要忘了她是来帮新世子的!我跟三爷是一头,怎么可能向着她一个外人……”
这时候,晚棠又笑盈盈地朝她身后唤了一声:“伯爷。”
万姨娘这次没上当:“你少糊弄人!就是伯爷来了我也不怕!伯府如今我当家,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人……”
晚棠嫣然一笑。
很好,万氏自己作死,她趁机把景阳伯府的对牌先拿来又何妨。
万姨娘话没说完,便发现周围死一般的静谧。
她两股战战,僵着脖子回头一看,景阳伯就站在她身后冷森森地看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晚棠,我是你爹
“你跟三郎是一头……伯府你当家……你不怕我……”景阳伯额角青筋鼓了鼓。
伯府这些个不争气的,简直想把他气死!
亡妻在世时,悍名在外,谁都知道他一个男子被正妻管得像孙子。如今人死了,他可算熬出了头,又来一个想骑他头上的?
还只是个妾!
万氏半老徐娘,当她有冯氏那么美吗?若长成冯氏那样,他倒是能心甘情愿让她骑头上!
“伯爷莫生气,幸好我不是别家府邸的女眷。我绝不会外扬万姨娘挑唆三爷来刁难我、三爷没脑子当真被牵着鼻子走的事情,也不会把伯府这些个乌烟瘴气的下人说出去。”
晚棠看似通情达理,实则又强调了一遍。
宋三郎被骂没脑子,这会儿却没空生气,狐疑地看向万氏。
他突然感觉晚棠说得有些道理,万氏刚刚还打算推卸来着。
万氏瞥到宋三郎的眼神,后怕地直咽口水。
事情不该这样的,她原本想着让宋三郎冲晚棠发疯,她坐收渔翁之利。
这会儿怎么都瞪着她了?
晚棠的一番话,景阳伯别的没听出来,只听出来懂事。
他动容地看过去:“辛苦你了,景阳伯府被万氏闹得鸡飞狗跳,怪我看错了人。她若有你一半懂事,伯府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万氏震惊地抬起头,因为太生气,反而忘了害怕。
伯爷您老糊涂了是吧?前有夫人和三爷作妖,后有您发癫,伯府如今这个样子怎得怪我一个姨娘头上了?
“还是伯爷通情达理,毕竟是世家出身,行事都以大局为重。以前误伤六郎也是伤心至极,昏了头,陛下都已经罚过伯爷了不是吗?可万姨娘这般挑唆,就不知揣的什么心思了。”
景阳伯被晚棠戴了一顶高帽,身心舒畅。
不愧是他最爱的巧娘生的,懂他!
不像其他儿女,对他永远只有抱怨、告状,谁都无暇关心他。
“你说得对,万氏心术不正,马上交还对牌!管几天伯府,就把你能耐上了!”
万姨娘腿脖子一软,委顿在地。
她才捂热乎的管家权,就这么没了?
“伯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会好好帮伯爷打理伯府的!否则不是没人帮忙打理伯府了吗?”万姨娘抱住景阳伯的腿哀求。
景阳伯一脚将她踹开:“伯府离不得你了?日后就……就……”
景阳伯脑子转了一圈,抬眸看到晚棠,喜不自禁道:“就请冯姨娘代
为管几日!我趁机琢磨琢磨以后让谁管中馈!”
他本就想认回这个女儿,如此示好,也能彰显诚意。
所以听到万氏的哭劝,他气得直接叫人把她拖走了。
晚棠推辞再三,才“勉强”答应。
试图躲避讨伐的管事,到底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挨了一顿打,如此一折腾,伯府的下人们彻底老实了。
晚棠也没急着从万姨娘手里收对牌、账册等物,给她一夜工夫收拾烂摊子,毕竟狗急跳墙,她也没想整垮伯府,只想为六郎收拾出一个像样的府邸。
等晚棠料理完管事,景阳伯把晚棠请进她理事的那间屋子,挥退所有下人。
他盯着晚棠那张脸,再次想起他的巧娘,当即悲从中来:“孩子,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晚棠眼皮一跳。
“晚棠,其实我是你亲爹!当年我与你娘情投意合,都怪夫人不容人……”
景阳伯一通哭诉,没有任何悔改反省,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亡妻身上。浑身上下,只有那两行眼泪稍显真挚。
晚棠听得恶心,不过他哭,她就也哭。
“夫人生前凶悍,谁都能理解伯爷的苦衷。以前伯爷不承受,我便不敢信,可怜我直到此时才知晓实情,这些年一直未能在伯爷跟前尽孝。”
“我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可每次看到伯爷都有亲切之感。儿时也羡慕三郎他们有伯爷这般俊朗风流的爹爹疼爱,可我一个丫鬟,哪里敢奢想呢?我什么都没有。”
“二姑娘出嫁时那么多嫁妆,这才是正经的伯府千金,我丫鬟出身,便是告诉侯爷我也是您的女儿,侯爷也不会信。”
晚棠只想先捞些好处,至于做不做回他女儿,回头再议。
昨日宋六郎已经帮她拿回儿时玩的弄器,有一个拨浪鼓内有乾坤,里面藏的那块玉便是当年景阳伯给的身份信物。
“真是个好孩子。回头我给几件铺子你傍身,如此方能弥补为父对你的亏欠。”景阳伯感动涕零,越发愧疚。
回头一定要多给她几间铺子,这般懂事,知道实情都不怨他,还懊恼没有尽孝。
父女俩哭了一会儿,晚棠其实一滴泪都没有。
直到听说武安侯过来接晚棠,景阳伯才哽咽道:“乖女儿,你先别跟武安侯提这件事,等爹给你转了铺子再说。”
武安侯宠她,他不表示表示,只怕武安侯会不高兴。
“女儿都听……爹的。”时隔多年,晚棠再次唤出这个字。
陌生又恶心。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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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但景阳伯听了却激动地发抖:“哎!好女儿,快回去吧,别让武安侯久等。”
晚棠“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眼底清冷凉薄,离开的步子不带半分犹豫。
伯府外,萧峙正牵着马儿等候,比高大的马儿还高出一截。落日余晖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一身甲胄闪闪发光。
晚棠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呼吸都紧促几分。
不知怎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萧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侯爷。”晚棠近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对视,只侧眸看那匹骏马。
“昨日未能按时来接你,今日补上。”萧峙随口问道,“想不想骑马?”
“我可以吗?”
“想骑便骑,为夫帮你牵马。”萧峙原本想同乘,虽然他心里是把晚棠当正妻对待,可旁人不会。
他忍着心痒难耐,把晚棠托上马背,仔细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坐稳,这才心甘情愿地牵着马儿离开。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染红大地,丰神俊逸的侯爷和绰约柔美的晚棠,真真是男才女貌。
不过萧峙没老实多大会儿,他牵着马儿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可怜巴巴地垮下肩头放慢步子,晚棠一垂眸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侯爷累了?”
“为夫撑得住。”语气勉强。
晚棠看周围几乎没人,小声道:“马儿可承得住我们俩,不如侯爷一起骑……”
话音未落,萧峙便已经利落地上了马。
晚棠后背贴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严丝合缝。
刺激得晚棠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第二百章 为她换个身份,再娶一次
“有点累。”萧峙疲惫地轻叹一声,然后就很自然地拥住晚棠,由她掌握缰绳。
下巴搁上她肩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幽香,一双眼精神无比,哪有半点疲累的痕迹。
晚棠紧张极了,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这般亲昵。
这条道在景阳伯府的侧门外,不远处是其他府邸的侧门,偏僻幽静,这会儿又是晚膳时分,没有人在巷道里走动,只听到他们这匹马的“哒哒”声。
萧峙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晚棠呼吸乱了又乱。
她都能感受到似有似无的温软了,他的唇贴上去了?
晚棠紧张地扭头看,萧峙的唇近在咫尺。
“咳咳!”
转过弯,一道声音打破俩人间的旖旎。
晚棠佯装淡定地看过去,实则已经窘迫地红了耳根。
萧峙则是拧眉看过去,没有半分羞赧尴尬,有的是眼底浓浓的不悦。
他们迎头撞见的是嘉裕公主和祁瑶,俩人各自骑了一匹小矮马,牵马的宦官们都深深埋着头,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亦然。
因为晚棠手头有事情,江嬷嬷今日身子又不大好,祁瑶便得了十日空闲。没想到今天第一日陪着公主骑马闲逛,便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嘉裕公主和祁瑶并排,看她脸色发青,忍不住讽道:“刚刚碰到一对苟且的男女,看到人便鬼鬼祟祟跑开了。高门贵女到底是花样少,武安侯好雅兴。”
她在讽刺晚棠手段粗俗,不是贵女做派。
祁瑶用余光盯着萧峙,没有出声阻止嘉裕公主。
晚棠哂然一笑。
不等她开口,萧峙便阴沉沉道:“驸马在外没有偏爱过公主吗?那该批评了,莫不是心思都在美妾身上,对公主少了关爱?”
他一开口就把问题揽到男子身上,更是一开口就往公主心窝子戳。
嘉裕公主果然黑了脸,自她上次刁难晚棠挨罚后,祁琮对她越发蹬鼻子上脸,她如今在勇毅伯府再也不敢摆公主架子。
“公主若羡慕,回家跟驸马说去,跟我家棠棠酸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当公主对本侯有非分之想。”萧峙收回凉薄的眼神,又垂眸看晚棠,“你知道的,我只对你有非分之想。”
嘉裕公主嘴巴都气歪了。
祁瑶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
萧峙握住晚棠的手,牵住缰绳,这才抬眸看祁瑶:“五姑娘也在?麻烦让让。”
祁瑶在京城一直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出现在哪儿,谁不是第一眼便会注意到她,可眼下她在萧峙跟前这么久,他这时候好像才看到她。
祁瑶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萧峙踩得稀烂。
宦官牵着她的马儿靠边,等萧峙策马带着晚棠离开后,祁瑶摇摇晃晃,险些摔下马……
萧峙和晚棠一起回府时,看到了亲自等在梅园门口的江嬷嬷。
江嬷嬷看一眼萧峙:“你随我来,老身有事问你。”
晚棠冲江嬷嬷见了礼,便兀自回了梅香苑。
萧峙随着江嬷嬷来到熹微阁,甫一进屋,江嬷嬷便厉声问道:“昨晚在宫里没睡好,今日也不歇歇便又往卫所跑!那些个金吾卫没了你,便不会转了?”
萧峙散漫地坐下:“嬷嬷心疼我便直说。”
“我不心疼谁心疼?”江嬷嬷红了眼眶,“我白日补眠,梦里都不踏实。你跟我说实话,陛下关你,所为何事?”
她当初在皇太后身边,什么朝政大事没听过。
萧峙垂着眸:“说了是机密大事,嬷嬷怎得还问?”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和你给珋王妃的密信有关?你是老身养大的,莫想着撒谎,这是关乎整个侯府的大事,你不跟老身商量,自个儿压在心里如何是好?你的肩再宽,承得住侯府这么多条人命吗?”
萧峙叹气:“嬷嬷何苦来哉,您这么大岁数了,在府里安生享享清福……”
“那你倒是让老身享啊!你也不小了,尽快把亲事定下来,老身帮你带娃儿。祁五不行,她太清高,心思重,总想着帮衬勇毅伯府,此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江嬷嬷思忖再三,珋王妃离开没多久,萧峙便被关在了宫里,就怕皇帝认为他还和珋王妃有私情,或者皇帝怀疑他真要和珋王营私舞弊。不管哪样,尽快让萧峙成亲不是坏事。
萧峙烦躁道:“嬷嬷怎得也来逼我?那些贵女,我没一个喜欢的。”
“每次都是这句,怎么,你喜欢的不在人间啊?在天上?还是在地下未投胎呢?”
萧峙朝梅香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江嬷嬷震惊道:“你果然对晚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是我的人,什么叫不该有?”
“她虽聪明懂事,可到底是丫鬟出身,外室女的身份你能查出来,别人也能。这样的身世,难登大雅之堂,日后做主母操持各府人脉,也会处处受人刁难!”
江嬷嬷暗恼教了晚棠那么多,她原以为萧峙是觉得晚棠出身寒微,才会多怜惜一点儿,最多成家前让晚棠帮衬着管理内宅。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揣着让晚棠做主母的心思!
晚棠好是好,却难当主母大任。
“以妾为妻,徒一年半。哥儿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当真愿意徒刑,你实话告诉我,你莫不是跟陛下说了此事,陛下也嫌你糊涂,才关你一夜?”
“不是此事。陛下想为我指婚,我拒了,陛下气不过才会让我反思一夜。我早就想好了娶晚棠的法子,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嬷嬷不必忧心。”
江嬷嬷紧张地屏住呼吸:“什么法子?”
“为她换个身份,再娶一次。”萧峙瓮声瓮气道,“原本想为她恢复景阳伯之女的身份……”
话音未落,江嬷嬷厉声否决了:“不行!景阳伯的二女儿宋氏是你继儿媳,你再娶她妹妹,成何体统?”
萧峙无奈道:“嬷嬷且听我说完。景阳伯府这条路确实已经走不通,他们是翊王一派。我会为晚棠另外安排一个身份,嬷嬷只管放心教她本事便可。”
更何况他家晚棠压根不愿意认景阳伯。
江嬷嬷气得不轻,哥儿当真是大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这样自作主张了!
萧峙拍拍江嬷嬷的后背顺了气,便离开了熹微阁。
赵驰风直挺挺地候在外面:“侯爷,十六回来了。”
萧峙苦笑:“回得倒是时候。”
看来给晚棠安排的身份有眉目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夜夜笙歌都是小意思
萧峙的属下都从一往后排了序,赵驰风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十六是此前为萧峙往边疆送信的属下之一。
“魏老夫人看了侯爷那封信,让属下回来转告侯爷,她四月底要启程回府,到时可带‘孙女’一起回去。”
“四月底?”萧峙按照四月最后一日算,刨除路上花费的时日,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和晚棠厮守的时日只剩一个月?
浓浓的失落顿时将他淹没,一想到要暂时分别,他便疾步往梅园走,想尽快看到晚棠。
心头闷闷的,可想到皇帝屡屡想指婚,他知道正妻之位不可以再空悬下去。
这次魏老夫人恰好有合适的时机,若是不抓紧,下一次时机还不知何时。
夜长梦多,不能再拖了。
赵驰风追赶着萧峙的步伐,继续禀话:“老三也回了。”
老三就是一路“欢送”珋王妃回府的那位。
“老三说珋王妃一路麻烦不断,她似乎不愿耽搁工夫,能用银票摆平之事,都宁可吃闷亏,一路上脸色都不大好看。”
“嗯。”萧峙猜得到,珋王妃是在担心她女儿。
呵,真以为他会拿一个孩子来报复她。
“珋王妃回府当日,珋王发了很大的火,王妃脑袋上都被他拿什么东西砸出了血。她女儿也不知生了什么病,当晚王妃的院子灯火通明……”
萧峙心头郁结,不耐烦道:“本侯很闲吗?听别人家墙角?”
赵驰风顿在原地:“……”不是您之前让禀报的吗?
萧峙摆摆手,独自回了梅园。
晚棠正要做夏衣,这次居然是藕荷色的料子,上面有海棠花叶的卷草纹。
看到晚棠刚画好的式样,萧峙眼皮跳了下:“这是在给谁做衣裳?”
晚棠把料子拿起来,直接在萧峙肩头比了比:“自然是给侯爷做。”
他一言难尽地瞄她一眼:“棠棠喜欢这样式的?”
他不喜欢,大男人穿这种色泽的衣裳,岂不是像个小娘子。
“这两日出门,看到不少郎君都穿这种样式,这款料子多,我自己也打算做一身。侯爷若是不喜欢,我便换……”
萧峙截了她的话,心口不一地又看一眼那料子:“喜欢。”
也不是那么难看,这种颜色还是得看什么人穿,他穿了绝对不会像小娘子。
晚棠嫣然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我还担心侯爷不喜欢。”
俩人分别前的第三十日,萧峙言不由衷道:“只要是棠棠做的,为夫都喜欢。后日休沐,棠棠想做什么?为夫陪你。”
晚棠想到景阳伯的话,挥退丫鬟们后一五一十做了交代:“这两日景阳伯兴许会给铺子我,我想日日都去伯府看看,伯府家宴也快到了,我还想……”
萧峙很是善解人意:“其实我也挺忙的,只是担心你总待在侯府憋闷,才抽出闲暇想带你四处转转。你这般忙,便忙去吧,为夫好生歇歇。”
一副“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没事”的模样。
好生落寞。
晚棠一想到他这么个大忙人,一休沐便想着陪她,而她就因为景阳伯府那点子事便让萧峙独守空闺,顿时有些愧疚。
她琢磨了下,主动牵住萧峙的手哄道:“侯爷休沐那日,棠棠一定有空!没空也得有空!到时候侯爷带我做什么好呢?”
萧峙嘴角轻扬:“你想做什么?”
“侯爷可有想做的事情?”晚棠一点儿也不想玩,她每日看书习字学学问,如今还能趁机拿景阳伯府练手学管家,哪儿有闲工夫?
以后若能成功坐上主母之位,多的是工夫玩不是吗?
“若是不想出门,就在府里修身也行。”
晚棠错愕地眨眨眼:“修身?”
萧峙朝卧房的方向瞄了瞄:“嗯,修为夫的身,最近不怎么老实。”
晚棠随着他垂眸的方向,朝他不老实的地方看过去。
“侯爷你……”晚棠旋即挪开眼,恼羞成怒地磨磨牙,“正经说着话,侯爷怎得就能扯到那种事情上?此事不可太勤勉,容易伤身。”
“棠棠质疑本侯的能耐?”
晚棠怔怔看着他:“……”
萧峙也不乘胜追击,又落寞地垂下眼睑:“出门在外都有人把我认成你爹,到底长你十岁,总怕喂不饱你。”
“你莫不是因此才有所顾虑?体虚的才会二十来岁便力不从心,为夫又不虚。”
“夜夜笙歌都是小意思,棠棠不信就试试……”
一切都要从珋王妃抓了她之后开始算,她小小年纪,便忽然老古朽一样规劝他不可太过放纵,所以他如今也不是想吃便能吃上肉。
晚棠捂住他的嘴,臊得一颗心乱扑腾:“饱了,真饱了。谁敢说侯爷体虚呀?”
她眼下是没底气质问:侯爷脑子里不能装点儿别的事吗?那种事实在是太耽误时辰了!她每日都觉得时辰不够用呢!
红霞飞满她的脸颊,两眸春水,氤氲着不自知的风情,看萧峙直勾勾地盯着,她便下意识垂了眼帘。
脑子里恍惚想起最初的问题,她颤声道:“我想学骑马,侯爷休沐后教我骑马可好?”
原以为话题可以就此转移开。
没想到萧峙却拿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日日吃素,哪来的力气教你骑马?”
有刚刚的前车之鉴,晚棠这次没有往单纯的字面意思去想:“三日前明明侍寝过。”
“我说食素,你怎得提这个?连几日没侍寝都记得清清楚楚?”萧峙似乎一眼看穿了她,“我就知道你想得慌。”
晚棠实在胡搅蛮缠不过他,直接恼羞成怒了:“侯爷不讲道理!”
萧峙看她急得跺脚,笑着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卧房走。
晚棠挣了挣,哪里挣得过。她可不想身为妾室时怀上孩子,所以那日昏头胀脑地听了萧峙的“想生就生的,今晚就生”那句话后,荒唐完便后悔了。
眼看磨不过萧峙,她只好抵着他胸膛,眸光潋滟地央道:“暂时不生孩子可好?我、我怕疼。”
萧峙想到一个月后的分别,自然不会拒绝。
迎娶正妻需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别人有的,他家棠棠一样都不能少。
到时候不知要准备多久,总不能让她挺着大肚子嫁过来,他自然不会让晚棠身负这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他轻笑着俯身下去,愉悦道:“我就知道你也馋。”
离别前第三十日,美得紧。
第二百零二章 他自学成才
萧峙翌日神清气爽地起来时,晚棠也醒了。
刚想跟着起来,身上酸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何处不适?”萧峙俯身便摸摸她的脸,“我看看。”
晚棠感受了下,瓮声瓮气道:“胳膊酸,后腰酸,膝盖那里也疼。”
他蹙眉检查了一下,胳膊上没有伤,后腰也没有,倒是膝盖,过了一夜还红肿着,甚至已经出现淤青。
他自学成才,哄着晚棠玩了点儿新花样,没想到会让她这么遭罪。
晚棠看到自己膝盖变成这样,幽怨地看向萧峙。
昨晚情到深处,他连乖卿卿、小祖宗、心肝肉……都叫出来了,害她难以思考,什么都依了他。
萧峙心虚地挪开视线。
素了几日,昨晚闹得太过。
他翻出散瘀的药膏,帮晚棠抹了厚厚一层:“你今日别去景阳伯府了,好好休养。”
晚棠声音发闷:“还是要去的。侯爷不必操心,不碍事。”
萧峙瞄着她暗沉的脸色,柔声道:“上次听宋六郎说想考国子监?国子监两日后会提前招录一批学生,我已经请今科状元帮忙推荐宋六郎,他若有信心,两日后便可以去考。”
晚棠眼底的阴霾散去,闪闪发亮地看向他:“侯爷当真?”
“自然。”
萧峙看她脸色好转,才坐到床沿上,把晚棠的小腿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帮她揉膝盖,眉心拧得能夹死蚊蝇。
晚棠心情好,反而安慰起他来:“我膝盖也算是旧疾,不怪侯爷。”
萧峙的五官猛地一皱:“我听不得‘旧疾’二字,除了手、膝盖,可还有别处有旧疾?”
“应该没有了。”晚棠抬眸看他神情严肃,便咽下了后话。
可萧峙聪明,张口便道:“膝盖如此是因为以前跪多了?”
半晌没听到回答,他不满地看过去:“怎么不说?担心为夫磋磨宋氏?”
晚棠眼眸一转,故作大度:“侯爷别伤心,都过去了。她如今已经断了双腿,也算是得了报应。”
她眼下不想节外生枝,先努力往上爬才是头等大事,所以买通新府医,让给宋氏开问题方子这种事不能做。可她不能做,萧峙却是可以的。
果然,萧峙不带丝毫犹豫道:“那便一直断着。”
晚棠也没继续装模作样,看着他的侧脸道了一声谢。
萧峙莞尔:“如此才对。日后有机会便教你如何骂人,太过心慈手软可不行。”
教她骂人?
晚棠顿时哭笑不得……
景阳伯府,景阳伯愁眉苦脸地在屋里徘徊良久。
他记得伯府原先有不少庄子铺子的,如今怎得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了?按照万姨娘的说法,景阳伯府已经入不敷出,再给几间晚棠,那伯府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穷酸。
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
为了认回这棵摇钱树,他只能忍痛挑了两家像样的,先交差。
不过换来的却是晚棠的一脸失望。
景阳伯也知道诚意不足,只能打马虎眼说其他铺子还在准备之中。
晚棠心安理得地收下,转头便让人请了六郎出来,寒暄过后让他准备后日去考国子监。
宋六郎没有犹豫:“好,我都听阿姐的。”
私下只有他们姐弟,晚棠没有故作端庄,身体的酸乏便在步伐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六郎见状,默默留了心眼。
当晚萧峙来接晚棠时,他截住萧峙单独聊了片刻。
“还请姐夫好生照料阿姐。”宋六郎估摸着武安侯府有人背着武安侯,偷偷罚他阿姐跪规矩!他都能察觉,他不信武安侯没察觉,所以说话时不免带了点儿气。
萧峙看着朝他作深揖的小舅子,眼皮跳了下:“你知道了?她连这种事都跟你说?”
“阿姐没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萧峙打量他一遍,宋六郎的声音隐约开始变粗,身量似乎也拔高了些。
虽然是个孩子,但已经要开始长成男人。
萧峙忘了自己不到十三岁时有没有开窍,不过被一个孩子当面数落这种事,他很没面子:“她毕竟是个女子,你看她做什么?”
宋六郎不解,皱着脸道:“阿姐被欺负,我自然是想关心。我知道姐夫事务繁忙,还请姐夫抽空多放些心思在阿姐身上,她吃的苦够多了。”
萧峙何曾被这样一个孩子教训过,还理亏到哑口无言。
确实是他欺负了晚棠,他这个不知深浅的混账,昨晚让棠棠跪了许久。
他下次注意。
宋六郎看萧峙默不作声,暗恼自己说话不知轻重,窘迫半晌又深深一揖:“麻烦姐夫了,六郎感激不尽。”
萧峙僵硬地点点头,不自在地转身上马车。
萧峙一上马车,便捞起晚棠的小腿卷裤腿。
晚棠由着他,看他面色不善,便宽慰道:“侯爷放心,明日可以学骑马的。”
“今晚……”
晚棠心头一紧:“今晚不能侍寝。”
萧峙:“……”
他气笑了,良久才幽幽看过去:“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亲你。”堵住她小嘴,才知道什么不该对外人说。
晚棠睁大了眼:“能不能侍寝,都不能说吗?”
萧峙的气焰弱下去,无奈道:“自然可以说,为夫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知道你与六郎姐弟情深,但有的事情还是别跟他提了。”
“还请侯爷明示,到底什么事情不该提?我今日只与他说了国子监的考试。”
萧峙没好意思提,他家晚棠是个小骗子,不肯承认很正常。
不过垂眸看到她的膝盖还淤青着,他闷声道:“为夫说说罢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想到宋六郎算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他暗叹一声。
他造的孽,他有什么理由埋怨呢,她跟娘家人抱怨抱怨也没错。
能怎么办?宠着吧。
萧峙语气良善,可晚棠却以为他在阴阳怪气,便故意顺着他这句话狮子大开口:“那我可说了,我这膝盖可能要过五日才能好,这五日都不能侍寝。”
萧峙这次忍不住了,幽怨地掀起眸子。
晚棠正等着他讨价还价,岂料萧峙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她心虚得想要主动减少天数时,萧峙竟然点下头去:“好,听棠棠的。”
暂别倒数第二十九日,萧峙应下一条不平等条约,心情很不美丽。
萧峙当晚拥着她纯洁地聊了一会儿天,辗转反侧。瞥到身边的小女子睡得香沉,他干巴巴看了半晌,最后在她唇角亲了又亲,才认命地合上眼。
翌日去马场,萧峙很快便寻到了教晚棠骂人的机会。
第二百零三章 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翌日,萧峙与晚棠抵达马场后,便各自去更衣。
这是晚棠第一次穿骑装,一身绚丽的正红,束起纤腰,下面裙裾打了褶,两侧有摆,前侧有截,外面罩着一条轻薄的月白色两片裙。以方便骑行,阿轲和阿瞒轻车熟路地把晚棠的发髻用玉冠高高竖起。
不仅她如此装扮,阿轲阿瞒两个亦然。
絮儿和怜儿不会骑马,便留在晚棠更衣的厢房里伺候。
男子更衣的屋子在几丈开外,种见青葱树木间有一条道,供男女眷们前往马场。
晚棠和阿轲姊妹两个刚走到那条青石道上,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裴二郎。晚棠眼皮一跳,慢下步子。
裴二郎是个色的,虽然在晚棠前面几步,但他很快便嗅到了微风送来的女子香气。
不是庸脂俗粉那种香。
裴二郎回头看到多了几分英姿的晚棠,眼前一亮!
晚棠原本生得娇软,一看便香喷喷的,这会儿头上没有珠钗,好看的眉眼便显得越发艳丽,狐媚的眼眸总是水汪汪的,似乎等着他去欺负。
许久不见,明明知道如今的晚棠不可垂涎,裴二郎还是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
阿轲阿瞒见状,指着他正要骂,便听到旁边的晚棠冷声道:“裴二郎这双眼珠子不想要了。”
裴二郎在花丛中浪迹惯了,脑子还没来得及动一动,便习惯性地油嘴滑舌道:“美人若想要,别说眼珠子,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晚棠冷嗤,艳丽的狐狸眼这会儿阴森森的,如淬了寒霜:“净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裴二郎心痒难耐,看周围再无别人,忍不住靠近两步。
她如今是武安侯的人,他不能怎么样她。
他就看看,再跟她聊几句。
裴二郎压抑着难言的激动,嗓音都暗哑了几分:“那你想要什么,你如今是武安侯的姨娘,他若不舍得给你,我给你。”
晚棠恶心欲呕。
看到他在这儿,再被他用这种眼神打量,晚棠哪里还有学骑马的兴致,转身便往更衣的厢房走。
刚走到往女眷更衣屋子去的岔路口,余光里扫到一抹高大的身影。
萧峙来了。
又追了几步的裴二郎匆匆刹住步子,讪讪低头见礼:“萧指挥使也在,真巧。”
萧峙朝晚棠伸手:“过来。”
他来不及欣赏晚棠这身装扮,只注意到她脸色不好,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裴二郎隐晦地瞥了晚棠一眼,不过他并不害怕。
一个女子,尤其还是个妾室,为了名声是断断不会把别人的调戏说出口的。她敢说,别人便敢信她是个水性杨花。
况且他又没做什么,也就图个嘴上痛快。
萧峙把晚棠拽到身后,严严实实将她挡好,这才默不作声地掀起眸子。
裴二郎在萧峙跟前不敢放肆,目光只敢追随晚棠的裙裾,正愣着神,忽然感觉后背生寒,仿佛阳光明媚的春日忽然袭来一股寒潮。
他打了个寒噤,抬眸瞄了下,发现萧峙正盯着自己。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阴翳凛冽,眼刀子似乎想马上把他扒皮拆骨。
裴二郎吓出几滴冷汗:“萧指挥使忙着,我、我和友人有、有约。”
“且慢。”萧峙慢吞吞的语调,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
裴二郎不想慢,可一双脚却老老实实地顿在原地。
萧峙转头看晚棠时,换了温柔语调:“听好了,遇到这样的混账当这样骂。”
裴二郎听出来这句话不是跟他说的,正犹豫要不要转身,便听萧峙讥诮的声音传过来:“裴二你快躲起来,收夜香的来了。”
萧峙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家晚棠显然看此人不顺眼,先骂两句出出气准没错。
裴二郎被萧峙一身的凌厉吓得脑子发空,一时不明白意思。
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笑。
他抬头一看,是他今日约着一起骑马的几位友人。
他们向萧峙见了礼后,就招呼着裴二一起走了,裴二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夜香不是他娘的粪便吗?萧峙骂他是大粪!
裴二看到旁边几人憋笑憋得面色涨红,难言的羞恼都快憋炸了……
等人走远,萧峙才转身问晚棠:“他唐突你了?”
晚棠不带半分犹豫,把裴二郎刚刚的言行一五一十全说了。
萧峙听完,朝阿轲使了个眼色,阿轲立马会意,小跑着往裴二离开的方向去了。
萧峙这才俯身平视晚棠:“不高兴便骂,不用有所顾忌。”反正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便要换身份离开,剩下的时日可以肆无忌惮地嚣张。
萧峙原本打算让她先无忧无虑一段时日的,此刻想想,还是今晚回府就坦白。
也好让晚棠接下来可以随心所欲地张狂一把。
晚棠没吭声。
萧峙摸摸她的头:“待会儿为夫帮你教训他,断手、断脚,还是弄瞎那双眼?”
萧峙本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这次晚棠没心软,咬牙切齿道:“他留着那双眼没用。”祸根留着也没用,晚棠更想阉了他!
萧峙默了默。
他记得清楚,当初裴二在侯府翠玉轩就唐突过晚棠,眼下她显然还在介意。裴二是兵部裴侍郎之子,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好,为夫来想想法子。”不过既然晚棠开了口,萧峙自然不敷衍……
那厢,裴二哪里受得了被人嘲讽,远离萧峙后,气急败坏道:“你们不知萧指挥使那位姨娘有多勾人,刚刚若不是她抛了媚眼,我怎敢与她调笑!”
“定是萧指挥使那个老东西满足不了她,她才会借机发浪。”
“一个巴掌拍不响,哪个女子在人前不装得坚贞不二呢?”
裴二狠狠诋毁一番,见友人们终于不再笑话他是夜香,心头那口恶气才消散一半。
他哪里知道,不远处的墙角后,阿轲把他的言行全听了去。
远远啐了一口后,阿轲朝空中挥舞了几下小拳头,不甘心地转身回去禀话。
此时萧峙已经哄好晚棠,正在反复打量她今日的飒爽英姿。束了腰身,她的身段越显丰盈,萧峙的眉头微微蹙起。
想到裴二那狗东西将这样的晚棠看了去,他心头怒气加重。
见阿轲返回,他努努下巴,将人叫到不远处的角落,单独听她禀话。
第二百零四章 若输了,便留下一双眼
“呵,怪道棠棠气成那样,裴二这狗东西确实欠教训。”萧峙勾了勾唇,眼底毫无笑意。
片刻之前还含情脉脉的眸子,这会儿正酝酿着暴风雪。
“将军,不如我和阿瞒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吧?他的眼睛我来挖!气死我了!”阿轲摩拳擦掌,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不必,继续盯着,别让那混账过早离开,今日必须让棠棠亲自出了这口恶气。”萧峙铁了心要练练晚棠的胆气,还有不到一个月分别,这一别还不知要多久。
到时候他不能日日在她身边护佑,萧峙一念及此,就忧心忡忡。
可为了日后的幸福,必须走出这一步。
萧峙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晚棠,她已经听话地又穿了一件比甲,遮住了大好的春光。他眼底一柔,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走,为夫教你骑马。”
晚棠不是个扫兴的性子,裴二郎带来的恶心已经消散。
萧峙为她挑了一匹柔顺的白马,自己却牵了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
他耐心教了一会如何上马,如何握缰绳,如何与马儿交流……晚棠是个好学生,一双眼囧囧有神盯着他,听得认真。
萧峙讲完要领,看晚棠还站着不动,挑了下眉:“试试?”
晚棠后怕地咽了下口水。
她不喜欢把性命交托在别人手里,何况是一匹马。
萧峙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惧怕,像个孩子,明明害怕却又好奇,犹犹豫豫的。
“为夫帮你牵,先试试自己上马。好好学,日后用得到。”
晚棠心里紧张,只疑惑地看他一眼,也没多问以后为什么会用到。
两世都困于内宅,今日是她第一次自己上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背都冒了一层虚汗,她才狼狈地爬上马背。
垂眸看萧峙在笑,她窘迫地扭过头:“侯爷不许笑我。”
“我家棠棠这么棒,谁敢笑你?”萧峙仰头看晚棠,眸色发沉。
她直着腰绷着脸的模样与平日不同,让他别样的怦然心动。
晚棠嗔他一眼:“侯爷笑得这么欢,我又不瞎。”
“为夫这下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晚棠没想到这会儿都能听到荒唐话,心头突突狂跳,只顾得上环顾周围环境了,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阳光下,她红软的耳根都近乎半透,秀色可餐叫他难耐。
想到昨日答应的五日,他忽然反悔。
真的太久了!
是阿轲的声音拽回了俩人的神思:“将军,那厮想跑!”
“过去说一声,本侯要跟他赛马。”
萧峙原本要骑那匹烈马,这会儿自然歇了心思。
晚棠又紧张地绷紧身子:“侯爷要赛马,我就先不学了。”
说着就想下马。
她很狼狈地往前一趴,上半身几乎贴在马儿身上,双臂搂住马儿脖子,正要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去,身边忽然掀起一阵风。
萧峙已经稳稳当当地坐上了这匹马,握住她的纤腰,把战战兢兢的晚棠搂进怀里。
晚棠那颗无处安放的心,这才安定。
俩人就这样同骑一匹马往裴二郎那边去了。
裴二郎远远看到这情形,又是妒忌又是害怕道:“没想到萧指挥使还挺会玩儿的。”
他的狐朋狗友们纷纷调笑,相互揶揄几句。不过眼看萧峙欺近,没被点名赛马的几人也不敢继续逗留,相继寻了由头离开。
等萧峙近前,便只剩下裴二一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指挥使想、想赛马,怎得不找……”
晚棠阴寒的声音兜头落下:“是我想赛马,只是我骑术不精,侯爷帮我指点指点。我们赌一把如何?”
裴二郎有点儿呼吸不过来,努力汲气:“姨娘好雅兴,可我还有事……”
萧峙凉薄冷笑:“我二人一匹马,你都不敢?这等鼠胆,也敢唐突本侯的人?”
裴二郎冷汗涔涔:这娘儿们什么都跟武安侯说了?她怎么敢的!
萧峙等得不耐烦:“赛个马,想让本侯等到下辈子吗?”
裴二郎知道今日逃不掉,只能战战兢兢接过阿轲递来的缰绳——正是萧峙选的那匹野性难驯的马儿。
翻身上马后,裴二郎还是不敢侧眸看晚棠,只低声叨扰:“倘若我赢了……”
“赢了自然可以离开,若输了,便留下一双眼。”明明还是那般娇美的嗓音,这番话却冷漠到不近人情。
裴二郎吓得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恰好和萧峙对视上:“一个巴掌拍不响,裴二郎你说呢?便以远处那块小山丘为终点吧。”
裴二郎吓得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呼吸越发艰难,浑身绵软无力,想逃却又没那个胆!
晚棠不等他回应,反手在萧峙掌心挠了下:“侯爷,开始吧。”
萧峙闲庭信步般,驱使马儿往前走去,待晚棠适应片刻才开始奔驰。
裴二郎恍然回神,惊恐地摸摸眼角,不住地在心底咒骂:你他娘的贱人,竟然想剜我的眼!
他心一横,咬紧牙关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子:“驾!”
眨眼的工夫,他便策马赶超了晚棠他们。
晚棠有点儿焦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萧峙却气定神闲地将她小手握住:“不必担心,他自会被那匹马摔下来。”
这匹马烈,被他一路鞭挞,绝对不会乖顺。刚才特地指了一处山丘为终点,因为抵达山丘前有一处凹谷,裴二前面一程即使侥幸没摔下马,在凹谷也会摔跤。
话音刚落,前方裴二郎的身子果然开始歪七扭八。
呼呼的狂风在耳边呼啸,晚棠紧紧盯着前面那匹马,前世被裴二折磨的诸多不好回忆也一闪而过。
她就是记仇,前世的折磨她就是想报复!
后背贴着宽阔温暖的胸膛,晚棠一点儿也不害怕,试着拍拍马背:“好样的,咱们追上去。”
萧峙挑眉看看她,索性把缰绳和马鞭都交到她手里,改而握她腰肢。
晚棠反手就是一鞭子,马儿提了速。
“啊!”前面裴二郎到底没本事驯服那匹烈马,一个颠簸便狠狠摔下去。
晚棠的马儿就在两丈外,见状丝毫没有减速,就这样朝裴二郎冲过去。
裴二郎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抬手护住头脸。
第二百零五章 本侯都要听她的
白马是踏在裴二郎身侧跳过去的,离他肋骨只有一寸远。
晚棠勒停马儿,萧峙若无其事地教她怎样扯缰绳控制马儿转身。
裴二郎颤声求饶:“我认输,对不住,我、我不该对侯爷的姨娘不敬……求侯爷饶我一命!”
这会儿周围没人,裴二顾不上面子,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跪好,不停地朝萧峙磕头。
“你对她不敬,求我做什么?本侯都要听她的。”
裴二第一次看到把惧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呃,算不得惧内,一个妾室而已。
裴二只能改而向晚棠求饶:“求姨娘饶了我,我刚刚不该对姨娘不敬!”
萧峙看到他头上嘴里带着草,戳戳晚棠的腰,在她耳边道:“为夫教你骂人。”
“二郎属牛还是羊?”
裴二郎听到不合时宜的提问,茫然抬起头,呸呸两口吐出嘴里的土草等秽物,臭烘烘的,他到这会儿才有作呕的感觉。
萧峙看了一眼,讥诮道:“原是属狗的。”
裴二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刚一头栽进去的不是一坨泥,是一坨马粪!武安侯骂他是吃粪的狗!
萧峙翻身下马,又抬手把晚棠抱下来。
这才走到裴二身边,等他把嘴巴擦干净。
“你何时跑武安侯府听墙角去了?”
裴二震惊:“我没有!我哪儿敢!”
“那你怎得知道本侯不行的?还有,本侯爱妾如何朝你抛媚眼的,抛给本侯看看。”
裴二:“……”
完了,他怎么听到这些话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看本侯一个巴掌拍你脸上,响不响?”
话音未落,萧峙便干净利落地抽了裴二一耳光。常年习武之人,力道可不是常人能比。
裴二只瞄到一道手影,整个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往相反的方向滚了两圈才昏头胀脑地停下。脸上已经不是火辣辣的疼那么简单,被打的左脸连同左耳都麻麻的,尤其左耳,一直嗡嗡响,还隐隐作痛,刚刚还听到的猎猎风声,这会儿都听不到了!
萧峙站起身拍拍手,云淡风轻地回头看晚棠:“学会了吗?”
晚棠点点头,疾步上前,一脚踢上去。
裴二这才察觉自己的肋骨早就摔断了,这会儿痛得摧心,惨叫连连。
晚棠又回头看萧峙:“他这双眼怎么剜?”
裴二的右耳是好的,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真要剜我眼?你个恶毒的……”
萧峙一声冷笑,吓得他咽下后话。
他想到萧峙那句:本侯都要听她的。
裴二再不敢轻视晚棠,艰难地爬起来,再次跪好磕头:“求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看姨娘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晚棠无动于衷。
前世萧予玦把她送给人玩弄,裴二尤甚,裴二甚至转手把她送出去继续讨好他人。
萧峙沉吟道:“本侯亲自动手。”
倒也不必真的把眼珠子剜下来,毁了便是。
萧峙一把揪住裴二郎的头发,拖到不远处有石头的地方,发了狠地把他眼睛往石头上砸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荒原。
萧峙回头才发现,他家晚棠竟然一错不错地盯着,眼神阴翳,没有半分害怕。
乖乖,他有点怕。
他家棠棠好像也没那么心慈手软……
晚棠要强,等萧峙差人把裴二郎抬走后,畅意地请萧峙继续教她骑马。
又学了足足两个时辰,俩人才打道回府。
武安侯府此时无比热闹。
裴府被处理了一番后,便被裴侍郎夫妇直接抬来侯府讨说法。他躺在一张宽大的春凳上,双眼蒙着布帛,眼珠的位置已经被血洇湿,脸色惨白,唇上血色全无。
“……肋骨断了两根,大夫说这双眼也保不住了,左耳也听不见……”
裴母抹着泪数落萧峙的罪状,听得老侯爷夫妇频频皱眉。
“听说都是这位冯姨娘挑唆,侯爷才会失了理智……”
萧峙冷笑一声,打断裴母的状告,轻蔑看向裴二郎:“你想死?”
裴二郎肉眼可见地抖起来:“母亲,不……我我,我没这么说,我……”
“你说了!”裴侍郎打断他的话,理直气壮地看向萧峙。
难得抓住萧峙的错处,他得趁机让武安侯府欠下这份人情!
萧峙无声地勾了下唇,当着所有人的面,踹向裴二郎身下的春凳。
几声惊呼外带一串惨叫后,春凳倒在一丈远外,裴二郎狠狠摔在地上。
裴母躲在裴侍郎怀里,瑟瑟发抖。
萧峙冷眼看去:“全天下都是他爹娘?你们不会教,本侯便帮你们教,不上门道谢,还有脸大呼小叫。”
“怎么,当本侯好欺负?”
裴侍郎夫妇吓坏了,怎么都没想到萧峙伤了朝廷命官的儿子,还胆敢如此嚣张!
晚棠不愿时时都躲在萧峙身后,怕人误会他,便朝众人见了礼,不卑不亢道:“裴二郎肋骨断裂是他自个儿骑术不精,从马上摔下来所致。”
“可若不是你们要跟他赛马……”裴母试图争辩。
晚棠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匹马本是侯爷要骑,裴二郎自己不去选马,兀自抢了侯爷的马,还没向侯爷道谢。”
裴母:“……”
躺在地上哀鸣的裴侍郎,颤声道:“多、多谢侯爷。”
他怕萧峙再踹他。
裴侍郎看一眼不争气的次子,哑口无言。
“贵府二郎不知何时擅闯武安侯府,偷听侯爷的墙角,还在其友人跟前议论;至于剜眼,是他自个儿愿赌服输,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听说裴侍郎大公无私、一言九鼎,总不会非要给裴二郎安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吧?”
裴侍郎夫妇面面相觑。
明明是上门质问的,这会儿怎么感觉他们没有半分理?
裴二这会儿怕得不行,他是发现了,只要萧峙发飙,他父母是一个都护不住他的。
小命要紧!
所以他哭哭啼啼地妥协了:“对对,你说得对,是我自己愿赌服输。”
萧峙把晚棠往自己身后拽了一把,趾高气扬道:“裴侍郎若不服,只管弹劾,本侯随时恭候。”
地上的裴二郎感觉自己已经散架,无措地挥动双手,想抓住点儿什么让自己安心。裴母心疼地蹲身握住他的手,裴二郎立马央求:“母亲,快走吧,儿子痛死了。”
裴家一行人讨不着好,黑着脸离开。
事情虽然暂时得到解决,老夫人却愤怒地看向晚棠:“你随我过来!”
第二百零六章 晚棠顶撞老夫人
萧峙要跟着,晚棠悄悄冲他摇了下头。
老夫人赶不及回松鹤堂,走到前院一处僻静处便转身斥晚棠:“你什么身世,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奢望你能给侯爷带来多大助益,但最起码你不该添麻烦!”
“我同意你出府是同意你去景阳伯府帮忙,这是在帮云儿,而不是让你出去玩耍!”
“侯爷生气时你不劝阻,竟然还火上浇油!如此品行,当初连妾室都不该让你做……”
老夫人一通责骂,直骂得气喘吁吁才停下。
晚棠不急不怒,语带嘲讽道:“老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更是做了多年当家主母,您便没有给侯府添过麻烦吗?”
“我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老夫人纵使看不上,我如今也已经是侯爷的妾。老夫人越贬低嫌弃我,外人便越会看您脸色轻怠我,裴二郎指不定是知道您对我的态度,今日才敢调戏于我。”
老夫人惊呆了,她竟然顶嘴,还把裴二的言行怪到自己身上:“你若不出门,怎会有今日这些麻烦!立渊若真被那群人弹劾,你罪大恶极!”
晚棠语带嘲讽:“不责备裴二这等恶贯满盈之人,却责备我这个受害之人……倘若大家闺秀们习的都是这等歪理邪说,我很庆幸自己不曾学。”
“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为了出心头恶气,便逼得自己儿子两头为难,您又为侯爷带来多少助益?”
老夫人一腔怒火似被浇了油,滋滋啦啦。
她气得直抖:“你仗着立渊宠你,竟如此骄纵!”
晚棠恬淡地掀起眸子:“老夫人想罚便罚,您反正最是擅长为侯爷添烦扰。”
老夫人看晚棠一脸不知悔改的样,气得肝疼,却又无计可施。
晚棠有一句说得对,她如今刁难晚棠,只会让萧峙两头为难。不,只会把萧峙越推越远,毕竟他几乎次次护的都是晚棠!
只隔了一堵墙的萧峙,把俩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里。
他朝赵福摆摆手,俩人一起蹑手蹑脚地离开。
萧峙一路都骄傲地抬着头挺着胸,离得远了才顿住步子:“本侯把她养得不错,总算不再谨小慎微,这番话甚慰我心。”
赵福笑眯眯的,手心里却在冒冷汗:姨娘在顶撞老夫人,您还骄傲上了?
他不敢提,只能趁着萧峙心情好劝道:“侯爷宠姨娘的方式,是不是太残暴了?”
才让他想法子换了宋芷云的药,让她双腿永远断着,今日又把裴二郎揍成这样,侯爷真是越来越瘆人了。
萧峙敛了笑:“裴二垂涎晚棠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当本侯脾气很好?换人三番两次觊觎你娘子,你还如此大度?”
赵福眼下是管事,琢磨的是利弊,听到萧峙这么说,他脸色变了变。
他打了下自己嘴巴:“侯爷教训得是。”
“她以前还在锦绣苑时,本侯便考量过她的品性,如今不愿再反复怀疑。日后只管护着她,无需再劝诫,本侯心里有数。”
俩人刚说完,晚棠也已经全身而退地走过来。
赵福很有眼力见地冲阿轲几个摆摆手,自己也退远。
萧峙假装不知情,关切道:“母亲责骂你了?可有据理力争?”
“我一个妾,不敢顶嘴。”晚棠才不信他没听,刚才隔着一堵墙,她透过花窗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故意这么说,终究是想看看萧峙能放纵她到什么程度。
“很快便不是了。”
又是这种叫她想入非非的话,晚棠仰头看过去:“侯爷这是何意?”
“准备好了吗?做侯府主母。”
晚棠没料到萧峙会水灵灵地问出这种话,震惊之余,只字未吭。
“上次你担心生了孩子后,你和孩子会一块儿被未来的夫人磋磨。为夫觉得甚有道理,不如还是你来做这位夫人吧。”
萧峙摸摸没有胡茬的下巴,佯装在沉思。
晚棠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勇毅伯府,祁瑶病倒了。
郁郁寡欢,食不下咽,一整日都躺在床榻上发呆。
世子祁琮一下值便赶去她院子探望:“大夫怎么说?”
丫鬟道:“大夫说五姑娘这是心事郁结所致,让她放宽心。”
祁琮挥退下人,一针见血道:“莫要告诉我,你这模样是因为武安侯?我说过,一切为了家族大业,切忌动情。”
祁瑶憔悴不堪,幽怨道:“阿兄,珋王妃那边还没消息吗?当初拿我当刀子使,如今不管我了?”
她有她的骄傲,纡尊降贵被迫做了筏子,珋王妃绝不该背信弃义!
祁琮叹气:“放心,王妃一回王府就来了信,她说贵妃娘娘会静候时机,再撮合你和武安侯一次。”
“何时?”
这也是祁琮叹气的原因:“眼下不知。”
“这和改日、下次这等敷衍,有何不同?”祁瑶的自尊再次被伤。
她的骄傲,被武安侯和珋王妃反复玩弄,好得很!
“其实你也不是必须嫁给武安侯,他不好相与,看似傲慢无礼,做事却很有分寸。我看你未必还喜欢他,不甘心罢了。不要钻牛角尖,瑶娘,咱们伯府经不起折腾。”
祁瑶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萧峙。
她只知道,京城这么多男子仰慕她,凭什么萧峙对她不屑一顾?
她上赶着进武安侯府做学生,谁不知道她想嫁给萧峙?倘若此时放弃,那些不如她的贵女们还不知道会怎么笑她。
“听说侯爷今日为了冯氏,弄瞎了裴二郎的双眼。我若不能嫁进武安侯府,全京城的人都会笑我不如一个妾,到时我还怎么待得下去?”
“此话当真?”祁琮惊疑不定,“据我所知,裴家是珋王一派,武安侯明明已经向珋王投诚,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能为何?还不是为美色。”祁瑶妒忌得简直要发疯。
她如今已经不敢应任何一位贵女的邀约了,她如今像个笑话。
昔日引以为傲的才情美貌,如今都是压在她背上的大山。这座山挡住她的所有退路,不允许她的自尊被践踏。
祁琮无奈地睨她一眼:“妇人之仁,我看你如今心浮气躁,不该再去武安侯府了。”
“论般配,整个京城除了我,再无第二人配得上武安侯。阿兄帮帮我,只要武安侯腻了冯氏……”
“武安侯不是蠢的,你少动心眼,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祁琮警告再三。
祁瑶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祁琮只当她听进去了,叮嘱她这段时日好生在府里养病,见她似乎睡了,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须臾,祁瑶缓缓睁开眼。
她再不动心眼,未来夫君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祁瑶打听过,晚棠如今在帮景阳伯府筹备家宴,这正是一个对付她的好机会。
第二百零七章 你亲一下就不痛了
裴家到底不甘心,接下来两日四处走动,怂恿同僚们弹劾萧峙。
事实上别人嘴里答应好好的,实际上却没有半分举动,最后只有裴家自己参了萧峙一本。不过裴二郎恶贯满盈,他管不住裤裆里的骚动,轻薄过的岂止晚棠一个。
萧峙早有准备,随口列举了裴二几条罪证。
那些家中女儿被裴二恶心过的,原本不敢得罪裴家背后的势力,但看萧峙开了头,便纷纷跟着弹劾起裴家。裴侍郎妄图狡辩,岂料有人直接甩出了证据。
孰是孰非,一眼明朗。
裴二被罚永不得入仕,裴侍郎因为教子无方,官降一级,真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兵。
当晚一回到侯府,萧峙就被叫去了松鹤堂,询问弹劾一事。
萧峙也没藏着掖着:“裴家确实参了本侯一本,朝堂之上本就你参我,我参你,不是什么大事。”
老夫人心火直烧:“怎得就不是大事了?你把裴二伤成那样,只怕裴家日后会像疯狗一样盯着你咬!为了一个妾室,不值当!”
萧峙反问:“为正妻便值当了?”
老夫人眉心跳了跳,一颗心惴惴不安:“你这是何意?”
萧峙挑眉,反问一句:“母亲觉得呢?”
老夫人不敢觉得,就怕再多说一句,这个本性叛逆的儿子便被激得当真抬妾为妻!
老侯爷见老妻一张脸姹紫嫣红,为了自己日子好过些,便接力骂萧峙:“昨日你那妾室不成体统顶撞你母亲,你今日也来顶撞,一个两个的不像话!还不跟你母亲道歉?她训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个外人,屡次责骂本侯和晚棠,我简直怀疑本侯不是亲生的,裴二才是您的种。”
老侯爷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他想起人老珠黄的裴母,瘦巴巴的,呵呵。
这个不肖子,竟然敢把他和裴母扯到一起!
老夫人不知道老侯爷心中所想,但他已经被萧峙这句话气得呼吸紧促了。
老侯爷见状,像以前那样扬起手。
萧峙这一次没躲,还弯腰把脸递了过去,清脆的一巴掌响彻正屋。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惊呆了。
老夫人顾不上生气,心疼地跑过去摸摸萧峙的脸:“你打我儿子做什么!他如今是武安侯,是金吾卫指挥使!传出去颜面何存?”
老侯爷掌心火辣辣的,尴尬找补:“你怎么不躲?”
萧峙幽怨地看他们一眼,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大步流星地往梅园赶。
赵福看到他脸上的手印,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梅园,萧峙直奔梅香苑。
景阳伯府家宴在即,晚棠正在梳理家宴流程,担心有疏漏。
听到脚步声,她起身相迎,却看到萧峙脸上有个巴掌印。
人高马大的侯爷上前搂住晚棠,严丝合缝的,一个字也不说。
“谁打侯爷了?”晚棠熟悉他的委屈,明知道能打他的里外里就那么两个,却还是气鼓鼓地出了声。
“无妨,不算疼。”
小跑着赶过来的赵福揩了一把汗:可不是,侯爷您若走慢点儿,手印已经消一半了。
晚棠心里紧了紧,踮脚看向萧峙身后的赵福,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听说裴家参了侯爷一本,老夫人骂侯爷拎不清,侯爷回了几句,老侯爷就打了侯爷一巴掌。”赵福是会说话的。
萧峙等他说完,才不轻不重道:“谁让你多嘴了?退下。”
赵福干笑一声,主动把丫鬟们清离屋子,又主动关上门窗。
晚棠不知其中利害,推开萧峙后摸上他脸上的巴掌印:“老侯爷怎得能打您呢?都怪我,昨日老夫人说什么都该受着,不该辩解的。”
萧峙看玩脱了,哪里还好意思继续惹她担心:“不关你的事,是为夫自己没躲,你亲一下就不痛了。”
晚棠不带半分犹豫:“侯爷低一点。”
萧峙握着她的腰,把人抱上黄花梨木的椅子。
晚棠捧起他的脸,萧峙听话地仰起头,细细密密的吻很快落满左脸。
萧峙甘之如饴,良久才哑声问道:“五日之约能不能缩成三日?”
晚棠:“……”
她怀疑萧峙是故意挨的打,可他今日受的委屈为真,她哪里忍心拒绝:“好。”
萧峙勾了下唇,他晚点儿再跟晚棠说裴家的下场,就晚几个时辰……
转眼便到了景阳伯府家宴这一日,晚棠一早便来到伯府操持。
她待在理事的屋子里掌控全局,各个管事们这段时日都被她训得乖顺,不敢再生半分轻怠。
宋氏族人及其家眷陆续前来,原以为景阳伯府如今乱糟糟的,宋氏一族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想趁乱从伯府捞点儿好处的,今日一看井井有条,难免失望。
景阳伯从外祖那一代起便贪美色,子嗣繁多,累积到宋六郎这一代,相互见了面兴许都不认识。
一切都秩序井然,景阳伯带着新世子迎客,听到族人们的夸赞,欣慰得眼角褶子都堆成了花儿。
开宴之前,景阳伯撂下宋六郎,特地找来晚棠理事的屋子:“你怎得还在这儿?快开席了,你忙到今日,爹给你安排了主位!女眷那头,你帮爹招待着,回头爹好生挑几家铺子给你。”
他今日想趁着宋氏一族的人都在,把晚棠认回来。
反正亡妻已经走了,直接把晚棠记到她名下,上族谱,做嫡女!
“伯爷不必客气,今日乃贵府家宴,我姓冯。”
景阳伯哪儿肯善罢甘休,自己劝不动便转身去找宋六郎,想让他劝。
片刻之后,伯府的小丫鬟便单独端了膳食过来,晚棠没打算去宴席,便兀自吃起来。片刻之后,她忽然感觉屋子里闷得慌。
“开窗透透气,怎得这么热?”晚棠抬眸看去。
她待下人宽和,除了絮儿,其他三个贴身丫鬟都下去用膳了。
“姨娘的脸怎得这么红?”絮儿大吃一惊,“奴婢这就去请伯府的府医,姨娘千万不要乱跑。”
絮儿前脚刚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
来人看到晚棠晕晕乎乎的模样,吞着口水走过去:“小美人儿,我来了!”
“你是谁?”晚棠定睛看过去。
身子消瘦,眼底泛青,五官尚可。
不认识,但看一身锦缎,应该是宋氏族人。
他看清晚棠那张脸后,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二话不说便扑上去。
第二百零八章 撕烂你的嘴
晚棠的脸色很正常,压根不像絮儿说的那般红。
但来人一心急色,哪儿有空观察这种细枝末节。
不等他碰到晚棠的衣角,晚棠便忽然细起双眸,柔媚目光刹那间锋芒毕露,凛冽刺骨。
找死!
她端起手边的盅汤,毫不犹豫地扬到他脸上。
盅汤正烫,那人痛得哀嚎一声便下意识往后退。汤汁入眼,他眼睛又痛又难受地闭上,伸手去扶桌子时,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下一刻,手背被狠狠打了一下。
痛得钻心!
晚棠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打。
四个丫鬟早就候在门口,门窗也早就敞开,暗中保护的赵驰风也早就在男子进屋时便从景阳伯府的墙头跳下来。几人看到看似娇软的晚棠,正咬牙切齿地猛抽男子,全都错愕地顿在原地。
那人撞翻了杌凳、撞到了桌角,双眼又不敢睁,脸上又烫又疼,浑身上下到处都被戒尺打得生疼。屋子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想凑近瞧热闹的下人都被阿轲她们几个拦在了外面。
男子到处撞,散架一样浑身痛,最后只能缩在地上求饶。
晚棠照着他的头脸狠抽:“你叫什么?”
“我叫、叫宋之初,是二老爷家长房的三儿子,三、三年前我们见过一面的……”
“啪!”
晚棠一戒尺抽在他脸上,宋之初惨叫一声:“谁让你来的?”
“不、不知道啊,有人给我银子,还、还让我疼疼你,我就来了……哎哟!”
戒尺打在他手背上,力道之大,他感觉手指头都要断了。
晚棠泪出一层薄汗,把戒尺丢到一边,看向门外的几人:“拖到隔壁屋子堵住嘴巴教训一番。”
居然想损毁她的清誉,下三滥的手段,指使之人简直又坏又毒!
领着宋六郎过来的景阳伯听到惨叫声,狠狠一震,再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他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晚棠淡定地站在狼藉之上:“贵府一位男客不去家宴吃席,竟然跑来我这里抢食。”
景阳伯是过来人,听到“男客”两个字就已然明了!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往隔壁去了:“岂有此理,胆敢对你无礼,我亲自为你出气!”
宋六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阿姐,我去帮你揍他!”
父子俩先后脚来到隔壁屋子,景阳伯看到已经鼻青脸肿认不出原本样貌的宋之初,自己身上也觉得疼得慌,再也下不去手。
宋六郎不然,想到他娘亲就是被父亲玷污了清白才吃了一辈子苦,眼前这个人竟然还想玷污他阿姐,滔天的愤怒立刻融进他的拳头里。
少年郎平日里一身书卷气,这会儿却咬着牙一拳一拳地往宋之初身上砸。
“六郎,手疼,用这个。”晚棠递上戒尺。
宋六郎一手接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宋之初身上招呼。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牢固的戒尺断了。
宋六郎这才罢手。
宋之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张脸惨不忍睹。
打从萧峙告诉晚棠让她做正妻的计划后,她便越发开始谨慎,为离开萧峙的日子做准备。她早就打算今日单独用膳,她的吃食甚至都是絮儿亲手做的。
所以絮儿中途被人故意支开,晚棠怎么可能不怀疑?
更何况躲在暗处的赵驰风亲眼看到那个丫鬟往吃食里洒了东西。
于是晚棠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没想到引出这么一个恶心的混账。
“……那人说在你饭食里下了药,我只要人过来就好了……我、我听说武安侯有隐疾,你又只是长得像他的心上人……所以我才敢……”
“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宋六郎怒吼,再度扬起戒尺。
他阿姐如今是武安侯的人,若是被侯爷误会她清白有损,怕是会影响她的好日子。
宋之初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不过看东西模糊许多,看到宋六郎的举动,他哀嚎一声便抱住头脸。
晚棠早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柔顺模样,只一双眼眸清冷凉薄。
她看向景阳伯,等交代。
宋六郎也看过去。
阿轲几个和赵驰风也相继看过去。
景阳伯当即感觉兜头落下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手足无措。以前府里府外都是景阳伯夫人一手抓,他年纪一把,擅长的只有吃喝玩乐,对府里的事务一窍不通。
宋六郎冷哼:“姨娘前来帮忙,府里却出了这等腌臜事,父亲不给个说法,就怕武安侯府不依。”
景阳伯脑子空空,揩了一把汗:“你也长大了,你说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揪出指使之人!”少年郎挺直了腰杆,“即刻召集所有进过灶房的丫鬟婆子,让他指认!”
景阳伯点头:“好,照你说的办。”
晚棠没有出声,今日的目的本就是向族人宣布六郎的世子身份,他眼下这般何尝不是在彰显他这个世子在景阳伯府的地位?
所以她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只低声吩咐几个丫鬟,暗中让守门的婆子小厮们看牢伯府,谁放出去哪怕一条狗,唯谁是问!
景阳伯府很快便如箍筋的铁桶,滴水不漏。
伯府外的巷子里,一辆简朴的马车已经停了许久。
一个丫鬟小跑过去:“姑娘,伯府里有动静了。正门多了两个小厮守着,原先敞着的侧门也突然关上了。”
一道白皙的玉手从里面掀开一道帘缝:“没有别的动静了?”
不是祁瑶的声音又是谁?
为了掩人耳目,祁瑶今日没有把贴身伺候的四个大丫鬟都带出来,只带了一个若夏,和她一起坐在这个很不舒服的小小马车里。打探消息的也是一个样貌平平的小丫鬟,放在人群之中也没人会注意。
若夏看祁瑶不满,小声道:“是个做事不利索的,不如奴婢过去打探打探?”
螓首皱起,祁瑶烦躁呢喃:“里面一定出了事,把守得这么紧,应是不想让消息泄露出来。”
“冯姨娘想捂紧她的丑事,不如带人闯进去,帮忙宣扬一番?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不贞不洁之人,侯爷定不会再宠她,哪个男子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呀。”若夏一心想哄自家姑娘高兴,积极地出起了主意。
第二百零九章 又来一波找死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祁瑶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最后让若夏亲自去操办这件事。
若夏很快便请了一个戏班去登门。
景阳伯府如今落魄,府里养不起戏班,今日这种场面请个戏班也无可厚非。
门房进去通传半晌都没回应,戏班又再三催促,他们想着主子们只交代不可放出去任何一人,可没说不能放人进去。
等戏班子顺利进了景阳伯府,祁瑶脸上才浮现久违的笑。
“五姑娘先回吧,奴婢留下打探消息。”
若夏很贴心,毕竟待会儿景阳伯府会乱糟糟的,她家姑娘可受不得那些乌烟瘴气……
景阳伯府内,宋六郎很快便让宋之初揪出了收买他的丫鬟。不过这个丫鬟只是个做粗活的下等丫鬟,和宋之初一样,她也只是收钱办事。
她原以为人多眼杂,不会有人发现她动了手脚,哪里知道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她吓得跪地磕头:“都怪奴婢财迷心窍,求世子饶奴婢一命吧!奴婢爹死得早,娘一个人把我们姐弟三个拉扯大……”
“少跟我哭可怜!你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你害的人也可怜?”宋六郎平日很和善,那是因为别人没有触碰到他的逆鳞,可今日这些人想欺负的是阿姐!
一个都不能放过!
宋六郎回头看晚棠:“先让人审审这个丫鬟,把指使她的人的样貌特征问清楚?”
“好。”
得了晚棠首肯,宋六郎信心大增,点了一名管事负责此事。
管事茫然地看过去:“世子,老奴哪里懂这个啊?”
宋六郎窘迫地看了晚棠一眼:“那就……”
“主子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哪儿有你挑三拣四的份。”晚棠打断宋六郎的优柔寡断,冷冷看向那名管事。
能做上管事的都是滑头,不过是问个话,怎么可能不会?无非是觉得这件事棘手,不想掺和。
管事从晚棠身上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忙低头应下。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前来禀话:“伯爷,有个戏班说伯府请他们来唱戏,一个劲往里闯!”
景阳伯看向晚棠,趁机揭过之前的事:“还是你办事周到,今日确实该热闹热闹,走吧,这里需要收拾,一起去用膳。”
晚棠皱眉。
她没请,她若要请早就在宾客来府之前就让戏班入府了,怎会快开宴了才过来?景阳伯府如今什么情况,看看账册便知,还请戏班子?
这个节骨眼入府,只怕没好事。
正琢磨着,外面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戏班子竟然直奔晚棠理事的屋子来了!
十几个人的戏班,提着各自的行头,齐刷刷挤进去。
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带头的班头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待的不是一位姨娘吗?怎得像偷了人一样乱?”
“定是被人发现了!”
“好好的姨娘不当,非要当那不贞的表子!”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可戏班子的人为了若夏许诺的银子,都在七嘴八舌地卖力嚷嚷。
隔壁屋子的景阳伯脸都气黑了。
晚棠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很好,又来一波找死的!指使之人是费尽心思想要坏她名声啊!
宋六郎小心翼翼地瞄了晚棠一眼,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拔脚就拨开下人去质问戏班子:“你们眼睛瞎了吗?这些混账话都从何处听来的?”
班头睁眼说瞎话:“你个孩子懂什么?我们来的路上就听到叫声了,那个姨娘可真是臊……”
“啪!”宋六郎扬手打过去。
班头捂着脸愣在原地。
景阳伯瞄了一眼晚棠的脸色,原本今天想趁机认回女儿的,眼下闹得如此乌烟瘴气,他还怎么认?他气急败坏,指着院子里的小厮就让他们揍这个戏班子。
伯府人多,戏班子哪里敢跟他们动手,被小厮们打得抱头鼠窜。
晚棠早就让人堵了月亮门,最后戏班子十二人全都鼻青脸肿地蹲坐在院中,不住地痛哼。
晚棠这才让人把宋之初扔过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偷人?偷人的姨娘叫甚名甚?”
班头这会儿乖了,一味地闭眼装死。
旁边一个没脑子的,却小声回了话:“叫什么晚棠!就是这个姨娘,你们去查,她肯定偷人了,你们打错人了……”
话没说完,阿轲上去就是一脚,那人应声倒下,痛得爬不起来。
晚棠没打算息事宁人,揍完这群人才道:“阿瞒,去报官。”
班头狠狠一颤,不敢再装死,睁大眼睛道:“我们是拿钱办事!求贵人大仁大量饶我们一回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已经许久没有接到活了呀!”
他连忙跪下磕头,其他人见状,只能跟着磕。
晚棠冷笑:“不把心思放在戏曲上,旁人给银子,你们便来污蔑女子名声;下次给银子,你们是不是还敢杀人放火?”
这时候,审讯很有一套的赵驰风开了口:“姨娘,属下先审问幕后主使。”
晚棠颔首,把这群戏班子先交给了他……
景阳伯焦头烂额地请晚棠去参加家宴,晚棠想看看指使之人是不是景阳伯府的,便点了头。
今日宋芷云也回来了,坐的四轮车。
看到晚棠神色如常地往这边来,宋芷云的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回事?”
采莲被庄嬷嬷教训了一段时日后,如今老实乖顺,成日在她耳边规劝,她气不过,今日回府带的是新提拔的大丫鬟喜儿。
喜儿亲眼看到有人往晚棠的吃食里添了料,但她没提醒絮儿。
宋芷云夸她做得好,正打算晚棠出事后过去火上浇油一把,没想到她安然无恙地过来了!
晚棠一入女席就迅速扫视了一圈,将个别神色不对的女眷记在心中。
宋六郎还是个孩子,他亲自领着晚棠跟众位女眷介绍:“这位是武安侯府的姨娘,伯府家宴都是请她帮忙操持的,姨娘劳苦功高,今日当上座。”
原本属于景阳伯夫人的上座空着,无人敢坐。
晚棠瞄了六郎一眼,没有拒绝。
只是她刚走过去,坐在四轮车上的宋芷云就重重地拍响了桌子:“她一个妾室,凭什么?”
晚棠冷眸看过去。
凭你日后得唤我一声母亲。
第二百一十章 姐弟俩大杀四方
晚棠站着,宋芷云坐着,俯视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
心里想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晚棠秉持着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叫各位看笑话了,云儿如此目无尊长、没规没矩,是我没有帮侯爷管教好她,回府后再好生教导。”
云儿?
管教?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地看向宋芷云。
曾经高高在上的景阳伯府二姑娘,如今竟然被她昔日的丫鬟压了一头!
宋氏一族如今没有撑得起来的,全都在走下坡路。原本不少人也没把晚棠这个丫鬟出身的姨娘放在眼里,眼下看她高高在上,举手投足比宋芷云还像贵女,谁都不敢再轻视。
宋芷云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最多的便是幸灾乐祸。
她又羞又怒,扯扯身边同父同母的胞姐,以眼神求救:你还不为我说几句!
岂料胞姐半晌才迟钝地回神,事不关己般劝道:“你消停些吧,她说得也没错,你如今怎得如此没规矩了?”
不远处的万氏痛快地笑出声来,当即为自己找补颜面:“你们都看到了,如今连二姑娘也要看她脸色,我暂时交出掌家权也是理所应当。”
那些先前还笑话她没本事的女眷,这会儿都理解地点点头。
宋芷云气得简直要吐血!
晚棠没注意这边的小动静,她依旧站在上座,微笑着看向宋六郎:“恭喜六郎受封世子,听说世子文采斐然,祝愿世子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女眷们都看向小小少年郎,眼底多有轻蔑,但没人敢还嘴。
六郎红着脸受下晚棠的祝福,朝她作了一揖,又紧张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前往男席。
晚棠这才端庄落座。
上座!
看到众人不服却又不敢说什么的憋屈样,晚棠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这等家宴规矩重,原本上座之人落了座,其他人才可依照尊卑一一坐下去。但晚棠来得晚,自然没计较这一点。
丫鬟们端来盥洗盆,晚棠率先净手。
一系列流程,所有人都以她马首是瞻,处处都要紧着她先开始。
这是对上座之人应有的礼数。
原本一切井然有序,在座之人即便有轻视晚棠的,也都看在武安侯的份上不敢放肆。偏生所有人都先等着晚棠先执箸时,一双筷子却先一步被执起,还旁若无人地夹菜。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过去。
是气鼓鼓的宋芷云,她甚至挑衅地看向晚棠:“我有腿伤,饿不得。姨娘自己来晚了,不会怪我吧?”
“各位再次见笑了,孩子不懂事,不是在故意找茬。云儿许是受了伤的缘故,近来在武安侯府吃得很多,一顿两斤不在话下。”
晚棠四两拨千斤,慈爱地看向宋芷云,压根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晚棠以前在景阳伯府是受欺负的一个,又没什么仇人,可是被宋芷云母女磋磨的姨娘丫鬟们可就多了。对付宋芷云,哪里需要她这个长辈亲自动手。
果不其然,几个姨娘先后笑出声来。
“没想到二姑娘这么能吃,活像是伯府饿过她一般。”
“两斤啊?我院里的小犬都吃不了这么多。”
“二姑娘若是吃不下两斤,便是在故意挑衅冯姨娘吧?这般目无尊长,得请武安侯亲自教训,她才能长记性。”
宋芷云的挑衅凝在脸上,气得嘴唇都在抖:“我、我何时能吃……”
好像不能说!
晚棠这个贱人竟然没有忍气吞声,她这会儿若反驳,便等于承认自己在挑衅!
她只是想下下晚棠的脸面,先动了筷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贱人竟然怂恿这些人为难她!肚量小成这样,怪道只能做个妾!
宋芷云气得不行,却又害怕真被萧峙教训。
萧峙那双眼凉薄无情,动不动露出杀意,她是真的怕。
“絮儿,你亲自去帮大奶奶布菜,以免她不好意思吃饱。腿伤成这样,是该多吃点儿才能早日康复的。”晚棠依旧一副长辈姿态。
万氏原本在气晚棠抢了她的掌家权,但这会儿她很乐意踩宋芷云一脚。
于是万氏畅快地提醒宋芷云:“瞧瞧冯姨娘多关心人,二姑娘还不道谢?”
宋芷云青着脸剜她,犟着没道谢。
不过等她垂眸看时,絮儿已经为她夹了一碟菜,许多都是她不爱吃的。
“我不爱吃,你也夹?”她不能冲晚棠发火,还不能拿个丫鬟撒气吗?
絮儿不卑不亢道:“大奶奶消停些吧,姨娘说了您得补充营养,不然您说喜欢吃什么,奴婢去拿个秤来称两斤?”
丫鬟随主,武安侯有多宠爱姨娘,她日日看在眼里。
姨娘如今在景阳伯府如此威风,她这个贴身丫鬟自然不能给主子拖后腿。
“你……”宋芷云气得嘴唇抖了抖。
两斤,她真吃不下!
絮儿也不刁难她,什么菜都布上一两筷子,肉菜居多。
宋芷云含泪下咽,再不敢兴风作浪。
男席在一丈远之外,因为算家宴,所以中间只隔了一道长长的围屏。
晚棠如此安排也是想听一听六郎在男席的表现,毕竟她很快就要离开一阵子,得尽快锻炼六郎的胆气。
此时,宋六郎局促地端起酒盏,朝宋氏一族的男子敬酒:“众位伯父叔父、兄长……”
许是一母所出,宋三郎眼下和宋芷云一样不自在,嗤笑一声打断了宋六郎的话:“毛都没长齐,也够资格给长辈们敬酒?”
宋六郎心头的火气还没消。
他眼下就像根爆竹,一点就爆,压根不像平日里那般忍气吞声:“像三哥这样被褫夺世子之位、杀妻被和离、一直给家族蒙羞的,才够格敬酒吗?”
“你敢顶撞兄长?”宋三郎怒了。
景阳伯也不悦地看向六郎:“三郎说得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怎可顶撞他?”
宋六郎凉凉地瞥他一眼:“三哥是没了娘的孩子,我也是没了娘的,可父亲这心却快偏出大靖了。”
他故意提及“去世”的冯氏。
景阳伯想起是亡妻害死了他的巧娘,当即便厌恶到不愿意再多看宋三郎一眼!
宋六郎这才道:“是兄长先不爱护幼弟,我眼下是在拿伯府世子的身份向族人敬酒,三哥若不服,只管上达天听,请陛下把世子之位还给你便是。”
宋三郎吃瘪,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敢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过来传话:“伯爷,武安侯、萧指挥使来了!”
第二百十一章 息事宁人不了一点儿
“快迎!”景阳伯大喜,骄傲地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跟族人们炫耀,“亲家翁来了,他去岁就袭爵成了武安侯,如今又是金吾卫指挥使,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啊!”
他真想即刻宣布:晚棠是我女儿!这是我女婿!你们就羡慕去吧!
宋氏一族听闻这样的权贵来了,全都起身要去迎接。
不过萧峙打从进门便没人敢阻拦,所以只比拼命小跑过来的小厮晚了几步。众人一看到高大威猛的金吾卫指挥使,纷纷点头哈腰地见礼。
萧峙扫视一圈,隔着围屏朝女眷那头看了一眼。
好像这样就能看到晚棠了似的。
听到那边没有不对劲的动静,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晚棠出事时,赵驰风便让另一个躲在暗处的下属去给他通风报信了,所以他才会赶过来。
萧峙朝景阳伯颔首,走到宋六郎跟前,拍拍小舅子的肩:“恭喜宋世子!听说你还通过了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今秋便要去读书。”
宋六郎错愕地愣住。
确实考了,可他还不知道结果。
宋氏族老们闻言,纷纷向宋六郎道喜,向景阳伯道喜。
“我早就说过,六郎这双眼一看便是聪慧人,如今果然是我宋氏一族最出息的!咱们都多少代没人进过国子监了!”
“陛下英明啊,换了六郎做世子,还望世子好好读书,日后光宗耀祖的重任便要指望世子了!”
“世子小小年纪才高八斗,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应该尽快开祠堂告慰列祖列宗!”
开祠堂可是隆重的宗族仪式,景阳伯活到这把岁数都没有过这等荣耀,听到族老们这番话,激动不已,再看六郎的眼神都多了不少慈爱。
宋六郎不骄不躁,温润笑着朝族老们作揖,景阳伯满意得连连点头。
宋三郎被人遗忘在一边。
他不敢在萧指挥使跟前放肆,谁不知道萧峙嘴毒?今日屈辱够多了,要是再被萧峙骂几句,他还不如找条缝钻进去。
宋三郎憋屈得呕血,却再不敢闹腾。
等萧峙坐下,已经是一刻钟后。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恭敬地将新做的吃食呈到萧峙跟前。
多是萧峙喜欢的菜式。
他忍不住又朝围屏看了一眼……
赵驰风办事还算稳妥,宴席结束前,他便把候在府外的若夏抓了个正着。
萧峙陪着晚棠去理事屋子时,屋子已经收拾干净,戏班子、宋之初以及若夏,都被捆着扔在院子里。
晚棠一看到若夏那张脸,眼眸猛地细起:“怎么是你?”
她原以为是景阳伯府的人想害她,譬如宋芷云,譬如宋三郎,亦或万氏。
萧峙看若夏好像有点儿眼熟,问晚棠:“你认识?”
“侯爷不记得?她是祁五姑娘的贴身丫鬟。我与祁五姑娘也算是同窗,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晚棠心头发凉。
亏她以前还觉得祁瑶只是性情冷傲,不屑耍这等心眼。
她今日若着了道,换做寻常男子,即便妾也是受害者,从此以后也会被迁怒被冷落。达官显贵哪里缺一个妾?让他丢了颜面、又无子嗣傍身的妾,此后活得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祁瑶自己不做人,晚棠当然要追究。
萧峙眼底的温柔散去,再扭头看若夏时,黑眸里浮起凶光:“祁五?”
若夏心里发毛:“侯、侯爷莫要听他们冤枉人,奴婢只是路过此处,不知道怎、怎么就被捉了来,奴婢还要去给五姑娘买药呢……”
萧峙冷笑一声。
那脸色,分明一个字不信。
晚棠看向班头,班头立马信誓旦旦:“贵人,就是她给我银子,还给我指了方位,让我们进门后便往东侧第五间屋子来,她还事先告知了这位夫人的名讳!我不敢撒谎,求贵人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若夏瑟瑟发抖,闭上了说瞎话的嘴。
晚棠侧眸看向萧峙:“侯爷觉得当如何处理?”
“你做主便可。”
晚棠连句客套的推脱都没有,便点头道:“你们把事情闹这么大,我便是想给祁五姑娘面子也没办法,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戏班子送官,若夏毕竟是祁五姑娘的贴身丫鬟,我还是亲自把她送回勇毅伯府吧。”
这件事,息事宁人不了一点儿!
祁瑶不是想败坏她的名声,毁了她的生活吗,那便自作自受。
“好,本侯陪你一起。”
若夏看冷面冷情、桀骜不驯、不近女色的武安侯,在晚棠面前竟然如此乖巧,对,她眼下只能从武安侯脸上看到乖巧俩字,顿时手脚冰凉。
完了完了。
阿轲阿瞒两个反剪着若夏的胳膊,萧峙又看向赵驰风,赵驰风当即上前,小声道:“属下已经交代过,戏班子的人知道该怎么说,绝不会有损姨娘清誉。”
萧峙颔首,叫人一路敲锣打鼓地把若夏押往勇毅伯府……
勇毅伯府,病怏怏到今日的祁瑶罕见地有了笑脸。
勇毅伯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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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夫人看她出去一趟便想开了,甚为欣慰:“这几日得空便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母亲,您和父亲过几日去一趟武安侯府吧。”祁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容,冷艳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丝笃定。
她得趁热打铁,在晚棠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和萧峙定下亲事。
否则,以晚棠的狐媚样子,若在闺帏之中来点儿下贱手段,只怕萧峙又会被勾了去。
勇毅伯夫人糟心地皱起眉头:“去那儿做什么?琮哥已经与我们商议过,过些时日便说你已经在江嬷嬷那里学成,日后不必再去武安侯府。珋王妃欠咱们人情,再寻一门好婚事不是问题。”
“如今谁都知道我想嫁他,此时放弃,岂不成了笑柄?我不要别人,只要武安侯,父亲母亲只管去侯府探探口风,说不定很快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祁瑶从不会口出狂言,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勇毅伯夫人摸摸女儿清瘦下来的脸,欢喜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若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祁瑶心头畅快,脸上笑容更甚。
母女俩当即着手写拜贴,让人送去武安侯府。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惊慌地跑来通传:“夫人,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第二百十二章 替你清理门户?
勇毅伯夫妇和祁瑶几乎是不顾形象地跑到门口的。
还没出门便听到外面敲着锣打着鼓:“勇毅伯府祁五姑娘的贴身丫鬟,给武安侯姨娘投毒啦!”
勇毅伯额角的青筋突突跳,难以置信地看向祁瑶:“你干的?”
勇毅伯夫人想起女儿刚才的笃定,大惊失色,怪道女儿急着让她写拜帖!
祁瑶听清楚这番话后,站都站不住,踉跄着被丫鬟们扶住。
勇毅伯夫妇看到她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府外被锣鼓声引来的人不计其数,一圈圈地围在伯府门口看热闹。
勇毅伯面似火烧地跑出来,朝着马背上的萧峙又是深揖又是央求:“不知萧指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看到泪水涟涟的若夏,他眉心跳了跳,又瞄了一眼还在敲锣打鼓的阿轲,语带恳求道:“侯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萧峙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误会?”
赵驰风闻言,从袖子里掏出各人的供状,包括若夏。人证物证俱在,赵驰风只一句要把她送进大狱,她就吓得在离开景阳伯府前画了押。
赵驰风朗声道:“贵府祁五姑娘指使丫鬟向武安侯府的姨娘投毒,证据确凿!”
“谁不知道指挥使宠爱这个姨娘,听说伯府五姑娘一直想嫁给指挥使,怎得八字还没一撇,先容不下一个姨娘了?”
“都说五姑娘才貌双全,就这度量,怪道还没嫁出去……”
祁瑶就躲在门后,听到断断续续的议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涨红着一张脸往丫鬟身上栽去。
“五姑娘,五姑娘!”丫鬟们手忙脚乱,赶紧把她往内宅扶去。
勇毅伯听了赵驰风的话,又看几眼供状,一张老脸霎时比那几张纸都白。
惨白,似死了好几天的白。
“两月前的投毒案,案犯的坟头草还未没过脚踝。令媛是活腻了,也想学那案犯游街三日?还是……”萧峙冷眼睥睨着勇毅伯夫妇,眼底陡然泛起杀意,“本指挥使替你清理门户?”
坐在马车里的晚棠,鲜少看到如此杀气毕露的萧峙。
这一会儿,所有人似乎才惊觉萧峙是从刀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大将军,手下亡魂无数!金吾卫也不仅仅是治安巡查,亦掌握着案犯的生杀大权!
他是战神,亦是杀神!
勇毅伯夫人晃晃悠悠,吓得腿软。
勇毅伯眼看萧峙不肯善罢甘休,只能白着脸继续低声下气:“请指挥使进去吃杯茶,有话好说。”
“本侯的茶向来要就着金吾狱的三十道酷刑,才能喝出滋味。
勇毅伯夫人吓得再也撑不住,翻着白眼委顿在地。
勇毅伯感觉心头一阵阵钝痛。
祁瑶是他最得意的女儿,也向来懂事,这么多年没犯过什么大错,怎得一犯事就是这等要命之事!
可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他点头哈腰、低声下气才终于请动萧峙进府吃茶。
刚刚还不可一世,张嘴闭嘴就要人命的指挥使,翻身下马后便朝马车上的晚棠伸出手,竟是要当众扶她!
晚棠也没扭捏,理所当然地受了。
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端庄柔美,被勇毅伯恭敬地请进勇毅伯府。
短暂一会儿交锋,勇毅伯已经吓丢一半的魂。
他趁机冲小厮使眼色,低声吩咐:“快!快去把世子叫回来!
萧峙和晚棠被恭敬请到前厅,萧峙理所当然地拉着晚棠和她一起坐了上座。
勇毅伯府上下没人敢质疑这样的安排,更不敢对晚棠露出半分不敬。
众人吓破胆之际,萧峙却倾身靠向晚棠,悄声耳语:“夫人之威仪,感受如何?
晚棠做不到他这般气定神闲,低声问道:“侯爷想怎么处置五姑娘?
她原以为祁瑶会把所有罪过推到若夏身上,毕竟牺牲一个丫鬟对大多数达官显贵来说,如同牺牲一条狗。
但是今日绝对可以撕下祁瑶的伪装,露出她的真面目。
她担心她离府后的那些时日生变数,只要祁瑶名声不保,暂时应该不会造成威胁。
可萧峙显然不打算轻饶祁瑶。
这个发现,让晚棠甚是开怀,倘若让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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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处理,绝对无法达到让她满意的结果。
这时候,祁瑶被勇毅伯强行唤过来,她紧紧捏着帕子,又惊又怕又不服气。
萧峙冷锐的目光看过去,哂笑一声:“自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棠没明白萧峙的意思,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勇毅伯怒斥:“都是你做的好事!还不跪下,向指挥使道歉!
萧峙冷笑:“原来令媛是想指使人坏本指挥使的清白?
勇毅伯听他阴阳怪气,知道这是怪他说错了话。
侧眸看祁瑶还站着,勇毅伯狠心踢向她腿窝:“还不向冯姨娘道歉!
祁瑶吃痛跪下,膝盖撞得生疼,像是要碎了。
事已至此,她所有的骄傲都被碾碎,只能梗着脖子道:“对不住。
萧峙讥
诮道:“罢了,不愿便不愿,何必勉强。”
祁瑶以为萧峙到底对她生了几分怜悯,噙泪看去:“侯爷,我……”
岂料萧峙忽然话锋一转,轻蔑道:“还是借你朱雀大街一用,游街三日吧。”
“不可!”勇毅伯咬牙切齿,上前狠狠抽了祁瑶一巴掌,“做错事,道歉便是!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这里犟什么!”
勇毅伯何尝不心疼祁瑶,可眼下若是不狠狠训斥一番,显然难消萧峙的心头火。
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再说,等儿子祁琮回来,他们再从长计议。
祁瑶心如刀绞,一直骄傲扬着的下巴,终于无力地低下头,规规整整地向晚棠磕了个头。脑门撞上手背时的闷响,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她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粉碎成尘。
晚棠能神色无异地坐在这儿,显然并没有真的受到侵害。
可萧峙和她竟然咄咄逼人,上门如此折辱于她!她才貌双全的伯府嫡女,如今竟然要向一个丫鬟出身的妾室磕头道歉!
勇毅伯看女儿终于磕了头,这才暗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向萧峙:“小女如此诚心道歉,指挥使能否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儿上,饶了她这次?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再不让她行差踏错半步!”
第二百十三章 祁瑶的下场
“可议亲的年纪也叫年幼?严加管教这等废话,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听罢。本指挥使听说城郊有块风水宝地,留给你这年幼无知的女儿正好。”
萧峙阴翳地看向祁瑶,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分明是在看死物。
祁瑶直到此刻,方知道萧峙从未欲拒还迎,更不曾对她动过半点儿心思。
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
否则他不会残忍到这个地步,竟然想要她的命?
就在这时,从兵部赶回来的祁琮急匆匆向萧峙作了深揖:“侯爷息怒,五妹妹她罪不致死!侯爷身居高位,却一向清正廉明,今次若为了一己私欲逼死五妹妹,于侯爷的声名也有影响,还请侯爷不要冲动。”
祁琮作为驸马,没有半分倨傲,态度恭敬,言语恳切。
语毕,勇毅伯府上下都紧张得屏了呼吸。
偌大的前厅鸦雀无声。
“哗”的一声,萧峙竟然拔出随身佩刀,划破了这份寂静。
阴森的寒光直指祁瑶,无情的凉刃几乎从祁瑶鼻尖上划下,惊呼一声便狼狈后退,哪里还有半分端庄。
屋外一树的鸟雀似乎也受了惊,纷纷扑闪翅膀飞离。
“名声?”萧峙冷厉的声音响彻前厅,“本侯只有屠尽倭族十三部的名声,只有御史台弹劾如雪的名声。”
晚棠那时忙着在景阳伯府挣命,不清楚萧峙在边疆的功绩。
但勇毅伯清楚,祁琮清楚!
萧峙在边疆时不顾文臣们的反对,一意孤行屠尽倭族,只因他认为倭族人奸诈残忍、从老到小没有良善之辈。所以他覆灭其国,屠尽其民。
此事丧尽天良,也为萧峙博得一个杀神之称。
大靖内外都极为震惊,当时附属国都因此出现骚动,御史台们吓得日日弹劾。
是天子力排众议,给了萧峙足够多的时日呈送倭族之罪证。待证据传到京城,震惊朝野!
原来倭族人早就开始屠杀大靖边疆的村庄,悄悄取而代之,一步步往大靖腹地进犯。
他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屠杀大靖孩童时,更没有半分心软!甚至倭族几岁的孩童,都能冷漠地将尖刀刺进大靖平民的身体!
从那以后,萧峙声名大噪!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地往武安侯府送。
不过这些都是萧峙在边疆所做之事,时隔三五载,京城这些养尊处优之人多已经忘却!
眼下重新提及,舌灿莲花的祁琮也词穷了。
如此功勋的萧峙,想为他的爱妾讨个公道,便是当真把
祁瑶砍了,有他们早先取得的证据在手,只怕最后……
祁琮痛定思痛,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祁瑶,再度深揖:“侯爷想要如何处置五妹妹,还请明示。”
萧峙若当真想杀了祁瑶,绝对不会说这些。既然说了,便还能转圜。
起码留一条命。
萧峙收起自己的佩刀,毕竟一直举着也怪累的。
他轻哂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勇毅伯早不敢奢望萧峙能饶了祁瑶,他尚且处在祁瑶要血洒前厅的恐惧之中。
眼下听说还有活命的机会,他也深深地弯下老腰:“还请指挥使直言。”
萧峙不傻,模棱两可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便可。”
祁瑶脸上早已经没了血色,惨白一片:“我还未出阁,你竟然想让人毁我清白?你……”
“瑶娘!”祁琮厉声斥责,打断她的话。
他瞥一眼萧峙,看他一张脸冷漠无情,知道这是唯一能让祁瑶活命的法子,只能艰难地朝勇毅伯点了一下头。
勇毅伯夫人哭着跑过来,搂着祁瑶哭泣。
祁瑶骄傲的眼泪悄然滑落,和母亲哭成一团。
勇毅伯父子当机立断,让婆子把祁瑶拖去僻静的客房。
祁琮哀叹一声。
他此前还以为祁瑶把他的劝阻听进去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等事!
萧峙见状,这才悠悠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去何处找个男子……”勇毅伯面如土色,他原本就觉得这个女儿得配京城最出色的男子,如今却要亲手将她送给俗物糟蹋!
眼下事出紧急,他去哪里找个好男儿给祁瑶?
况且谁家好男儿愿意唐突一个弱女子呢?
这时候,萧峙忽然“咦”了一声,抬眸看向赵驰风:“那个险些唐突了我爱妾的混账东西呢?”
“侯爷,属下怕他逃跑,一起带来勇毅伯府了。”
祁琮听到萧峙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再次朝萧峙作揖,借走了宋之初。
被关在客房里的祁瑶怎么肯依,拼命敲打门扇,奈何勇毅伯父子是铁了心要舍弃她。不顾她的哭喊,按着她灌了汤药后,又把宋之初给关了进去。
宋之初进去之前,就听到了赵驰风的叮嘱:想活命,就把你原先想做的事情,和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做一遍。
勇毅伯父子绝望地看向对方。
尽管祁瑶已经昏睡过去,听不到她的响动,可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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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他们知道,精心培养出来的祁瑶彻底毁了。
一炷香后,萧峙牵着晚棠走出勇毅伯府。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被清离,伯府门前静悄悄的。
晚棠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她总算明白萧峙刚回京时,为何浑身厉煞之气了。
她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回想当初,她也是胆大包天。
萧峙看晚棠似有惧意,很快卸了一身戾气,瞄着她的脸色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去牵她的手时,她竟然颤了下:“侯爷,若哪日我做错了事……”
萧峙无语笑了:“你怕什么?”
“没……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峙捏她下巴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她隐约从萧峙眼里看到一丝委屈:“侯爷,我没在害怕您。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若是没有您的当机立断,大靖如今可能已经危机四伏……”
她怎么会怕萧峙?
她后怕的是从未想过背叛萧峙,也没想过给他下那种药,更没有在萧予玦和他之间来回徘徊。
晚棠夸了半晌,萧峙才松开她下巴,视若珍宝地轻轻搂进怀里。
“我也不是生来便杀人如麻,当初第一次杀敌,我也做了一夜噩梦。战场残酷无情,你不杀敌,敌便杀你。”
晚棠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我想抱抱年少的侯爷,告诉他:不用怕,你问心无愧,该做噩梦的是试图侵犯大靖的他们。”
萧峙心口震颤片刻,轻声诱哄:“乖,叫夫君。”
第二百十四章 好,听夫君的
晚棠仰头,再次唤出萧峙心心念念的那一声:“夫君。”
萧峙心中欢喜,在她耳边商议道:“私下可以如此改口了。”
晚棠很痛快,嫣然一笑:“好,听夫君的。”
萧峙低头吻上去,汹涌而来的情愫有力撬开晚棠的唇齿。
他出了勇毅伯府才注意到晚棠的脸色,天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生怕她日后又变得唯唯诺诺,害怕于他。
深深的一吻结束后,晚棠只感觉双唇肿胀发麻,不像自己的。
萧峙心满意足,这才搂着教她做事:“日后做了夫人,行事可如我今日这般,一劳永逸。”
祁瑶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从没想过娶她过门,她自己拎不清身份不说,竟然还想让别的男子染指晚棠?
他捧在手里宠爱之人,如何允许她如此践踏!
今日不杀鸡儆猴,他日便会有其他人效仿祁瑶之所作所为。
这是有多不把他放在眼里,才敢对他心尖上的人下此毒手!他从不是大善人,他家棠棠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今日算祁瑶命好。
否则但凡晚棠扑在他怀里哭上一滴泪,他都会做得更狠。
晚棠仰头看向他:“从来没人教我这样做事,也没人给过我这样的底气。我刚刚甚至担心,侯爷会埋怨我没有出声阻止,害怕侯爷是在考验我是否良善。”
萧峙低头在她唇上咬一口。
听到晚棠吃痛的声音,又不舍地松开,幽怨道:“你入梅园之前,为夫已经考验过。夫妻一体,除了身子需要时时一体,心也要一体,日后不可再如此顾虑。”
晚棠嗔他一眼:“侯爷又在说浑话!”
萧峙佯装不悦,在她腰上掐一把:“叫我什么?”
晚棠颤声按住他不老实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唤:“夫君,夫君,夫君……”
青天白日,还要赶去卫所,萧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颤着手把晚棠推开半寸。
晚棠看他耳根通红,双眼难耐地闭起,当即笑得花枝乱颤。
良久,她睁开湿漉漉的大眼水光潋滟,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萧峙,眼底泛起浓浓的不舍:“侯爷,我们要分开多久?”
萧峙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还没分离,他已经开始想她。
“为夫打听过,大婚少说要准备三个月,三书六礼样样流程不可废。洛水离京城太远,我与魏老夫人商议过,她将你带回去后,会尽快搬至承州。到时候你可以从承州出嫁,承州离京城
近为夫得空便会去看你……”
越说越不舍可想到光明正大的迎娶俩人眸中都泛起喜悦的光泽……
勇毅伯府萧峙带着晚棠刚离开勇毅伯夫人便让婆子们破门而入从祁瑶身上拉开了宋之初。
“混账东西滚!”勇毅伯夫人看到他竟然真的糟蹋了祁瑶痛不欲生。
宋之初一脸的欲求不满他衣裳没脱只稍加整理便人模狗样。
看到婆子们放下罗帐帮祁瑶清理身子和衣衫宋之初咽了下口水这才朝勇毅伯夫人作揖:“小婿这厢有礼了既然贵府五姑娘已经是我的人我会尽快上门提亲。”
“你……”勇毅伯夫人气得眼泪直流。
宋之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今日能攀上一个伯府只觉得因祸得福。
勇毅伯和祁琮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但今日走到这一步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
勇毅伯夫人把祁瑶带回内宅时灌了一碗避子汤。
祁瑶一盏茶后幽幽醒转身体的不适让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母亲我可是被那混账东西……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勇毅伯夫人抱着她痛哭出声。
祁瑶恨得用力掐着掌心下唇也被她咬出血来。
不知哭了多久祁琮忍不住打断她们:“瑶娘你为何要做这等糊涂事?”
祁瑶抽抽嗒嗒地哽咽道:“当初我不愿嫁武安侯那样的老男人是你们与我说了他那么多过人之处!你们都忘了?”
祁琮、勇毅伯夫妇都惭愧地四处乱看没人敢和她对视。
良久祁琮沉声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提醒过你这门亲怕是攀不上会另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心交出去了!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想嫁他!眼下换人我颜面何存?”
祁瑶从小到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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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受夸赞自负才气和美貌她实在受不了被萧峙这样无视!萧峙越无视她越是不甘心越想征服他!
她早就魔怔了反正她后来想要的只是武安侯夫人的身份她不在乎萧峙是否心系于她。
因为她始终相信萧峙口是心非亦或瞎了眼他迟早会发现她的好!
祁琮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祁瑶无奈叹气:“你今日遭遇的刺激太大好生歇着吧。父亲母亲也着手准备一下瑶娘的亲事最好在流言蜚语扩散之前定下来。”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给那个恶心的东西!”祁瑶拼命摇头。
“你也知道他恶心?你谋害那名妾室前,怎得没想想武安侯也会觉得恶心?轮到你自己,你受不了了?”祁琮收起所有耐心,凉薄地看过去。
“你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也不骂你。如今闹成这样,你还有脸拒绝?你真是魔怔了,竟然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你就庆幸那妾室相安无事吧!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倘若她真被糟蹋,武安侯只怕会想法子灭了咱们勇毅伯府!”
祁瑶震惊地瞪大眼:“不会的!他一定会嫌弃晚棠不结,从此冷落她!到时我便有机会了!阿兄,我死也不嫁那个混账,想法子让他横死便是……”
“这个节骨眼,让他丧命?”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勇毅伯府有多心狠手辣是吗?好不容易求得武安侯罢手,再闹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武安侯不敢杀你?他不过是刚刚拒了陛下的指婚,眼下不想徒生事端!”
“我看你病得不轻,母亲好生看着她,莫让她再做丢人现眼的蠢事!你若想死便去死,死不了,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要嫁过去!”
祁琮眼下比谁都愤怒。
当初前程似锦时,嘉裕公主折腾武安侯的妾室,导致他的仕途忽然变得坎坷!如今祁瑶又昏头胀脑地算计那个妾室,日后的路只怕越发艰难!
他撂下这番话便走了。
勇毅伯夫妇难得看到儿子动怒,谁都不敢帮祁瑶求半句情。
祁瑶心如死灰,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砸。
暂别倒数第二十三日,祁瑶彻底远离武安侯夫人之位。
第二百十五章 为夫给你的聘礼
江嬷嬷在知晓祁瑶所作所为的当日,便让吕姑姑亲自去勇毅伯府递了口信,说祁瑶本事太大,她教不了,日后不必再去熹微阁。
宋之初很积极,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第二天就信心满满地到勇毅伯府提了亲。
勇毅伯府不愿声张,默默应下这门婚事。
宋之初家是连达官显贵的宴席都摸不到的破落户,即使勇毅伯府在走下坡路,和宋家也算有云泥之别。
所以宋家骄傲呀,勇毅伯府不声张,他们声张。
不出七日,全京城连乞丐都知道祁瑶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宋之初订了亲。
街头巷尾都议论纷纷,猜测因由。
景阳伯府和勇毅伯府严防死守,勒令知情的下人不许泄露半个字,武安侯府也没人议论,至于宋之初,自然也不敢道实情。
但是他大言不惭,对外和友人说祁瑶对他一见生情,倾慕他的才貌,死活都要嫁给他。
众人虽不屑,却也想不到别的缘由。
勇毅伯府紧锣密鼓地准备婚事时,景阳伯也战战兢兢地从牙缝里又挤出两件铺子,亲自上门将契书送到晚棠手里。
至于认祖归宗之事,倒是没敢提。
除此之外,武安侯府风平浪静。
萧峙不平静。
越临近暂别的那一日,他心头波澜便越起伏不定。
反观晚棠,表面上依旧岁月静好。
但是她每日除了上进,便会为萧峙缝制衣裳,还未入夏,夏衣已经做了五六件。过暑的各项注意事项也反复叮嘱过赵福,便是萧峙每日喝的药茶如何泡,药膳如何做,都一步步地教给了赵福。
暂别倒数第十日,萧峙早早下了值。
他不顾晚棠还在听江嬷嬷授课,便跟江嬷嬷把人借走了。
晚棠出了府就被萧峙扶上马背,俩人就这样同乘一匹马离开了武安侯府。
晚棠心里羞得不行,面上却镇定自若,但桃粉色的耳廓却在阳光下近乎半透。
马儿缓缓前行,萧峙盯着她的耳朵看了片刻,轻笑着凑到她耳边:“夫人害羞了?”
晚棠咽了下口水,端庄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在偷偷看他们,他竟然就这样当众唤出“夫人”二字。虽然声音极小,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但晚棠还是被刺激得不轻。
“我们去哪儿?”
“别庄,住两夜。”
晚棠狐疑地回头看他:“梅园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别庄?”
萧
峙眸光深邃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在梅园不方便做。”
“什么事……”晚棠话到一半,及时咽下后话。
她怕他又说不正经的话,一路上都有人,俩人又同乘一匹马,他若说些不对劲的话惹她羞臊,想想就尴尬。
萧峙却挑衅道:“怎得不问了?”
晚棠倔强地扭头看前面:“我并不好奇,为何要问?”
萧峙垂眸盯着她嫣红的唇,眼底浮起炽热,悄然握紧晚棠的手,把她按进暖炉般的怀抱。
隔着衣衫,晚棠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耳边传来一抹温热,萧峙再次贴近耳语:“你不问,为夫却想说。去了别庄,咱们坦诚相见,彻夜长谈。”
晚棠早已经熟悉他的恶劣,这番话显然不是纯洁之意。
一想到他所谓的“彻夜长谈”,她就感觉腿软。
萧峙盯着她浮霞的香腮,轻笑道:“即将分别,为夫等着被你榨干,如此你才能放心待嫁。”
晚棠玩不过她,不过暗暗发誓日后得好好练一练,待他日归来,再不能轻易被他逗得面热心跳。她一向上进,这方面自然也有好强心,日后势必让他也感受一下她眼下的窘迫。
晚棠眼下呼吸都乱了,察觉到萧峙在用指腹摩挲她指头,她羞恼道:“侯爷脑子里怎得只有这些?”
萧峙奇了:“你不想?”
“不想!”
“既然如此,定是为夫没能吸引住你,为夫自然应该更加努力。”
晚棠:“……”
他哪儿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为夫不是稚童,心悦一个人不喜欢只用嘴巴说,得身体力行去做。不多交融交融,你如何能感受到为夫的爱?”
晚棠恼羞成怒,趁着周围人少,悄悄在萧峙腿上拧了一把。
有点痛,痛意直往上蔓延。
萧峙的呼吸重了几分,抓紧她的手,难耐道:“别闹。”
晚棠扭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拧一把也能让他变成这样。
但她不问,只咬牙切齿道:“那侯爷也不许再闹。”
“叫声好听的,为夫便听你的。”
晚棠做贼似的环顾一周,过片刻等周围没人了,才又快速又小声地唤道:“夫君。”
萧峙心满意足,但还是哼了她一声:“为夫若不闹你,你又该急了。”
晚棠扬起嘴角,没有否认,这话说得确实在理,她也是仗着他只想跟她胡作非为,才敢时不时地歇几日,不然她哪儿敢这么做?
俩人如此斗着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别庄。
看到别庄上的匾额,晚棠心跳顿了顿:“棠园?”
“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萧峙翻身下马,不等她怂丢丢地趴在马背上慢慢下,便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抱了下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萧峙垂眸看过去,憋了一路的情愫忽然炸开。
守别庄的管事知道萧峙要来,早就召集了小厮丫鬟出来相迎,他们刚鱼贯出来,列成两排,便听萧峙沉声道:“都背过身去!”
管事不知出了什么事,心惊胆颤地赶紧让人背身捂眼。
须臾,他们身后传来粗犷的喘息,以及晚棠拼命压制却还是不受控泄出口的娇呼。
管事大惊,急忙小声叮嘱小厮丫鬟们改成捂耳朵。
他们身后,马儿健硕的身子挡住了萧峙的狂猛。他正捧着晚棠的脸,激情澎湃地深吻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拆吃入腹。
晚棠半晌才回神,想到不远处站着不知多少人,这才紧张地一口咬住萧峙的唇。
直到尝到一丝腥甜,萧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晚棠凶巴巴地瞪过去,只是一张脸酡红,半分气势都没有。
萧峙知道她气自己不分场合,搂着她指了指棠园:“夫人,这是为夫给你的聘礼,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俩人如此斗着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别庄。
看到别庄上的匾额,晚棠心跳顿了顿:“棠园?”
“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萧峙翻身下马,不等她怂丢丢地趴在马背上慢慢下,便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抱了下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萧峙垂眸看过去,憋了一路的情愫忽然炸开。
守别庄的管事知道萧峙要来,早就召集了小厮丫鬟出来相迎,他们刚鱼贯出来,列成两排,便听萧峙沉声道:“都背过身去!”
管事不知出了什么事,心惊胆颤地赶紧让人背身捂眼。
须臾,他们身后传来粗犷的喘息,以及晚棠拼命压制却还是不受控泄出口的娇呼。
管事大惊,急忙小声叮嘱小厮丫鬟们改成捂耳朵。
他们身后,马儿健硕的身子挡住了萧峙的狂猛。他正捧着晚棠的脸,激情澎湃地深吻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拆吃入腹。
晚棠半晌才回神,想到不远处站着不知多少人,这才紧张地一口咬住萧峙的唇。
直到尝到一丝腥甜,萧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晚棠凶巴巴地瞪过去,只是一张脸酡红,半分气势都没有。
萧峙知道她气自己不分场合,搂着她指了指棠园:“夫人,这是为夫给你的聘礼,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俩人如此斗着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别庄。
看到别庄上的匾额,晚棠心跳顿了顿:“棠园?”
“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萧峙翻身下马,不等她怂丢丢地趴在马背上慢慢下,便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抱了下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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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大惊,急忙小声叮嘱小厮丫鬟们改成捂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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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犷的喘息,以及晚棠拼命压制却还是不受控泄出口的娇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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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后,马儿健硕的身子挡住了萧峙的狂猛。他正捧着晚棠的脸,激情澎湃地深吻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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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知道她气自己不分场合,搂着她指了指棠园:“夫人,这是为夫给你的聘礼,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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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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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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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如此斗着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别庄。
看到别庄上的匾额,晚棠心跳顿了顿:“棠园?”
“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萧峙翻身下马,不等她怂丢丢地趴在马背上慢慢下,便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抱了下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萧峙垂眸看过去,憋了一路的情愫忽然炸开。
守别庄的管事知道萧峙要来,早就召集了小厮丫鬟出来相迎,他们刚鱼贯出来,列成两排,便听萧峙沉声道:“都背过身去!”
管事不知出了什么事,心惊胆颤地赶紧让人背身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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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后,马儿健硕的身子挡住了萧峙的狂猛。他正捧着晚棠的脸,激情澎湃地深吻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拆吃入腹。
晚棠半晌才回神,想到不远处站着不知多少人,这才紧张地一口咬住萧峙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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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知道她气自己不分场合,搂着她指了指棠园:“夫人,这是为夫给你的聘礼,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俩人如此斗着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别庄。
看到别庄上的匾额,晚棠心跳顿了顿:“棠园?”
“喜欢吗?”
须臾,心跳又猛地开始蹦跶,比一路上的马蹄声都欢快。
萧峙翻身下马,不等她怂丢丢地趴在马背上慢慢下,便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抱了下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晚棠顶回去:“有夫君在侧,我那么有出息做什么?”
萧峙垂眸看过去,憋了一路的情愫忽然炸开。
守别庄的管事知道萧峙要来,早就召集了小厮丫鬟出来相迎,他们刚鱼贯出来,列成两排,便听萧峙沉声道:“都背过身去!”
管事不知出了什么事,心惊胆颤地赶紧让人背身捂眼。
须臾,他们身后传来粗犷的喘息,以及晚棠拼命压制却还是不受控泄出口的娇呼。
管事大惊,急忙小声叮嘱小厮丫鬟们改成捂耳朵。
他们身后,马儿健硕的身子挡住了萧峙的狂猛。他正捧着晚棠的脸,激情澎湃地深吻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拆吃入腹。
晚棠半晌才回神,想到不远处站着不知多少人,这才紧张地一口咬住萧峙的唇。
直到尝到一丝腥甜,萧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晚棠凶巴巴地瞪过去,只是一张脸酡红,半分气势都没有。
萧峙知道她气自己不分场合,搂着她指了指棠园:“夫人,这是为夫给你的聘礼,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第二百十六章 最大的威胁不是祁瑶
晚棠听到聘礼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佯装镇定地小声道:“聘礼不是给娘家的吗?”
“那种聘礼另算,这是为夫私下予你的,进去看看?”
晚棠哪里还有心思气他此前的轻浮。
萧峙朝管事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小厮把马儿牵开。气派的鎏金“棠园”再次映入眼帘,正门两侧是近乎两人高的大院墙,金柱大门高大气派,此时完全敞开,正在恭迎晚棠的到来。
平日出府亦或参宴,多走侧门,晚棠还是第一次看到特地为她敞开的正门。
刚踏进门槛,便看到一大块雕刻精美的内影壁,上面是福禄寿喜相关的图案,气派讲究。
刚绕过影壁,一袭熟悉的香味窜过来,晚棠嗅了嗅:“海棠花?”
“这个别庄屋舍不多,胜在景色宜人。此前在你在梅园种些海棠花,你迟迟没有点头,我便让人都移栽来了此处。”
“侯爷倒是和老老侯爷一样,都爱为人栽花。”晚棠斜他一眼,似笑非笑。
萧峙想起珋王妃,眉心蹙起:“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偷懒,直接用曾经对她的方式来对待你?”
晚棠嫣然一笑,抬脚往里走。
萧峙三两步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棠棠,为夫不曾敷衍你,所作所为皆出自真心。”
看清她嘴角的窃笑,萧峙才知道被她耍了:“侯爷急什么?”
萧峙气笑了:“叫我什么?”
晚棠怔了下,回头看小厮丫鬟们都没有跟上来,这才改口:“夫君。”
“这两日未经我允许,他们都会在五丈之外,不会近前打搅,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唤便是。”成亲之前,先过把瘾。
棠园两进两出,俩人边说边走,很快来到后院。
满院绽放的海棠花隐入眼帘,一朵朵垂丝海棠堆叠在枝头,若云蒸霞蔚,又似少女低头,美丽妖娆。再往里,还有成片的梨花海棠、西府海棠……香气馥郁、姿态妍丽,满园的春色美不胜收。
确实用了心,海棠花的色泽几乎是渐变过去的。
她转身便朝萧峙屈膝行礼:“夫君这聘礼,我很是欢喜。”
萧峙刮她鼻头:“这就满足了?屋里还有。”
晚棠迫不及待地进了正屋。
主座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沓地契,几把钥匙等物。
晚棠眼睛都惊大了一圈:“这是什么?”
“其他聘礼。”
晚棠拿起来一张张看,除了几个地段好的铺子,还有棠园的地契、两处庄子的地
契、百亩良田、棠园库房的钥匙、梅园萧峙私库的钥匙……
晚棠乐不可支,喜得直咽口水:“发了发了。”
萧峙哭笑不得:“小财迷。这些多是为夫在边疆立战功时得到的赏赐,回府后母亲便都交给了我,日后交给夫人打理。”
晚棠略有些失落:“哦,只是打理啊?”
萧峙磨磨牙:“都转到你名下,再打理。”
“侯爷还有其他私产吗?”
晚棠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萧峙却不自在地看她一眼:“你……想都拿去?我……确实还给自己留了点儿。”
他总有应酬,日后处处都要向妻子伸手,他自然是厚得下这张脸皮,可哪日若想给她惊喜不是也得跟她讨要银钱?若不小心闹了矛盾,他身无分文也耽误事。
正在心无旁骛看地契的晚棠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忽然发现我的夫君竟然这般富裕!”
乍然听到她这么顺口地唤他夫君,萧峙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下。
“为夫饿了,用膳去吧。”萧峙看着娇靥如花的晚棠,只想尽快把她放进被窝里。
之前冬狩她中箭,帮忙取箭头时喂她喝过酒,萧峙很清楚她的酒量。今晚故意准备了醇香甘甜的果酿,想喂她喝一点儿,哄她放纵些。
小醉怡情,他也喝。
俩人边吃边聊,萧峙想起昨日的事情,顺便提了一嘴:“昨日珋王来信,为夫看都没看,直接交给了陛下。此前不是被迫给他写了密信?我早就向陛下坦白了此事,你日后重新嫁进侯府,我会细说朝堂之事与你听。”
晚棠已经半醉,两颊如抹了胭脂,就这样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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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着萧峙看。
“夫君怎么敢的?不怕陛下怀疑你在使连环计?假意忠诚,实则还是选择做珋王的党羽……”
萧峙骄傲地点点头:“你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利害,这也是为何陛下想指婚的原因,他想放一个他信得过的女子在我身边。等你走后,我会尽快向魏老夫人提亲,早日断了陛下的念头。”
晚棠的酒醒了一半:“怀疑怎么会因为你娶了妻便消失呢?”
原来今生最大的威胁不是祁瑶,是天子!
那她离开这段时日,萧峙能不能为她守住正妻的位置,还真不好说。
萧峙看她嫣红的脸刹那间灰白,不禁有些无奈:“你若这般不放心,那为夫先辞官?”
“不行!”她吃够了无权无势的苦,也知道萧峙不是这等无脑之人,要辞官早就辞了,不会跟天子博弈至今。
萧峙看她倏尔皱眉倏尔深思,沉吟道:“不是我贪恋金吾卫指挥使一职,只是眼下还不是辞官的好时机。国泰方能民安,还望棠棠能理解。”
珋王蠢蠢欲动,依照晚棠所言,珋王妃昔日是将她关在了一处偌大的地窖中。
但他并不知道京城何处会有那么大的地窖,若是不止那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能藏一批私兵。
胡人屡屡进犯大靖,倭族也有漏网之鱼,他上任金吾卫指挥使后,便抓到过两个倭族人,都藏有复国之心。倘若大靖起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萧峙眼下不是功成身退的时候。
“夫君想提醒什么?直说便是,别吓我了。”晚棠只是一心想过好日子的小女子,但萧峙不会无缘无故谈论这件事。
“陛下下一次指婚不知何时,日后拒婚会越发艰难。倘若陛下日后不指正妻,退一步,只赏美妾,你可愿信我?”
萧峙说罢,把身侧的晚棠拉到怀里:“我这身皮肉,只有你看得、摸得。”
晚棠明白了,以后天子如果赏美妾,萧峙不会拒绝。
他这么多年没娶妻,对外可谓对正妻人选十分郑重。但他有妾,皇帝赏赐美妾他若还是不依,怎么都说不过去。
第二百十七章 你还想嫁谁?
“侯爷这是在知会我吗?”晚棠一瞬间冷却了热情。
她知道自己的初心,她应该一心爬高位,能做主母便可,京城有几个勋爵人家没有妾室的?
她不该要求萧峙永远都只守着她一个。
道理都懂,可是感情它不讲道理呀!
酒气作祟,眼下的晚棠没有平日理智。
萧峙看她这么快变脸,有些紧张:“不是,为夫在与你商议。”
他试图与她十指相扣,晚棠避开。
推开他,离开那个怀抱。
“我眼下吃了酒,脑子糊涂,侯爷明日再与我商议吧。”晚棠不希望自己说出不理智的话,转身就狼狈地跑了出去。
出了屋却又发现这里陌生至极,不知道该去哪儿猫着。
于是她只能站在屋檐下吹夜风。
萧峙后脚追出来:“夫人若不愿,我连妾都不接受便是。”
“陛下若差人直接送去侯府,侯爷怎么拒绝?我没有不同意,侯爷让我一个人静静可好?”
“不好。”萧峙果断拒绝,“有话便说,不可生闷气。离别在即,我不想瞒你此事,所以才会亲口告诉你。”
就算她离开的这三个月不赏妾,大婚以后也会赏。
朝臣之中被赏了妾的何止一二,皇帝的赏赐便是隆恩。
“侯爷为何不晚点说?”晚棠不高兴,地契良田的喜悦才持续半个时辰。
萧峙试图去牵她的手,她躲开。
“你若不高兴,我还有时日跟你分析利弊。临别再说,便没工夫了。”
晚棠闻言,酸溜溜的感觉淡了些许。
她返回屋里,仰头又喝了一小杯果酿,这才掐着腰瞪过去:“其实我善妒!”
追进来的萧峙挑了下眉:“哦?”
“陛下赏赐美妾,那是皇恩浩荡!”
萧峙蹙眉:“嗯?”
“侯爷若喜欢,宠她们便是,夜夜与她们促膝长谈,我也管不着!”
萧峙汗颜:“她们?”
“不过侯爷若是太过荒唐,待我去了魏老夫人身边,我也可以嫁别人!”晚棠之所以又喝一杯酒,就是为了这一句。
你只管宠你的美妾,我也可以另寻夫君。
她这会已经八九分醉,理智早就抛之脑后。
萧峙呼吸一顿:“你说什么?你还想嫁谁?”
“年轻、俊朗、不纳妾、只宠我一人的……”晚棠掰着指头,身子已经开始站不太稳,“我又不是没人要。”
萧峙扶额,除了不够年轻,除了日后也许会被赏妾,他好像都符合吧?
他把晚棠搂紧,无奈道:“还没影的事情,你同为夫生什么气?”刚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弯了唇,“夫人莫不是在吃味?”
“哼!我不能吃吗?”晚棠仰头,伸出白生生的食指戳他脸颊。
“夫人什么都可以吃。”
晚棠歪头皱眉:“你是不是又在说浑话?”
萧峙老实承认:“嗯。”
“哼!叫你总这样!”晚棠捞起他的手就咬,嘴里还恶狠狠道,“我吃!”
萧峙吃痛,无奈看着她,也不抽手。
等她松开,他的虎口处赫然一排牙印。
“咬够了吗?”
“没有!”
萧峙卷起袖口,又把胳膊送给她咬。
他今晚原本就没打算趁人之危,他分得清孰重孰轻。
分别之前,这件事乃当务之急,他必须把可能让她误会之事防患于未然……
晚棠翌日一睁眼,便看到一张俊秀如玉的脸,面容憔悴,眉眼之中泄出显而易见的紧张。恍惚想起他昨晚所说,晚棠心头发闷,转眸看别别处。
下一刻,她惊讶的眼神回到萧峙脸上。
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她摸摸他脸上的牙印:“这是我咬的?”
萧峙幽怨道:“嗯。”
昨晚的她很能闹腾,伺候她洗漱,抱她安寝,整个过程中不知道被她咬了几口。千辛万苦哄她睡觉,眼看她快睡着了,她忽然捧住他的脸。
他甚是开怀,以为她良心发现,忽然想亲亲他。
哪里知道她凑上去就张嘴咬,咬得还不轻。看她反应,他脸上还留着牙印。
晚棠惭愧地垂了眸子。
理智已经回笼,她郑重道:“我日后不喝酒了,喝酒误事。夫君昨晚所言,我没什么意见。”
违心的话说出口,刺痛了下。
他太好,所以她早就不知不觉中生了独占的心思。贤惠的正妻不该如此,如今俩人还没有大婚,她跟一件还没影的妾室拈酸吃醋并不明智。
况且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要从她坚持出府救明月开始,她其实没理由不同意。
“你有意见只管说,为夫其实对此也有意见。陛下未必会赏妾,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不希望分别后你因此误会于我。”
晚棠心头闷闷的。
没什么可误会的,萧峙不会轻易说那等捕风捉影之事,既然郑重告诉她,还提前给那么些聘礼让她先欢喜,便知道
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他给了这么多,她自该懂事。
这么想着,晚棠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她坐起身时,萧峙也跟着坐起,松松垮垮的里衣敞开,晚棠看到他壮硕的身上痕迹斑驳。
他胸口上竟然有好几道牙印,就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再往下,壁垒分明的腹肌上也有红色刮痕。
晚棠艰难地抬起眸:“都是我……咬的?”
“嗯,咬不住的地方便用牙和手挠。你还想往下咬,为夫便没再依你。”算不得痛,只是她这样任性的时候,他感觉会有邪火往某一处涌。
太折磨人。
晚棠干笑一声:“你可以把我推开的。”
“不推,放肆一些没什么不好。”萧峙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赏妾一事虽然是猜测,但倘若当真发生,他最理智的选择便是接纳。留着这些咬痕,也是想让他家棠棠怜惜怜惜他。
晚棠默了默。
恍然想起珋王妃那番“金玉良言”:眼下他有多宠你,日后便会有多宠下一个美妾。心疼男子,注定要被辜负三次。
萧峙似是洞悉了她心头所想,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为夫保证不碰她们。”
晚棠眼皮跳了下:“她们?夫君这是想再纳几个美妾?”
萧峙:“……一个都不想纳。”
昨晚不是她先说的“她们”?他只是一时嘴瓢。
他忽然体会到一种百口莫辩的委屈。
俩人正要起身更衣,外面传来阿轲的声音:“侯爷,赵管事来了,请您即刻回侯府。”
晚棠抬眸,萧峙垂眸。
俩人面面相觑片刻,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无语:不会这么快吧,担心什么来什么?
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他给了这么多,她自该懂事。
这么想着,晚棠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她坐起身时,萧峙也跟着坐起,松松垮垮的里衣敞开,晚棠看到他壮硕的身上痕迹斑驳。
他胸口上竟然有好几道牙印,就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再往下,壁垒分明的腹肌上也有红色刮痕。
晚棠艰难地抬起眸:“都是我……咬的?”
“嗯,咬不住的地方便用牙和手挠。你还想往下咬,为夫便没再依你。”算不得痛,只是她这样任性的时候,他感觉会有邪火往某一处涌。
太折磨人。
晚棠干笑一声:“你可以把我推开的。”
“不推,放肆一些没什么不好。”萧峙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赏妾一事虽然是猜测,但倘若当真发生,他最理智的选择便是接纳。留着这些咬痕,也是想让他家棠棠怜惜怜惜他。
晚棠默了默。
恍然想起珋王妃那番“金玉良言”:眼下他有多宠你,日后便会有多宠下一个美妾。心疼男子,注定要被辜负三次。
萧峙似是洞悉了她心头所想,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为夫保证不碰她们。”
晚棠眼皮跳了下:“她们?夫君这是想再纳几个美妾?”
萧峙:“……一个都不想纳。”
昨晚不是她先说的“她们”?他只是一时嘴瓢。
他忽然体会到一种百口莫辩的委屈。
俩人正要起身更衣,外面传来阿轲的声音:“侯爷,赵管事来了,请您即刻回侯府。”
晚棠抬眸,萧峙垂眸。
俩人面面相觑片刻,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无语:不会这么快吧,担心什么来什么?
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他给了这么多,她自该懂事。
这么想着,晚棠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她坐起身时,萧峙也跟着坐起,松松垮垮的里衣敞开,晚棠看到他壮硕的身上痕迹斑驳。
他胸口上竟然有好几道牙印,就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再往下,壁垒分明的腹肌上也有红色刮痕。
晚棠艰难地抬起眸:“都是我……咬的?”
“嗯,咬不住的地方便用牙和手挠。你还想往下咬,为夫便没再依你。”算不得痛,只是她这样任性的时候,他感觉会有邪火往某一处涌。
太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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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似是洞悉了她心头所想,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为夫保证不碰她们。”
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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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跳了下:“她们?夫君这是想再纳几个美妾?”
萧峙:“……一个都不想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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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咬不住的地方便用牙和手挠。你还想往下咬,为夫便没再依你。”算不得痛,只是她这样任性的时候,他感觉会有邪火往某一处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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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干笑一声:“你可以把我推开的。”
“不推,放肆一些没什么不好。”萧峙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赏妾一事虽然是猜测,但倘若当真发生,他最理智的选择便是接纳。留着这些咬痕,也是想让他家棠棠怜惜怜惜他。
晚棠默了默。
恍然想起珋王妃那番“金玉良言”:眼下他有多宠你,日后便会有多宠下一个美妾。心疼男子,注定要被辜负三次。
萧峙似是洞悉了她心头所想,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为夫保证不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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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抬眸,萧峙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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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你也有今天
武安侯府。
萧峙带着晚棠一回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赵福就候在门口,小跑上前:“侯爷,陛下有赏赐,曹公公一直在候着您。”
他边说边隐晦地瞄瞄晚棠。
晚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宫里赏了个美人给侯爷?”
赵福脸色大变:“姨娘已经知道了?”
晚棠心头一紧,悄然瞄向萧峙。
他绷着脸,没有半分开怀,眉眼之间是惯常的淡定:“曹公公怎么说?”
赵福看一眼晚棠。
萧峙沉吟道:“不必瞒她,只管说便是。”
“曹公公说陛下念及侯爷功勋卓著,这把年岁还无子嗣,甚为忧心,特意给侯爷挑了一位美妾,好为侯府添丁添福。”
晚棠心头一梗,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萧峙垂眸看向未来的夫人,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不看他。萧峙太清楚她的脾气了,眼下显然已经在不高兴。
他伸手就要去牵她,晚棠躲开他的手,仰头笑道:“侯爷快去谢恩吧。”
萧峙摸摸她的头:“那你先回梅香苑。”
晚棠温婉点头,嘴角噙笑,目送他离开。
四个丫鬟都讪讪偷瞄晚棠的脸色,她越是从容,她们四个反而越忧心。
刚回到梅园,晚棠便看到江嬷嬷在亲自张罗,给院子挂红绸红灯笼。看到晚棠回来,她深深地看了晚棠一眼,见晚棠面色红润,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晚棠朝她见礼,江嬷嬷挥退周围丫鬟,低声道:“圣恩不可违,你跟老身学了这么久,当有容人之量。断不能像祁五那般,一副小妾做派。”
晚棠回到武安侯府,便重新拾起了端庄沉稳:“嬷嬷放心,我都晓得。”
江嬷嬷抓住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莫让老身丢脸。老身这一生除了调教宫女丫鬟,真正倾心教授的便只有三人。”
她没有把话说全,毕竟一个人的品行不是靠她几句话便能框住的。
晚棠颔首:“嬷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江嬷嬷没有再多说,看她从容不迫地回了梅香苑,便继续张罗起院子来。
前院,曹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内侍,传完皇帝的口谕后,便紧张地捏了一把汗。
萧峙看向直接被抬进侯府的喜轿,眸色沉沉,寒眉冷面。
曹公公等了良久,讪笑着提醒:“武安侯,谢恩吧!”
萧峙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曹公公心里“咯噔”了下,被这记冷眼吓得不轻。
伺候皇帝惯了,他熟知皇帝的脾性,让人畏惧天子他却不畏惧。此时此刻,却害怕萧峙。
怕他抗旨。
怕他把喜轿扔出侯府。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萧峙才不情不愿地拱手谢恩。
曹公公侧过身,揩了一把冷汗,这才恭贺萧峙:“恭喜侯爷红袖添香,陛下让奴才替他讨一杯喜酒喝,再回去复命。”
既然已经谢恩,后面的流程自然也没必要再僵持。
萧峙被老夫人推去换了一身新衣,是曹公公送来的,萧峙穿着正合身。
萧峙心下一沉,做这身衣裳可不是一两日的工夫,陛下显然早就动了赏妾的心思。
宴厅很快便焕然一新,挂上红绸灯笼,像模像样。
另外两房的人听闻萧峙接了赏赐,纷纷过来道喜。
曹公公原本没打算宣扬此事,知道的人少,万一萧峙又抗旨,后面还有机会挽救。但是看到侯府这般重视,嘴角终于扬起笑来。
晚棠亦是这时候来的宴厅。
远远看到一身红衣的萧峙,一看便是宫里准备的衣裳,宽袖窄腰,金丝滚边,衣服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萧峙五官浓烈,驾驭得住任何艳丽的色彩。这会儿明明没有笑意,一身的红衣也衬得他红光满面。
同样一身红衣的美妾就站在萧峙身边,身段玲珑,个子高挑,站在比常人高一截的萧峙身边,端的是珠联璧合。
晚棠收回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有今天。”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晚棠淡然看去,宋芷云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过来。
晚棠冷冷看向她的膝盖:“能跑能跳,还有席吃,挺好。”
宋芷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腿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在好好服药,每次想试着走两步,都会钻心地疼。她也不是能吃苦的人,打算再吃一段时日的药后,再重新试着走路。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得意什么?”
“被你孝敬的好日子吗?才刚刚开始。”
晚棠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宋芷云在后面瞪她的背影,气得牙痒:“如今越发伶牙俐齿了!”
推四轮车的采莲小声提醒:“大奶奶少说几句吧,今日人多,传到老夫人耳里……”
“你如今畏手畏脚的,不要你推!换人!”
宋芷云心头憋屈,只能冲丫鬟们撒气。
晚棠步入宴厅时,刚刚还从容淡定的萧峙顿时如同束了手脚,浑身开始不自在。
在旁人面前,他可以游刃有余地逢场作戏。可晚棠看着,他便总忍不住偷瞄她的脸色。
晚棠见完礼后,大大方方道:“恭喜侯爷,恭喜妹妹。我别的不拿手,便做了些糕点作为见面礼,还望妹妹不嫌。”
絮儿怜儿两个亲手端着,做的是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托盘上的红绸一掀开,淡淡的清香便直往人鼻子里钻。
美妾嗅到香味,转过身来。
纳妾不必拜天地,所以她没有用任何东西遮面。
她比晚棠高小半个头,不似晚棠柔美,眉眼多了几分英气。
“我平时惯爱舞刀弄枪,不擅下厨女红,我便做不来这么好看的糕点。我很喜欢,多谢!”她说着,还像男子一般拱手道谢。
不拘小节,英姿飒爽,与寻常女子不太一样。
她的这番言行引起萧峙的注意,他侧眸看过去,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女子羞赧地红了脸,可说话依旧直爽。她用胳膊肘碰了下萧峙的腰,笑道:“侯爷怎得不说话?不打算介绍姐姐给我认识吗?”
晚棠忍不住看向萧峙的侧腰——她刚刚碰过的地方。
第二百十九章 没有你多嘴的份儿
萧峙皱眉,也低头看一眼自己侧腰,余光瞥到女子的胳膊似乎又要碰上来,他索性冷着脸走向晚棠,站在她身边冲那女子道:“冯氏先你进门,给她敬杯茶。”
不是商量的语气。
整个宴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新姨娘,又看看晚棠,还有人看向曹公公。
曹公公很识趣地垂着眸,只当没看到。他只管让武安侯留下陛下赏的人儿,至于他们如何相处,他一概不管。
萧峙当着曹公公的面,对新姨娘这般语气,委实有点儿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的傲慢。但萧峙在人前向来如此,便是连曹公公都笑呵呵的没有当回事,自然也没人敢议论。
晚棠没有拒绝,只是站在萧峙身边盈盈浅笑。
若不是衣裳不对,外人会以为今日成亲的是她和萧峙,而不是新姨娘。
“冯姐姐,我姓苏,单名一个颜字。祖父曾和武安侯府一起杀过敌。我心思不够细,日后若无心说错话,还望姐姐直接言明。”
先是和萧峙扯旧交情,紧接着便把日后可能会起的冲突归结到“心思不够细”和“无心”这个缘由上,叫人听了便觉得她直爽没心眼。
不是个简单的。
晚棠心里闪过这些想法,浅笑依然:“妹妹不必客气。”
她不会蠢到在曹公公面前逞口舌之快,况且苏颜这番话落落大方,也没什么毛病。
萧峙不耐烦道:“那便开始敬茶吧。”
苏颜大大方方看向萧峙:“好!”
倒是苏颜的贴身丫鬟,看晚棠竟然当真坐下受茶,不甘心地上前屈膝:“请侯爷三思,自古妾室都是向正妻敬茶,断没有贵妾向良妾敬茶的道理。”
苏颜的父亲是武将,她虽然是庶女出身,但也是名门闺秀,正宗的闺阁千金。
晚棠的身份她们打听过,原本只是个丫鬟,她受不得这杯茶。
苏颜看一眼萧峙,见他脸上泛着冷意,笑道:“没有你多嘴的份儿,退下。一杯茶而已,姐姐先我一步伺候侯爷,辛劳有加,我本就该净重,日后我自会为姐姐分忧解难。”
她和气地端茶递过去。
只是腰杆子硬得很,没怎么弯下去。
苏颜原本等着晚棠主仆当众质问她的规矩,她连如何回答都想好了:习武所致,腰上有旧疾。
结果晚棠没有任何刁难,只是欣然接过茶抿了一口:“日后我们齐心照顾侯爷,后宅安宁,万事皆兴。”
苏颜眼神微动:“姐姐教训得是。”
晚棠没教训,原本只是一句寻常的客套话罢了,谁知道苏颜会往教训上扯。
原本觉得这句话没问题的人,当即品出一番不同寻常的滋味。纷纷看向晚棠,觉得她在给新姨娘下马威。
晚棠不慌不忙地起了身:“我哪儿敢教训妹妹?我嘴笨,讲不出大道理,只能原话吟诵江嬷嬷的规劝。”
她不动声色地化解掉苏颜话里的玄机。
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下一个“教训”新姨娘的罪名。
江嬷嬷自然不介意晚棠把她搬出来,这话她确实说过,警醒一下新姨娘也好。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苏颜,暗暗叹气:原以为真是个醉心刀枪的女子,如此也能分散分散哥儿的心神,兴许亦能为哥儿分忧解难,可她说话怎得绵里藏刀的?
江嬷嬷隐晦地看向苏颜,又看看晚棠。
许是教了这么久,有感情了,她还是看晚棠更顺眼。
曹公公如他自己所言,讨了一杯喜酒喝下,便带人速速回宫复命去了。
苏颜没有新姨娘的矜持,开席后与女眷们坐下一起用膳,为人豪爽,嘴里又不吝惜对她们的夸赞,大房二房的人很快便都跟她亲近起来。
谁不觉得这个新姨娘没架子,好相处,比平日里都不与他们走动的晚棠好多了。
午膳结束后,便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宋芷云都和苏颜熟稔到似乎相识多年。
苏颜的院子是老夫人亲自定下的,在正屋东北角,梅香苑在正屋往西。
萧峙刚把晚棠拉进正屋,想要说点儿什么,苏颜的丫鬟便过来了:“侯爷,姨娘想问问您,侯府可有兵器架?姨娘的长枪、鞭子等物都没处放。”
因为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所以屋子里难免有缺漏之物。
苏颜虽然是个妾室,但她是带了嫁妆来的,寻常女子出嫁的嫁妆她都有。
萧峙闻言,让赵福去库房里找一个。
晚棠目送那个丫鬟带着不悦离开,从萧峙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侯爷应该去看看苏姨娘还有什么需要,她今日刚进府,于情于理都不该冷落她。”
没有酒气作祟,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理智。
她不能既要正妻之位,又要萧峙只钟情她一个,这般贪心不可取。
萧峙看她没有半分昨晚的闹腾,五脏六腑都似被人攥住:“棠棠……”
“侯爷不必许诺什么,侯爷做得已经很好,我日后也会协助侯爷管好内宅,不给您添忧。”晚棠端庄温婉,眼底没有半分妒忌。
可她越懂事,萧峙越不舒服。
他倒是希望她拈酸吃醋,如此也能看清楚他在她心里的份量。
晚棠看他盯着自己,便轻轻推了萧峙一把:“侯爷还是去芳菲苑看看吧,今晚……”
萧峙沉下眉眼:“今晚去你屋里住,或者你来我这里。此事不必你替我作主,我自会找机会跟她说清楚,以后与她只会有名无实。”
晚棠拧眉:“若她对侯爷有意,侯爷这么说无济于事。”
“陛下将她送来侯府之前,自然会跟她言明来侯府的目的。既是别有目的,图的便不是宠爱。”
晚棠垂眸看向他侧腰,被苏颜碰到的那一处:“目的和宠爱并不冲突,得了侯爷的宠爱……”
话没说完,赵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侯爷,姨娘,库房里的兵器架实在是重,几个小厮都抬不动。苏姨娘听说之后不许奴才过来打搅侯爷,偏说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然后自己动手抬……”
萧峙皱眉:“那便成全她,这种事何须惊慌?”
赵福愁眉苦脸道:“奴才差人再去多叫几个人的时候,哪里知道苏姨娘竟然想法子搬动了那兵器架,可奴才实在担心兵器架倒塌,砸到她。”
若是新姨娘刚入府便被砸伤,他怎么担待得起。
萧峙这才站起身:“本侯过去看看。”
晚棠看他阔步离开,也站起了身。
第二百二十章 侯爷怎得一去不复返了
“姨娘,咱们是不是要过去搭把手?”阿轲和阿瞒两个看向晚棠,隐约有撸袖子的打算。
晚棠疑惑道:“你们想去帮忙?”
苏颜有需要都不“打搅”萧峙,她眼巴巴地赶过去盯着他们反而不好。
阿轲点头:“这位苏姨娘还挺好的,不拘小节,我们也是打小习武,不会女红下厨这些女子应该学的本事,爹娘总怕我们嫁不出去。苏姨娘说得对,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也是这么想的!”
“哦?就因为这几句话,你们觉得她好?”晚棠皱起眉头。
阿轲说错话一般,看看阿瞒:“她不……好吗?与人亲和,也不为难人。”
晚棠若有所思,许是阿轲阿瞒还未及笄,听不出苏颜话里的玄机。
她又看向絮儿怜儿:“你们觉得呢?”
俩人纷纷摇头:“女子如此舞刀弄枪,不大端庄。自古保家卫国的多是男子,咱们为何非要和男儿比?好在姨娘是个听劝之人,没什么心机。”
晚棠怔了怔,她们俩也没听出来?
何来的没心机,苏颜不是已经成功地把萧峙请走了吗?虽然此前体贴地不让赵福来惊动萧峙,但最后还是惊动了。
许多事情并不能只看过程,得看最终的结果。过程有迷惑性,可结果没有。
看来离开武安侯府之前,她需要再做些努力,可不能离开之后便被苏颜偷了家……
那厢,苏颜带着几个丫鬟便轻松推动了兵器架。
萧峙一走近,便看到几个小厮正不停地从苏颜她们身后搬圆木,放到兵器架前面,如此,兵器架便能轻松往前推动。
看到萧峙过来,苏颜惊喜地向她行礼,下意识便将手从兵器架上拿开。
原本稳稳当当的兵器架,旋即开始摇晃,赫然朝苏颜身上砸过去!
“小心!”萧峙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苏颜瞥到倒下来的兵器架,倒吸一口凉气便往萧峙怀里躲。
萧峙没有半分犹豫,不等她碰到自己,就用力把人推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稳稳扶住兵器架。
“啊!”
苏颜没料到这个结果,结结实实地摔趴在地上,下意识撑地的双手痛得让她抽气。
萧峙见状,朝旁边的丫鬟努努下巴:“还不把你们姨娘扶起来?”
丫鬟看一眼萧峙,苏颜见状,自己很利索地站起来:“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何须她扶?”
她说着隐隐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不许丫鬟瞎说话。
苏颜走到萧峙身边,伸手就一起去扶兵器架,不过眼睛是看着萧峙的:“侯爷待会儿能帮我把兵器架抬进芳菲苑吗?”
这个要求不高分,萧峙点了下头。
下一刻,一只带着薄茧的手碰到他手背。
苏颜那只准备扶兵器架的手,直接扶到他手背上去了。
苏颜瞄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挪开,似乎压根没当回事,便是连脸颊耳根都没有任何羞红的异样。
“我听闻过侯爷在边疆的功绩,屠杀倭族十三部的能耐非常人能比,据说倭族皇宫易守难攻……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侯爷讲讲当时如何攻下他们的皇城。”苏颜那双眼明媚有神,满含崇敬地看向萧峙。
坦坦荡荡,丝毫不收敛对他的敬仰。
这种眼神,萧峙以前在军营里时常看到,回府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
心头一阵慨叹,行军打仗的日子倏然浮现在脑海,萧峙颔首:“得空再说。”
苏颜兴奋道:“苏家儿女从小便习武,我不喜和那些名门贵女玩儿,她们会的,我多半不会;但我会的,她们亦不会!不知多少人笑过我粗鄙,不像女儿家,今日一见,侯爷与他们都不同。”
“冷暖自知,无需看他人眼色过活。”
苏颜看他愿意跟自己说话,更高兴了,从兵器谈到机关术,从兵书聊到历史典故。萧峙听她并非泛泛而谈,便纠正了些她纸上谈兵的疏漏。
芳菲苑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萧峙进门后环顾一圈。
没有女子闺房的温婉,屋子里入目所及都很英气。
晚棠会摆置汝窑瓷瓶的地方,苏颜摆的是栩栩如生的青瓷宝塔;晚棠可能摆置博山炉的地方,苏颜这里摆的是泥塑大将……
“这个兵器架的底座可是玄铁?又稳又重。”
萧峙侧眸看苏颜正在用力抬兵器架,蹙眉道:“日后这种事情可以叫赵福,他会想法子解决。”
“我自己能做之事,不喜欢假他人之手。再说赵管事他们的力气,未必就比我大。”苏颜说着不拘小节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胳膊。
萧峙迅速收回视线,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侯爷?麻烦帮我抬一把。”
苏颜的声音打断了萧峙的沉思,他掀眸一看,苏颜竟然自己搬动了兵器架的一角,只是显然快要精疲力竭,再不帮衬,兵器架便要砸下去,砸到她脚上。
萧峙只能走过去,接手搬动那边:“你退下。”
“多谢侯爷,看来我还得努力练功。侯爷平日里练功,能否带上我?我有许多地方想向侯爷请教。”苏颜边说边松手,脱力般踉跄了下,撞到萧峙胳膊上。
萧峙刚皱眉,她又若无其事地主动往旁边撤开一步。
大大咧咧的,压根没把这样的小碰撞当回事。
萧峙的毒舌在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放置好兵器架,苏颜又不好意思地看向萧峙:“我知道侯爷平日很忙,以免日后隔三岔五叨扰侯爷,今日能否请侯爷再帮我几个小忙?”
言辞恳切,叫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萧峙也有话要跟她说,便点了头。
苏颜展颜,一双眼是习武之人惯有的炯炯有神且清澈坦荡。
她二话不说,转身回屋拿来一张弓,指着其中一处走近萧峙:“弓身这处好像有些问题,许是我愚笨,总也找不出问题,麻烦侯爷帮我看看?”
萧峙接过那张弓,竟然颇为沉重。但看苏颜刚刚拿在手里,却轻松趁手,俨然不是故意拿出来装装样子……
梅香苑,晚棠写完一张纸后,扭动发酸发胀的手腕,抬眸看向窗外。
夜色渐浓,弯月如弓,明晃晃地挂在梅树枝丫上。
“什么时辰了?”
絮儿愁眉不展地朝门外看一眼:“快戌时了,姨娘,要不要奴婢去请侯爷过来用膳?”
侯爷怎得一去不复返了?此前说的话,这么快就变卦了不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今晚还过来做什么?
“不可,苏姨娘今日刚入府,侯爷理应留宿芳菲苑,你们切不可擅自做出没规矩的事情。”晚棠心里也乱,苏颜和其他贵女不同,是她以往从未打过交道的那种女子。
苏颜和萧峙都习武出身,应该有许多共通的话可以聊。
那些,是晚棠不擅长之事。
她这段时日也研读过兵书,偶尔也会请教萧峙一二,但她到底不精通这些,聊的很少。苏颜显然比她更擅长这些,只要引起萧峙的兴趣,等晚棠离开武安侯府,苏颜便可趁机培养与萧峙的感情。
晚棠相信萧峙的真心,但是她也相信人心易变。
“那可怎么办?姨娘还要等侯爷一起来用膳吗?要不您先吃点儿垫垫饥?”絮儿比晚棠操心,她可见不得自家主子受冷落。
“不必,去把我之前给侯爷做的衣服拿来,还差一点儿便做好了。”
“夜里做这些伤眼,您夜里不是容易眼睛疼吗?”絮儿忍不住劝阻,但看晚棠狡黠一笑,这才明白过来什么。
姨娘这是要做做样子,等侯爷过来了好让侯爷感动吧?
就是不知道侯爷今晚还来不来……
芳菲苑,苏颜的丫鬟很有眼力见地布好晚膳。
苏颜很自然地邀请萧峙一起用膳:“侯爷帮了我大忙,留下一起用膳吧,顺便尝尝我的家乡风味。”
“不必,你们都退下。”萧峙看一眼夜色,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耽搁这么久。
苏颜的斧钺刀叉样样齐全,还有一些新奇的小兵器,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孤本兵书,萧峙一看便入了神,这会儿才意识到问题之严重。
苏颜看到萧峙的脸色,摸向自己小腹处,垮下一张脸:“侯爷能否用完膳再说?实不相瞒,我肚子都饿疼了。”
“来人,去请府医。”萧峙是铁了心要跟她讲明白的。
在此耽搁这么久,若是连正经事都没说,回头怎么跟晚棠交代?
苏颜看萧峙这一次不依不挠,便让丫鬟拿来药丸:“不必麻烦府医,我有药。”
吞下药丸后,她看向萧峙:“侯爷可是有话要说?”
萧峙瞥一眼杵在她身后的丫鬟,眸光凉薄:“去找府医帮你治治耳朵。”
“啊?奴、奴婢耳朵没毛病。”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颜嘴角笑容微滞:“我这丫鬟愚笨,侯爷有事直接吩咐便可。你退下吧,如需伺候,我自会叫你。”
等丫鬟离开,萧峙才侧眸看苏颜:“纳妾并非……”
苏颜站起身,郑重地朝萧峙拱手:“侯爷光明磊落,那我也不跟侯爷卖关子了。我知道侯爷纳我并非本意,今日侯爷能留下我,没有让我颜面扫地,我感激不尽。”
萧峙见多了心思弯弯绕绕的女子,苏颜这样直率之人却是第一次接触。
但也不见得真直率。
眼下回头想想,苏颜一茬接一茬的事,安排得紧锣密鼓,便是连他娘说的话都预料到了,心思可见之深。
他可不信陛下会安排一个没有心眼之人,来侯府看顾于他。
今日一见,这个苏颜显然是陛下精挑细选的人物,不可小觑。
不过苏颜眼下这般磊落,萧峙自然不会嘲讽奚落:“本侯偏执,分不出心思与别的女子,你可住下,莫生事端。”
苏颜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我也算别的女子吗?”
萧峙神色凉薄,再次看向她屋子里的摆设,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须臾,苏颜若无其事地笑笑:“侯爷若愿意,把我当兄弟相处便可,您是我最最崇敬之人,能住在一个府邸,我便心满意足。我日后只会向侯爷讨教习武练兵之事,希望冯姨娘不要误会。”
“本侯平日繁忙,不得空。”
苏颜强颜欢笑道:“侯爷是最好的师父,我从小最大的心愿便是像男儿一般上阵杀敌,侯爷若忙,我自然不会前去打搅,我会等侯爷空闲了再……”
萧峙索性摊开来讲:“你志在四方,本侯不劳你操心,亦无需你伺候。即便休沐,本侯也自有要事。”
苏颜听他这么直白,脸色有点儿难看:“其实……”
看到萧峙一脸无情的模样,她到底咽下了后话。
这是在告诉她,同意她留下,但日后不会碰她。
她今日看到晚棠,那张脸确实美得让人妒忌,苏颜早就知道比美貌比不上,所以才会另辟蹊径。
萧峙说完这番话,便起身走了,步子多少带着点儿仓促。
苏颜的丫鬟保之急忙走进来:“姑娘,侯爷怎么走了?今晚不洞房吗?”
苏颜的脸色白了白:“我没本事,留不住他。不必惊慌,武安侯能把我留下便很不错,日后再徐徐图之。”
“明儿还不知道侯府之人会如何笑话姑娘呢!侯爷也真是,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啊,陛下都说了让侯爷添丁呢!”
苏颜叹气:“哪有那么容易的?”
“侯爷下午一直在研究兵器兵书,姑娘也该学学宫里教的法子,总得让侯爷多看看您才是。姑娘千万不要不屑那些妖艳贱货的伎俩,男子多喜欢那一套,冯姨娘一看便会得很。”
苏颜摆摆手:“人前管住你们的嘴,我心里有数。既来之则安之,日后总有机会的。用膳!”
萧峙离开芳菲苑便径直往梅香苑去了,远远看到灯火不似往日明亮,他心头一慌。
他急忙唤来赵福:“棠棠下午做了什么?可哭过?”
“奴才也在芳菲苑帮忙,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冯姨娘刚才还在为侯爷缝制新衣裳呢,这会儿便不清楚了。”
“这么晚还缝?”萧峙揪心不已,哪能猜不到晚棠的心思。
还有九天便要分别,今日苏颜又进了侯府,他还在芳菲苑待了那么久……
换他,他也糟心。
萧峙抬眸看了下月色,步子更急了。
梅香苑里静悄悄的,看不到晚棠的身影。
萧峙看向阿轲阿瞒两个,以眼神询问。
阿瞒小声禀报:“侯爷走后,姨娘一直在写字。晚上想起来衣裳没做好,又缝了一会,刚刚说眼睛疼,已经歇下了。”
“眼睛又疼了?不是不让她夜里做这些费眼之事吗?你们怎得不劝劝?”
“姨娘说什么拖不得,侯爷是不是已经和新姨娘洞房过了?今晚还过来做什么?”阿瞒本来挺欣赏新姨娘的,这会不喜欢了。
萧峙心头发沉:“棠棠以为本侯在那边洞房?”
阿轲阿瞒丢给他一个“谁知道呢”的眼神。
他在芳菲苑逗留了太久,昨日准备的惊喜这会都变成了“虚情假意”。
堂堂武安侯,无措地看向赵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她想嫁个寻常人家
赵福也无措,他平日里做事尽量面面俱到,今日在芳菲苑一耽搁便这么久,他也没来得及留意梅香苑这边的动静。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侯爷露出这样无助的神色。
赵福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阿瞒,你且把侯爷离开后,姨娘的言行举止都细细说一遍。”
“姨娘那般不让人操心,有什么可说的?一滴泪都没掉。絮儿姐姐想去请侯爷过来用晚膳,都被姨娘阻了,说新姨娘刚入府,我们不可如此冒昧不懂事。”
阿轲阿瞒两个还是跟晚棠感情深,俩人早就把晚棠当作姐姐看待。
这会儿越说越气,没大没小地冲萧峙翻了个白眼:“我看姨娘压根不是眼睛疼,定是躲起来偷哭了!不想叫我们看见!”
“对!心里也疼!不知道谁昨日准备了那样大的阵仗,原来是为今日这出惊吓做准备的!”
萧峙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没有,你们怎得这么想?”
时机太过凑巧,倘若他昨日没有提前将顾虑严明,今日直接来这么一出,更糟糕!
听说晚棠可能在偷偷哭,他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蹑手蹑脚地便要往屋子里走。
阿轲阿瞒想拦,被赵福拦住了,低声训斥:“你们两个!别不懂事!”
话比较少的阿瞒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反正我们两个是姨娘的人,日后姨娘无处可去,我们将她带回去当阿姐,又不是养不起。”
阿轲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
赵福头疼不已:“你们别添乱了,姨娘怎会无处可去。”
“没有孩子傍身的姨娘,日子可不好过,以后侯爷不怜惜姨娘,咱们带走有什么问题?”阿瞒气鼓鼓的。
好像确实没问题。
赵福听了这番话,一时哑口无言……
内室的门从里面落了门栓。
萧峙没能推开门,到底是不放心离开,又绕去外面翻了窗。
守夜的怜儿险些叫出声,待看清楚萧峙的脸后才忍不住偷偷翻白眼:“侯爷不是在那边吗?”
萧峙:“……”
晚棠这四个丫鬟,平日里被她教得规矩守礼,今晚一个两个这种语气,显然都发现她们主子情绪不对劲了。
萧峙轻手轻脚地往卧榻走去,怜儿没有阻拦。
她们自然都是盼着姨娘和侯爷恩爱的。
掀开罗帐,萧峙发现晚棠背对着他,也不知有没有睡着:“棠棠?”
轻轻唤了两声,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
萧峙伸手去摸她眼角。
没湿,应该是没哭过。
但他揪着的心还是没法子放下,摸摸她的脸后,无措地在床榻边站着:“棠棠,为夫知道你没睡。昨日所言都是真心,原本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度此难关,可我今日这表现委实不好。”
“我知道眼下说什么都像狡辩,可我还是得说。”
“你别听阿轲她们瞎说,我没有在那边洞房。我这一生,能得一人心足矣,这人便是你。”
“我帮苏氏搬了兵器架,看到几样新鲜的小兵器,便研究了会儿,又看到几本孤本……”
“我不该在芳菲苑逗留到此刻,是我不对,你有气便冲我撒出来,不可憋着。”
萧峙自顾自说着,也不知道晚棠听进去几句。
直说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都没听到晚棠回应半个字。
他又深刻地反省道:“我今日这样确实不该,你生气也无可厚非。”
须臾,怜儿蹑手蹑脚近前:“侯爷可是在那边用过晚膳了?姨娘为您留的饭食还吃吗?”
萧峙眉头狠狠拧起:“棠棠为我备了膳?”
她自个儿都气成什么样了,还惦记着他,这一点让他越发无地自容。
怜儿脸色一白:“所以侯爷在那边吃过了?”
“不曾。”
怜儿不信,不过明日问问便知道真伪。
萧峙又看一眼晚棠,她还是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萧峙暗叹一声,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阿轲阿瞒两个在布膳,萧峙过去一看,都是他喜欢的菜式。
“棠棠没吃?”萧峙一看便知道这是两个人的份量。
阿瞒平日里的话比阿轲少,今晚却话多:“也要姨娘有胃口呀。”
她俩是萧峙还是镇国大将军时随手救下来的,理应站在萧峙一边,但她们喜欢自家姨娘,是萧峙让她们要对姨娘一心一意的,所以和姨娘同仇敌忾也没问题。
“撤了吧,本侯吃不下。”萧峙的饥饿,这会儿已经被糟心填满。
阿瞒看看阿轲,收敛了几分气焰:“倒也不必,将军还是吃吧。”
这是她对救命恩人的关心。
萧峙摆摆手,环顾了一圈晚棠屋里的摆设。
芳菲苑是梅园里的小院,他以前去过,里面的摆设自然也清楚,绝对与梅香苑不同,可芳菲苑如今的摆设和梅香苑很相似。
怪道他进去后没有陌生感。
只是眼熟的博山炉、花瓶等物换成了苏颜自己的东西后,他当时乍一看到便有奇怪的感觉,不免多看了几眼。
此事说明武安侯府有皇帝的眼线,苏颜准备得很充分。
萧峙忧心忡忡,半点睡意都没有。
夜色渐深,赵福若有所思地过来劝道:“侯爷还是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值。”
“睡不着。”
赵福小心翼翼道:“睡不着也回正屋去坐着?”
萧峙心里烦闷,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没在芳菲苑过夜,若是在梅香苑熬了一宿没睡,一旦传到松鹤堂,挨训的只会是晚棠。
回到正屋,赵福又劝道:“侯爷还是睡吧,您如今又不接纳新姨娘,该伺候您的便只有冯姨娘一个,您若病了,松鹤堂那边还是会责备她。”
“本侯是纸糊的?你平日惹你家那位生气,都是如何哄的?”
赵福嘴角一抽:“奴才不曾在其他女子屋里待这么久过。都老大不小了,这么久,什么事儿干不完……”
萧峙危险的眼神刀过去:“你今日没待这么久?”
赵福识趣地闭了嘴,今日确实大意了,新姨娘很厉害。
“第一日便如此,再过几日她离开侯府,还怎么信我?她若因此当真想嫁别人……”萧峙懊恼不已,他清楚晚棠的韧性,离了他,她也会给自己挣出另一个活法。
赵福猛地想起什么,艰涩地瞟了自家侯爷一眼。
萧峙熟悉他的德行,不耐烦道:“说!”
赵福眼一闭心一横,说了实话:“姨娘以前说过,她想嫁个寻常人家。”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萧峙顿时坐立难安。
暂别前第九日,他把事情搞砸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作什么死了?
翌日一早,萧峙眼下乌黑地来到梅香苑。
看到晚棠在洗漱,他也不让人通传,就候在门边安静看着。可怜巴巴的,没有往日里威风。
晚棠坐下正要梳妆,萧峙轻手轻脚地挥退絮儿,主动帮晚棠梳头。长长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在他手心倾泻而下,他摩挲片刻,万语千言汇聚在喉咙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晚棠从铜镜里看到萧峙,冲着铜镜里的他微微一笑:“何须侯爷动手?还是让絮儿来吧。”
“棠棠,我昨晚和苏氏没发生什么……”他事无巨细,把昨晚演练了一夜的过程详尽道出。
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只阐述了过程,末尾还总结了过错,又深刻检讨一番。
晚棠听得愣神,良久才从铜镜里看到他眼巴巴的期待。
渴望她做出回应的期待。
其实萧峙昨晚的解释,她都听到了。萧峙来梅香苑之前,她也睡不着。
不用膳是真的没胃口,缝制新衣则是为了让萧峙内疚。
他在那边和新姨娘“打情骂俏”,她这个旧人还惦念着给他做新衣,但凡有点儿良心,他都会内疚。
事实如她所料,萧峙确实很内疚。
昨晚听他解释完,她便安心睡了,只是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不想搭理他。
她不想那么快就表现得很豁达,棠园里那种酒后吃味的放纵,有过一次便足矣。她不会钻进情情爱爱的死胡同里,庸人自扰。
萧峙盯着铜镜里的她看了许久,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良久,铜镜里那张俏脸嫣然一笑:“侯爷不必解释这么多,苏姨娘是陛下所赏,侯爷理应厚待。”
“棠棠。”萧峙一颗心都攥紧,说不出的难受。
他就知道,她又把刚刚袒露的感情收回去了。
晚棠站起身,笑盈盈转过去:“侯爷快去用膳吧,莫耽误了去卫所的时辰。”
“棠棠……”
“侯爷放心,我不会与苏姨娘拈酸吃醋。她刚来侯府不熟悉,我会让人照料好她,不让您在陛下跟前犯难。”一言一行,已是正妻风范。
但这不是萧峙想要的:“棠棠,我错了。解决蜂蝶是我应该做的事,并非想让你拈酸吃醋。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在她那里逗留许久。”
晚棠怎么可能不动容,但是她早已经学会如何抽心。
痛也得抽,她原本要的就是权势地位,并非情爱。
“棠棠,你心里有话大可直说,骂我打我都可。”萧峙说着把手递过去,“咬也行。”
晚棠垂眸,他虎口处还留着淡淡的牙印,她的。
“侯爷许诺正妻之位,我如今只想定定心心再嫁一次。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侯爷大可放心,我不会搅乱内宅。我的野心不大,能护住想护之人,不再仰人鼻息便可。”
如何不大?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活得艰难。
男子可抛头露面,可科举入仕,可三妻四妾;女子只能相夫教子,只能与别的女子争抢同一个男子的施舍。
晚棠觉得,三妻四妾者,对每个女子的爱怜都像施舍。
她不想做只知道乞求施舍之人,所以她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学习。倘若他日枕边人不再怜惜她,她自己也能过活、过好。
“棠棠,我都知道,我不会阻碍你变强,也会尽我所能支持你。只求你别对我失望,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些聘礼不仅仅是为了哄你开心,你跟江嬷嬷学的本事,自是想施展的,那些铺子庄子,你都可拿去练手。亏了卖了都无妨,为夫日后再挣。你想要你自己的底气,为夫不拦。”
“我会在能力之内,予你最大的自在。”
萧峙不是轻易承诺之人,如今心里一慌,想到什么便全说了。
晚棠如此识趣,换做别的男子会很满意。
可萧峙要的从来都是两情相悦、相知相守,所以她的识趣只会让他心塞。偏生这种事情不是他索求便能获得,只能一步步往她心里走。
“侯爷纳妾本就算是我的拖累,我真不生气。”晚棠抬眸与他对视。
萧峙:“……别再说这种话,护你本就是为夫的责任,你被绑架与你真的没有半点儿干系。”他长叹一声,依依不舍道,“我去卫所了。”
晚棠颔首:“侯爷可用过膳?日后若是要在苏姨娘那边用,我便少准备一些。”
晚棠在正经琢磨日后的相处该如何调整,但这句话却又在萧峙心上插了一刀。
“棠棠,我昨晚已经跟她说清楚,日后与她有名无实。我们日后还像以前那样,可好?”
“好。”晚棠依旧噙着笑。
明明答应地痛快,萧峙却觉得并不好。
她又收心了。
萧峙黯然转身:“你梳妆吧,我自己用膳。”
刚走两步,两条纤细柔软的胳膊抱住他腰身。
萧峙浑身一颤,懊恼无助甚至带了点儿委屈地呢喃道:“棠棠……”
“侯爷快去吧,已经误了时辰了。”晚棠推推他后腰,不等他转身缠绵,便回到妆奁前坐下,让絮儿进来帮她挽发髻。
萧峙再次心塞。
离开侯府时,他让赵福去一趟百草堂:“看看缓之在不在,若得空,让他尽快去一趟卫所。”
他难得迟到,今日一到卫所就被一个中郎将揶揄道:“指挥使莫不是醉卧温柔乡,起不来了?”
其他相熟的金吾卫也哄笑起来:“恭喜指挥使喜添良缘!”
“听说是苏家最出色的姑娘呢。”
“指挥使日后手痒,在自家府邸都可切磋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萧峙脸都绿了:“这两日盐吃多了?既然闲得慌,那便列队、练箭!”
众人看他脸色不对,纷纷闭了嘴。
不过今日注定辛劳,他们指挥使今日要求极严,一半的人达不到其要求,被罚跑练十公里。
徐行赶来卫所时,卫所里哀嚎一片。
他气喘吁吁地找到萧峙,上下打量一遍:“何事让我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卫所出了何事?”
萧峙挥退所有金吾卫,只留下徐行一人,这才艰难开口:“我惹棠棠生气了,想了一夜不知该如何挽救。”
徐行一言难尽地看过去:“就这事?我可是推了国公府的邀约。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说该怎么挽救?”
半晌,萧峙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敢。”
徐行放下药箱,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好奇地坐下:“你作什么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也该懂事点
萧峙一五一十,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全说了:“那兵书是我寻了许久的孤本,原本还跟陛下讨要过……”
徐行白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兵书兵书的,就这么好看?”
当时随口问了一句,苏颜只道是苏家珍藏之物,萧峙一翻阅便入了神。
向来毒舌的他听到徐行这么问,当即发了蔫,讪讪闭上嘴。
“既然早就想过必须纳下这个妾,你便该料到今日之后果。你昨日为了兵器兵书逗留许久,下一次不知又会为了什么继续逗留。你跟陛下讨要过兵书,只怕你这新姨娘手里的孤本便是陛下所赠。”
萧峙颔首:“嗯。”
徐行看他态度良好,便问道:“棠棠怎么跟你生气的?不搭理你了?”
“她若肯如此,我倒不会如此忐忑。她没闹,只是昨晚没用膳,很早便歇下,今早和和气气,还主动说会照顾好苏氏,不让我在陛下跟前为难。”
徐行纳闷道:“这不是没生气吗?你慌什么?”
萧峙幽怨地看他一眼:“生没生气你看不出来?这么说有什么意思?”
“你放宽心。”
萧峙布满红血丝的眼眸亮了亮:“怎么说?你觉得棠棠能原谅我?”
徐行贱兮兮笑道:“男子谁不喜欢这么懂事的?日后你若还想多纳几个,她也能应……”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峙的眼刀子射过去:“这世道可不是人贱人爱,你再如此,我改用拳头招待你。”
徐行看一眼他的铁拳,正色道:“棠棠那样的出身,不可能把身心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也该懂事点。”
“赵福说她以前说过,她想嫁个寻常人家。”
只剩下八天就要分别,他没有那么多工夫哄回她的真心,这也是他焦虑的缘由。
他怕她离开侯府后,生出别的心思。
他贪心。
贪晚棠的身,也贪晚棠的心。
已经计划好让晚棠再嫁一次,这会儿反悔,只会让她更不信任他。所以萧峙昨晚越想越不安,叹气都叹了半宿。
徐行忍不住笑他:“你也有今天?下次再不小心,被新姨娘哄到床榻上看兵书,也不是不可能。不如学学我?万花丛中过……”
萧峙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堵了他的后话:“请你来指点,不是让你指指点点!”xfanjia
徐行正经打量他片刻,咽下糕点才道:“你既是真心,日后继续掏心掏肺便是,棠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裴家是珋王党羽,此前伤了裴二,陛下也得了机会惩治裴家。我原以为他会因此消停,过段时日再指婚或赏妾,哎!”
“伴君如伴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多和棠棠聊聊朝堂之事,她自能理解。”
“她就是太理解了,我才头疼。”
徐行恍然想起珍娘,她便很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不过这些苦都是他该的,他自作孽。
想到这里,他幽幽看向萧峙:“那是你的问题,棠棠行事没问题,这件事我帮不了。”
你也该!
萧峙心头一梗……
武安侯府,松鹤堂。
晚棠领着苏颜来给老夫人请安,苏颜主仆感觉一路上都有异样的眼神。
武安侯府的下人管束得好,没人悄然议论,但苏颜明白她们都已经知道萧峙没在她屋里过夜。
说不窘迫,是假的。
好在老侯爷和老夫人对她极好,让苏颜甚是宽慰。
老夫人不知道皇帝赏妾的用意,笑呵呵地喝了她敬的茶,还赏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
“你们都是立渊屋里的,日后当和睦相处,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切不可争风吃醋,家和万事兴。此外,我也不要求你们日日来请安,一个月来一次便可。”
苏颜虽是习武出身,礼仪规矩还是不错的。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等出身的女子给她儿子做妾,尚可。
余光扫到温婉的晚棠,她依旧糟心:“昨晚侯爷纳妾,你作妖把人请去你屋里了?”
晚棠摇头:“老夫人这是听谁乱嚼舌根了?舌头这般长,该好好管束了。”
老夫人张嘴就要训斥。
她一早就让庄嬷嬷打听过了,萧峙昨晚没有留宿芳菲苑,那不就是去了梅香苑?
她板着脸看过去,正好看到晚棠身后的絮儿在摇头。絮儿和怜儿都是松鹤堂出去的丫鬟,老夫人自然相信她们俩。
到嘴的训斥又咽下,她没好气地白了晚棠一眼。
苏颜见状,笑着上前为老夫人捏胳膊:“老祖宗莫要动气,俗话笑一笑,十年少,您合该多笑笑,日后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她故意提及子孙,是想让老夫人撑腰,毕竟陛下都
老夫人原本笑盈盈的,听到“儿孙绕膝”几个字,当即黑了脸。
她不悦地推开苏颜:“捏这么重,是嫌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吗?”
苏颜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急忙退后几步诚恳道歉。
老夫人瞪着她和晚棠,直接警醒:“正妻进门之前,侯爷不可有庶出。”
老夫人倒是不担心晚棠,毕竟她去梅园早,没敢在这方面作妖;她是故意说给苏颜听的,苏颜显然有这种心思。
苏颜怔愣片刻,旋即笑着点点头。
她给侯府上下备了见面礼,上至老侯爷老夫人,下至府里的一等丫鬟婆子都有,便是粗使丫鬟,也是相逢便可得喜钱。
先前的那点不快,很快烟消云散。
晚棠主仆也得了礼,阿轲阿瞒是精美匕首,絮儿怜儿是十两银子。
都是往她们心坎上送的。
萧家另外两房的主子们,连同锦绣苑,很快也都收到了苏颜送的见面礼。苏颜入府第二日,便迅速收获了武安侯府上下的喜爱。
苏颜来势汹汹,晚棠怎么可能不紧张。
离开后的三个月,变数极大,她得想想法子。
晚棠回到梅香苑,便让絮儿把苏颜送给她的金钗收了起来。那是一支弓箭图案的钗子,极具特色,只怕萧峙一看到这支金钗,就能想起苏颜。
阿轲阿瞒一回来,便把匕首递到晚棠跟前:“这匕首可没姨娘以前送我们的好,姨娘为何要我们收下?”
絮儿怜儿两个也递上银子:“我们也不想收。”
晚棠哭笑不得:“有银子为何不要?都拿着吧……”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外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冯姨娘,赵管事让奴婢过来说一声,苏姨娘往您这边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两个姨娘正面交锋
“慌什么?姨娘知道了。”絮儿像往常一样,给通传的小丫鬟塞了一小包蜜饯,小丫鬟喜滋滋地走了。
晚棠没有那么多银钱,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打赏,从不吝啬给丫鬟婆子们小吃食。
升米恩,斗米仇,苏颜今日的阔绰大气确实能迅速笼络人心。可人心都是贪婪的,日后她一旦不再如此阔绰,只会适得其反。
小吃食便不同了,丫鬟婆子们自己未必舍得买,帮梅香苑做事自不会推三阻四。
她和几个丫鬟自己要吃,多做一些只是顺带手之事。
苏颜主仆过来时,看到匆忙离开的小丫鬟,保之不高兴道:“姑娘……”
“怎得还不改口?”
“姨娘来看看她,她还要事先叫人通风报信,这些内宅女子就爱折腾。”
苏颜微哂:“你以为谁都不拘小节?她们钩心斗角惯了,心眼子跟藕一样。”
“也对,不是人人都像姨娘这般。”
主仆二人说着话,刚进梅香苑便嗅到一股香气:“这是什么茶?”
怜儿迎出来:“苏姨娘来了。姨娘听说您过来,便亲手煮了梅花茶请您尝个鲜。”
苏颜顺着怜儿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晚棠正在一个小红炉边煮着茶。
她已经更了衣,是一身藕荷色百蝶百花纹襦裙,瓷白的脸泛着桃粉,眼睫又长又密,鼻梁挺翘,小嘴嫣红,便是额角的细汗都晶莹剔透。
看起来很香。
苏颜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成日舞刀弄枪、大汗淋漓,似乎很不妥。
“没打搅你吧?我闲着无事,想请你带我熟悉一下梅园的环境。”苏颜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晚棠错愕一瞬,和气地笑笑:“可以,既然来了,先吃杯茶吧。”
苏颜点头:“好。”
晚棠不疾不徐地又是用茶水烫热杯子,又是把刚倒好的茶水洒掉……一番操作,看得苏颜主仆眼花缭乱又莫名其妙。
“泡好的茶为何倒掉?”
晚棠浅笑:“这是在温杯,可激发茶香。”
苏颜蹙眉冷哼:“将士们辛苦时饭都吃不上,哪有工夫整这种花里胡哨的茶。”
晚棠笑吟吟地看过去:“如此说来,苏姨娘也行军打仗过?将士卫国,我们女子守家,何错之有?等将士们回了家,自然也会如此享受。”
“我虽还未上阵杀过敌,日后总有机会的。”苏颜看向晚棠的发髻,悄然转移话题,“我送你的金钗试过了吗?若不衬你,我还有别的式样。”
“多谢,我挺喜欢的。”
“喜欢怎得不戴?”
晚棠:“……”
她一笑而过,为苏颜斟好茶:“尝尝。”
苏颜尝了一口,清香宜人:“不难喝。你不是丫鬟出身吗?怎么懂这些?”
絮儿蹙眉:“苏姨娘说话未免冒昧。”
苏颜惊讶抬头:“我说话一向直爽,并无恶意,你这么小气做什么?我说错了什么?”
晚棠见她不动声色就扣了一顶“小气”的帽子,便朝絮儿摇摇头:“苏姨娘没说错,姨娘大度爽快,一定不会和丫鬟斤斤计较。我多是和江嬷嬷学的,江嬷嬷什么都懂。”
“原来如此,我还道京城与别处不同,连丫鬟都当千金小姐一样教养呢。”
晚棠嘴角噙着笑,眼神凉薄下来。
苏颜一而再地提出身,应该是想提醒她身世差距,顺便再激怒她。
不过晚棠不上当,苏颜这种暗搓搓的居心,压根掀不起风浪。
她语气温软道:“京城应该是比你们承州讲究些,宁可把丫鬟当姑娘教养,也不会把姑娘当成丫鬟放任。”
保之大惊:“你说什么呢!”
絮儿也忍无可忍:“姨娘们说话,你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
“老夫人让我们和睦相处,我这才主动来交好,你的丫鬟怎么还谈起规矩了?”苏颜不高兴地拉下脸,“你就这么听不得实话?”
晚棠温婉的眼眸没有半分退让,直接迎上她带着谴责的目光:“苏姨娘怎得只要求别人听实话,自己却听不得?”
苏颜变了脸:“你骂我像丫鬟?”
“苏姨娘年纪轻轻就聋了?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晚棠依然在浅笑,一双眼清澈见底,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无辜。
苏颜沉默片刻,主动让了步:“你们女子就爱斤斤计较,算我不会说话行了吧。”m.xfanjia
晚棠若有所思地看向苏颜的胸脯:“原来苏姨娘竟不是女子,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陛下赏男妾。”
苏颜这下忍无可忍,猛地拍响桌子:“你这是何意?”
她样貌略硬气,身段不似其他女子柔软,尤其是那对胸脯,和她性子一样坦荡,在承州就被多少闺阁千金嘲讽过。如今看到晚棠呼之欲出的胸脯,再听她说这话,实在没忍住。
晚棠刚泡好的茶,洒了一桌。
她捂着心口,故作惊怕地起身往后退:“你想打人不成?不是你说你们女子你们女子,那你便不是女子,有何不对?”
苏颜吃瘪:“我爹自小把我当男儿养,惯口罢了。”
平日这么说,郎君们会点头附和,姑娘们则会窘迫,哪有她这样挖苦人的?
晚棠拍拍心口,似有若无地扫一眼她胸口:“吓死我了,不是就好。”
苏颜气得握紧拳头,却又没理由发作。
眼看晚棠又要重新泡茶,她不耐道:“尝过便好了,你带我熟悉一下梅园吧,尤其是侯爷的屋子,总不能总让你一人辛苦。”
晚棠摇头拒绝:“侯爷的屋子未经允许,不可擅入。上一个擅自进去的,已经被发卖了。”
苏颜再度吃瘪,默了默又道:“那就逛逛别处。”
“好。”晚棠没有拒绝,带着她走进梅园。
梅花已谢,梅树郁郁葱葱,许是树下土壤常年被梅花滋养,如今即便没有一朵花儿,也能嗅到隐约的梅花香。
不知不觉逛到被挖过梅树的那块空地,苏颜若有所思道:“这里就是珋王妃种过梅树的地方?”
晚棠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直觉苏颜缠着她,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不躲事,也没接话。
苏颜看她不吭声,自顾自说道:“听说你当初被绑架,彻夜未归?”
跟在她身后的保之倒吸一口凉气:“那苏姨娘的清白不是没了?”
声音之大,正在梅园里除草的丫鬟婆子们都听见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闭嘴!回去领罚!
寻常闺阁千金彻夜不归,不管清白还在不在,清誉都没了。
外人又不知道你这一晚和谁在一起,有没有被外男轻薄过。
萧峙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对外并未透露她被绑架一事,武安侯府的知情者也都被他警醒过,所以从来没人提这一茬。
保之话音未落,晚棠主仆还未做出反应,苏颜便压着怒气低吼过去:“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她提及这件事,另有目的,不是为了问“清白”与否。
武安侯都不追究,她关心这个做什么?
保之白了脸,低头往后退开两步。
苏颜歉疚地看向晚棠:“我这丫鬟没大没小惯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晚棠冷笑:“我为何不放心上?梅园最忌乱嚼舌根之人,不知姨娘听谁瞎说八道?我会禀明侯爷,绞了那人舌头。”
“绞……舌头?”保之吓得捂住嘴。
“苏姨娘这丫鬟疏于管教,日后会闯大祸。熹微阁的江嬷嬷、松鹤堂的庄嬷嬷,都是调教丫鬟的好手,我请她们帮帮你?”晚棠敛了笑容,眸子微微眯起,一字一句都透着不容忍小觑的威严。
苏颜明明比晚棠高,此刻却情不自禁矮了一头:“请冯姨娘不要跟她计较,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
保之闻言,抖了抖。
熹微阁的阿雉跟在她们身后两丈外,听到这里,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
晚棠似有所觉,勾了勾唇。
几步开外,苏颜又厉声呵斥:“保之!还傻愣着做什么?向冯姨娘道歉!”
这一吼,中气十足,英气的眉眼也染了两分肃杀之意。
保之腿脚一软,竟然“噗通”一声跪下:“求冯姨娘原谅奴婢的口无遮拦,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棠在她屈膝那一刻,便侧身避让开,没有受下她这一跪。
保之无措地看向苏颜。
苏颜正要开口求情,晚棠已经转身走了:“我乏了,苏姨娘自己逛园子吧。”
她目送晚棠远去,回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保之,气不打一处来:“我昨晚才叮嘱过,人前管好你们的嘴!今日就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姨娘……”
“闭嘴!回去领罚!”苏颜气愤不已,大步走出梅林。
保之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欲哭无泪……
熹微阁,阿雉一回去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江嬷嬷听。
吕姑姑欣慰地笑道:“晚棠是个聪明的,进梅林之前知道过来知会一声。”
江嬷嬷也有骄傲之色:“瞧着老实,就是个小鬼灵精。她并没有故意诱导苏氏做什么,是苏氏主仆言行有亏。哎!也不知苏氏到底揣的什么心思,我这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嬷嬷可要把芳菲苑的丫鬟们叫过来,亲自调教调教?”
“先不管,等哥儿回来再商议,顺便看看苏氏怎么处理。”江嬷嬷转眸看到窗边的鲜花,是晚棠昨日新插的,张弛有度,粉白相间,一看就舒心。
想了想,她看向吕姑姑:“你去梅香苑问问,她今日还来不来,若来,老身要教她如何管家了。”
打从萧峙透露出要娶晚棠为妻的心思,她也慢慢想开了。
小辈的造化由他们自个儿说了算,强加不得。晚棠除了出身,样样都好,苏氏进门后也没有任何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气做派。
江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哥儿喜欢的,她全力支持便是了,这一个若再不成,她只怕她家哥儿这辈子都无望大婚了。
那厢,晚棠惬意地回到梅香苑,吃了两口茶就要进书房写字。
絮儿看她如此,心疼道:“姨娘如今怎得不哭了?您哭一哭,侯爷回来一定会为您出气。”
“总哭会惹人烦,况且我为何要哭?”
晚棠身边四个丫鬟,两个是萧峙的人,回头会主动报备苏氏主仆的言行。另外两个是松鹤堂的,怜儿已经不见了,应该也去老夫人跟前添油加醋了。
她高兴还来不及。
离开侯府之前,摸清楚苏颜的性子手段,于她有益。
絮儿瓮声瓮气道:“奴婢原以为苏姨娘是个好的,没想到说话这么不中听!奴婢这就去查,把今日梅林里的丫鬟婆子都好生警醒一遍。”
“不必,事情若是闹大了,急的该是苏姨娘。”
反正她要走了,到时候晚棠这个身份的名声如何,并不重要。
阿轲一进门就没好气地告状:“我刚看到苏姨娘带着保之去松鹤堂了,她怎得有脸去的?”
晚棠思忖片刻,不禁对苏颜刮目相看:“她应是去请罪的,倒是有点儿担当。”
苏颜不懂品茶,想来在苏府确实不像其他闺阁千金那般教导;说话直接又冒昧,若说是无心的,她却又知道保之那句话不当说;可保之那么说话,好像又不是她的授意。
晚棠一时没琢磨透这个人。
小半个时辰后,保之在芳菲苑的院子里一边啜泣一边蹲马步。
其他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她,战战兢兢。
“入了侯府,你们日后若再管不住嘴,便如保之这般受罚!全都给我睁大眼看着!”苏颜训完,气呼呼地回屋歇晌。
保之一双腿已经抖得如同蝴蝶震翅,她绝望地看向不远处的石锁,还没开始练便已经觉得两条胳膊也快废了。
没人敢为她说情,谁多嘴谁就要跟着挨罚。
夕阳西下时,苏颜才结束对保之的惩治:“荆条还没找来?”
“姨娘,找到了!是前院小厮现砍的。”另一个丫鬟卫之拿来两根荆条。
苏颜看一眼保之,扔给她一根:“走,去梅香苑负荆请罪。”
据丫鬟打听来的消息,距离武安侯回府还有半个时辰,保之不过是口舌之误,她如此惩戒绝对够了。她没想逃避错误,但是必须让武安侯亲眼看到她的诚意。
以免冯氏趁机挑拨。
保之胳膊颤得厉害,一双腿也不受控地抖着,哪里接得住荆条。
一下午都在被苏颜操练,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宁可像其他府邸的丫鬟那样被罚月钱。
苏颜背上荆条,叫上保之,毫不犹豫地前往梅香苑。
赵福听说后连忙赶过去,彼时苏颜主仆已经来到梅香苑门口,被阿轲拦在外面:“我们姨娘在忙,没空招待你们。”
阿轲此举正中苏颜下怀:“我是来请罪的,冯姨娘不肯原谅,那我便在此等候。”
赵福好说歹说,苏颜都铁了心不肯走。
区区将将,萧峙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你的委屈比,不重要
萧峙忐忑又期待地来到梅香苑,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高挑身影。
看到苏颜主仆背着荆条,他脸色大变:“这是做什么?”
苏颜转过身,依旧拱手行礼:“侯爷,我的丫鬟无心说了句错话,我骂了罚了,荆条也背了,可冯姨娘还是不肯原谅。哎!这么难哄,侯爷平日里很累吧?”
最后一句,听得萧峙一股无名怒火。
他若连这种挑拨之语都听不出,委实白活这么些年。
余光瞥到旁边的赵福在点头,萧峙沉声道:“你长脑袋是用来显高的?”
苏颜没接触过萧峙的毒舌,愣了一会才听懂他的意思:“侯爷?”
“本侯没听过逼人原谅的道歉方式,棠棠既不想见你,杵在这里当门神吗?”
苏颜羞愤地涨红了脸:“我是诚心来请罪的。”
萧峙看她还挡在门口,彻底没了耐心:“让开!那么多兵器,别只练剑!”
一想到他还没哄好晚棠,苏颜竟然又火上浇油,他的语气就好不起来。
剑?贱?
武安侯骂她贱!
苏颜没有料到萧峙今天会翻脸不认人,失魂落魄地往旁边让让。
萧峙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他也没急着进去,先把阿瞒叫出来问话。
阿瞒几个得了晚棠的指导,叙事公正客观,只在隐秘处稍有偏颇。所以苏颜主仆的冒昧,以及晚棠的回应,萧峙听得如同身临其境。
“棠棠没生气?”萧峙难以置信。
阿瞒摇头:“姨娘说苏姨娘是陛下赏的,既然苏姨娘自己说了会教训保之,她也不必追着计较。上午发生的事情,也不知为什么,苏姨娘到这会儿才来负荆请罪。姨娘忙着给侯爷做晚膳呢,没空见她们。”
听到最后一句,萧峙的心颤了颤:“本侯知道了。”
他转身往外走去,苏颜主仆竟然还没离开。
他阴翳的眼神落在苏颜脸上:“本侯送你回去。”
“侯爷。”苏颜刚刚被他讽刺的委屈一下子涌出,眼睛都酸了。
说是送,萧峙却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
苏颜亦步亦趋地跟着,保之最惨,浑身酸痛,几乎是拖着双腿追上去的。
萧峙一进芳菲苑,就让赵福召集所有丫鬟婆子,苏颜直觉不对劲。
“昨日入府,赵福可跟你们说过梅园的规矩?”和煦的春风来不及捂暖萧峙的森寒,他的语气听得所有人心头震雷。
赵福可不想趟浑水,急忙禀话:“侯爷,奴才都告诫过了。”
“赵驰风!”萧峙一声令下,赵驰风鬼魅般从夜色中闪现到人前。
萧峙没出声,只做了个手势。
苏颜甚至都没看清楚他在脸前比划了什么,保之就被赵驰风一脚踹跪在地上,下一刻她便被捏开嘴巴,拔出了舌头。
夜色中,阴森的寒光闪了闪。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保之发出惨痛的哀嚎。
夜风吹不散她破碎的痛吟,芳菲园里很快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保……保之!”苏颜惊慌地跑过去,搂起痛厥过去的丫鬟,泪盈满眶,“侯爷,我已经好好罚过她了!”
墨黑的眸子泛着寒光,萧峙缓缓抬起脸,眼底的阴狠落在谁人身上,那人便会感觉到一股窒息的恐惧。
萧峙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放军营里,这种搅乱军心、挑拨离间者,坟头草已经三尺高。”
晚棠便是在这时候赶过来的,嗅到空中的血气,她倒吸一口凉气:“侯爷?”
萧峙看晚棠来了,散去一身狠厉,阔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说着用高大的身形挡住晚棠的视线,不想让她看到身后的血腥场面。
苏颜目眦欲裂地瞪向晚棠,今日晚棠提过割舌头这一茬,所以她下意识便认定是晚棠想给芳菲苑一个下马威。
晚棠看到她眼底的恨意,蹙眉看向萧峙:“这血腥气……”
萧峙抬手捂住她的眼,柔声道:“听说有蠢东西嚼舌,本侯教训一二。”
说完,他侧眸用余光看向苏颜主仆,柔情散尽:“赵福讲述梅园规矩时,你们便该明白,在本侯的屋檐下,掉舌头都算轻的。”
“今日割舌乃本侯所为,若有意见即刻说,日后谁敢将此事怨到棠棠头上,掉的就不是舌头了!”
明明快要入夏,芳菲苑的人却遍体生寒。
晚棠这才意识到血腥气是割舌所致,震惊地瞪大了眼。
她扯扯萧峙的袖子,萧峙一身煞气再度散尽:“嗯?”
晚棠朝梅香苑的方向指了指,萧峙盯着她葱白的指头,心头一软:“这里乌烟瘴气,走吧。”
他们一走,芳菲苑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委顿在地。
苏颜失魂落魄地看向保之,懊恼不已,她还是大意了……
回梅香苑的路上,萧峙垂眸看向晚棠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时机握住。
晚棠的步子顿了顿,侧眸看他一眼,没有甩开。
萧峙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回到梅香苑后,他还是舍不得撒手,偌大的人儿亦步亦趋跟着晚棠。
晚棠挥退几个丫鬟,这才问道:“侯爷如此惩处保之,陛下会怪罪吗?”
“与你的委屈比,不重要。”
晚棠呼吸紧了紧,挪开视线时才发现他下巴上冒出点儿胡渣:“我不委屈。新姨娘是陛下所赏,理应厚待,只怕侯爷今夜所为,陛下会以为侯爷在挑衅。”
萧峙心塞道:“陛下清楚我的脾气,我若对苏氏太客套,陛下反而会怀疑。你不必顾虑太多,只当她是寻常人便可。”
晚棠不懂君心,但她知道萧峙今晚这么做是在表心迹。
“怎么可能没影响?侯爷当以大局为重。”晚棠看到萧峙眼中的倦怠,心头紧了紧,“侯爷昨晚没有睡觉吗?”
“嗯。”萧峙瓮声瓮气的,哪里还有半点儿威风。
晚棠当即传膳,让萧峙吃完后尽早安歇。
用膳时,萧峙一双眼就跟黏在晚棠脸上似的,一错不错地不肯挪开。
晚棠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萧峙今晚吃得很慢,磨磨蹭蹭不知吃了多久,所有碗碟都见了底,他才放下银箸。
余光瞥到正在净手的晚棠,他握住那双柔荑:“棠棠,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窈窕棠棠,寤寐求之
萧峙和晚棠都坐着,明明萧峙高出一截,他却弯腰仰视过去。
晚棠微微垂眸,看到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神可怜巴巴的,下巴上的胡渣也略显沧桑。
晚棠心头发紧,抽出手摸摸他脸颊:“怎得这般憔悴了?”
萧峙皱了下眉头:“憔悴了吗?”
回府后没来得及更衣,卫所里也没放铜镜,萧峙不清楚自己眼下是什么模样。
但一宿没睡,又在卫所燥怒地操练一日……生平第一次,萧峙对自己的样貌有些不自信。
“嗯,侯爷今晚早些安歇吧。”
晚棠从未打算冷落萧峙,起码在成为当家主母之前不会如此不理智。
萧峙又小心翼翼问了句:“那我睡你这里?”
“自然可以,整个侯府都是侯爷的,侯爷想住哪里都行。”
原本是随意一句话,萧峙却听出了点儿别的意味。
他做错事一般,垂头耷脑的:“棠棠,为夫不会碰她。”
晚棠哭笑不得:“侯爷不必跟我保证什么,她那里的兵书不是很好看吗?兵器也有趣。”
萧峙一颗心再次悬起:“为夫日后再不看了。”
“这世间诱惑千万种,侯爷不必自责,只要那诱惑是刻意针对你而为之,总有防不住的那日。我扪心自问,若换我,我也未必不会着道。”
晚棠很是通情达理的一番话,萧峙心底却惊雷阵阵。
这么说,即将分开的三个月里,倘若有人刻意诱引,晚棠会把持不住?
萧峙自己昨日表现不佳,问心有愧下,他厚不起脸皮让晚棠做任何保证。就连以前哄着她日日给他写的小札,她这两日就没写,他也没脸讨要。
“我先回去沐浴,待会儿再过来。”他倏然起身,急匆匆走了。
晚棠看看他的背影,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她故意在话里藏了小玄机,让他急一急,也是事先给她自己一道“免死金牌”。
萧峙回正屋好一番洗漱,又是刮胡渣,又是抹香膏。
用晚棠日常用的那面铜镜照了照,看到眼底的憔悴,萧峙叫来赵福:“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里遮一遮?”
赵福看向他眼底:“侯爷好好睡一觉便消了。”
“可有法子即刻就消?”
“要不奴才去姨娘那借点儿粉面什么的,帮侯爷敷一点儿?”赵福琢磨不透他家侯爷的心思,大晚上又折腾啥?
萧峙摆摆手:“我今日这鬼样子,可显苍老?”
赵福刚点了一下头,就被萧峙迅速凉下来的眸子吓到,旋即又生硬地转成摇头:“侯爷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说实话。”
“比平日苍老两岁的样子。”赵福保守了一半。
萧峙叹了几口气,让赵福拿出几身新衣裳,挑了一件最花哨最年轻的样式。
是晚棠帮他做的,他曾经觉得像小娘子的那件。
萧峙拧着眉头穿好,在赵福跟前走了几步:“如何?还老吗?”
“不老,奴才一下就看到了侯爷二十岁的风采!”
萧峙哪能不知道赵福的油嘴滑舌,不过眼下他就是愿意相信这话。
又敷了一遍香膏后,他才疾步去往梅香苑。
晚棠刚洗漱完,怜儿正在帮她擦头发。
看到换了一身新衣的萧峙,晚棠很新鲜地看了好几眼。
萧峙一身锐气被遮住,即使憔悴,俊逸却依旧。结实的胸膛撑平了所有褶皱,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端的是秀色可餐。
不过晚棠看了没一会儿,萧峙便又顾自脱了。
俩人一起躺到床榻上后,晚棠被萧峙搂在怀里,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气。
正当她想劝萧峙早点儿安歇时,他却主动松开她腰肢,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晚棠准备好的劝诫这会儿没了用处,不禁稀奇地抬起眸子。
萧峙看她两颊泛着粉,像一朵嫩生生的花,到底别开了眼眸,按捺住摧残这朵花的冲动:“睡吧,我原本打算让你在棠园跟岳母见一面,计划被打乱,还是过两日吧。”
他总能把惊喜送到晚棠心坎上,晚棠一双眼顿时亮闪闪的:“我娘终于肯来京城了?”
冯巧娘被萧峙安排出京后,就没想过再回来,离景阳伯越远,她越安心。
但此次晚棠即将离开,萧峙便琢磨着让她离京前母女团聚一次。
冯巧娘也挂念儿女,有万全的安排,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回来看看你和六郎,并非来京城落脚。”
“多谢侯爷费心。”晚棠主动仰头亲亲萧峙,蜻蜓点水的一吻,带起丝丝涟漪。
萧峙哑声道:“礼尚往来。”
不等晚棠纳闷,他回赠的吻便落到了晚棠唇上。不似往日浓烈,这一次像春风里的柳条,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嘴角拂动。
很舒服,温柔得醉人。
良久,萧峙往后撤开半寸,伸手合上晚棠湿漉漉的眼:“睡吧。”
晚棠心里念着即将和阿娘相见的喜悦,没多大会儿就沉入梦乡。
萧峙明明很困倦,却舍不得睡,听到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重新睁开眼,垂眸看着她白嫩的小脸,又香又软。
他爱不释手地摩挲片刻,喃喃自语道:“窈窕棠棠,寤寐求之。”
他好像一直没跟晚棠说过刚回京那几个月的事情,昔日的友人都有妻儿陪伴身旁,只有他孑然一身。谁都知道他和兰湘的事,但谁都不敢提。
其实他早在边疆就看开想透,把那段情愫挫了骨扬了灰。
可回了京,谁人看他都带着莫名的同情。
那感觉糟糕透了。
晚棠无意中闯进他那暗淡无光的日子,不,她没闯,是他强行把她拽进了自己枯燥的日子里。其实很多事情回头想想,他能察觉到她的小算计。
不过无妨。
日子多了她,有滋有味多姿多彩,很是鲜活,他亦很欢喜。
以后,换他来算计她的心。
谁叫他贪呢。
萧峙七搭八搭地想着,不知不觉陷入梦乡。
这一晚,俩人睡得都很香沉。
芳菲苑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府医给保之止了半晌的血,保之一会儿醒过来一会儿又再度厥过去,喉间哼哼唧唧,痛苦不堪。
其他丫鬟婆子们吓得瑟瑟发抖,换了不知多少盆水才把院子里的血渍冲洗干净。
翌日一大早,萧峙还没来得及去卫所,便听到门房传话过来:宫里来人了,让萧峙和新姨娘即刻进宫。
第二百二十九章 棠棠在何处?
“苏姨娘家在承州,既是陛下把她送来的侯府,那以后宫里便是苏姨娘的娘家,三日回门也该回宫里看看。”
来的依旧是曹公公,看萧峙脸色不好,忙不迭解释起来。
萧峙听得出皇帝对苏颜的抬举,看都没看苏颜一眼,沉声道:“那便进宫,本侯也有话要跟陛下唠唠。”
苏颜闻言,微微蜷起指头,伸手拍了下萧峙的肩膀:“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入府那日太顺利,她昨日便急功近利了,经过昨晚那一遭,她已然明白了萧峙的脾性。不愧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他不是朝堂上那些只会钩心斗角的文臣,惹怒了他,是要见血的!
她想好好商议,先以退为进。
岂料萧峙却蹙起眉,朝赵福看了一眼。
苏颜不明所以,跟着看向赵福,曹公公亦然。
赵福硬着头皮掏出一方素帕递过去,板着脸的萧峙当着他们的面,用素帕擦了擦被苏颜拍过的肩膀,擦完便把素帕扔了。
难言的羞愤迅速上涌,苏颜涨红了脸,气得发抖。
曹公公一言难尽地看看苏颜,没敢看武安侯,随即飞速垂眸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出府后萧峙骑马,苏颜乘坐马车,俩人就这样形同陌路地一起去往皇宫。
曹公公那番话很快传到了松鹤堂。
老夫人听闻皇帝如此给苏颜撑腰,当即不安地站起身来:“陛下赏过美妾的府邸也有五六家,没听过哪个三日回门的,我都没准备回门礼,这可如何是好?”
庄嬷嬷刚得知梅园昨晚发生的事情,听了老夫人的话后,唉声叹气道:“老夫人莫要操心回门礼了,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听说梅园昨晚出事了……”
老夫人听说萧峙叫人割了苏颜丫鬟的舌,吓得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快,把晚棠给我叫过来!”
庄嬷嬷劝道:“老夫人息怒!昨日之事倒也怪不得冯姨娘,确实是苏姨娘的丫鬟疏于管教。梅园的下人向来本分,侯爷哪里容得下保之那般嚼舌的。”
“梅林听到那话的丫鬟婆子……”
“老夫人放心,赵福亲自警告过,保之又没了舌头,如今谁都不敢妄议此事。”庄嬷嬷眼下说话,也莫名感觉舌头疼得慌。
侯爷初回府时戾气重,成日黑着脸,却也从不随意打骂下人,实在不像话的才踹上两脚。打从纳了妾后,身上戾气便越发清淡了,谁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血腥之事?
老夫人也慌,但是想到苏颜是皇帝所赏,到底不放心:“把晚棠叫过来,我不难为她便是。”
不过晚棠到底没能来松鹤堂,因为宫里又来人了,这次接的是晚棠。
晚棠听说皇后让她进宫赏花,呼吸紧了紧。
她当即让人去知会了江嬷嬷一声,又仔细询问赵福,得知来人确实是伺候皇后的内侍,便换了一身素净的新衣,速速赶去前厅。
算算时辰,萧峙和苏颜应该已经进宫见过皇帝,这时候又传她进宫,八成没好事。
前来的内侍姓张,三十上下的年岁,嗓音尖细,看晚棠的时候鼻孔朝天。
晚棠没能等来江嬷嬷,便被张公公催促着上了马车。
进宫时,一个丫鬟都没许她带,晚棠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迈入了皇城。
高高的宫墙阻隔了老百姓们的喧嚣,红墙黄瓦,肃穆庄严。这就是掌握天下百姓生死之所,雷霆之下,谁人的性命都如蝼蚁。
四周静悄悄的,晚棠埋头跟在内侍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晚棠琢磨了一路,料到她今日是被拿来作筏子的。
只是不知,会怎么难为她……
那厢,萧峙在御书房一候便是半晌。
他和苏颜进宫后便分道扬镳了,等得不耐烦之际,便单手支颐打起了盹儿。离分别的日子只剩下七日,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该如何占据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曹公公小声唤醒萧峙:“萧指挥使?陛下来了。”
萧峙缓缓眯开眼,起身朝皇帝只行拱手礼。
“萧卿可知罪?”皇帝一声冷哼,难辨喜怒。
御书房的宫女内侍们都惊恐地埋下头。
唯独萧峙不怕,他依旧是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宅小事,不劳陛下费心。”
皇帝眸光闪了闪,明明什么都没说,萧峙像是已经料到他问罪的缘由。真是唬不住、哄不住,比驴还犟!
皇帝缓了语气,如长辈一般慈眉善目道:“苏老将军劳苦功高,他孙女儿既入了你武安侯府,你理应好好照料。朕今日让她回宫,亦是这个理。只是朕怎么听说,你把她丫鬟的舌头割了?”
“苏老将军没管教好的孙女,既然入了侯府,臣代为管教也是应当。”
皇帝被气笑了:“如此说来,苏家还当谢你?”
“倒也不必客气,一叶知秋,苏氏贴身丫鬟的德行可见苏家人的德行,臣无暇管教苏家那么多人……”
萧峙一番插科打诨,皇帝竟然无从下嘴。
苏颜担心萧峙告状,刚刚无奈之下先向皇帝坦了白。丫鬟多嘴一事委实没什么好辩解的,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苛责萧峙。
又提醒了几句让他善待苏颜后,皇帝就跟他聊起了朝政大事。
萧峙出宫时已经快晌午了,刚刚翻身上马要去卫所,一扭头却看到了赵福:“你怎么来了?”
赵福讪讪揩了一把汗:“侯爷,冯姨娘被皇后娘娘召进宫赏花去了,不知何时出来。”
萧峙忽然有一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这天下谁爱护谁护!
他沉声道:“何时?”
“侯爷离府后约莫一个时辰,皇后娘娘身边的张公公便把姨娘接走了,一个丫鬟都不能带。奴才不放心,带了絮儿来此等候。”
萧峙长腿一翻下了马,把马绳扔给赵福,又转身进了皇宫。
他有皇帝给的腰牌,可随时出入皇宫。
萧峙刚返回没几丈,便碰到了后他一步出宫的苏颜。
苏颜讪讪看他一眼,屈膝见礼:“侯爷……”
原以为萧峙不会搭理她,岂料萧峙走到她跟前便顿下脚步,伟岸的身形此时像一座险峰,遮住了照在她身上的所有光芒。
苏颜心惊,甫一抬头,便听到一声阴冷的质问:“棠棠在何处?”
第二百三十章 他若是朕的儿子
苏颜皱眉道:“我正要跟侯爷说此事,可侯爷走得太快,我没追上。冯姨娘眼下正陪着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赏花。”
“只是赏花?”
苏颜听到他语里的质疑,心口闷得慌:“侯爷这是不信我?我若是想对付谁,从来都是真刀真枪,何至于劳烦皇后娘娘。”
“棠棠若有闪失,我会亲自送你‘回门’。”
此回门非彼回门。
苏颜诧异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在她成为他的妾室第三日,便听到了出妾之意!
她什么都来不及狡辩,萧峙就急匆匆地走了。
晚棠被召进宫的事情怪不得她,她不过是看到御花园那些花后,随口夸了一句晚棠插的花很美!谁知道皇后怎么想的,当即就要让晚棠进宫赏花插花!
她可没那么多心眼子,她猜不透皇后的心思。
可眼下看武安侯的脸色,俨然把晚棠被召进宫的事情赖在了她身上……
萧峙不傻,没去御花园。
晚棠进宫绝对是皇帝的授意,拿捏他罢了。
萧峙径直去了御书房。
皇帝还在看书,看到萧峙去而复返,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纳闷他怎得换了一身衣裳:“萧卿可是落了东西?”
“臣多拿了东西。”萧峙二话不说,放下皇帝赏赐的那枚可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
皇帝眼皮跳了下。
旋即,萧峙又放下怀里那身金甲。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身上穿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外袍,不像上次不成体统。
察觉到他的意图,皇帝抓起手边茶盏扔过去:“混账东西!”
萧峙身量高,皇帝的力气也没那么大,茶盏并未砸到他脑袋,只砸在胸膛上。
萧峙能躲却没躲,生生受下,不痛不痒。
“昔日兰大将军为国捐躯,陛下轻信奸佞,险些给他定了通敌叛国之罪!臣深入敌腹取得铁证,这才破除倭族奸计,击溃其让大靖内部瓦解冰消的阴谋。”
当年兰湘父亲通敌叛国的“证据”,是倭族人故意流出,又买通一名奸臣里应外合。兰大将军守疆多年,一直为外敌痛恨,一朝设下陷阱虐杀之,又想毁他忠名。
倭族试图利用兰大将军的惨死,来震慑大靖的忠臣,让他们不敢尽忠报国。
是萧峙舌灿莲花,跟皇帝分析了所有利弊,成功打消他给兰大将军定罪的念头!又赶在和皇帝约定的期限前,取得确凿的证据,为兰家洗刷冤屈。
皇帝听到萧峙提起这件往事,阴沉沉地看过去:“放肆!”
“人无完人,臣亦然。臣色令智昏,着了珋王妃的道,才会被迫落下把柄。臣之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如今乌云遮月,臣已经黔驴技穷,不知如何拨云见日。求陛下成全!”
萧峙言辞恳切,去意已决。
皇帝知道他的脾性,这一次显然不是在跟他讨价还价。
萧峙也不等皇帝颔首,转身便走。
皇帝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涨红的脸迅速浮紫。
良久,他忽然开始剧烈咳嗽,曹公公急忙拿出一瓶药上前:“陛下,万不能动怒啊!”
只是皇帝咳得太急,曹公公刚喂进去的药被咳出。
急促的咳嗽一声连着一声,皇帝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就在曹公公再次试图喂药时,龙案上赫然被喷了一口血。
曹公公急得眼泪婆娑:“陛下!奴才这就去找院正……”
皇帝抬手阻止,咳完血反是舒服了些许,他趁机倒了一把药丸吃进嘴里,嚼豆子般吞下。
曹公公颤着手重新倒了一杯水,一点点喂皇帝把药丸顺下去。
片刻之后,皇帝紫涨的脸色有所缓解。
他看向萧峙离去的方向:“他若是朕的儿子,多好。他怎么就不能顺顺朕的意呢?”
“陛下息怒,萧指挥使只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会回来跟陛下道歉的。”
皇帝想叹气,哪知道一张嘴又咳出一小口血……
萧峙离开御书房后,径直去了御花园。
他也不擅闯,直挺挺地杵在御花园一条入口处,不必等他找人传话,皇后那头很快便得了风声。
一盏茶过后,一名宫女便领着晚棠来到萧峙身边:“萧指挥使,皇后娘娘甚是欢喜冯姨娘,赏赐随后便会送去贵府。”
萧峙摆摆手,宫女恭恭敬敬退下。
萧峙摸摸晚棠的头:“受惊了?可有受到刁难?”
晚棠往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放松地仰头看他:“侯爷不是都猜到我相安无事了吗?”
萧峙看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掏出帕子帮她揩净:“为夫接你回家。”
晚棠吁了一口气,跟他一起往宫外走时忍不住问道:“我赏花时,侯爷可有被为难?”
她胆战心惊地抵达御花园,向皇后行了大礼后,想象中的刁难并没有出现。
皇后是真的让她来赏花,还让她插了两瓶花。
夸赞是一箩筐地说,三五句就蹦出个赏赐。
晚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人会为难她。
如今想把萧峙拉入自家阵营之人不胜枚举,皇后也是其中之一。今日让她进宫,显然只是为了给萧峙一个警醒,为难她反而会把萧峙推远。
萧峙牵起晚棠的手。
几个宫女低着头经过。
晚棠想抽手,萧峙反而抓得更紧了:“棠棠,若不是这宫道长……你没事便好。”
晚棠听得懂他没说完的话,蹙眉道:“侯爷难不成原本想闯御花园?今日不止皇后娘娘一人,还有其他妃嫔,侯爷若擅闯,罪名便大了。”
那些妃嫔没有一个为难她,反而个个待她亲和,自是看在萧峙的面子上。所以苏颜越看越难受,寻了由头先走了。
“今日没什么,下次便说不准了。陛下这段时日过于急躁,不太对劲。”萧峙心累,他如今只想先把晚棠安顿好。
俩人说着话,一起出了宫。
赵福和絮儿看到俩人安然无恙出来,相继松了一口气。
但赵福随即又瞪大眼,震惊地打量萧峙一遍,正想问话,被萧峙一个眼神制止了。
萧峙把晚棠送回梅香苑后,并未离开,而是怡然自得地让她收拾收拾,打算带她去棠园住两日。
晚棠知道这是要安排她和阿娘见面,喜不自禁地收拾起包裹。
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又从屋里走出来:“侯爷不去卫所了?”
听说他们回宫,帮忙赶过来的庄嬷嬷也顿住脚,疑惑看向萧峙。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不成是你的功劳?
萧峙脸不改色心不跳:“刚出了一件私盐案,牵涉几条人命,如此得罪人的案子,陛下又交给了金吾卫。我思忖再三,打算先辞官避一避。”
他不至于当真不再要权势,若想护好身边人,权势滔天才能让其越发自在。
只是临别在即,他打算任性几日,其他事情等晚棠离了京再说。
庄嬷嬷失声道:“侯爷这是何意?为何要辞官?”
“嬷嬷不必惊慌,本侯自会禀明父亲母亲。”萧峙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所以也没打算瞒。
庄嬷嬷失魂落魄地离开,踉跄的步子像是天都塌了。
不等他去松鹤堂解释,老侯爷和老夫人便等在熹微阁,让他过去一趟。梅园如今有女眷,尤其苏颜还是皇帝所赏,老侯爷自然是不愿擅入梅园。
萧峙无奈,打断正在收拾的晚棠,牵着她一起去了熹微阁。
江嬷嬷病退丫鬟,晚棠犹豫了下,也打算退下。
萧峙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只把她往椅子上一按:“你留下。”
老侯爷夫妇皱眉看过去:“议事留她做什么?”
江嬷嬷看一眼晚棠,见她眼底并无惊慌,满意地点点头:“她是哥儿屋里的,留下无妨。”
老夫人见不得萧峙这般抬举晚棠,不悦道:“那便把苏氏也叫过来,她……”
未尽的话被萧峙一个冷眼制止。
江嬷嬷也叹了一声:“你是日子过得太踏实,把脑子也过丢了。”
老夫人瞪眼:“……”
萧峙掀眸,淡然道:“陛下刚把私盐案交给金吾卫,此案并非寻常贩卖私盐那般简单,牵涉党争,不是一件好差事。”
江嬷嬷沉吟:“贩卖私盐之事由来已久,以前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怎得想肃清了?”
老侯爷不着四六道:“莫不是太猖獗了?抢了朝廷的生意?”
江嬷嬷看一眼平庸的老侯爷,一时无语。
老夫人一头雾水:“遇到难事便辞官?你把案子办好,自有陛下给你加官进爵,谁敢报复于你?我不同意辞官,那是你拿命挣回来的权势,怎可轻易放弃?”
她狐疑地瞥了晚棠一眼。
皇后好端端让一个妾室进宫赏花,她活到这把岁数都闻所未闻。虽然不明就里,但老夫人直觉她儿子辞官是晚棠拖累的。
她看晚棠不顺眼,自然什么事情都爱往晚棠身上怪罪。
晚棠察觉到老夫人的视线,微微侧眸,全神贯注地看萧峙。她第一次参与侯府主子们议论朝政之事,听得比谁都认真。
“办理此案之人,便是陛下的一把刀。执刀之人只看这把刀的准头,何曾会怜惜它会不会沾血?会不会砍钝?”
萧峙一番话,听得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便是江嬷嬷都听不出他这番话是在信口胡诌。
萧峙不是躲事的性子,倘若没有今日唤晚棠进宫这一出,这个案子再难,他都会迎难而上!这江山是他护下来的,他自是不想看着它乱。
江嬷嬷沉吟道:“哥儿真打算年纪轻轻便致仕?权势可锦上添花,无权无势则会寸步难行,哥儿可要想清楚。”
“嬷嬷放心,本侯想得很清楚。常言道先成家再立业,本侯打算先把婚姻大事解决掉,再看形势重新入仕。”
“你以为朝廷是萧家开的?致仕、入仕都随你胡闹?”老夫人气急。
晚棠也皱眉看过去,不过她眼里没有质疑。
萧峙从容道:“外敌一直虎视眈眈,大靖这些年的安稳,乃边疆将士的功劳。远离边疆的百官居安不思危,重文轻武,以至武将如今青黄不接。一旦边疆再起祸乱,那些老将又能坚持多久?”
老夫人听得却心中大乱:“你这是何意?以后还会有外敌入侵?你还要上战场?”
晚棠也悄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萧峙侧眸看她一眼,安定有力的眼神抚平她心中慌乱:“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那你这意思,若不起战乱,你便没法子再入仕了?”老侯爷听出点儿门道,感觉自己聪明了一把。
萧峙轻哂:“父亲当我是你?”
老侯爷一噎。
他一辈子平庸,只年少时追随父亲和继母上过战场,也没杀过几个敌,都是跟在后面拣拣战功,稀里糊涂地就这样袭了爵。侯府有江嬷嬷和身边老妻打理,从不需要他操心。
他确实没做过手眼通天的大官,最风光的便是追随父亲继母那段日子。
“咳!”江嬷嬷板着脸看向萧峙,以眼神训他不敬长辈。
老侯爷夫妇此时早就被绕得云里雾里,哪里还有心力追究萧峙辞官的真正原因。
待他们离开,江嬷嬷看一眼晚棠。
见萧峙毫不避讳,便当着晚棠的面问道:“苏氏的身份,你为何不与他们言明?他们至今都觉得赏妾乃陛下对你的关爱。”
“水至清则无鱼,苏氏什么都打探不到,陛下会更加怀疑。让她从松鹤堂探些口风,也没什么不好。”
江嬷嬷若有所思,不再多话。
萧峙牵着晚棠回梅园,眼看天色已晚,便柔声道:“不急着收拾,明日再去棠园。”
“好,我正好想好好收拾一番。”这次去棠园要见阿娘,晚棠正琢磨给她带点儿什么。
“侯爷和冯姨娘要离府吗?”突兀的声音穿插进来。
晚棠顿下步子看过去。
苏颜若无其事地冲她笑着。
没有丫鬟被割舌的愤怒,不知萧峙辞官,她亦没有半分担忧,笑得与武安侯府其他的主子们格格不入。
晚棠瞄了下身边的萧峙,直白问道:“听说是苏姨娘在娘娘们跟前说我插花好看,皇后娘娘这才召我进宫。”
苏颜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下,她正是想来解释这件事,没想到晚棠这个小心眼的竟然当面挑唆起来。
她看看萧峙,坦然道:“你别误会,我平日便是如此,并无恶意。皇后娘娘今日见识了你的插花,还赏赐颇丰……”
萧峙冷嗤:“她得赏赐,难不成还是你的功劳?”
苏颜被他陡然的寒意吓得后退一步,不无讽刺地冷笑道:“侯爷与我同是将门出身,当明白我从小并未像其他世家女那般,习钩心斗角之术!我候在此处,正是要向冯姨娘道歉,怪我无心的一句话,害她得了各宫娘娘的欢心!”
换谁听了这番话,不愧疚?
得了那么多妃嫔的喜爱和赏赐,晚棠当谢她,而不是借机挑唆。
(现写现发,节日快乐!晚点加更一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为夫昨晚梦到你亲我
“苏老将军知道你的脸这么大吗?”萧峙被苏颜这番话惊到了,他甚至朝苏颜拱拱手:“论厚颜无耻,本侯甘拜下风。”
苏颜哪能听不懂他话里的讽刺,一张脸当即姹紫嫣红。
她不明白,刚入府那一日,明明和萧峙相处甚欢,为何这么快就变了。
“我成日舞刀弄枪,活得像个男子,不懂女子的弯弯绕绕。若是因为害怕娘娘们的威仪,惹你受了惊怕,我向你道歉,还请收下我的歉意。”
她说着递给晚棠一本书。
竟是另一本兵书孤本!
萧峙没见过的另一本。
晚棠没料到这一出,抬眸一看,萧峙波澜不惊地瞟了一眼兵书,无惊无喜。
“孤本千金难买,苏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故意拒绝,又瞟了萧峙一眼。
她若收下,可顺理成章地拿给萧峙看,只是他心底感激的当会是苏颜。毕竟这么金贵的书,是苏颜特意送的。
她若不收,换做寻常男子,可能会埋怨她小肚鸡肠。萧峙会不会埋怨,晚棠不得而知。
毕竟他正目视前方,看都不再看这本书一眼。
苏颜鄙夷轻哼,直接把兵书往晚棠怀里一塞:“没什么好矫情的,这本书我已经倒背如流,道歉本就要有诚意。”
说着不给晚棠反悔的机会,转身走了。
晚棠哭笑不得,向她道歉,送的却是萧峙中意之物。
这苏颜可真够有“诚意”的。
萧峙硬着头皮拿过那本兵书,丢给赵福:“还回去。”
晚棠轻叹一声,朝赵福伸出手:“这是苏姨娘给我的,我又没说还。”
“棠棠,我说过不会再看。”
“你不看我看,我求知若渴不行吗?”晚棠拿着书便往梅香苑去了。
萧峙跟着晚棠进了梅香苑,脸色不怎么好看。
四下无人之际,他拽住忙忙碌碌的晚棠,沉声道:“棠棠,为夫说过不再看她的兵书。你若不放心,我已经想好对策让你七日后安心离京。”
一个苏颜,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晚棠停下翻箱笼的举动:“什么对策?”
“如今既然选择了辞官,那也不是必须留下苏氏。”萧峙勾勾指头,晚棠踮脚把耳朵递过去。
不过她没听到他的对策,白润的耳垂却被萧峙咬住。
一阵阵的酥意蔓延,晚棠当即软了腿,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颤了颤。
晚棠嗔怒的眼神还未瞪过去,萧峙便低声呢喃:“为夫今晚好好与你细说?”
他眼底泛着危险的碎光,似饥肠辘辘的恶狼,要将她生吞活剥。
晚棠太熟悉他这样的眼神了,床榻上见过许多次。
她蹙眉推开他,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似厌腻了小娘子的无情郎君,对身后的萧峙全无欲念。
难言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萧峙摸了一把脸,余光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赵驰风,他蹙眉问道:“可有铜镜?”
赵驰风一副见鬼的神色,良久才摇摇头:“女子才会随身带那种玩意儿。”
萧峙阴翳的眼神扫过去。
赵驰风识趣地先往后退开两步:“侯爷让查苏家之事,已经有了些眉目。”
苏家乃将门世家,皇帝还未继位时的发妻便出自苏家,曾经风光无限。
苏家门风清正,苏家女亦不愁嫁,绝不至于落魄到予人为妾。苏老将军的气骨,也容不得他如此糟践孙女。
“说。”萧峙目光沉沉地看过去……
当晚,因为晚棠要收拾东西给她阿娘,萧峙洗干净后便主动来了梅香苑。
看到几个丫鬟习以为常的样子,萧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打从晚棠来梅园后,总是他巴巴地往梅香苑跑,她极少像他这般洗漱干净后去他卧房。
到底是在她心里不够有分量。
萧峙心塞片刻,进了晚棠的卧房。
她披散着一头青丝,正在整理箱笼,有几件新衣、几块帕子、几双绣鞋,还有荷包、碎银、药膏……应有尽有,显然是为她阿娘准备的。
萧峙那双杀伐决断的眸子,一瞬间罩上些许哀怨。
她心里装的人未免太多了。
萧峙闷闷地走过去,余光瞥到桌案上有一杯还未喝完的茶水,趁着晚棠专心收拾东西之际,悄悄倒在她身后。
晚棠听到脚步声回头时,萧峙已经若无其事地把空杯子放回了原位。
“侯爷来了。”
晚棠抽空冲他笑笑,眼神只在他脸上停留一息的工夫,便转身要去拿东西。冷不丁踩到地上的水渍,她脚下一滑,眼看着便要往冷硬的地面摔过去。
晚棠吸了口凉气,下意识便要伸手护住头脸。
萧峙早有准备,三两步上前搂住她的腰。
晚棠结结实实地摔进他怀里,一双手后怕地揪住他的衣襟,胸脯惊得起伏不定,有一下没一下地挤压着他的胸膛。
萧峙的喉头一滚,顺势搂得更紧了些:“怎得这么不小心?”
晚棠低头看看脚下的水渍,茫茫然道:“许是发梢上滴下去的水,幸亏侯爷来得及时。”
“何须连夜收拾?岳母银钱够用,她有需要可自己买。”萧峙说着便要吻上去。
晚棠抵着他胸口,眸子里水光流转:“京城许多东西,别处未必买得到。阿娘身子不大好,我给她备的都是平日所需之物,侯爷不如先去看兵书。”
萧峙心头一梗,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他家棠棠为了给她娘亲收拾东西,连他看苏氏送的兵书都如此不在意了?
晚棠推开萧峙就想继续收拾,她太明白她那胆小的娘了,以防被景阳伯发现,即便得了自由,她娘如今也不会轻易出门。她不能尽孝膝前,便只能多备些常用的药膏。
只是她刚推两下,就发现手下触碰到的不是衣衫,而是……
晚棠眼皮跳了下,侧眸看过去。
萧峙的衣服不知何时松垮下来,她手里触碰的是他结实的胸膛。
掌心下那片肌肤烫得惊人。
萧峙眸光发暗:“为夫伺候夫人安歇?”
“不,还是再过一会儿……唔。”晚棠这次拒绝得有点儿没底气,毕竟是她把手戳进他衣内的。
“夫人不必矜持,为夫昨晚梦到你亲我,你还没亲够便醒了。怪道今日如此迫不及待,为夫今日为你补上。”萧峙循循善诱,搂着她一步步靠近床榻。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还要夫君喂你?
夜风簌簌,吹得满园梅枝摇曳轻颤。
旷了几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今晚的萧峙很是磨人,晚棠沉湎之际,他停下所有动作,在她耳边一声声诱哄:“棠棠,叫夫君。”
晚棠睁眼,湿漉漉的眼里慢慢腾腾地聚起一分不满。她心里被吊得七上八下,空得难受。
她搂住他脖子,迎到他耳边,有些不情愿地唤道:“夫君。”
胸脯若即若离,她只吝啬地唤了一声,然后如他咬她那般,轻轻地咬一下他耳垂,于是萧峙便彻底失了控。
床笫之欢上,晚棠使坏向来使不过他,最后嗓子都快喊哑的是她,浑身酸痛的也是她。
夜深人静时分,萧峙终于放下昏昏欲睡的晚棠。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晚棠嘴边。
小女子眼下懒怠不堪,起都不肯起,就躺在那儿跟小兽似的喝,看着萧峙又是一阵血脉贲张。
他无奈地把人儿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喂。
晚棠舒舒服服地由他伺候着,眼皮都懒得睁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整杯茶水还不够:“还要。”
嗓音依旧有些哑。
萧峙故意逗她,探进她衣襟捏了捏腰肢:“还要夫君喂你?”
晚棠刚要应声,腰上痒痒的感觉又让她清醒几分,这才明白萧峙在说浑话。她有气无力地捉住那只手,睁眼瞪他。
萧峙笑得恣意,不再逗她,轻轻放她躺好,又不厌其烦地倒水,像刚刚那样耐心地喂。
只是这一次,晚棠喝了半杯就喝不下了。只微微一撇头,萧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端起杯子,就着她喝过水的杯沿,一饮而尽。
亲密如斯,看得晚棠呼吸都紧了紧。
刚进梅园那会儿,每次尽完兴,她都强撑着要照顾萧峙。她记得他从未真的让她伺候过,总说她既然还有力气,那便继续交流交流。
久而久之,她便心安理得地惫懒了,倒反天罡,让堂堂武安侯伺候她一个妾室。
所以他如今便是喂水,都喂得如此娴熟。
翌日不用再早起点卯,萧峙难得搂着晚棠睡晚了。
收拾完东西,俩人乘马车再次抵达棠园。
满院子的海棠花落了一地缤纷,美不胜收。
原本应该已经在棠园等候晚棠的冯氏并没有出现,萧峙一问才知道冯氏的老母亲去世了。
萧峙没有片刻迟疑,让人寻来粗布麻衣,打算带晚棠去桃花沟找冯巧娘。
桃花沟附近有宋家祖宅,所以萧峙并未把冯巧娘安置回桃花沟,她自己也不愿。但如今老母亲离世,冯巧娘定会去守灵。
晚棠为难地看一眼箱笼。
萧峙哪能不清楚她的心意:“放心,过几日我便让人给她送过去。”
“只能如此了。”
俩人换上粗布麻衣,这次比他们此前去吃桂花糖芋苗时的更质朴。
只是服饰越简陋,晚棠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便越出彩,水灵灵的大眼处处透着灵动,垂眸时不经意便会流露出两份风情,抬眸时却又无辜清澈,只有微扬的眼角挂着一丝妩媚。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不出声不微笑,便能惹多少男儿萌生兽性。
这样的晚棠,看得萧峙坐立不安。
放她只身一人在魏老夫人身边待三个月,他实在不放心。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德行。
晚棠哪里知道萧峙在想什么:“侯爷,何时出发?”
她对那个外祖母没多少感情,但是想到阿娘可能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她就焦心。
桃花沟说远不远,只是山路崎岖不便通行,若晚棠自己往桃花沟赶,少说两日的工夫。有萧峙随行,马车不便就骑马,骑马不成便背着她走山道。
更深露重时,俩人甚至还在一间荒废的破屋子里小憩了两个时辰。
待到翌日晨曦破晓,晚棠才知道他们已经离桃花沟不到十里,也发现他们昨晚待的地方不是破屋子,而是一座破庙。
想到她阿娘的遭遇,她脸色白了白,看向这座破庙的眼神也满是嫌弃和痛恨。
正准备前往桃花沟的萧峙,察觉到晚棠的异样,摸摸她映着恨意的眼:“你这是怎么了?”
萧峙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破庙,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让他上心的只有晚棠,冯巧娘、宋六郎,都是爱屋及乌罢了,所以他对冯巧娘的生平记得并没有晚棠深。
是赵驰风悄然上前,低声道:“侯爷,十里八乡就这么一座破庙,荒废已久,应当是当初景阳伯发挥禽兽行径的地儿。”
萧峙恍然,再次看向晚棠眼底。
向来乖顺懂事的小女子,这会儿迸出触目惊心的恨。
萧峙大步上前,对外人冷硬的心肠这会儿倏地刺痛了下。
他转过晚棠那张脸,按到自己怀里不让看:“毁了。”
冷冷清清的两个字,这间破庙从今年往后不复存在。
晚棠亲眼看着破庙倒塌,心头拥堵的那口闷气悄然散尽。
俩人策马前往桃花沟,再过六日,晚棠这个身份便不复存在,所以萧峙和她并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便往冯家去了。
一路上,男才女貌的俩人十分惹眼。
萧峙没觉得自己惹人注目,他只看戴了幕篱的晚棠被老老少少觊觎。她如今越发肤白貌美,肌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在乡野间更是惹人垂涎。
萧峙不放心地又打量她一遍,最后落在她唯一露出来的双手上。
他不悦地将那两只手都握进掌中,快她一步在前面牵着,壮实的身子遮挡了她大半个身子。
冯巧娘果然在为老母亲守灵。
晚棠进门先磕头吊唁,这才轻声唤了一声:“娘?”
冯巧娘呆愣愣地跪在灵堂里,脸上泪痕泛着光,呆呆的似被抽干了魂魄。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木楞楞地掀起眸子,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女儿的脸:“棠棠?”
母女俩抱在一起,冯巧娘痛心疾首道:“棠棠,我没娘了。”
晚棠心肝一颤,正要宽慰一二,院子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都给我让开!让我进去看看,巧娘还没死对不对?我来接巧娘回府!”
景阳伯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接我的妾室回府
景阳伯一直不愿意相信冯巧娘真的死了。
早先差人暗中在桃花沟寻了无数遍,始终不见冯巧娘的影子,又得知冯家父母也伤心地为冯巧娘简单治了丧,景阳伯渐渐变放弃了寻找。
但他一向不把下人当人,差遣到桃花沟的那波人迟迟没有被他召唤回去,便只能继续逗留在此。
这才阴差阳错地在冯氏回家守灵时,发现了一直藏匿得很好的她。
景阳伯一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此时双目猩红,浓烈的思念盖过一切。
萧峙和晚棠进村前,赵驰风几人便藏匿在了暗处,所以景阳伯带人闯进冯家轻而易举。
冯家大郎握着一根扁担想阻拦,反而被景阳伯的小厮们推倒在地,冯父一把老骨头更是拦不住,俩人都摔得不轻。
景阳伯眼里只有冯巧娘,看不到晚棠和萧峙。
冯氏在看到景阳伯的第一眼,瞳孔便震颤起来,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泄出,即便如此,她还是把晚棠往身后拽,拖着晚棠一起往后退。
“巧娘!你好狠的心,你为何假死逃遁?我找你找得好苦。”头发花白之人,落着泪一步步欺近,压根不顾冯氏眼底的恨意和惧怕。
“你滚!你认错人了!”冯巧娘苍白无力地否认。
门外,冯家父子被小厮们拦在外面,气怒交加:“你个禽兽,离开我家!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景阳伯听不见,伸手就想去抓冯巧娘。
只是还隔着半丈多远,便被一个小山一般的身影挡住了。失魂落魄的景阳伯看都不看是谁,伸手要扒拉。
萧峙不悦道:“滚出去!”
熟悉的阴冷瞬间吓醒了景阳伯,他咽了下口水,仰头一看,脸都白了:“亲……”
萧峙垂着阴翳的眸子,明明一身粗布衣,矜贵清冷的气势却半点儿不输一身显贵的景阳伯。他冷哼一声,勾了下唇角。
景阳伯心里发毛,这才如梦初醒,看向冯氏身后的小女子。
是晚棠。
他半晌没反应过来,惧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怎么在这儿?你……”
不过想到萧峙已经辞了指挥使一职,如今和他一样不过虚虚挂着个爵位,景阳伯又看一眼冯巧娘,到底是深吸两口气壮了胆子。
“我前来迎我的妾室回府,你有什么道理阻拦?”景阳伯嚷了嚷,一双脚很老实地没敢再上前。
萧峙冷笑一声,半个字的口舌不再跟他废,抬脚便踹过去。
景阳伯哪里料到这一出,早年纵色早就亏空了身子,如今虚得很,萧峙踹他腹部那一脚又结实有力,以至于景阳伯几乎是往后飞出去的。
拦在门口的小厮们被狠狠一砸,垫在景阳伯身下一起摔倒。
几人倒在地上呻吟。
景阳伯指着萧峙就虚张声势地大骂:“你简直无法无天!我接我的妾室回府与你何干?你嚣张不到我头上来!”
他听过盛极必衰的道理,萧峙此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还不顾及皇家颜面,得罪过嘉裕公主,嚣张至此,迟早出事。
这不,谁会在权势正盛时辞官?
景阳伯觉得无非是萧峙知道自己保不住权势,主动辞官好保住颜面。
景阳伯府虽大不如前,也远远比不上武安侯府,可萧峙刚刚得罪了陛下,眼下竟然还敢插手他伯府的内宅之事!
景阳伯理直气不壮。
他这样一闹腾,桃花沟的村民都聚到冯家院墙外看起了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他不是以前和巧娘拜过堂的那位贵人吗?”
“拜什么堂,我听说他有家室呢,不然巧娘这么多年不露面?”
“啊?巧娘是他养在外头的?啧啧,可怜李秀才,对她多痴心啊,若是没死,如今指不定已经做官儿了。”
“就是,李秀才可是咱们桃花沟读书最好的,啧啧,真可惜。”
冯巧娘是悄悄回的村,失踪多年,又已然“离世”,她是不打算再被桃花沟的人议论的。但是眼下外面的议论声传进屋子里,冯巧娘一张脸当即惨白一片。
当着至亲的面被如此议论,难言的难堪袭上心头。
她愤恨地红了眼眶,看到屋外还在叫嚣的景阳伯,恨得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抖着手就想冲出去。
“娘!”晚棠拽住她的胳膊,摇摇头,“您如今不是冯巧娘,不要出去,我来。”
冯氏摇头:“我怎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他们什么都不知,只会嚼舌议论,从不管真相如何。娘已经走了,我不能让他们这样让我娘死后都不得安宁!”
萧峙沉声道:“你们都不必出去,本侯来处理。”
他扫了一眼,外面瞧热闹的男子,老老少少近十个,他可不想让晚棠被这些人看了去。
不等晚棠和冯氏出声,萧峙便弯腰走出了屋子。
看到还在弱弱叫嚷却不敢再进屋的景阳伯,萧峙冷笑一声:“盛丰三年,你尚为景阳伯府世子时,在庆阳街看上一位女子,当街抢走,逼迫她做了你的妾室。”
“盛丰五年,一位进京探亲的女子被你看上,你不顾她已经定亲之事实,强行要纳她为妾,该女子性烈,寻了机会撞死在景阳伯府正门……”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萧峙此前让人查来的事实。
景阳伯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何曾有过这么多娇妾了吗?他怎得不记得?
“盛丰九年,你不顾冯巧娘已有婚约,强行毁其清白,逼死李谦,后以冯氏家人性命为要挟,强行纳她入府为妾。”
萧峙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平静地说了半晌。
看热闹的村民听完这些事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看景阳伯眼神闪烁,强行辩解却哑口无言的模样,指着他鼻子便骂嚷起来。
尤其李谦父母,再次听说这件事,气得眼泪直流。
不知是谁率先扔的烂菜叶。
萧峙见状,朝冯家父子努努下巴,一起进了屋。
刚关上门,外面便响起景阳伯和小厮们的惨叫:“谁拿石头砸我!我是景阳伯!你们这些刁民……哎哟!”
冯父关窗时,正好看到有人朝景阳伯面门砸了臭鸡蛋,他赶在熏天的恶臭前,赶紧关上了窗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本侯会伺候她
景阳伯一行人如同瓮中之鳖,素来在意装束的他,被烂瓜菜叶甚至石头砸得狼狈不堪。
屡次想叫嚣,在被砸了一嘴臭鸡蛋后便再不敢张嘴了。
村民们砸完便一哄而散,谁都不想被他们捉了去。
屋子里,冯大郎红着眼攥着拳,眼看景阳伯几人要走,抬脚就要冲出去揍他们。
萧峙凉声道:“你打了人,如何善后?日子不过了?”
冯大郎狠狠颤了下,他有妻儿,老父尚在,巧娘也还活着,他确实得罪不了景阳伯这样的权贵。升斗小民在强权下,只有苟延残喘的份儿。
“景阳伯这一生,明抢了三个女子,有其亡妻善后,至今相安无事,更不用说他威逼利诱养的那些个外室。他本就是个没脸没皮之人,又生来富贵,舅舅打他只能泄一时之愤。”
冯大郎听到这声“舅舅”,诧异地看过去。
看到晚棠,他情绪复杂地看向冯巧娘。
“爹,阿兄,这是我女儿棠棠,她姓冯。”
冯大郎明白她的意思,冯晚棠和刚才那个畜生无关,晚棠只是她的女儿。
他这才看向晚棠:“好孩子,你受苦了。”
冯家几口人寒暄片刻,因着景阳伯那一闹,冯巧娘也不敢继续待下去,挥泪拜别冯家父子。
萧峙带着晚棠母女离开桃花沟,冯氏一路上忧心忡忡,担心再次被景阳伯抓回去。
萧峙看晚棠面色凝重,便顿了足,问道:“你可想他活?”
晚棠不必问,就知道他说的是景阳伯,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摇了头。
只是摇到一半,被冯氏抓住手:“侯爷,民妇可否和棠棠单独聊几句?”
萧峙忽然敛起生人勿近的淡漠,客气地朝冯氏鞠了个躬,端的是谦逊有礼:“岳母无需如此客套,小婿单名一个峙,字立渊。”
冯氏看他和此前判若两人,反而更怕他了。
她拉着晚棠走远十几步,才小声道:“你不可在武安侯跟前说不想要你父亲活命这种话。”
“娘对他还心软?”
冯氏摇头:“他说到底是你父亲,武安侯眼下宠你,自然什么都依着。哪日腻了,就弑父一条,便会让你万劫不复。”
“可今日是个好时机。”
“你不许多嘴,我来说。他日武安侯提及此事,也是我心狠,与你无关。他刚刚提及景阳伯的罪孽,把最严重的强抢民女放在首尾,若是不细听,只会以为景阳伯抢了那么多民女……可见他心思深,你不可掉以轻心,莫要陷进他的宠爱里难以自拔。”
冯氏自己吃够了男人给她带来的苦,抓到机会就跟晚棠耳提面命。
“阿娘放心,侯爷待我很好,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便好,有件事……”冯氏欲言又止,她回桃花沟时见到了她娘的最后一面,老妇人临终前说的话骇人听闻,冯氏不知该不该告诉晚棠。
看到晚棠岁月静好的眉眼,她到底咽下哪些话,转身走向萧峙:“侯爷,是我不想那个畜生活,他就不配活着。”
萧峙看向晚棠。
晚棠乖顺站在冯氏身边,看着地上的草。
萧峙那双眼洞若观火,余光瞥向冯氏:“那便依岳母之意。”
语气凉薄,凌厉的眉眼中寒意凛凛,仿佛今日便是景阳伯的死期。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响起簌簌声,赵驰风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窜出来,迅疾地来到萧峙跟前。
冯氏和晚棠面面相觑,再看周围风吹草动的地方,总感觉都藏着人。
萧峙交代完,赵驰风便走了。
冯氏和他们很快分道扬镳,萧峙差了人护送,晚棠并不担心。
俩人骑马赶回棠园时,夜色已深。
用完膳洗漱完,萧峙早早躺在床榻上,心不在焉地拿了一本诗文翻阅。
等了半晌却不见晚棠的影子。
还有五天就要分别,他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冯氏对男子的失望憎恨非同一般,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冯氏今日对晚棠说了些什么,否则她不会拒绝同浴。
她什么地方他没看过,要矜持也不至于今日矜持。
他原本还想帮她松松筋骨,毕竟这两天都在赶路。
又等了片刻,萧峙起身往水房去了,看到在外面静候的絮儿:“还没洗好?”
絮儿摇摇头:“姨娘这会儿没声儿了,奴婢正想进去看看。”
萧峙摆摆手,自己推门而入。
偌大的浴桶里,水面浮着一层海棠花瓣,被热气一蒸腾,香得醉人。粉嫩花瓣中,掩映着一个活色生香的身影,两只白嫩小手抓着浴桶边缘,嫩藕般的胳膊软绵绵垂挂着,她竟然就这样靠在手背上睡着了。
萧峙呼吸发紧,摸了一下水温:“也不怕染风寒?”
他叹了一声,撸起袖子便把水淋淋的人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身子陡然从水里出来,凉飕飕的,她情不自禁地往萧峙怀里缩了缩,眼睛还是闭着,睡得很香。
萧峙扯了斗篷将她包好,就这样大步流星地把人抱去卧房,从头到脚擦干后塞进了被窝。
絮儿硬着头皮跟过来:“侯爷,奴婢帮姨娘……”
萧峙小声道:“都退下,本侯会伺候她。”
絮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退出屋子后甚至揉了揉耳朵,然后又揉了揉。
怜儿小声问她:“怎么了?”
“我刚才听侯爷说,他会伺候姨娘。伺候?我可能听错了。”
侯爷从不避讳在她们面前宠溺姨娘,却也不曾说过这样荒唐的话……
卧房内,萧峙侧躺着盯着晚棠看了许久,她嫣红的小嘴抿着,身上香喷喷的,微微露出来的小半截肩头圆润白皙。
只窥一眼,萧峙便想到她此刻什么也没穿,眸光当即暗了暗。
不过她睡得很香,他到底没忍心折腾她。
只轻轻将她搂到怀里,心猿意马,久不成眠。
晚棠翌日一早是被叫嚣的凶悍硌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一时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上的床榻。有东西硌人,她挥手一拂,浑身僵了僵。
萧峙被她惊醒,按住那只试图逃离的手,不许离开。
第二百三十六章 棠园有投怀送抱的规矩?
晚棠眼尾红红的,两颊泛起云霞,无辜地看过去:“侯爷……”
萧峙不解道:“你怎得一大早便不穿衣?你若是想要为夫,直说便是,不必行此诱引之事。”
晚棠:“……”
她没穿衣服?她颤了颤,悄然摸了摸,整张脸都红透了。
怪道刚刚醒过来时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是如此。
“不好意思说?那你日后……”萧峙欺近,凑到她耳边,咬了下她的耳垂,“日后想要为夫伺候,便可如此提示为夫。”
晚棠当即从头开始发酥,刹那间贯穿到脚跟。
夜里怎么都行,没有白日做这种事的道理。晚棠搂紧衾被,想把自己裹好,萧峙上半身就这样露出来一大半。
里衣松松垮垮的,袒露一片胸膛。
晚棠看到那诱人的纹理,一双眼落荒而逃:“我让她们准备早膳。”
她昨晚睡在床榻里侧,其实按照规矩,里侧应该让夫君睡,做妻妾的要伺候他们,夜里若有喝水解手等需要,她应当伺候。
但萧峙身强体壮,夜里没那么多事儿,从来都是让她睡里侧。
有什么需要,他自己会动手。
晚棠几乎把自己裹成蚕蛹,虽然跟他早就亲密无间,但一想到整晚都没穿衣,晚棠脑子里就轰隆隆的,她实在没有这般荒唐过。
她窘迫地想从萧峙脚边绕过去。
萧峙只看到晚棠露出来的脸蛋红扑扑的,比昨晚浴桶里的海棠花瓣都芬芳。支出来的一截颈项纤长柔嫩,再往下,因为仓促露出来半截圆肩,锁骨微微突起,凹进去一道浅浅的小洼谷。
里面盛着最迷人的风情。
萧峙将蜷缩的腿绷直。
晚棠就这样被绊倒,下意识松手想要撑一撑身子,摔到一半又慌不迭抓紧了衾被。所以被萧峙接到怀里时,衾被下的春光自然流露出一大半。
所幸被萧峙搂在怀里,压住些许风情。
“棠园有投怀送抱的规矩?”萧峙哑着嗓子轻笑,愉悦道,“那日后可得常来。”
晚棠恼羞成怒:“青天白日,侯爷……”
“叫夫君。”
晚棠看到他眸底的危险,还没做什么,腿已经开始发软:“天亮着!白日宣……”
萧峙吻住她老古朽的言语,扯开她拽紧的衾被:“你惹的火,得需你灭。”
这一灭,晚棠也不知道灭了多久。
萧峙把她折腾得酸软乏力时,便起身严严实实地遮了卧房的光亮,除了燃烧的烛火,屋子里黑黢黢一片,看不出天亮还是天黑。晚棠不知今夕何夕,只知道每每小憩醒来,萧峙便又开始放纵。
膳食都是絮儿放在屋外的,萧峙没让晚棠下过地,吃喝都有他端过去喂。
便是叫了水,也是他抱进浴桶。
如此放纵无度,等萧峙终于放过她,扯开蒙在门窗上的厚帘子时,似曾相识的晨曦洒进屋子,晚棠还以为只在卧房里待了一日一夜。
身子酸软得不像话,她拽紧衣襟,警惕地盯着萧峙。
直到他开门让絮儿进屋伺候,晚棠才松了一口气。
絮儿伺候晚棠更衣时,无意中看到她领口处的斑驳红痕,当即涨红着脸道:“侯爷可真宠姨娘。”
晚棠幽幽地看过去:“回头传到老夫人和江嬷嬷耳朵里,少不得又要训我,好像这种事能由我说了算似的。”
絮儿耳根子都在发热。
这两日她和怜儿轮流在外面听差,虽然没人能进屋,但响动却是陆陆续续没间断过的。俩人都是大门户的丫鬟,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想想都臊得慌。
絮儿安抚道:“姨娘放心,棠园都是侯爷信得过的人,传不到老夫人她们耳朵里。”
晚棠似有若无地看一眼絮儿,看她眉宇间没有欺瞒之色,便也放了心。
能少听点儿唠叨,总归是好的。
晚棠抬手时,里衣滑下去一截,胳膊上的点点红痕也露于人前。听到惊讶的吸气声,晚棠瞄一眼絮儿,和她一道红了脸。
打道回府时,晚棠偷偷剜了萧峙一眼,餍足的某人浑然未觉。
她都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遍棠园,这次又白来了。
阿轲阿瞒都是孩子,萧峙早就吩咐她们只准在前院待着,所以两个小丫头什么都不知情。一看到晚棠被絮儿扶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便紧张地跑过去。
阿轲:“姨娘莫不是病了?怪道两日不见影儿。”
阿瞒:“姨娘哪里不舒服?怎得不让我们请大夫?”
晚棠错愕地看过去:“你说几日没见我了?”
阿轲一头雾水:“两日呀。”
晚棠震惊地看向萧峙,萧峙没有半分愧色,弯腰凑她耳边道:“还有两日,你便要走了。”
听到他缱绻的语气,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晚棠到嘴的气话终是咽了下去。
荒唐都荒唐过了,一日两日好像也没区别。
不过心口到底是团了闷气,回府的路上她一直闭目养神。萧峙也没再闹她,只将人搂在怀里,任她打盹儿:“这两日辛苦你了。”
刚要睡着的晚棠又睁开眼,觉是没法睡了。
以后那棠园,也是没眼再去看了!
她在萧峙怀里依偎了一路,一回到武安侯府,便看到老侯爷老夫人要离府。
看到萧峙回来,老侯爷不悦道:“赋闲在家,便带着妾室外出荒唐,你亲家出事儿了!”
晚棠原本乖顺地站在萧峙身后,不愿露面,听了这话,诧异地抬起头来。
萧峙没有半分惊讶:“景阳伯出了何事?”
“他不知为何上了山,落进猎户设的陷阱里,那陷阱里有削尖的木桩,身上戳了好几个血窟窿。”老侯爷想想就头皮发麻,“说是前天掉下去的,血尽而亡,昨天晚上才被人发现。”
晚棠呼吸紧促,抬眸看向萧峙。
萧峙也垂眸看向她:“陪本侯去吊唁。”
晚棠点了点头,俩人又折返回马车,一路沉默地抵达景阳伯府。
伯府里一片素白,姨娘们、郎君们、女娘们都假惺惺地哭作一团。
宋六郎作为景阳伯府的世子,小小年纪便挺着脊背开始迎来送往,没有一个人帮衬半分。
晚棠见状,知道景阳伯府要乱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侯爷可愿与我比一场?
宋六郎一夜之间被迫扛起了景阳伯府。
看到晚棠的身影,他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他不敢在人前看晚棠,便只和萧峙说话:“侯爷来了。”
晚棠随着萧峙吊唁完,压低声音道:“六郎可让族长帮忙料理丧事了?”
六郎摇头:“万姨娘抢着帮忙,我又实在不懂如何治丧,便交给了她。”
晚棠变了脸色:“不可!上次家宴我便查出她中饱私囊,胃口极大。家宴结束后我便把账本里的问题,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景阳伯。”
“怪道父亲让人搬空了万姨娘的屋子,值钱的都拿走了。”宋六郎若有所思,猜到万氏可能会趁着今日的机会中饱私囊。
“你还是个孩子……”
晚棠话没说完,萧峙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本侯这么大时,已经独当一面。”
都快十二岁了,姐弟俩一见面便把他晾在一边。
他眼下就杵在俩人身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没人跟他说一句话。
晚棠想到什么,蹙眉嘀咕道:“侯爷与六郎不一样,不该如此比较。”
萧峙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沉下脸:“如何不一样了?”
晚棠语气不好:“侯爷生来贵胄,何曾像六郎这般谨小慎微,况且今日前来吊唁,本就该宽慰他一二……”
萧峙冷笑一声:“你为了他,跟本侯争嘴?”
宋六郎看俩人情形不对,便朝萧峙作揖:“侯爷大仁大量,都怪我没用。”
萧峙也没放过他:“你是没用,到今日都掌控不住景阳伯府。”
宋六郎默了默,点了下头:“侯爷说得对。”
萧峙转身就要走,晚棠情急之下只能匆忙跟宋六郎道:“你请宋氏一族的族长来帮忙操持丧事,多多许诺好处,他们不会干看着万姨娘把伯府掏空。待下了葬,你再想法子分家!”
宋六郎也琢磨过要分家,听了晚棠的话,心头疑虑彻底消失。
眼看晚棠匆忙去追萧峙,他不高兴地瞪着萧峙的背影,喃喃自语:“我真没用。”
否则阿姐何须看人脸色过活。
那厢,絮儿怜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主子们好好的便闹起了矛盾。看到晚棠一脸焦急地追着萧峙的背影,俩人匆忙追上去询问。
晚棠无奈道:“我不过是多安慰了宋世子几句,侯爷便冷了脸,觉得我不顾男女大防。”
絮儿和怜儿两个面面相觑:“宋世子还小,侯爷这气生得也未免太没道理了。”
晚棠哀怨地自嘲道:“无非是觉得我无趣,厌腻了。”
两个丫鬟见状,怔怔无语。她们原本还以为俩人在棠园那般昏天暗地地放纵,是因为侯爷喜欢姨娘到了骨子里。
晚棠说完这些,已经赶到马车旁,她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侯爷,我能进来吗?”
絮儿只听到一道凉薄的声音:“不坐本侯的马车,你想坐谁的马车?”
晚棠刚放下车帘子,絮儿两个就听到姨娘惊呼了一声,不知被侯爷怎么了。俩人讪讪地看看对方,识趣地退避三舍。
马车里,晚棠和萧峙哪里有半分争执的模样。
萧峙把人扯到怀里,语气不善:“你适才是做戏,还是当真觉得宋六郎还是个孩子?”
晚棠默了默,不是他先开始演戏的?
听他这语气,他是以为她已经开演,所以才配合她争起了嘴。
俩人从棠园回武安侯府的一路上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商议,而是说好要演一场戏。
萧峙看晚棠沉默,气不打一处来:“你可曾想过仔细了解你家夫君?为夫十一二岁时也不容易。”
彼时两位兄长战死沙场,老夫人神志不清,几乎癫狂,老侯爷又是个撑不起事的,他何尝不是小小年纪便学会独当一面?
这些,他怀里这个小没良心的从来都没问过。
晚棠握住腰上那只大手,回头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日后夫君好好与我讲一讲,我都想知道。”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萧峙心底那点儿不悦便散了个干净。
“哎,我原本打算今晚再‘闹矛盾’的。”他说着,发了狠地吻上去,撬开她的唇齿,一刻都不想分离。
马车行了一路,他吻了半路。
分开时,晚棠感觉嘴巴都肿了。
她暗恼地推开萧峙,打算自己坐到一边去,萧峙却好笑地揶揄道:“我就不信你还站得住。”
话音未落,刚刚站起身的晚棠果然腿脚发软。
荒唐两日两夜还未恢复,又被他这样子吻,她能站稳才怪。
萧峙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扶稳,任由她坐到车帘边。
萧峙强忍住将她拉近的冲动,扭头看向另一边,兀自平息燥火,争嘴确实应该有个争嘴的样子。
回到武安侯府,晚棠怕被人瞧出端倪,一路都咬着唇。
她眼尾泛着红,絮儿两个只当是争嘴后她哭过。
萧峙回到梅园后便径自回了卧房,晚棠装模作样地在正屋外站了一会儿,红着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下唇始终紧紧咬着。
萧峙坐在窗边,悄然瞄了会儿,数次想冲出去把她抱进怀里说不演了。
就在他快忍不住时,屋外的小女子利落地转了身,回梅香苑去了,头都没回一下。
苏颜听说这件事后,稀奇得很,差人打听半晌才得知萧峙和晚棠闹了矛盾。
萧峙赋闲在家,又不能和晚棠厮守,当日无所事事,便去梅林耍了一会儿长枪。
浮光掠影,一刺一挑一击一转,萧峙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虎啸龙吟,出神入化,梅林里只听到一阵阵风声,长枪只剩一道浮影,在他手里神出鬼没。
忽然,一杆略小的红缨枪朝他刺来。
萧峙轻轻松松挡开,停下一看,苏颜的发髻高高挽起,如男儿一般用玉冠束起,英姿飒爽地冲萧峙笑道:“一人练枪多无趣,侯爷可愿与我比一场?”
萧峙来了兴趣:“你不是本侯的对手。”
“侯爷还没试过,如何知晓?”苏颜一语双关,一双眼熠熠生辉。
萧峙握着长枪没动弹:“那便试试,本侯让你三招。”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苏颜看到了希望,她提起自己的长缨枪便朝萧峙刺过去。三招过后,萧峙赫然对她刮目相看,敛起轻怠之心正式开始跟她过招。
梅林里有多热火朝天,絮儿几个就有多糟心。
当天晚上,萧峙留在芳菲苑用的膳。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给她做了嫁衣?
苏颜很兴奋,一张脸红扑扑的,英气的眉眼也被小女儿情态点缀得娇柔了几分。
聊起大靖朝有史以来的著名战乱,苏颜头头是道,相关的兵法权谋更是如数家珍。这个样子的她,与此前耍心机的模样相比,顺眼许多。
用完膳,萧峙看着眼里碎光点点的苏颜道:“你应是男儿身,不该困在内宅。”
苏颜两颊泛红,壮志豪言道:“我早就说过,我打小跟着祖父,如男儿般教养。他日若有机会,我希望能随侯爷一起上阵杀敌,做您的左臂右膀。”
年轻一辈的男儿,苏老将军唯独对萧峙赞不绝口,苏颜对萧峙是真心敬爱。
她崇敬地盯着萧峙,眼睛都舍不得眨。
天色已黑,今日她和萧峙相谈甚欢,今晚总该留下了。
至于之前说的“有名无实”这种话,她从不放心上,谁都会冲动地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她才不像女子那般斤斤计较。
这几日,她已经从侯府下人口中打听清楚珋王妃小住那几日的情形。
珋王妃刁难晚棠是真,晚棠失踪过也为真,萧峙和珋王妃有过争执也为真。即便不打听,她也相信萧峙不会和珋王为伍。
消息昨日便已经想法子让人递到了圣前。
萧峙被她这样一脸崇拜地盯着,竟忽然觉得四肢百骸涌起一股暖流,往某一处涌去。他垂眸看向眼前那盏茶,连余光都不再看苏颜。
“侯爷今日赶路也累了,我伺候侯爷歇息吧。”苏颜脸上难得泛起娇羞,起身靠近萧峙。
她试着去扶萧峙的胳膊。
萧峙没有躲避。
她顿时心花怒放,激动地看向萧峙的侧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此时唇线抿得直直的,盯着茶水不知在作何想。
“侯爷,水已经备好,我伺候侯爷梳洗。”苏颜紧张得颤了声,她到底是个清白女子,从未和男子如此亲密过。
萧峙身上的海棠花香气传来,苏颜嗅到后微微蹙了下眉头,旋即朝卫之使眼色,让她悄然关门。
萧峙起身,随她往里走。
只是步子沉重缓慢。
眼看已经踏进她的卧房,萧峙猛地顿在原地,不肯往里走了。
苏颜不解地看过去:“侯爷可是有话要吩咐?”
“你那孤本呢,去拿来,今晚一起研习兵书。”
苏颜听不出萧峙语气里的喜怒,只道他是说同房后温存时再一起看兵书,便欢欢喜喜地去取来放在床榻上。
回头看到萧峙还站在原地没动弹,她又过去挽他胳膊:“侯爷怎得不进来?”
萧峙蜷起指头:“你……”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吵闹声,萧峙正要攒成的拳头悄然松开,皱眉道:“何事喧哗?本侯出去看看。”
苏颜懊恼地看着他抽出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只能赶紧追出去一起看看什么情况。
萧峙一出屋子便看到阿轲被丫鬟婆子们往外抬。
看到萧峙,阿轲大声嚷道:“侯爷快去看看姨娘吧,姨娘病了,头疼得厉害!”
苏颜讥诮道:“病了?白日里不还好好的?侯爷若是不放心,还是过去看看吧,免得她总这本闹。”
苏颜以退为进,说完便佯装不在意地看向萧峙。
萧峙果然如她所料,犹豫了。她就知道,萧峙今晚是真心想留在芳菲苑。
可阿轲嚷得厉害:“姨娘刚刚还吐了一地,侯爷快去看看姨娘吧!”
萧峙这才板着脸看苏颜:“本侯去去就来。”
苏颜颔首:“那我等侯爷回来一起看兵书。”
她眼睁睁看着萧峙离开,待彻底不见了人影,卫之才小声问道:“姨娘,沉欢香不多,要不要先熄掉?”
“先熄了吧,待会儿侯爷过来前再赶紧点上。”苏颜心头憋闷,转身便去了水房。
她要先沐浴一番,也像晚棠那样,把自己打扮得香喷喷的。
不一会儿,萧峙便踏进梅香苑,一脸不高兴道:“可见过府医?”
絮儿和怜儿两个不安地对视一眼,吓得头皮发紧:“姨娘说无碍,不肯传府医。”
“传!”
萧峙森冷地看过去,两个丫鬟吓得头皮发麻,怜儿赶紧听命退下。
几个丫鬟都是第一次帮晚棠争宠,她们对于俩人白日里忽然争吵都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在棠园还发生过一些她们不知晓的事情,这才导致俩人生了罅隙。
萧峙沉着脸进屋,顺手将门合上。
看到晚棠正躺在床榻上,他哪里还有刚才的不悦,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真吐了?”
晚棠摇摇头:“我试着假呕,呕着呕着便真把晚膳吐了个干净。”
萧峙冷哼,不无幽怨道:“你再不差人过去,就不怕为夫被她吃干抹净?”
晚棠凑到近前嗅了嗅,他通身都是陌生的香味。
她忍不住酸了一句:“我要是信侯爷这鬼话,怕不是早哭断肠去了。”
萧峙听到这酸溜溜的语气,隐隐作祟的邪火又旺盛了些,捏住她的下巴就发了狠地吻上去:“你这是在吃味?”
晚棠皱起脸来推他,身子还酸软得很。
原本只说好把他从苏颜那头抢过来,并没有说今晚还要缠绵。
但萧峙今晚的劲头比在棠园更甚,连去洗漱一番的工夫都不愿腾,软磨硬泡地又将她翻来覆去地开始折腾。
一炷香后,迟迟等不到萧峙的苏颜彻底没了耐心。
她难得像闺阁千金一般梳妆打扮,这会儿穿了一身胭脂色的堆花襦裙,云鬓楚腰,身量苗条。英气中透着几分妩媚,别一番风味。
卫之看到这样的苏颜,眼睛亮了亮:“姨娘日后就当多打扮,一点儿都不输冯姨娘!”
“你拿她跟我比什么?”苏颜噙着笑,抬起下巴,冷声道,“带上东西,去梅香苑瞧瞧。”
主仆几人很快来到梅香苑,阿轲阿瞒两个就在廊下守着,看到她们过来,当即严阵以待。
“听说冯姨娘病了,我特意过来看看她,这是陛下当初赏给我的补丸,小病小灾一吃便好。”苏颜不屑跟她们弯弯绕绕,直接说明来意。
絮儿蹙眉走过来见礼:“请苏姨娘回去吧,侯爷已经陪冯姨娘歇下了。”
苏颜习武,耳力比常人好上一点点。
听了这话,她侧耳倾听,隐约听到风声送来一点暧昧喘息,脸色当即变了。
她的沉欢香,给冯氏做了嫁衣?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是她自己没站稳
萧峙今晚是想在芳菲苑过夜的,眼下被晚棠抢了去,苏颜怎能不怒火冲天?
倘若萧峙原本无意,她也不至于大动肝火:“让开!”
苏颜伸手拂开拦路的阿轲,阿轲没料到她会动手,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
她刚想大骂一声,想到姨娘和侯爷在屋子里歇息,便憋屈地闭了嘴。
絮儿怜儿两个冷下脸,接替阿轲挡住苏颜的去路:“姨娘莫要冲动,没有妾室打搅侯爷歇息的道理,老夫人若是知晓,也不会依的。”
苏颜恨恨得攒起拳头,在絮儿跟前抖了抖。
絮儿吓得不轻,怕她打自己。
好在苏颜身边的卫之拽住了她,讪讪安抚几句:“姨娘消消气。”
苏颜深吸一口气,强行扯了个笑:“我是不知内宅里的女子竟这般娇气,侯爷又不是大夫,也不怕把病气传给侯爷。”
但看阿轲几个丫鬟虎视眈眈地盯着,苏颜知道今晚又是竹篮打水,气呼呼地回了芳菲苑。
只是心头怒火迟迟难以熄灭,每次刚睡着一会儿便又气醒过来,反反复复数次,翌日一早心里还揣着散不尽的阴霾……
梅香苑,晚棠是被疼醒的。
棠园的两日两夜不是虚的,晚棠昨晚哪里还能伺候,萧峙是用了别的法子折腾她。
一睁眼就看到萧峙盯着她看,浓浓的不舍不必言说。
晚棠到底是没忍住委屈,有气无力地剜他一眼:“日后又不是不见了,侯爷是想把我折腾坏好重新娶一个?”
晚棠是真委屈,原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这几日却几乎都被萧峙困在了床榻之上。
萧峙沉下眉眼,脸上闪过一抹愧色。
她如今一身的细皮嫩肉,娇得很。
晚棠拂开他的手,艰难地翻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连着三日这样折腾,她感觉比以前做丫鬟的时候都累。
她本来就在萧峙怀里,就这样一动弹,又是大清早,当即便感觉到了背后那人的变化。身子陡然僵住,她头皮发麻地带上了哭腔:“不要了好不好?”
萧峙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棠棠,我昨晚原本没打算折腾你,是苏氏那边动了手脚。你又跟我吃味,我便……”
比之萧予玦以前下的药,昨晚其实算不得什么,他原本憋得住。只是听到晚棠酸溜溜的语气,他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便放纵了。
晚棠的委屈一凝,皱着脸回头:“她下了药?”
“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动的手脚。”萧峙沉吟,他原本念在苏老将军的面子上,想给苏颜留点儿颜面。可她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那便不能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晚棠闻言,心里的委屈往下压了压。
萧峙趁机哄道:“为夫马上要做三个月和尚了,别气了好不好?”
“侯爷说什么浑话?佛门怎可拿来调侃?”
萧峙看向她叭叭的小嘴,又红又润,一看便香甜可口。
晚棠见状,再度扭过头,用后脑勺对向他。
萧峙在她的青丝上印下一吻:“今日按计划行事,为夫先走了。”
芳菲苑。
苏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侯爷可来过?”
卫之听苏颜一开口便跟爆竹似的,讪讪道:“侯爷一早便出了府,好像是去景阳伯府了。”
苏颜又问:“冯姨娘呢?”
“冯姨娘在梅香苑,这次没跟着去。”
苏颜坐起身,阴沉沉地说道:“是吗?备膳,我今日要好好会一会她。”
“姨娘想做什么?”卫之心有戚戚焉,保之跟她一个屋子,至今还在没日没夜地哼哼呢,她不想成为第二个被割舌头的丫鬟。
苏颜没吭声,起身后没再如昨晚那样打扮。
小半个时辰后,她精神抖擞地来到梅香苑,看到晚棠正在书房里写字,眼底浮起轻蔑:“冯姨娘这不是好好的吗?病好得这般快?”
晚棠掀眸看她一眼:“苏姨娘盐吃多了?”
苏颜一时没听明白,扭头看卫之,卫之也没听懂。
阿轲嘿嘿一笑:“我们姨娘说你闲呢。”
苏颜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能结冰:“女子善妒是大忌,我入府多日,你一人缠着侯爷便罢了。侯爷要在我那里安歇,你还想方设法把侯爷哄到你这里来,人岂能厚颜至此?”
晚棠抬手,絮儿立马过去将她扶起。
苏颜见状,不屑地撇撇嘴。
晚棠扬起下巴:“我们女子弱柳扶风,像苏姨娘这种强健如男子的,自然不懂。”
这是苏颜以前说过的话,这会儿拿来堵她正好。
苏颜的脸色变了几变,她确实不如寻常女子娇柔,以前不觉得有何问题,如今入府多日都没被萧峙碰一下,她便十分听不得这般刺耳的话了。
她大步上前,咬牙切齿道:“我跟侯爷谈论兵法谋略,你又何尝懂?”
晚棠浅笑道:“所以苏姨娘跟侯爷只能做兄弟不是吗?”
苏颜一噎,这是她对武安侯说的话,冯氏如何得知?
眸子微微一眯,苏颜陡然冷下声,一把揪住晚棠的衣襟:“你差人监视于我?”
晚棠挑衅地扬起眉头。
絮儿没料到她会动手,惊呼着想把苏颜的手扯开:“你做什么?想打人不成?”
苏颜原本不想打,她在苏家遇到不顺心的事,从来都是跟兄弟姊妹们比试一番,比试完了气也消了。眼下憋屈至极,看到晚棠挑衅的笑容,再听絮儿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嚷嚷,她一气之下便甩开了晚棠的衣襟。
她觉得她力气不大,但晚棠却稳不住身子往地上摔去。
阿轲阿瞒都在院子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俩人听到动静急忙跑进书房,阿瞒用手托着晚棠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想把人扶起,却忽然感觉手心里一片粘腻。
她垂眸一看,全是血!
“姨娘!姨娘你别吓我,快去找大夫!”
屋子里一片混乱,苏颜错愕地愣在原地:“我没用力,是她自己没站稳。”
絮儿全身发抖,冲出去找大夫,怜儿哭着往松鹤堂去了。
阿轲红着眼,操起一只杌凳便往苏颜主仆身上砸。
第二百四十章 成功5.0!晚棠诈死离京!
江嬷嬷最先赶到梅香苑,颤着手探了一下晚棠的鼻息,几乎探不到分毫,又伤在后脑勺,江嬷嬷当即便瘫软在了地上。
她略通医术,知道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棠棠在何处?棠棠呢?”萧峙惊惧绝望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颜主仆虽然躲得快,挡杌凳时还是伤了胳膊。
她呆愣在院子里,看到萧峙,颤声上前想解释:“侯爷,我没用力,是她自己没站稳。”
萧峙一阵风般从她身边奔过,压根没有停顿片刻。
紧随其后的是徐行。
萧峙看到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晚棠,呼吸骤停。他如遭雷击,站在书房门口不敢近前。直到气喘吁吁的徐行将他拨开,他才回神。
“让我看看。”徐行仔细查看晚棠的伤势,良久,他叹着气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阿轲阿瞒两个当即哭出声来。
萧峙如梦初醒,三两步跨过去,一把将晚棠搂进怀里:“庸医!滚!你们都滚出去!”
老夫人赶过来时,正好看到所有人撤出晚棠的书房。
院子里哭声一片。
刚把府医找来的絮儿,和陪着老夫人一起过来的怜儿,看到这个情形,顾不上尊卑,冲到徐行跟前就哭问情况。
徐行一脸凝重地摇摇头。
书房里传来萧峙痛苦的低吼:“棠棠你别走,别留我一人独活。”
“庸医!都是庸医!”
“棠棠,棠棠,棠棠……”
徐行如今颇负盛名,他都摇头说没得救,府医哪里还有进去看诊的必要。更何况眼下的武安侯一听便痛不欲生,谁都不敢进去触霉头。
江嬷嬷被吕姑姑扶着,揩了一把眼角的泪:“到底怎么回事?”
絮儿回过神来,怒恨地瞪住苏颜,当着所有人的面道了原委。
苏颜白了脸:“这是意外,我没想到她会站不稳。”
“冯姨娘昨日就不舒服,苏姨娘又不是不知,上门便动手,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怜儿哭着控诉。
苏颜气闷:“她昨晚定是装病!”
否则怎么伺候武安侯的?
可就算如此,人死为大,她眼下说什么都是徒劳。
老夫人心里慌得不行,江嬷嬷见状,直接下令让人把苏颜送回芳菲苑,不得离开半步。
听到萧峙还在书房痴痴傻傻地唤着晚棠的名字,她趔趄几步,艰难地冲老夫人道:“给冯氏治丧吧。”
老夫人平日纵使再不喜欢晚棠,这会再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心如刀割。
她想到了那两个儿子。
江嬷嬷见状,哀叹一声,强撑着亲自张罗起晚棠的丧事,梅园很快一片缟素。
被晚棠善待过的丫鬟婆子们都哭出了声。
梅香苑内,萧峙演完戏后又摸了一把晚棠的后脑勺:“哪儿来这么多血?可摔疼了?”
刚才气若游丝的晚棠,这会儿正眨着眼蹙着眉:“身子酸乏,我自个半点儿稳不住,确实摔得不轻。”
脑瓜嗡嗡的,好在周围有尖角之物都提前收拾过,今日不管苏颜如何挑衅,但凡碰了她,她都会“摔死”。倘若苏颜不动手,再想别的法子。
至于后脑勺的血,是事先准备好的鸡血,装在类似鱼泡之物内,掩在发髻中。
萧峙把她紧紧箍在怀里,轻柔地帮她揉后脑后背:“今天治丧,为夫明日亲自送你出城。”
晚棠这般没身世的妾室是没资格入夫家祖坟的,丧事也不必隆重,所以萧峙明日就在城外为她择一处山清水秀的长眠地,也说得过去。
棺木抬回武安侯府后,萧峙亲手帮晚棠更了衣净了面。
灵堂就设在梅园,除了徐行,没有外人前来吊唁。
萧峙寸步不离地守着棺木,谁劝都没用,一张脸阴沉沉地结着寒霜,谁都不敢擅自靠近。
苏颜惶惶不安了几个时辰,起初不敢到萧峙跟前解释,磨蹭到傍晚时分坐不住了,鼓起勇气来到梅香苑,想给晚棠上香。
她不理解一个女子怎么能弱不禁风至此,只是不小心推了下,就摔死了!
她远远就看到萧峙站在棺木前,孤冷寂寥地垂眸看着躺在里面的晚棠。晚棠原本充满生机的脸此时白惨惨的,唇上亦是没有一丝血气。
萧峙就这样盯着看,宛如石雕。
苏颜心口似被攥着,艰难地走近几步:“侯爷,我是无心的,我……”
“滚出去。”萧峙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身骄矜压迫得人不敢直视,阴冷的三个字,像是黑白无常索命的低语,没有半分情感,冷冽得让卫之打了个寒噤。
卫之害怕地扯了苏颜一下,不敢吭声。
苏颜倔强道:“侯爷,我是真心来道歉的,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阿轲阿瞒上来就把苏颜往外推,阿瞒甚至啐她一口:“苏姨娘的道歉能值一条命吗?你真想道歉,别光用嘴说说,跪在外面给姨娘守灵吧!”
“你!”苏颜怒不可遏地举起拳头。
阿轲阿瞒两个毫不畏惧地仰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泪。
苏颜想到什么,仰起头,一脸倨傲之色,嘴里说的却是:“好。”
她走到一处不碍事,却又不会被人忽视的地方,弯下了她那高贵的膝。
苏颜在梅香苑的院子里跪了一夜,萧峙也在棺木旁守了一夜。
翌日一早,赵福小心翼翼禀话:“侯爷,奴才寻到一处风水极佳之地,在城外红枫山的半山腰。此去甚远,若想明日下葬,今日便得出发。”
枯守在棺木旁的萧峙木然点头:“好,今日出发,本侯亲自扶灵。”
老夫人见状,想拦下萧峙做这种荒唐举动,被江嬷嬷严词厉色地拽了回去:“人死为大,老夫人当真觉得能劝住哥儿?既劝不住,又何必闹腾,让他亲自送冯氏最后一程,全了他心中遗憾,日后也能早日走出来!”
晚棠的后事是江嬷嬷经的手,眼下她熬得眼红脸黄,说话都带着哽咽之气。
她不明白,好好的人儿怎得这么薄命。
老夫人到底没有阻拦,她虽然看不上晚棠的出身,但晚棠尚且乖巧懂事。如苏颜这种一出手便把人打死的,她活到这把岁数也是头一次见。
萧峙就这样亲自扶灵,一路出了城。
赵福选的址在城外青山的半山腰,于是出殡队伍越走越荒无人烟。
晚棠躺在棺木里没有半分害怕之意,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不舍。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原本已经合上的棺材盖被人推开。
晚棠不适应地闭紧双眼。
下一刻,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上半身,熟悉的气息欺近。
刚一睁眼,萧峙便狠狠吻上去,离别的不舍尽数融进了这个深吻。晚棠亦不舍,搂住他的脖子热切回应。
良久,萧峙才把人从棺木里抱出来,紧紧将人搂到怀里:“棠棠,一路顺遂。”
第二百四十一章 侯爷要送您回门
晚棠擦净脸上刻意敷的厚厚一层粉面,在马车里迅速换了一身新衣。
萧峙揭过她换下的殓服,目送马车离开,心里陡然空了一块儿。
护送她的是赵驰风几人,晚棠扒在车厢窗边看了半晌,萧峙颀长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晚棠这才坐回马车。
在内宅困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远离那方天地。
昨晚苏颜主仆一直在梅香苑待着,晚棠便在棺木里躺了一宿,身子酸软疲累,这会儿却掩不住兴奋,没多久便又掀开轩窗帘子,就着缝隙朝外看。
赵驰风察觉到动静后,直视前方:“秦二姑娘可放心大胆地看,四周无人。”
晚棠从此刻起,姓秦,是魏老夫人一直带在身边抚养的小孙女,亦是此前和萧峙在年三十那晚同游的幕篱美人。
至于当时为何传言她是洛水魏氏,自然是为了保全她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名声。
晚棠也没矜持,掀开帘子睁大眼睛看。
马车行在山脚下的道上,一边是巍峨高耸的大山,另一边是绵延起伏的葱郁。广袤的天地冲击着她的眼,她何曾见过如此辽阔的视野,入目所及无边无际,晚棠顿时感觉自身显得如此渺小。
她像路边的一棵树、一株草、一朵花,跟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心头那丁点对无知的惶恐也渐渐被抚平。
离开萧峙不到一个时辰,她便放下了不安……
另一头的萧峙在原地站了半晌,马车早就没了影儿,还是巴巴盯着晚棠离开的方向不肯动弹。
赵福小声道:“侯爷?继续赶路去风水宝地?”
赵驰风昨日就在乱葬岗里捡了一具女尸,连夜送去了半山腰,赵福不知道他是怎么安置的,担心被山里的猛兽叼了去。
萧峙心里空得发慌,侧眸看赵福:“明日把阿轲阿瞒两个放出府,叮嘱她们尽快追上去,管好嘴巴,照顾好棠棠。”
赵福点头:“哎!侯爷吩咐过,奴才记得。”
“银票备了多少?十六可跟着一起过去了?”
十六便是此前给魏老夫人送信的下属,他熟悉路线,有他在,自然更放心。
赵福继续点头:“侯爷早就交代过,十五十六此次都跟着护送姨娘呢。”
“给她备的小吃食可新鲜?本侯预留的时日充裕,赵驰风不必急着赶路,棠棠这一路可慢慢过去……”
赵福嘴角抽了抽:“侯爷放心,奴才今早才换了一批最新鲜的小吃食。”
都是早就交代过八百遍的事情,这会儿人都走了,还问问问。
赵福回着话,伸手要去接萧峙手里的殓服,还没碰到衣角,萧峙便拿着殓服大步走向棺木,亲手把殓服铺平放进去。
晚棠离开的第二日,萧峙一脸萧条地回到武安侯府。
江嬷嬷和老夫人不放心,一早便在前院候着,看到他回来,双双松了口气。
老夫人说话不中听,江嬷嬷早就叮嘱过她管住嘴,这会儿看到萧峙脸色不愉,老夫人话到嘴边换了几拨,最后说了句:“人死不能复生,娶个正妻才是正经。”
江嬷嬷剜了她一眼。
萧峙冷冷地瞥她一眼。
老夫人嘴巴抖了抖,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本侯乏了。”萧峙朝老夫人微微一颔首,便往梅园去了。
江嬷嬷没老夫人那般糊涂,她早就知道萧峙想娶晚棠为妻的心思,这次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丧事办得又过于仓促,她都来不及反应,晚棠便已经下葬。
她今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连忙追上去。
到底是赶不上,她气喘吁吁地喊道:“哥儿等等!”
萧峙驻足,折返回去扶她:“嬷嬷慢着些。”
江嬷嬷喘了会儿,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是真的吗?”
萧峙看她两眼红肿,脸色泛黄,到底不忍心叫她继续伤神,便摇了一下头。
江嬷嬷当即落下两行热泪,源源不断,竟是怎么都止不住:“好好的便成,好好的。”
她用心教了三个,最喜欢的便是晚棠。兰湘心眼子太多,阴暗利己;祁瑶清高傲慢,又自命不凡;唯独晚棠心思通透,不骄不躁,认得清身份又勤学上进。
最关键的一点是,哥儿中意她。
她昨晚做梦都在哭,哭哥儿这辈子情路坎坷,担心他到老了都没个人相伴。
萧峙叹了几声:“嬷嬷回去好好歇着,此事不可传扬。”
江嬷嬷气得掐他,又舍不得用力:“你连老身都不放心了?”
吕姑姑忍不住埋怨道:“嬷嬷昨晚险些把眼睛哭坏,侯爷真是狠心。”
江嬷嬷一边揩泪一边冲她摆手:“哥儿也是以防万一,他行事谨慎些没坏处。好了,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问,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
“嬷嬷也好生歇歇,莫要累坏了身子。”
别了江嬷嬷,萧峙只身回到梅园,却见苏颜身着一身缟素候在院里。
凉薄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和看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苏颜喉头发紧,熬红的双眼不禁发涩:“侯爷,听说冯姨娘无亲无挂,我愿为她供一盏长明灯……”
“不必。”萧峙凉声拒绝。
他余光都懒得看苏颜,回头吩咐赵福:“给你一个时辰,把芳菲苑恢复如初。”
苏颜呆了呆,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萧峙没再搭理她。
上次晚棠被召进宫时,他就对苏颜说过,晚棠若有闪失,他会亲自送苏颜回门。他也对晚棠说过,会让她离得安心。
此番嫁祸苏颜,为的便是名正言顺地将她还给皇帝。
苏颜若是个老实本分的,随她留在侯府做皇帝的眼线并无影响,可她入府没多久便生了这么些事,留不得。
苏颜眼睁睁看着萧峙回屋摔门,不讲半分情面,气得肝疼。
“苏姑娘是自己收拾,还是奴才帮您收拾?”赵福一转眼便唤来好几个促使婆子。
苏颜惊道:“收拾什么?”
“收拾您的东西,侯爷要送您回门。”赵福干笑一声,许是他家侯爷做得惊世骇俗之事太多,把陛下赏赐的妾还回去这种事,眼下也算不得震惊他了。
苏颜踉跄一步,终于明白了萧峙的意思。
赵福看她迟迟不动弹,叹了一声,亲自领着婆子们去了芳菲苑,气势汹汹跟抄家一般。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苏颜看萧峙主仆动真格,惊慌战胜了害怕,不由分说便往正屋闯。
守在门外的小厮竭力拦着,苏颜只能大声嚷嚷:“侯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何能不顾及女子的名声!你此时将我送走,日后旁人怎么看我!”
紧闭的门扇“吱”的一声打开,萧峙长身玉立,阴翳地站在屋子里看过去。
苏颜噙着泪看过去,这会儿仿佛一碰便会碎。
她平日里刚强不输男儿,忽然间这样脆弱得楚楚可怜,叫几个小厮看了都心生不忍。
萧峙那双眸子却古井无波,一开口的嫌弃,聋子都听得出来:“聒噪。”
只冷冰冰的两个字,梅园的小厮便抖了抖。
没了冯姨娘,他们家侯爷说话又这般冷硬了,眉间涌起不耐烦,厉煞若隐若现。
他们都在梅园当差已久,能留下的都有点儿眼力见。不等苏颜继续开腔,俩小厮便对视一眼,捂着苏颜的嘴将人架远了。
哪里还有心思顾念男女大防?
侯爷都要把人撵走了,他们又不想跟着一块儿被撵。况且苏姨娘不是总把自己比作男子,定然也不会介怀。
一个时辰后,苏颜主仆被请出梅园。
说是请,和直接撵没什么区别。
苏颜主仆们的所有东西都被收拾齐整,一箱笼一箱笼地往外抬,她们人还能如泼皮无赖般赖着不走吗?
苏颜的愤怒在沸腾,入侯府这几日跟做梦似的,掀起的波澜让她难以置信。
出府时看到周围瞧热闹的老百姓,她恍然想起当初离府时父亲对她说的话:“萧峙不给任何人颜面,陛下似乎都对他颇有些忌惮,你既选了这条路,便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苏颜深吸一口气,没把周围的指指点点放在眼里。
萧峙姗姗来迟,苏颜不是寻常妾室,是皇帝所赏,要还自然也要还到皇帝跟前。
他看都没看苏颜,翻身上了马。
苏颜面如金纸,疾走几步追上去:“侯爷,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萧峙拧起眉头,坚定的眼神里浮起一抹犹豫……
珋王府。
一身锦衣的珋王忽然掀了桌子,满桌佳肴摔了一地。
几个孩子吓得惊呼一声往各自生母或乳母怀里躲,珋王妃抱着自己女儿,紧紧盯着珋王的一举一动。
珋王一脸怒气,只觉孩童的哭啼都烦得他头疼:“都滚!”
两个侧妃带着孩子们离开,珋王妃也默默牵着女儿要走。
“兰湘留下!”
珋王妃的脊背僵了僵。
“娘……”小姑娘抖了抖,握紧她的手不肯松。
珋王妃把她往外推了推,示意丫鬟把人带走。
合上门扇后,她才笑盈盈地转身走向珋王,媚眼如丝、声娇体软地靠近:“王爷又生哪门子的气?”
珋王如今不吃她这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珋王妃难以呼吸,伸手去扒他的手,但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出了……何事?”
珋王掐着她,逼得她节节后退,最后被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但珋王眼底的戾气没有分毫消退,珋王妃甚至双脚离了地,脖子痛得几乎要断掉。她拼命想要汲取几口气,但箍在脖颈上的大手却在一点点索她小命。
珋王妃一张脸很快涨红、发紫,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
“不是你说武安侯已经臣服?本王主动去信示好,这么久了,他半个字也没回!”
珋王得了消息,他那老不死的父皇已经快要不行了,但萧峙却迟迟没有回音。没有萧峙助他起事,他连京城都回不去!
半晌听不到珋王妃回话,珋王才发现她被掐得几乎没有进气。
他焦烦地松了手。
珋王妃迅速跌落在地上,一阵阵发晕的脑子渐渐回了神。她后怕地看了珋王一眼,他如今越发暴躁了。
“萧峙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就怕他已经想好鱼死网破的后招,我原本想把他爱重的妾室带回来……”
珋王冷哼:“带不回来了,那小妾已经丧命。”
他拆看了勇毅伯世子给珋王妃的来信。
“什么?”珋王妃诧异至极。
珋王把那封信扔到珋王妃脸上,她急忙捡起来细细查看。祁琮是个聪明人,她交代过的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便如这封信,便将晚棠的死因打听出了个大概,又将晚棠死后武安侯府上下的反应都一一言明。
珋王妃一连看了两遍。
珋王见状,戾气横生:“他的小妾死了,你很开心?他又能为你肝脑涂地了?”
他当初很是后悔,一念之差便同意让她回武安侯府小住,如今街头巷尾总有人嘲讽他戴绿帽,抓了打了镇压了,废了他多少工夫,才彻底禁住那些流言蜚语。
珋王妃抬眸看到珋王眼中的凶光,害怕地咽了下口水:“王爷,我不信晚棠已死。以我对阿兄的了解,他那般爱重晚棠,绝不会急着给她下葬,便是真葬了,也该在坟地里逗留几日……”
珋王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替代,他钟情之人从来不是那个小妾。”
珋王妃脑子很乱,别人兴许觉得正常,但是以她对萧峙的了解,晚棠的丧事绝对太过仓促。
“王爷予我半个月工夫,待我查明真相……”
不等珋王妃把话说完,珋王便摔门走了。
珋王妃狠狠打了个寒噤,站起身整理好衣裙,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端着王妃的气派叫来王府府兵:“差人速速去一趟京城,查……”
她恍然想起什么,又改口道,“不,去边疆,查洛水魏氏。”
她不信萧峙人在侯府,还能护不住一个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缓缓停下。
十六策马来到赵驰风旁边,低声道:“前面便是珋王的封地,若想绕开,需经过沧琅山,沧琅山一直有山匪出没。”
山匪和珋王……
赵驰风思忖片刻,选择了后者。
晚棠在马车里颠簸数日,原本并不矫情的身子骨,至今还酸软着。
一行人进入珋王封地后,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好巧不巧,客栈里又有那不怕死的人,吃多了酒后开始议论珋王妃去武安侯府小住之事。客栈里似乎有珋王的耳目一般,不多时,一队官兵涌进客栈。
赵驰风敲开晚棠的门扇:“秦二姑娘,官兵正在盘查客栈里的人,快来这里了。”
刚刚躺下的晚棠紧张地坐起身,伸手去摸路引等物。
第二百四十三章 晚棠果然还活着?
官兵查的是散布谣言者,晚棠在屋子里歇息没参与,但是官兵还是过来查了她的路引。
早先珋州街头巷尾都有人议论珋王头上的草原,但是老百姓那么多张嘴,哪里禁得住?
上面有人溜须拍马,为了哄珋王高兴,便道老百信都不敢再议论此事;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官兵,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出动,免得珋王发现老百信还在议论此事。
此时此刻,晚棠梳着少女髻,芙蓉面嫩得仿若能掐出水儿来,查路引的官兵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赵驰风见状,蹙了下眉。
等人离开,他便在门外跟晚棠商议:“二姑娘,属下打算今晚歇一晚,明日一早便走水路尽快离开珋州。不知二姑娘身子是否经得住?可会船晕?”
“好,依你说的便可。我不曾坐过船,不知晕不晕。”
赵驰风点点头:“二姑娘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叫属下,不必顾虑。”
晚棠不像其他主子麻烦,一路上跟着他们几个大男人不喊苦不喊累,更是不怎么提要求。省心是省心,但赵驰风也担心男女有别,对她的照顾有疏漏。
“你们也好生歇息,我不会乱跑,倘若要出门定会叫上你们。”
晚棠出了京城,看什么都新鲜,但是她知道孰轻孰重,不会为了一时的新鲜坏大事……
那厢,一个身手干练的瘦削男子拿着珋王妃画的几幅小像从珋王府出来。
他回家收拾包裹时,碰到在府衙当差的街坊,俩人寒暄了几句。
那街坊正是此前去客栈抓人的官差,看到他手里的小像,便好奇地抽过去看了两眼:“这美娇娘瞧着怎得这么眼熟?”
瘦削男子嗤笑:“天都黑了,你做什么白日梦?你从何处瞧来这样的美人?”
官差被他如此鄙夷,又拿着画像细细瞧了片刻:“我就是见过她!我今日去悦来客栈抓造谣之人,看到过她。绝不会有错,她长得实在水灵,我当时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当真?”
“你也知我有好桃,奈何还没娶到妻,哪次看到女娘不多看两眼,绝不会出错。”
瘦削男子嫌弃地啐他一口:“你桃好桃坏,我可不知!带我去悦来客栈看看,倘若事成,少不了你好处。”
官差看他一脸正经,也收了笑,带着他一起往悦来客栈去了。
赵驰风几个杀过人浴过血,住进客栈以后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其中一个放哨之人看到有个官兵又往这边来了,当即知会了赵驰风。
瘦削男子到了客栈,并没有听官差的话去敲门,而是换了店伙计的布衣,夺了店伙计的托盘,顾自去给晚棠送饭菜。
敲了片刻门,门扇才从里面打开,出现在门后的赫然是个男子。
瘦削男子皱了下眉头,伸长脖子想往里看。被呵斥几句后,才缩头缩脑地呈上饭菜离开。
只是他到底不甘心,又悄悄找到掌柜的询问,确定画像上的人确实在此入住,便让同来地方官差在客栈里盯着,自己迅速往珋王府去了。
珋王妃怎么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去复命:“你说什么?她在珋州?”
晚棠果然还活着?
“小的没亲眼看到,但掌柜的和伙计都确认过,确实是画像上的女子。小的怕耽误王妃的要事,想着先来禀报。”
珋王妃眸光一紧:“当真让我猜对了?”
她脑子里有些乱,不知道晚棠是不是真的假死,倘若假死,目的又何在?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当即便遣丫鬟去吴侧妃院里请珋王。
珋王正在和吴氏花前月下,眼看着就要快活到床榻上去,王妃的丫鬟忽然来坏事,还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吴侧妃已经轻解罗裳,哪里肯依,软绵绵地趴在珋王怀里,拉着他的手便往自己心口揉:“王爷,我这里疼得慌。”
她说着偷偷朝不远处的传话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悄然退下。
不多时,不等珋王抽身,丫鬟便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过来了。小郎君哭得厉害,一看到珋王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让抱。
珋王已有三个女儿,看到至今唯一的儿子,哪里还有心思搭理珋王妃……
珋王妃等了半晌,迟迟不见珋王的人影,急得跺脚。
奈何夜色已深,她虽然贵为王妃,也不能深更半夜骤然离府,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瘦削男子去悦来客栈继续盯梢。
只能明日一早再行事,但愿不要误事。
心头一阵阵发凉,珋王妃心底止不住的恨意。
早知萧峙会这般显贵,她再难也该等着他回京娶自己的……
悦来客栈,赵驰风让十五撞了当耳目神的官差一下。
俩人争执片刻,十五便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还让掌柜的上了两坛好酒。官差喝了没多大会儿便尿急了,趁着他离开之际,赵驰风便护着穿戴整齐的晚棠离开了客栈。
一行人连夜敲开一家曹记镖局的门铺。
看到赵驰风亮出的信物,镖局之人迅速放他们进去。
“可有干净屋子,给二姑娘歇歇脚。”镖局里都是虎背熊腰的男子,所以赵驰风起初没把晚棠往这里带,但眼下出了差池,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两位小祖宗今儿个刚到,要不让她们腾出一间?”
镖师话还没落地,一道熟悉的大嗓门便传过来:“刘叔你跟谁说话呢?”
晚棠当即两眼发亮:“阿轲?”
“姨……咦?二姑娘!”两个丫头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晚棠,当即红了眼。
不等赵驰风交代,俩人便一左一右地挽着晚棠往屋里走。
阿轲抹着眼泪抱怨:“二姑娘好狠的心,把我哭坏了。”
阿瞒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二姑娘,这是侯爷给您的信。”
晚棠拆开一看,没有对她的称呼,也没有落款,但是萧峙那力透纸背的笔迹却再熟悉不过:一日不见兮,思卿如狂。
她摸着那几个字,眼前浮现出萧峙刚毅的眉眼。
“姨……二姑娘不知,你出殡那日,侯爷就要把苏姨娘送进宫。”
晚棠皱了下眉头:“要?所以至今还没送?”
晚棠算算,离开京城已经六日,萧峙食言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忽然想给她写信
阿瞒瞪阿轲一眼:“二姑娘放心,苏姨娘已经不在侯府了。”
她说起萧峙送苏颜进宫那一日的事情。
当时萧峙听了苏颜的哀求,犹豫片刻还是敛起了那一丝不忍。
苏颜看他油盐不进,彻底慌了神,不顾偶尔经过的老百姓,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了萧峙的马下:“求侯爷给我一盏茶的工夫。”
萧峙冷眼睥睨片刻,还是翻身下马回去吃了一盏茶。
谁都不知道他们二人谈了什么,一盏茶后,面如土色的苏颜绝望地被其丫鬟扶出侯府,被萧峙亲自送到了宫门口。
他如今没了金吾卫指挥使的身份,无法再出入皇宫。
皇帝皇后都不召见,最后萧峙便把人送去了武安侯府的一个别院,出妾的奏折也在当日呈了上去。
阿瞒说完,安慰道:“二姑娘放心,如今梅园清静得很。侯爷都不睡正屋,日日往梅香苑跑,睹物思人。”
晚棠淡然浅笑:“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苏颜毕竟是皇帝赏赐的妾室,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妾可以随意遣归。陛下不点头,官府是不会出具出妾文书的,所以即便苏颜如今不住在侯府,名份上还是萧峙的贵妾。
她早就料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况且迟早都要为他纳妾,送不送走苏颜,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只不过苏颜不是那般好说话,日后她帮忙纳妾,可以挑好说话一点儿的。
阿轲阿瞒对视一眼,俩人又拉着晚棠唠叨了会儿,三人这才安歇。
翌日一早,珋王妃早膳都顾不得用,央着珋王带人把悦来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人,自然是没找到。
但看到过晚棠那张脸的掌柜和那名官差,都确定她是珋王妃画像上的人儿。
珋王狠狠剜了一眼马车边的丫鬟,珋王妃的丫鬟:“成事不足!”
坐在马车里的珋王妃握着拳,恨得牙痒:“我昨晚就要见王爷,是王爷避而不见。”
马车外响起“咚”的一声巨响,车厢似乎都微微晃荡了下,是珋王气得在踹马车。
珋王妃下意识摸了下脖子,掐痕此时更加明显了,狰狞的青紫。
想到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她后怕地抿了唇,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在珋王的封地,珋王便是天。
他当即召人把晚棠的画像发放下去,只要她还在珋州,便插翅难逃!
那厢,晚棠一行人一早便随着曹记镖局的货船离了岸。
曹记镖局原本是不起眼的小镖局,这几年火速壮大,在大靖各地都有分局,每次靠岸和官府打交道都游刃有余,畅通无阻。
这一路又是顺风顺水,所以不等画像分发到官兵手里,晚棠已经乘着镖局的货船离开了珋州。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一路……
武安侯府,夜半三更。
梅园里传来“嗖嗖”的破空声,萧峙深更半夜地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枪。
絮儿怜儿两个依旧留在梅香苑伺候,人没了,但是她们日日勤拂拭,梅香苑如今仍然像住着人,干净得一尘不染。不过也确实住着人,萧峙如今不住正屋,夜夜都要留在梅香苑里歇息。
萧峙练得一身大汗淋漓,才回屋沐浴,然后又直奔梅香苑去了。
赵福紧随其后伺候着。
晚棠不在,可苦了他,他家侯爷没个人在身边伺候,白日练刀剑,晚上耍长枪,片刻不得停歇。
萧峙到了梅香苑后便坐在晚棠以前常坐的杌凳上,拿起她以前常用的小杯盏,摸了又摸。
睡不着,打从她离开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心里空荡荡的,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容易晃神。
赵福挥退小厮们,单独和萧峙留在屋子里:“时辰不早了,侯爷早点儿歇息?”
“她都走了半个月了,怎得一封信不给本侯写?这个小没良心的。”萧峙磨磨牙,又念又想,心头像被两只大手拧来拧去般难受。
他日日写信,往魏老夫人那里寄。
赵福嘴角抽了抽:“二姑娘在赶路,路上不便写。”
萧峙想了想,有些道理,又不气了,语气担忧道:“这一路也不知有没有危险,赵驰风若再办不好差事,也不必回了。”
“在珋州倒是有惊无险,离开珋州便碰到魏老夫人差遣去接应的人儿了。秦大人升任承州知州,二姑娘不必回边疆,可直接去承州与秦家团聚。”赵福不厌其烦,把前些日子便得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他家侯爷如今没记性,事关某个人的事情,总是翻来覆去地问。
萧峙嘴角牵起一抹笑,起身便往晚棠的小书房走。
忽然想给她写信。
“侯爷又要写?今日不是已经写过两封了?”赵福心累。
萧峙侧眸,冷淡的目光比月色还凉。
赵福拍了下嘴:“得,奴才就多余问,奴才给您研墨。”他捏着墨条研磨片刻,不小心瞄到一眼,当即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什么“卿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想我了吗”,赵福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希望自己不认字。
萧峙一侧眸,看到赵福往下撇的嘴角,冷笑一声。
“咦?奴才怎么看不见了?”赵福扭开双眼,当真瞎了一般往空中乱摸片刻,还故意撞了下桌椅,就这样装瞎摸出了屋子。
萧峙也不跟他计较,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自己动手找信封。
忽然间,被他翻过的书里掉出来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萧峙弯腰捡起,看到上面的东西后,原本清汤寡水的神色忽然生动起来。他如获至宝,让赵福又点亮几盏灯,捧着那张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晚棠竟然提前给他写了小札,上面并没有写多少句,甚至没有一句萧峙喜欢听的话,但他就是爱不释手地看了很多遍,简直要把那张小札盯出几个窟窿来。
直到东方破晓,他才意识到屋子里可能还有其他小札,急忙把之前那张小心收好,起身翻箱倒柜地继续找……
承州,晚棠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秦府大门口。
门房看到魏老夫人遣出去的人后,知道是秦二姑娘回来了,当即打开正门,欢天喜地跑进去通传:“老夫人,二姑娘回来了!老爷,二姑娘回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怎得跟仙女儿一样?
厚重的乌木门被门房推开,门上的乌铜门环随之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入眼便是一块硕大的青石影壁,晨露顺着影壁上的浮雕瑞兽下滑滴落。
秦府一大家子早就候在前厅,听到通传,哗哗啦啦涌出来一大群锦衣华服之人。
小厮们鱼贯而出,有的放爆竹,有的将看热闹的百姓们格挡在外面,有的见人发喜糕:“我家二姑娘打小体弱,陪着老夫人在庄子上养病,今日回府啦。”
众人口耳相传,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承州。
晚棠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衣衫,带着幕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身段风流。
魏老夫人和几房老爷夫人们都迎出了府邸,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在前厅里候着。众人都着锦衣华服,面上笑意融融,纷纷看向晚棠。
晚棠如今叫秦婉,秦府二姑娘,秦家三房的独女。
晚棠迅速扫了一眼,步态轻盈地走向魏老夫人,不慌不忙地见了礼:“祖母叫我好想。”
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魏老夫人拉起晚棠的手拍了拍:“不就是叫你帮老身取些东西回来,就娇气成这样了?回头你还跟我住一道,叫你日日看我这张老脸,瞧你烦不烦。”
魏老夫人透过幕篱,看到隐隐绰绰的俏脸。
是个美人儿,怪道萧峙不远万里把人送到她身边,大费周章地要给名分。
祖孙俩旁若无人地亲昵完,魏老夫人才拉着晚棠的手:“这是你大伯父,如今在经商,府里的吃穿用度多是大房的功劳。”
晚棠端庄地见了礼喊了人。
魏老夫人又拉着她的手继续介绍:“这是你二伯父,如今在咱们承州做知州,打小读书好,如今光耀门楣,很是争气……”
魏老夫人夸了一箩筐的好话,晚棠听着隐隐不对,但还是等她说完后向二房见了礼。
大房夫妇笑容微凝,眉间隐有不满,瞥了一眼魏老夫人后又敬畏地看向知州秦仲安。
秦仲安噙着笑,慈和地看向晚棠,举手投足都是当家作主的气派:“别在门口杵着了,进去吧。”
他一发话,出来迎接的人陆续开始转身。
魏老夫人拉着晚棠,晚棠便顺势扶着她往里走,大房二房跟在后面。
晚棠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环境,秦府颇大,前院里立着几块太湖石,石上题了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太湖石不远处种了一小丛翠竹,竹影婆娑映在耸立的石头上,端的是雅。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都谨守本分,各自忙活,远远看到她们经过,便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盈盈地见礼。
是个讲规矩的府邸。
晚棠和魏老夫人被簇拥着来到前厅,这里已经等了不少年轻的郎君、女子和孩子们。
晚棠粗略一数,十多个。
比景阳侯府都热闹。
“这位便是二姐姐吧,都回家了,还带着幕篱作甚?”一个跟宋六郎一般大的小郎君最先迎上来。
晚棠一个也不认识。
魏老夫人及时帮忙解了围:“你随我出府将养时还不记事,怕是都不认得他们了吧?”
晚棠晃晃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又笑话我。”
前厅里的郎君们听到这样柔柔的一声,有几个相互看了看,都咧嘴笑开。
晚棠小心摘下幕篱,一张白净俏脸露于人前。
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白里透红,许是幕篱闷热,眼尾都晕着一块儿胭脂色,含着一抹无辜风情,叫人怜又叫人爱。
依旧是最先迎上来的小郎君,口无遮拦地惊呼一声:“二姐姐怎得跟仙女儿一样?”
众人笑出声来。
魏老夫人饶是早有准备,乍然看到晚棠这般水灵模样,还是欢喜得看了又看。
她戳戳那小郎君的脑门:“就你嘴贫。婉婉,这是你二伯父家的混小子,行六。”
“二姐姐,六郎这厢有礼了!”秦六郎像模像样地朝晚棠作揖。
晚棠初来秦府的不安,在秦六郎的插科打诨下消散。
一一见过秦家人后,她才发现秦家严重地阴阳失调,拢共九位郎君,只有两个女娘。秦家大姑娘比晚棠年长两岁,嫁在边疆,不得跟过来,所以眼下整个秦家只有晚棠一朵独花儿。
因着是家宴,男女虽然分席,但男席女席之间并未上围屏。
秦仲安作为家主,起身端起酒盏,慈和地冲晚棠道:“母亲和婉婉去庄子养病多年,今日终于阖家团圆,家和万事兴。秦家世代清流,尔等来了承州应当继续庇护州镇乡邻,不可纨绔横行……”
一番话还没说完,便已有人举酸了胳膊,女眷们多是强忍着蹙眉,晚棠悄悄看一眼男席,恰好看到秦六郎偷偷将胳膊往下落了落。视线碰撞,他咧嘴笑笑。
晚棠收回视线,想到自家亲弟弟,她一直希望宋六郎能顽皮些、放纵些。
魏老夫人清清嗓子,秦仲安眸光微动,长话短说结束了今日的慷慨激昂。
众人这才收回举起的酒盏,郎君们多一饮而尽,女眷们娇娇抿一小口。
晚棠随波逐流,亦抿了一点点。
家宴正式开始,气氛祥和。
二夫人吃了片刻,看向魏老夫人:“母亲这次回来,日后便留在府里吧,您不能只偏心婉婉一个,只让她孝敬您,也不给我们孝敬您的机会。”
魏老夫人眼底的笑意淡去,看向身边的晚棠:“我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婉婉议亲,等她嫁出去再说吧。”
大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用余光瞄了她一眼,笑着看向晚棠:“婉婉也快十七了吧,我前两日还说要为她补办一场及笄礼。”
魏老夫人放下银箸:“及笄快两载了,何须再花那冤枉钱,你若有心,日后多为她添点妆才是正经。”
二夫人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大夫人笑道:“这是自然。婉婉可怜,从小没了爹娘,我从来都是把婉婉当自家女儿看待的。”
家宴刚到中途,宴厅外传来几声惊呼,随之而来的便是碗碟摔碎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
秦仲安沉声问道:“何事喧哗?”
不等他话音落地,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忽然闯了进来:“家宴!家宴!我要吃家宴!”
众人看到她,脸色皆变,尤其是魏老夫人,一瞬间冷了脸。
晚棠关注着周围的变化,微微蹙眉:这秦家不太平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倒显得我不吉利
疯疯癫癫的妇人发髻凌乱,跑得很是没章法,不等丫鬟婆子们阻拦便冲到了女席。
被撞到的女眷吓得惊呼,赶忙起身往旁边躲。
碰倒了碗碟,有的摔地上,有的撞到其他碗碟,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那疯疯癫癫的妇人挑剔得很,下座看不上,径直往魏老夫人那边跑。
晚棠看到魏老夫人发抖的手,便握住她的手,扬声道:“都愣着做什么?不能叫她冲撞了祖母!”
她说着起身拦在魏老夫人身前,不让那妇人靠近。
“你们还傻站着!还不把她带下去!”秦仲安回过神来,拍得桌子震响。
那妇人坐在晚棠的位置上,徒手抓菜吃。
余光看到魏老夫人,她陡然一激灵,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些许,尖刀似的瞪过去:“是你!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不等她继续嘶吼,秦三郎便亲自带着小厮把那妇人拖走了,拖的时候顺便捂了她的嘴。
魏老夫人扫一眼乱糟糟的席面,面无表情地看向晚棠:“可吃饱了?”
晚棠没吃饱,但还是点了头。
“舟车劳顿,先随我回去歇息。”魏老夫人不看其他任何人,便让晚棠送她回屋。
晚棠只得尴尬地向众人辞了别,扶魏老夫人离开宴厅。
秦府人多,院子里不像武安侯府,有偌大的地头种梅花。不过一路上处处雅致,风景独秀。
魏老夫人行到半路,才叹了一声:“刚才吓到了吧?高门大院都有腌臜事,你不必掺和。我过几日会为你办一场宴,假装是为你挑选夫君。等风声放出去,那位自然便可顺其自然地来提亲了。”
晚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跟着魏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姓花。
花嬷嬷对上她的视线,笑了下。
赵驰风几个和阿轲阿瞒都没有跟进秦家,晚棠如今是只身一人。
“花嬷嬷什么都知道,你且放宽心。”
晚棠低眉顺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替我做主便好。”
魏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凝住:“你猜到了吧,你是三房的,父母早亡,如今三房只你一个。他日成亲,三房留下来的铺子庄子都给你。你不必推辞,就当是我还恩情。”
俩人说着话,来到一处宅院门口。
晚棠抬头一看,院门上方写着“养心斋”三个大字,正是魏老夫人的居所。
一进院门便能看清整个院子的景致,墙角有一处小池塘,里面养了一群肥硕的锦鲤,听到脚步声便摆着尾巴张着嘴地在池塘里欢腾。
走进正屋,窗边小案上,铜鎏金雕花香炉上一缕白烟正袅袅上升,缠住悬在屋檐下的青铜惊鸟铃,清幽静谧,一室古香。
魏老夫人挥挥手,除了花嬷嬷,丫鬟们都弯腰退了下去。
魏老夫人拉着晚棠的手坐下,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大将军在京城一切可好?当年边疆战乱,秦家遇难,幸得他出手相救……”
晚棠和魏老夫人简单寒暄几句后,迟疑道:“只是我看秦家其他人似乎不知我的身份?”
魏老夫人摇摇头:“你还要在秦家委屈一段日子,我便跟你交个底,秦家人心不齐,莫要轻信那两房的人。”
晚棠思忖片刻,还是问道:“祖母,刚刚那个妇人是……”
魏老夫人当即冷下脸色:“一个疯子罢了,日后若再跑出来,你只管绕道莫要搭理。”
晚棠看她不愿多提,便没再多问。
来日方长,只要不耽误她的事情,她也不想穷根究底。
“惊春和染秋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日后便带在你身边伺候,萧大将军说会另安排两个小丫头跟着你,明日你随我去上香,顺便把那两个丫头带回来。”
晚棠依言点了头,魏老夫人便让两个丫鬟伺候着晚棠去了她的屋子。
花嬷嬷端着药进来喂魏老夫人,老夫人皱着脸喝下。
花嬷嬷道:“二姑娘是个乖巧的,老夫人可以放心了。”
“本就是为了还恩,她即便不是个乖的,我也已经应承下来。能让萧大将军如此费心,但愿她值得。”魏老夫人喝完药便有些昏昏欲睡,花嬷嬷当即扶着她进去歇晌。
晚棠的小屋子就在养心斋内向南的屋子,阳光通透,屋子里收拾得十分齐整,一进屋便也看到个雕花青铜炉在燃着香。
晚棠掏出两粒碎银子,给惊春和染秋一人一粒:“我初来乍到,对家里人都生疏了,日后劳烦你们多费心。”
俩人笑着谢了恩:“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有婆子压着声音唤道:“老夫人歇晌了,哥儿快别闹!”
晚棠听着声音是朝她这边逼近的,便让惊春去开门。
正要敲门的秦六郎眼里乍喜,油嘴滑舌道:“二姐姐与我可真是心有灵犀!”他举起手里食盒,笑出一口白牙,“我来给二姐姐送吃食!”
晚棠确实没吃饱,看他眼神清澈见底,也不能刚回来就拂人好意。
惊春和染秋好像已经习惯了秦六郎的性情,敞开门窗便把人放进了屋。
只是晚棠却露出心事重重的愁容,眼看秦六郎坐在食案对面也要一起吃,她又叹了一声。
秦六郎关切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秦府男多女少,兄长们不爱带他玩儿,他也不爱跟七郎八郎九郎那几个小娃们玩儿。嫂子们有兄长们陪着宠着,全都不耐烦跟他玩儿,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个仙女儿似的美人二姐,他新鲜得很。
晚棠愁眉苦脸道:“我一回来便出这事儿,倒显得我不吉利。”
秦六郎猜到是家宴上发生的事情,宽慰道:“二姐姐别多想,二祖母疯疯癫癫许多年了,时不时跑出来闹腾一下,与你何干?”
晚棠怔了怔:“二祖母?”
秦六郎想到什么,讳莫如深道:“祖母没跟你说过二祖母的事情也情有可原,二祖母是外祖父娶的平妻。两个祖母争了多年,后来不知怎得祖母搬了出去,二祖母也变如今这样了。二姐姐别瞎想,都是老一辈的事情,和咱们不相干。”
晚棠若有所思,在秦六郎千哄万哄之下拿起银箸开始吃。
怎么可能不相干,内宅之事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的名声也是名声
秦家文成苑,二夫人亲自帮秦仲安擦脸宽衣,嘴里唠叨着:“你知道母亲此番为什么肯回府的吗?”
秦仲安还拧着眉:“为何?”
“为了婉婉的婚事。母亲当年离府,那么多田庄地契,一个没给我们留,还把婉婉当眼珠子宠,只怕婉婉出嫁,她犯糊涂把那些东西都给婉婉做陪嫁。”
秦仲安沉吟道:“那些都是母亲的嫁妆,本就应该她自行处理,你这番话说得不妥。”
“这么多孙儿,她一个不心疼,日后婉婉嫁了人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偏心也不带这样偏的!”二夫人嘀嘀咕咕,很是不满。
魏家原本可是皇商,后来出了与胡人通婚的祸事,渐渐没落。但那也是魏老夫人出嫁以后的事情,魏老夫人当初嫁来秦家,可是带着金山银山。
刚刚躺下的秦仲安又坐起身,严肃地看过去:“母亲难得回府,你跟大嫂说一声,只管好生孝敬,不许惹是生非。秦家初来承州,多少双眼睛盯着,莫要这时候闹出不和。还有,二母怎得会跑去宴厅?不是让你将她关起来吗?”
当年魏老夫人和余氏闹得厉害,最后自然是魏老夫人赢了,所以余氏虽然是平妻,但只能被唤为二娘。
二夫人这会儿没了底气:“我怎得知道,当初让你把她留在边疆,你又不肯。才搬来承州几日,府里庶务一大堆,许是看守她的婆子有疏漏,回头我责罚便是。”
“嗯,看顾好,日后不许她在府里横冲直撞。”秦仲安头疼地合上眼。
二夫人却没说打算闭嘴,她眼珠子一转,试探道:“没想到婉婉如今生得这般好看,我侄儿郑锦堂你觉着如何?他年十八,还未成亲,我觉得他和婉婉便很般配。”
秦仲安不耐烦道:“郑锦堂为何还没成亲,你心里能不清楚?收起你那心思,婉婉的婚事,我自有安排。”
二夫人无声地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另一头的大房,也在议论这件事。
大夫人不高兴地瞪秦家老大秦伯安:“明明你是老大,母亲每次都只知道当众夸二叔。你当初喜欢经商还不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如今倒是又喜欢只会读书的那一个了。”
秦伯安憨厚地笑笑:“二弟比我有主张,如今又是知州大人,多夸他几句也是应当。”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拧了他一把:“你就只知道让让让!如今大郎三郎都只知道听二叔的,秦家谁把你这个老大真的放眼里了?”
钱是他们大房赚,可这个家却是二房来当。
大夫人一直不服气。
“都是一家人,你怎得又攀比起来了?”秦伯安吃了酒,闭着眼就往床榻上倒。
刚躺下,便被大夫人扯起来:“你还有心思睡?婉婉要嫁人,你可上点儿心吧!”
“母亲回府不就是为了这事儿?何须我一个大老爷们操心?再不济还有二弟,他有官身,也能帮婉婉找个家世好的。”
大夫人又拧他一把:“你莫不是忘了三房留下来的铺子田庄?那些可赎不回来了!”
魏老夫人离开秦家独居后,秦家有一段日子过得很煎熬。
一大家子要养,二房又要银钱打点官场,后来两房一合计,悄悄变卖了三房夫妇的田庄铺子,那也是大房把生意做大的第一桶金。
时隔多年,若不是三房的秦婉回来了,谁都不记得此事。
秦伯安似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哪里还有睡意:“要不,我去跟母亲说一下当年的艰难?”
“凭什么你去说!三房那些东西都是咱们大房经手的,二房不出来担当,难不成想让咱们把这口锅全背了?我告诉你,我可背不动!”
秦伯安一时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拿别的铺子抵给婉婉?”
“凭什么啊?那些都拿来养家了,又不是被我们大房私吞的,怎么着也不该只让我们为难。”大夫人很是憋闷。
秦伯安沉吟道:“那你寻个机会,问问二弟妹,看看二房何意。”
“我不问,要问你直接问二弟去!”大夫人气呼呼地剜他一眼,起身走了……
翌日,晚棠随魏老夫人一起去南无寺上香。
这是承州香火最旺盛的寺庙,饶是晚棠她们来得早,抵达寺庙时香客都络绎不绝。
魏老夫人身子骨不好,上了香火便去后院供香客休息的寮房歇息,晚棠则前往和阿轲阿瞒俩姊妹约好的地方假装偶遇。
南无寺后院有几株玉兰树,满树银花,芳香四溢,昨晚风大雨急,眼下玉兰树下似铺了一块玉兰花毯。
晚棠走到树下,假装赏花。
只是还没等到阿轲阿瞒,倒是等来了一出郎无情妾有意的热闹。
她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衣姑娘脚下打滑,软绵绵地往一个玉面小郎君的怀里倒。那玉面小郎君也不怜香惜玉,利索地往后退了两步。
粉衣姑娘险些摔倒,硬生生揪住丫鬟的胳膊才稳住身子:“三郎哥哥,你怎得也不扶我一把?”
晚棠听到这声“三郎哥哥”,忽然想起珋王妃小住武安侯府之初,一口一个“立渊哥哥”,当即泛起鸡皮疙瘩。
正要挪开视线,那位玉面三郎忽然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我与佳人有约,哪有闲工夫扶你?”
晚棠冷不丁和他带笑的眼眸对视,也不尴尬,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又旁若无人地仰头赏花。
“三郎哥哥,给!”粉衣姑娘不依不挠,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
玉面小郎君权当没看到,径直朝晚棠走过去。
晚棠没听到他们刚才聊了什么,但看他忽然走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却听这位三郎小声道:“姑娘莫怕,我只假装与你说几句话便可,多谢。”
晚棠蹙了下眉头,正眼都不带看他的:“我的名声也是名声。”
不等话说完,她便转身走远了,没有半点儿帮他挡桃花的意思。
玉面小郎君失笑,盯着晚棠的背影看了半晌,那身姿似比他见过的女子更婀娜几分,腰肢盈盈一握。恰好有一瓣白玉兰花瓣落在肩头,他拿到手里捻了捻,目光落向晚棠白嫩的手。
他感觉,她的手好像比这花瓣还要嫩。
粉衣姑娘追上来,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三郎哥哥,她是谁?”
玉面小郎君不悦地瞥她一眼:“都怪你,把我约的佳人气跑了。”
说完拔脚就走,待彻底甩开粉衣女子,才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查查那姑娘是哪家的。”
远在京城的萧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眸看看外面高照的艳阳,心头没来由地一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本侯要娶妻
萧峙在皇宫有眼线,皇帝的身子骨有些问题。
太子至今悬而未立,有封地的王爷们都蠢蠢欲动,还未离京的各位皇子背后之党羽也比平日活跃。京城这段时日比往常严一些,皇亲贵胄都不得擅自离京。
萧峙算算日子,魏老夫人应该快要帮晚棠相看夫君了。
赵福看到萧峙有动静,上前听差:“侯爷可有吩咐?”
“锦绣苑给珋王妃的信,都拿过来。”早在珋王妃入住武安侯府时,萧峙便察觉到锦绣苑跟她有勾结。
所以珋王妃离开后,他留了个心眼,一直让人截获锦绣苑送出去的信件。
赵福找来信件,呈上。
萧峙又挨个查验一遍,拿着信便要去松鹤堂。
赵福小声提醒:“侯爷,承州还未传消息来。”
“先让母亲做好准备,等承州传来消息,即刻动身。”萧峙不想耽搁工夫,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他才能安心。
晚棠已经回到秦家,却至今还没来过信,他只能翻找她以前藏好的小札,聊以慰藉。
松鹤堂,老夫人忧心忡忡道:“一个妾罢了,他日日赋闲在侯府,自个儿一个人舞刀弄枪,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你成日就知道逗那只破鹦哥,也不知道想想法子!”
挨骂的老侯爷默默把鹦哥递给婆子:“他如今又不是金吾卫指挥使了,不舞刀弄枪能做什么?”
“空有一身才华,不该这般荒废!再寻个差事便是!”老夫人气得头疼。
俩人正争着,萧峙来了,一脸黯然。
老夫人朝老侯爷使了个眼色,老侯爷假装没看见,低头喝茶。
老夫人无声地瞪瞪他,转头关切道:“你如今怎得有空来请安?”
萧峙摆摆手,庄嬷嬷自觉地让丫鬟们退下,萧峙这才掏出那些信放到老夫人旁边的案几上。
两老纳闷嘀咕:“这是什么?”
“你们好孙子勾结珋王的罪证。”
两老俱是一抖,拆开一看,有的是萧予玦的笔迹,有些则是宋芷云的:“萧家从不牵涉党争,他们怎么敢?”
萧予玦科举落榜后一直夹着尾巴,荒唐也只在锦绣苑里荒唐,宋芷云断掉的双腿至今没有痊愈的迹象,所以俩人已经很久不曾来松鹤堂显眼。
两老对他们原本就不深厚的祖孙情,自然也淡薄了去。
“他俩那颗心,一向缺个眼,有什么好奇怪的?”萧峙冷嗤。
老侯爷不安道:“幸好你发现得及时,如今局势变幻莫测,此时若传出侯府和珋王勾结,日后侯府怕是有难。”
他如今虽不在朝堂,却也知道皇帝忌惮吴家势力。
吴贵妃育有两个皇子,早就开始结党营私,皇帝表面上独宠吴贵妃,却迟迟不愿意立珋王或者十皇子为太子。所以最后谁能坐上太子之位,至今无人敢断定。
倘若最后不是珋王即位,他们这些曾经结党营私的府邸日后都要被清扫。
萧峙哂笑:“珋王夫妇手里兴许有他们的信,那些都是把柄。也不知道他们俩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的脑子跟遭了天谴似的。”
老侯爷夫妇一个激灵:“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法子保全侯府?”
“本侯要娶妻,承州秦家的二姑娘,秦婉。”
俩人听他忽然提及其他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倒是很快喜上眉梢:“你想通了便好,那秦家什么背景?若合适,我这就准备帮你提亲。”
“秦婉是秦知州三弟之女,秦知州的母亲乃魏家女,祖上做过皇商,魏老夫人乃曾经的华盈郡主。”萧峙如数家珍,脱口而出。
老侯爷听着不停颔首:“这样的家世,也当得上门当户对。”
老夫人却门儿清,不满道:“知州不过四五品的小官儿,若我没记错,魏家当初与胡人通婚,才渐渐没落。你也说了魏老夫人曾经是郡主,后来不也受牵累被褫夺了郡主的身份?这样的人家,何来的门当户对?”
萧峙淡然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我非她不娶。”
老夫人这才意识到,萧峙不是来跟他们商量的,只是来知会一声。
“你……她……”老夫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儿子她还不了解?这段时日为了个妾室黯然销魂,怎得忽然就要娶妻了?
“眼下形势冷峻,我会让江嬷嬷前去提亲,便不劳母亲费心了。”萧峙起身离开。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怎么想怎么不对:“那秦婉是何等人物?他既想娶,何必等到今日?”
“你少招他,他想娶谁便娶谁!锦绣苑那两个作死,日后东窗事发,还要立渊想法子摆平!”老侯爷气得肝疼,当即让人传话,让萧予玦两个从今日开始闭门思过。
老夫人气道:“武安侯府也是他的家,他难不成还敢拿此事要挟咱们!”
老侯爷幽幽地看她一眼:“那你说他先提这事儿又是为何?”
老夫人想想,当即捂住心口。
他真敢!
越想越不安,她叫来庄嬷嬷,想法子先打听一下秦家二姑娘……
远在承州南无寺的晚棠,并不知道武安侯府这些事。
她离开南无寺后院没多久,便和姗姗来迟的阿轲撞了个满怀,主仆三人上演了一出一见如故,然后阿轲阿瞒两个便死活要跟晚棠回秦家。
于是晚棠身边顺理成章地又多了两个丫鬟。
五日后,秦家在承州郊外的马场办了一场马球赛。
说是马球赛,想看亲事的消息却早就放了出去,邀请的全都是承州各府年岁相关还未娶亲的郎君。
晚棠作为今日相看之人,自然得到场。
大夫人二夫人今日将她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进马场便收获了无数目光。有一双眼,简直将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似的,她走到哪儿,那双眼便看到哪儿。
魏老夫人和两房夫人说着话,并未察觉到晚棠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循着那道强烈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金相玉质的玉面小郎君,他此刻正骑着马儿朝她走过来,嘴角牵着笑,多情的桃花眼好不风流。
玉面小郎君翻身下马,朝魏老夫人几人作揖。
二夫人细细一看,惊喜道:“这不是国公家的三郎吗?”
谢三郎笑着看向晚棠,毫不避讳地打招呼:“秦二姑娘,你也来打马球?真巧。”
晚棠无语:能不巧吗?秦家举办的马球赛,你既然来了,岂能不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姐姐不会,我教你
谢国公家的祖宅在承州,谢三郎是国公爷老来得子,在国公府被宠得厉害。
四年前谢国公驾鹤西游,是谢三郎把老国公送来祖宅安葬的,顺便守孝。孝满之后也不曾离开,在承州一直待到今日。
谢三郎生得俊朗潇洒,面如冠玉、眉似墨画、目含秋波,一头青丝用白玉冠高高束起,身上是一袭天青色镶金边的窄袖骑装,腰间挂了一块漆黑如墨的玉佩,脚上一双鹿皮长靴。
通身矜贵逼人,那双桃花眼天生带笑,即便抿着唇,也给人一种慈眉善目之感。
二夫人听到谢三郎主动打招呼,不禁喜上眉梢,看向晚棠:“婉婉和谢三郎认识?”
晚棠不假思索道:“不认识。”
与此同时,谢三郎说的却是:“一面之缘。”
魏老夫人看到谢三郎直勾勾的眼神,不悦道:“我乏了,你扶我去歇息。”
“好。”晚棠乖乖颔首,垂着眸子朝众人微微屈膝辞了别。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些微不满。
谢三郎目送晚棠离开,一双春水眸望着她的背影流连忘返:“以前怎得不曾见过贵府二姑娘?”
二夫人笑了:“我家老母亲身子骨不大好,婉婉从小便喜欢黏着母亲,所以当初母亲去庄子上养病,便把婉婉也带在了身边。”
谢三郎微微颔首,和他打探来的消息大差不差。
今日不仅仅是为晚棠相看郎君,秦家也想借着今日契机与当地达官显贵们交好,所以邀请的并非只有年轻小郎君,亦有不少当家主母们带着自家还未议亲的女娘们前来。
谢三郎是承州小女娘们最想嫁的小郎君,不仅因为他家世好,更因为他样貌好,文采也斐然。
所以谢三郎在二夫人身边站了没多久,便有主母们领着自家女娘过来了。
谢三郎很快回神,余光瞥到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含羞带怯的目光朝他递过来,当即便跟大夫人二夫人点了一下头,翻身上马,熟练地勒着缰绳让马儿转身回场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俊逸的少年郎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离开,端的是意气风发。
魏老夫人坐在不远处,目送谢三郎离开,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晚棠,本就肤白貌美,今日盛装一打扮,根本就艳压群芳。
这张脸太招人,来承州没几日,出门也只随她去过一趟南无寺,竟然就被谢国公家的三郎盯上了,于她看来可是祸事。
魏老夫人担忧道:“你跟谢三郎怎么认识的?”
晚棠蹙眉沉思,她对谢三郎着实没多少印象。
还是身边的染秋小声提醒道:“那日在南无寺上香,谢三郎被他的表妹缠得很,便想假装和二姑娘有约,二姑娘没搭理谢三郎。”
晚棠隐约想起这回事:“那日原是他?”
魏老夫人看她神情做不得假,沉吟道:“我前两日便听你二伯提过他,仗着尊贵无双,甚是骄纵纨绔。他大哥如今袭了国公之位,年长他十五;他二哥长他十三岁,如今在礼部任侍郎;两位都把他当自家儿子般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晚棠闻言,羡慕地朝马场看了一眼。
原是蜜罐里长大的,好生叫人艳羡。
魏老夫人正语重心长地叮嘱着,二夫人笑盈盈地来了。
“母亲既是为婉婉相看,怎得又躲起闲来了?”二夫人拉起晚棠的手,远远看一眼谢三郎的方向,“婉婉觉得那谢三郎如何?他举手投足谦逊有礼,不愧是显贵世家出身,且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我们秦家高攀不起这样的门户。”魏老夫人打断她的话。
二夫人的笑容僵在嘴角:“母亲,我瞧着谢三郎对婉婉是有意的。”
“那也不过是见色起意。我只想婉婉嫁个爱她护她之人,两情相悦、举案齐眉。”魏老夫人不悦地皱起脸,相看夫君的消息放出去几日了,武安侯怎么还没来?
她说罢,也不管二夫人的笑容挂不住,扭头叮嘱晚棠:“这谢三郎长这么大都是被人奉承着巴结着,你日后若再碰到他,也顺着些,莫要与众不同,他对你便也不会格外上心了。”
那头,谢三郎摸摸自己的脸,问身边的梁瑞:“你看我长得如何?”
梁瑞是承州知府的小儿子,平日里和谢彦尘很是玩得来。
他看向谢彦尘那张招桃花的脸,气笑了:“你又犯哪门子的邪?承州哪个小娘子不知你长得好?你最好看行了吧,还打不打马球了?”
“既如此,她怎么不稀得看?”谢彦尘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沉,暗自嘀咕。
梁瑞不禁来了兴致:“竟有看不上你的?快告诉我是哪个,我瞧瞧是谁这么有种!”
谢彦尘警惕地瞥他一眼:“你可看上哪家姑娘了?”
梁瑞摆摆手:“今年是我爹做知府的第三年,我暂时不急着议亲。”
地方官员三年一任,考评合格便应该要升迁离开承州了,三五个月的事,他的婚事要等父亲升迁后再议。
谢彦尘眼底那点儿敌意这才消散:“等着,我去邀她一起打马球。”
他说着策马奔向观台,径直来到魏老夫人和晚棠跟前,下马后恭恭敬敬地又是作揖见礼:“二姑娘可要一起打马球?”
魏老夫人没吱声。
二夫人心头堵着气,轻轻推了晚棠一把:“今日既是马球赛,你也该去玩玩儿,一直坐在这里像什么话。”
晚棠还没来得及询问,真正的秦婉会不会打马球,所以这会儿便犹豫着没吭声。
她自己当然不愿打。
她连马儿都没算学会好不好?怎么会打马球?
魏老夫人想起刚刚劝诫晚棠的话,便道:“你若嫌闷,便去玩一会儿。”
晚棠只道原本的秦婉是会打马球的,魏老夫人都发了话,她只能点了下头。
她去换了一身骑装出来时,秦六郎远远看到便策马奔过来:“二姐姐,你也要打马球啦?我要跟你一起玩儿!”
晚棠看到他,心头的紧张纾解了一分:“好啊,我打得不好,待会儿你教教我。”
一直耐心等候的谢彦尘,看到她嘴角的小梨涡,再看看她看着秦六郎笑靥如花的样子,唇角微微扬起,饶有兴味地走过去:“姐姐不会,我教你。”
第二百五十章 姐姐也为我鼓鼓劲儿
晚棠心头一跳,循声看过去。
“姐姐”被谢彦尘唤得莫名缱绻,总之和秦六郎叫她的感觉不一样,和她阿弟宋六郎叫得也不同。
她蹙眉见礼:“谢三郎这般叫,可折煞我了,我实在不敢当。”
谢彦尘叫人查过,秦婉比他年长两个月,叫姐姐自然没问题。
看她终于正视自己,他笑得如沐春风:“姐姐不必客套。”
秦六郎没察觉到异样,两眼直放光:“听说谢三哥马球打得极好!能不能也教教我?”
也?
晚棠听到这个字眼,气笑了,她阿弟也这个年岁,可没秦六郎这般稚气。不过想到魏老夫人说过,不要轻信大房二房的人,她又觉得秦六郎未必就什么都不懂。
秦仲安初来承州,结交达官显贵的心思溢于言表,显然是个于仕途很有上进心之人。
谢三郎乃国公府之人,可谓承州最为尊贵的小郎君,秦六郎身为二房的儿子,趁机想和谢三郎打好关系也很正常。
三尺外的谢彦尘听到这个“也”字,语气里都带着笑:“自然可以,姐姐可要去挑马?”
晚棠无奈道:“还请三郎莫要再如此叫唤,若是被长辈听到,我回头要挨训了。”
“无妨,私下叫便是,所有人为难姐姐,我出面解决。”
他说的是解决,不是解释。
秦六郎爽朗一笑:“谢三哥,二姐姐,我们快去打马球。”
谢彦尘牵着马儿跟在晚棠姐弟二人身侧,前往马厩选马。
晚棠心里直犯嘀咕。
萧峙教过她骑马,却教得不正经,多是俩人同骑。离开侯府后,她寻到机会,也央着赵驰风让她骑过,不过多是慢慢骑,有赵驰风牵马。
今日不仅要骑,还要打马球,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正琢磨着对策,谢彦尘叫人牵来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儿,毛色发亮,身姿矫健,一看就是好马。
谢彦尘看向晚棠:“姐姐可试试这匹,这匹温驯。”
晚棠再次无语地看向谢彦尘,迎上他多情的桃花眼,她到底什么都没说。
罢了,这人一看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儿,她越不让他这么叫,他怕是会越发叫得起劲儿。
秦六郎看到这匹白马,眼睛亮了亮:“真是匹好马!”
于是晚棠便要牵白马,马夫看了谢彦尘一眼,见谢彦尘颔首,便要把缰绳递过去,递到一半却被谢彦尘接了去:“我帮姐姐牵。”
晚棠婉拒,干笑一声:“多谢三郎好意,我还是自己牵吧。”
说着便伸手接了缰绳,接得很小心,坚决不碰到谢彦尘的手。
谢彦尘看她牵着白马离开,招人的桃花眼里聚起明晃晃的笑。
梁瑞骑着马儿赶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啧啧,你小子说的就是秦二姑娘?这家世与你国公府差别有些大,你们国公府能同意吗?”
谢彦尘白他一眼:“你看什么看!我喜欢便好,大哥二哥能有什么意见?”
梁瑞不过随口讥诮,看他颇有些认真,疑道:“你当真?”
谢彦尘快步追上去:“我对姐姐的心,比珍珠还真。”
梁瑞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信步追了上去……
穆雪骑在高头大马上,环顾了一圈。
她是谢彦尘的表妹,今日追着谢彦尘而来,一眨眼的工夫便看不到他人影了。找了片刻终于看到他人影,穆雪喜笑颜开地追过去:“三郎哥哥!”
她眼里只有谢彦尘,等策马来到近前,她才看到谢彦尘竟然在帮一个陌生女子上马。
晚棠其实挺害怕的,但她坚决不给谢彦尘帮忙的机会,白着脸一鼓作气上的马。
谢彦尘就在马下安抚着白马,敞着胳膊,仿佛晚棠只要跌下去,他立马就会把人接进怀里。
穆雪警惕地看向晚棠,有点儿眼熟,再看她身下的白马:“三郎哥哥,刚刚我跟你借这匹马儿骑,你怎得不点头?”
谢彦尘没搭理她,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马。
穆雪不依不挠:“喂,我们比一场!”
晚棠悄悄咽了下口水,看向不远处的秦六郎。
秦六郎看向谢彦尘,谢彦尘挑眉:“怎么比?”
那语气,全然把自己站在了晚棠一个阵营。
晚棠看穆雪有点儿眼熟,想起她便是在南无寺往谢彦尘怀里倒的那个粉衣姑娘。她可不想掺和这两位,婉拒道:“我打得不好,还是不……”
穆雪打断她的话:“我和三郎哥哥,梁小郎君一队!”
秦六郎不假思索道:“好!二姐姐上!”
他说着朝观台挥挥手,不多时,秦家四郎五郎便策马而来,俩人齐刷刷看向晚棠:“二妹妹想打马球?我们陪你!六郎你个小子让让道儿,小孩子一边儿玩去。”
秦家九位郎君,一三五七九五位郎君都是大房所出,二四六八四位是二房的。
秦六郎想反驳,可看到两位兄长都来了,确实没他的位置,只能不服气地退场。
晚棠都找不到拒绝的机会,这场小赛事便开场了。
她紧紧握着马球杆,紧紧抓着缰绳目视前方,一副很快便要英勇就义的神色。
秦四郎秦五郎相视而笑,一左一右地来到晚棠的白马两边:“二妹妹不必紧张,有四哥在。”
秦五郎也不甘示弱:“二妹妹放心,五哥不会让你受伤的。”
晚棠听得心里泛暖,冲他们笑笑:“那待会儿便劳烦四哥五哥好好打了,我实在打得不好,我给你们鼓劲儿。”
秦四郎仰头大笑:“好!”
谢彦尘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晚棠,等秦家两位郎君策马往前去了,他悄然骑到白马旁边,低声道:“姐姐也为我鼓鼓劲儿,我助姐姐赢。”
晚棠专注骑马,余光都没往他身上瞟……
阿轲阿瞒两个在观台看到这一幕,忧心忡忡地看向对方。
趁着无人注意,阿瞒离开观台,找到正在充当马夫的赵驰风:“赵哥,你看到了吗?二姑娘被人看上了,侯爷怎得还没过来?”
赵驰风面无表情道:“那小子是谁?”
阿瞒叽里咕噜,把谢彦尘的身世背景事无巨细地报给赵驰风,赵驰风听完转身就要走。
阿瞒追上去:“你去哪儿?”
赵驰风言简意赅,撂下四个字:“飞鸽传书。”
他抵达承州后便在训练专用的信鸽,递消息都靠它们。
当天晚上,带着消息的信鸽刚在中途固定的屋舍落脚歇息,便被一只大手抓了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会对秦二姑娘负责
萧峙比江嬷嬷晚出发两天。
如今朝局动荡,他身为曾经炙手可热的金吾卫指挥使原本是不许离京的。按照原计划,本就是江嬷嬷代他去提亲。
只是他总心神不宁,尤其至今没收到过晚棠的亲笔信。于是他去宫门口接连等了两日,终于得到皇帝的召见。
如何说服的皇帝,又做了何样妥协,只有他和皇帝二人知晓。
得了离京准允的当天傍晚,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一路快马加鞭,刚抵达一处曹记镖局的落脚点没多久,便看到了信鸽。
赵福看萧峙面若寒霜,低声问道:“侯爷?”
“本侯早就料到,她那张脸太招人。”萧峙就知道,他这般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确实有道理。
怎得就半道杀出个谢三郎的?
还叫他家棠棠姐姐?
臭不要脸!
赵福屏住呼吸:“二姑娘被人惦记上了?”
萧峙凝重地点点头,望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真想这会儿便插上翅膀,飞到她身边去!
“侯爷还是早点儿歇息吧,明日早些赶路。”赵福看到萧峙跃跃欲试的眼神,忙劝道。
他感觉他家侯爷想连夜赶路,可怜见的,他凳子还没坐热呢,骑了两天马儿,又带着提亲的好东西,他屁股都颠开花了。
人生地不熟的,半夜赶路又赶不了多少,万一不小心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峙沉吟半晌,叹了一声,正要回屋歇息,又看到一只信鸽,不等赵福他们动手,他又折回去亲自取了信。
这一次说的是晚棠跟谢彦尘打马球的事情。
话说晚棠被赶鸭子上架后,一直在努力把马儿骑好,压根没心思打马球。
谢彦尘虽然和穆雪一队,却故意拦着穆雪,还把马球往晚棠身边送。只是晚棠哪里敢俯身打,尤其其他几人骑着马儿在周围晃悠时。
穆雪很快拔得头筹,挑衅地看向晚棠,发现晚棠正低头看着白马,看都没看她一眼。再看谢彦尘,他眼里只有晚棠,连她进了一球都博不来他半分关注。
穆雪气不打一处来,接下来继续打马球时,故意骑到晚棠身边,用马球杆戳了白马的臀。
白马受惊,骤然加速往前跑。
晚棠原本正琢磨着故意摔下马结束这场荒唐的比试,可眼下白马提了速,她却是万万不敢再考虑摔下去,摔得不好再被踩两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四郎秦五郎见状,哪里还有心思打马球,争相策马追过去:“二妹妹莫慌!”
晚棠心里很慌,但她有理智,只是两只手压根不敢松开缰绳去安抚白马。
这白马是谢彦尘的马,和他骑的那匹黑马是一对汗血宝马。
所以谢彦尘反而是最先追上白马的,他一靠近就听到晚棠白着脸在央白马:“你听话点儿,你慢下来……回头我喂你吃最美味的草,我还给你做糕点可好……我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信我一回……”
谢彦尘啼笑皆非:“姐姐莫怕,我来了。”
他说着竟然抬起双脚踩在了黑马背上,不等晚棠反应过来,他双脚一蹬,稳稳当当地也骑到了白马背上,堪堪坐在晚棠身后。
陌生的气息将晚棠包裹,她早已经吓得浑身都在抖。
察觉到谢彦尘贴上来的怀抱,她咽了下口水,索性趴下去抱住了白马脖子,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白马很快慢下步子,不等谢彦尘下马,晚棠自己浑身发软地往下滑。
谢彦尘蹙眉,翻身下马扶住险些摔下去的晚棠。
晚棠迅速把胳膊从他炙热的掌心抽出来,窘迫到耳根子都在发烫:“多谢。”
秦四郎和秦五郎很快赶过来,俩人双双下马扶住自家二妹妹:“可有受伤?”
秦四郎朝谢彦尘点了下头:“二妹妹一直在庄子上将养,不精通骑马,幸亏三郎出手。”
穆雪策马赶过来,坐在马背上高高在上地鄙夷道:“不会骑马逞什么能?你早说你连马儿都骑不好,我也不会跟你打马球。”
谢彦尘冷声道:“不是你非要打的?少在我面前聒噪!”
他还没说完就朝穆雪身下那匹马抽了一鞭子,马儿撒欢往前跑去,穆雪险些没坐稳。
谢彦尘这才朝秦家两位郎君作揖,一双桃花眼径直看向晚棠,认真道:“我会对秦二姑娘负责,后日必定上门提亲。”
“马场上出现意外在所难免,多谢三郎相救,应当我上门致谢。三郎若因此提亲,旁人倒要觉得我在恩将仇报了。”晚棠脸色微变。
“恩将仇报?”谢彦尘看向晚棠闪躲的眼神,更觉有趣了。
她就这般不喜他?
秦五郎笑着拍拍晚棠的后背:“二妹妹何时如此风趣了?”
秦四郎则瞄一眼观台,沉吟道:“三郎放心,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谢彦尘是多少府邸心里的乘龙快婿,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把他随手救美一事传扬出去,如此他们家的女娘才有一丝机会和谢国公府攀亲。
承州儿女本就爱马术,刚刚那一幕在承州实在算不得大事……
萧峙捏着信纸的手抖了抖,虽然赵驰风写得不详尽,但谢彦尘跃身白马、搂住晚棠片刻这一幕却写得一清二楚。
小小信纸被他揉成团,他再次站起身:“你明日一早便带上东西赶路。”
赵福呼吸一紧:“侯爷呢?”
萧峙没回话,直接让他准备干粮、水囊和快马。
赵福苦着脸劝道:“侯爷三思,这黑灯瞎火的可怎么赶路?前面便是荒郊野岭,若是遇上危险便得不偿……”
萧峙冷冷地看过去,他等不了一点儿。
处心积虑,若被别人娶了去,他上哪儿哭?
赵福知道劝不住,一想到萧峙在边疆待了八年,夜半行军也是常有的事,便又安慰自己镇定下来,亲自帮他收拾包裹。
今晚弯月如弓,黑的是路白的是水,坎坷的是石头。
萧峙凭借经验只身上路,好在出发不到一个时辰,遮月的乌云便散去……
承州,谢家老宅。
谢彦尘翌日一早就让管家亲自去穆家递了口信,日后再不想看到穆雪围着他转,否则休怪他翻脸无情。
“让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回京。”谢彦尘把信交给管家。
两个嫂嫂催他回京相看不知催了多少遍,他从未放在心上,独自在承州逍遥快活得很,这是他第一次生出成亲的念头。
极其强烈的念头。
他捻了捻指腹,想到昨日拥住秦二姑娘的那一瞬。
她身子真软。
谢彦尘悄然红了耳,当即起身出门找媒婆。
他要上秦家,提亲!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是家主,他说了算!
秦家,养心斋。
晚棠一夜没睡好,一大早给魏老夫人请安时,眼底都带着些许暗沉:“祖母好些了吗?我还没着急,祖母怎得急成这般?”
昨日看到晚棠骑着白马险些出事,魏老夫人急得心口一阵绞痛,竟然晕了过去。
花嬷嬷轻叹一声:“老夫人昨夜醒过,再将养几日便好了。老夫人这身子一直如此,二姑娘不必太忧心。”
“我想看看祖母。”晚棠在秦家最亲近的便是魏老夫人,她可不希望魏老夫人出事儿。
天气渐渐开始炎热,魏老夫人的屋子里却燃着炭火,静谧的屋子里飘荡着苦涩的药味。
老夫人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芭蕉愣神,听到晚棠的声音,她茫然地看过去。恍惚之中,她像是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笑着朝她走过来,魏老夫人急切地伸出手去。
晚棠看她神思恍惚,急急走过去握住魏老夫人的手:“祖母可好些了?祖母?”
一连唤了几声,魏老夫人才缓缓回神。
等看清楚晚棠那张脸后,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晚棠的脸:“我还以为是我的囡囡回来了,我的囡囡若能找回来,定然也像你这般好看。”
花嬷嬷脸色微变,好在她在晚棠进屋前就把丫鬟们屏退了。
她关上门,小声提醒道:“老夫人糊涂了不是?五姑娘不是生孩子难产,已经没了吗?”
晚棠看她眼神闪躲,没有多问。
高门大户里能有几家和气干净的?多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魏老夫人也没避讳,叹了好一会儿气,意识到眼前的晚棠并不是她的囡囡后,眼睛一酸,眼角很快落下两行浑浊的泪。
晚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帮她揩了一会儿泪,见怎么都止不住,便哄道:“祖母若是想叫我囡囡,那我便是您的囡囡,好不好?”
轻轻柔柔的嗓音,熨帖了魏老夫人的心。
她握住晚棠的手,泪眼婆娑地盯着晚棠愣了一会儿神:“我总觉得你像她。”
只是她的囡囡不可能这般年轻。
晚棠原本想等魏老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再商议谢三郎的事情,但她刚喂老夫人喝完药,便听说秦伯安和秦仲安两兄弟来了。
晚棠起身朝两位伯父见礼。
秦仲安看她举止端庄,还如此孝顺,满意地点点头:“你二伯母要为你裁新衣,去前院量尺寸吧,别整日憋在养心斋,量完了让你兄长或六郎带你出去转转。”
晚棠知道这是想把她支开。
她来秦家之前,不知道魏老夫人的身子这般不好,忧心忡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才乖巧退下。
大房二房两位夫人都在前院量尺寸,大房没有女儿,一看到晚棠,大夫人便欢欢喜喜地迎过去。
她拉着晚棠的手上下打量,又指着从库房拿出来的几匹布道:“这几匹料子最适合你穿,你跟着母亲待久了,穿得也素净,今日量好尺寸,多做几身鲜亮的。”
“多谢大伯母,我的衣裳够穿,不必做那么多。”晚棠看向那几匹布,故作惊喜,看得两位夫人满心欢喜。
大夫人看多了臭小子,看晚棠这般甜软,喜得嘴角都合不拢……
那厢,秦仲安兄弟向魏老夫人请晚安后,秦伯安结结巴巴道:“母亲,昨日……婉婉……谢三郎说要提亲,我觉得、觉得婉婉和他甚是般配。”
魏老夫人睁开眼:“婉婉的婚事不必你们操心,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秦仲安皱起脸:“母亲中意哪家郎君?”
这些年的仕途都是他自己摸爬滚打,魏老夫人没有帮衬过,他知道她心里有怨,都说血浓于水,他有时候感觉自己这母亲心肠硬得像石头。秦婉那容貌太过出挑,他打算让她嫁一个于秦家有利的人家。
他是家主,他说了算!
魏老夫人哪能看不出老二的心思,冷哼道:“三房就这一个独苗,你趁早歇了歪心思,婉婉不会为你的仕途铺路!”
秦仲安被戳穿心思也不羞恼,只追问道:“母亲心中的人选是谁?”
魏老夫人心头团着闷气,没再瞒着:“京城的武安侯,曾经在边疆让那些蛮夷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如今的金吾卫指挥使!”
秦伯安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二弟,这位可比谢三郎厉害。”
秦仲安却讽刺地扯了下嘴角:“母亲许是不知,这位武安侯此前开罪陛下,已经丢了指挥使一职。况且他年纪太大,怎么着都和婉婉不般配。”
他一直都关注着京城里的动向,萧峙作为曾经人人想结交之人,他自然一清二楚。
“这位武安侯多大年纪了?”秦伯安疑道。
秦仲安板着脸算了算:“约莫比婉婉年长十岁。”
秦伯安蹙眉,想到认识的那些将近而立之年的男子,不是开始色衰便是开始体虚,有些连身段都开始走形。想到秦婉那娇滴滴的模样,他觉得把她配给那种男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秦伯安摇摇头:“母亲,这确实大得有些多。”
“我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魏老夫人冷了脸。
秦仲安不依:“我想起来了,武安侯曾经救过母亲和婉婉性命,是也不是?母亲想报恩,咱们秦家合力报便是,不能拿婉婉下半辈子的幸福当儿戏。”
“你滚出去!”魏老夫人捂着心口,气得大口喘气。
“母亲息怒!”秦伯安见状,扯扯秦仲安的袖子想把他拉出去。
秦仲安推了他一把,让秦伯安先离开。
秦伯安不放心道:“母亲愿意回来是好事,二弟就别惹母亲动气了。”
“我有分寸。”秦仲安面沉如铁,眉眼间是不容置喙之色。
秦伯安讪讪地点了下头,又不放心地看了魏老夫人一眼,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魏老夫人合上眼,喉间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哎哟”声。
秦仲安恍若未闻,盯着床榻上装死的老母亲,冷冰冰道:“母亲莫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责怪我和大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三弟和四妹也送了命,母亲的恨还不肯消吗?”
魏老夫人猛地睁开眼,泪水一片泛滥:“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跟你那死去的爹一个德行,冷漠自私!我辛辛苦苦养育十多年的孩子,到头来发现不是我亲生的,你让我如何不恨?老三老四至今是死是活,我都不知,你叫我如何放下!”
想到秦仲安唤的三弟四妹是那个疯女人的孩子,她怨毒地瞪过去。
她早就怀疑老大老二也不是她亲生的了,可是她没证据。
第二百五十三章 身世之谜团
秦仲安无奈地叹了一声:“时隔这么久,怎么找?母亲消消气。”
魏老夫人年轻时很是强势,毕竟昔日魏家有财有势。
秦父生前有两房妾室,都是魏老夫人帮忙纳的,但秦父并不是多满意。
后来秦父不知怎得迷上了他们二母赵氏,偷偷养在外面,还暗中将赵氏生的孩子和魏老夫人生的老三和小女儿调换。秦父原本想拿那两个孩子要挟魏老夫人,同意他娶平妻。
但魏老夫人哪里是受胁迫的主儿,他开口之前,正好当着他的面生生打死一个偷偷爬床的丫鬟。
秦父到底没敢把偷换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只徐徐图之,筹谋了几年才终于让魏老夫人松了口。
只是交给赵氏抚养的两个孩子,在一次赶庙会的途中被人群挤散、丢失、杳无音信。
魏老夫人听到老二说这话,喘着粗气冷笑:“你哪里是找不到?你是不愿找,你怕丑事传扬出去,影响你仕途!”
当年她只得了那样一个女儿,和亡夫一商量,把女儿跟着儿子们序的齿,阖府都唤她的小女儿为四姑娘(前一章有误,抱歉),可见她有多怜爱小女儿。
“母亲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秦仲安没了耐心,“婉婉的婚事我会安排,绝对不会亏待了她。武安侯年纪太大,并非良人。如今谢三郎对婉婉有意,明日便会上门提亲。”
魏老夫人气得心口再次绞痛,眼前开始发黑:“你……”
“母亲?母亲!来人!”秦仲安看老母亲又厥过去,急忙让人请大夫。
晚棠还没出府就被匆忙赶过来的大夫惊动,得知是要前往养心斋,她和准备陪她的五六七郎一起跟去了养心斋。
秦伯安急得在院子里徘徊,看到秦仲安,他想瞪又不敢瞪,最后沉重地叹了一声。
“大伯父,祖母怎么样了?”晚棠一路小跑,声音有些喘。
秦伯安有点儿心虚:“大夫在里面看着呢,别着急。”
晚棠观察了下他和秦仲安的脸色,心里很快有了隐约猜想。
“二姐姐,祖母一定会吉人天相的。”秦六郎看到晚棠蹙眉就心疼,走过去轻声安慰。
秦七郎才九岁,也走过去仰头看晚棠,憋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二姐姐。”
叫完,满脸通红,把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塞进晚棠手里,就赶紧低头搓脚下石头缝里的一簇草。
晚棠摊开手心一看,是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玉质通透,做工精细,是罕见的贵重之物。
晚棠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七郎:“这是……”
七郎红着脸:“祖母传给父亲叔父们一人一把这样的长命锁,不够分,我的是父亲母亲又找人做的。我看二姐姐好像没有,我的送给你。”
晚棠脑子里轰隆隆地响起一阵惊雷。
她有,她的那块玉质似乎比这块更加剔透。
她当初从景阳伯府拿回去的儿时玩物,便有这样一把长命锁,藏在拨浪鼓的鼓面里。
长命锁是母亲留给她的,宋六郎没有,毕竟只有一把。
晚棠很快收起震惊,把长命锁又放回七郎手里:“大伯母特意给你打的,我可不能收。”
秦七郎很失落。
五郎见状,拍拍七郎的肩膀:“三房也有一块,应该在祖母那里,所以二妹妹也是有长命锁的。”
“明儿个我们找匠人帮二姐姐做个独一无二的,二姐姐喜欢什么样式的?”秦六郎目光灼灼。
兄弟三人惹得晚棠无暇焦虑,直到大夫出来,她急忙过去询问魏老夫人的状况。
“……老夫人这身子亏虚得厉害,受不得刺激,日后必须继续静养。”
晚棠当即红了眼眶。
以前只是心存感激,对魏老夫人的感情不深厚,刚才看到那块长命锁,她心里疑窦丛生,关切也变得真情实意。可惜她的那块在武安侯府的库房里躺着呢,她没带在身上。
秦六郎几个看到晚棠要哭,忙冲大夫道:“只管用最好的药材,祖母一定能相安无事的。”
秦伯安看几个孩子这般懂事,有些怨怼地瞟了秦仲安一眼:“二弟不是要忙吗,这里便留给几个孩子尽孝吧。”
秦仲安眼下也不敢再进去刺激老夫人,板着一张脸走了。
少顷,两方夫人和儿媳们都过来看望魏老夫人,晚棠以老夫人需要静养为由,不多时便将人送出了养心斋。
她原本只想躲在魏老夫人身边,安安稳稳地等待出嫁。
如今,她不打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魏老夫人昏昏沉沉睡了一整日,吃药进食都是晚棠亲手照料。
夜深人静时,晚棠才问花嬷嬷长命锁的事情:“我瞧那金镶玉的长命锁甚是罕见。”
花嬷嬷颔首:“二姑娘若喜欢,回头我跟大夫人说一声,帮您也打一个。不过这后打的可比不上老夫人以前的那四块,那巧匠以前可是为皇家造玉器的,老夫人央了许久才打了那四块,旁的匠人可学不来那手艺……”
晚棠听花嬷嬷描述完长命锁的细节,当下便激动得呼吸紧促起来:“当年可有人弄丢过一块长命锁?”
算来算去,三房夫妻已逝,魏老夫人的四女儿又难产而亡,她阿娘给她的那块长命锁便有些莫名其妙,可她阿娘明明说那是她从小戴在身上的。她懂事后也曾疑惑过,冯家那样子的状况,怎得会有那样贵重的长命锁?
只是后来忙着挣命,时日一久,便没心思再琢磨这件事。
如今想来,难道秦家难产而亡的那一个,并非魏老夫人所生?
到底是秦家内宅丑事,花嬷嬷哪里敢胡乱说出来,只言辞闪烁道:“那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弄丢。”
晚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魏老夫人一宿,夜里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想等魏老夫人苏醒后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翌日一大早,二夫人过来给老夫人侍疾。
秦四郎的妻子王氏则拉着晚棠回屋梳洗更衣:“前院来了贵客,父亲让你出去见客呢。”
晚棠原本迷迷瞪瞪,听了这话,便想到萧峙那张冷傲的脸,心口当即扑腾扑腾欢快起来。
他来了便好,她还要求他想法子把那块长命锁送过来呢。
晚棠任由四嫂嫂帮她盛装打扮了一番,噙着笑去前院见客。
还没进前厅,她便看到一抬抬的喜礼几乎摆不下,都快放到前厅外的游廊了。
晚棠进了前厅见过礼后,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伟岸身影,当即一盆凉水,浇得她透心凉。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一看,撞进谢彦尘满是惊艳的眸光里。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这是京城来的武安侯
晚棠今日穿一身水绿香云纱,缥缈柔软,微风拂动裙裾,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便如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谢彦尘痴痴望着,见晚棠朝自己点头,呢喃了声:“姐姐。”
声音不轻不重,晚棠反正听到了。
他唤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莫名缠绵,听得晚棠浑身不适。
秦仲安看到晚棠过来,笑呵呵道:“婉婉父母走得早,一直替我们在老母亲身边尽孝,婚事便蹉跎至今。我这个做伯父的,理应为她择一门好亲事。”
晚棠心里发紧,垂眸瞄一眼几乎不好下脚的前厅,在心底狠狠骂了萧峙几句。
她可不愿随意被秦仲安安排,不卑不亢地见了礼:“多谢二伯父好意,只是祖母说已经为我相看好一门亲事,我想听从祖母的安排。”
于孝道而言,只要魏老夫人在,秦仲安便不该越过她强行把晚棠嫁出去。
谢彦尘挑眉,好看的桃花眼里秋波粼粼:“我说过要对姐姐负责,老夫人若是不满意我,我能否见一见老夫人?”
秦仲安蹙眉看向晚棠:“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祖母病成那样,怎好再去叨扰她?谢三郎与你年岁相当,家世、样貌样样都好,你不必为了孝道遵从你祖母,她那头我自会去说。”
言外之意,晚棠刚刚的拒绝之意只是为了孝道。
这是在宽慰谢彦尘。
晚棠也没急着忤逆:“二伯父说得在理,婉婉都听二伯父的。”
谢彦尘当即心花怒放,灼人的目光难以掩饰地看向晚棠。
秦仲安也松了口气,他适才故意咬重“年岁相当”几个字,意在提醒武安侯比她大十岁。但见晚棠如此乖巧,秦仲安深感欣慰。
他笑道:“如此甚好,谢家三郎今日上门提亲……”
“谈婚论嫁如此重要之事,谢家没有长辈前来吗?不知谢三郎是否能做得了主?倘若秦谢两家议亲之事传扬出去,日后谢家又瞧不上我的身世……”晚棠用指甲悄悄掐掌心,很快红了眼眶。
谢彦尘见状,一颗心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心疼不已:“姐姐放心,我两位兄长断不会摇头。我有想娶之人,他们只会高高兴兴地放爆竹庆祝。”
从小到大,国公府上下什么事情不依着他?
秦仲安也没打算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只是想先收下谢彦尘的提亲之物,让晚棠和他多多培养感情。他没料到晚棠瞧着绵软无辜,脑子却不糊涂。
他还没开口圆融,晚棠便噙着泪说道:“想来我没了父亲母亲,也没人将我当回事,谈婚论嫁这般一辈子只有一次之事,谢家竟然都没个长辈出面。日后谢家长辈若不同意,我还如何嫁人?”
她红了眼尾,眼中盈盈泪光要落不落的,听得人心疼。
秦仲安:“……”
他唯一的女儿规规矩矩,鲜少在他面前哭。忽然听到这样娇滴滴的哭诉,他那颗冷硬的心当即软下来。他如此草率收下这些东西,确实对她不公。
谢彦尘更是慌了手脚,上前两步递上帕子:“姐姐别哭,我没有轻怠你之意。”
晚棠急急往后退,又在心里骂了萧峙几句。
此时,秦家大门口。
一个伟岸的身影刚翻身下马,便打了个喷嚏。
他皱了下眉头,低头整理了下身上的锦袍,这才大步上前递上拜帖。
他来不及去找江嬷嬷,也来不及等赵福赶过来,一来到承州先把自己收拾齐整便赶来了秦府,风尘仆仆又赶了一宿的路,脸色到底有些憔悴。
门房一看“武安侯”三个字,便吓得屁滚尿流,一人进去通传一人让小厮领着萧峙往前厅去。
萧峙步子大,几乎是和通传的人一起抵达的前厅。
看到前厅门口摆了好几抬喜礼,他眼里的喜悦散尽:“贵府有喜事?”
领路小厮是承州之人,何曾见过京城来的侯爷,还带着一身厉煞,颀长的身量导致站在其身边便感觉心里莫名有种沉甸甸的压力。
小厮诚惶诚恐道:“是国公府的谢三郎来提亲。”
萧峙那双墨眸一瞬间肆虐起暴风雪。
小厮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悄悄偷瞄身边这位侯爷。但看他面无表情,眼底杀气毕现,当即吓破了胆,哪里敢让他候上片刻再进去,就这样脑子发空地直接把人送进了前厅。
通传的人都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这位自称武安侯的人站到了自己身边,只能硬着头皮道:“二爷,这是京城来的武安侯,想拜见老夫人。”
萧峙不动声色地把前厅里几个人都看了个遍。
尤其是晚棠,他淡淡地扫了两遍。
看到谢彦尘时,他眸子的敌意若隐若现,险些藏不住。
秦仲安没料到魏老夫人昨日才提到的武安侯,今日便登门了,到底不敢轻怠,笑呵呵地迎上前:“不知侯爷前来,有失远迎。”
晚棠悄悄地看了萧峙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便莫名泛起一抹委屈,想问他怎得今日才来。
只是看到他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脸上也有憔悴之意,到底没舍得瞪他。
不过她偷看萧峙的眼神却被谢彦尘逮了个正着,他委屈地欺近一步:“老夫人为姐姐相看之人,莫不是这位侯爷?这么老?”
晚棠旁边便是高椅,避无可避,只能低声道:“三郎请自重。”
萧峙瞥到他们二人的举动,再听到那个刺耳的“老”字,眼里泛起寒意。
不过他转瞬却恭恭敬敬地朝秦仲安笑道:“恭喜秦大人上任知州,听闻秦大人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如今朝局不稳,本侯担心携带贵重之物会污损秦大人的清名,今日便空手前来拜访,还望秦大人海涵。”
秦仲安何曾被这样高高在上之人夸过,心头顿觉熨帖至极。
只是秦仲安唇角一扬,谢彦尘送来的那一抬抬喜礼便成了笑话。同是男子,他怎能察觉不到这位老大哥对他的心上人也有非分之想。
谢彦尘向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朝秦仲安作了一揖:“秦大人要招待贵客,我便不继续叨扰了。这些乃我探望老夫人的心意,还请姐姐送我一程。”
萧峙听他当面唤晚棠“姐姐”,还想把人从他跟前带走,眼底当即窜起点点怒火。
呵,这小狼崽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本侯前来提亲
“还请秦二姑娘留下,本侯今日前来,是为提亲。”萧峙扬起嘴角,尽量和善笑着,只是眼底冰冰凉凉的。
他真想把这个谢三郎团巴团巴,滚出去!
但眼下他是来提亲的,总要在秦家人面前挣个好印象,便收敛锋芒,做谦逊儒雅模样。
秦仲安为难地看向谢彦尘,他更想和国公府攀亲,但是武安侯就在眼前,他哪能轻易拒绝?
晚棠感觉有几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三个人都在看她,但她抬眸那一眼看的却是萧峙。
萧峙眼里冰雪般的寒凉融化,化作汩汩春水,柔情脉脉。他已经跟他家棠棠分别二十三天,浓烈的思念都凝聚在目光之中,藏也藏不住。
晚棠感觉多看片刻,他都会忍不住走过来抱她,便心惊肉跳地又垂下眸子。
谢彦尘的视线就没从晚棠身上挪开过,昨日准备这些喜礼时他还听到些其他传言:那些参与了马球赛的小郎君,好几个都想上门提亲!
于是他请那些人吃了顿酒,今日果然没人敢上门来跟他抢,只是没想到从京城跑来一个武安侯。
看到晚棠微微泛粉的羞涩,谢彦尘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侯爷两手空空前来提亲?如此不把姐姐当回事的吗?”
萧峙听他阴阳怪气,难得理不直气不壮。
他原定的计划自然不是这样的,江嬷嬷带了一批上好的提亲礼,赵福也带了一批正在赶着路,绝对不会比这只狼崽子的差。
但眼下,他确实两手空空。
晚棠原以为萧峙又要张嘴骂人,没想到他今日倒是能装。
他居然好脾气地朝谢彦尘点了下头:“谢三郎教训得是。”
谢彦尘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莫名憋屈。
他一看就比萧峙年岁小,他一个晚辈教训长辈,说到谁跟前都是很无礼的行为。
秦仲安看萧峙如此谦逊有礼,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边疆谁人不说萧峙这位大将军长得凶神恶煞,京中好友来信也都说这位武安侯不好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秦仲安原本还心有惶恐,今日一见,这位武安侯明明是个很明事理之人。
显然传言有偏颇。
秦仲安这才认真打量萧峙一番,气宇轩昂,俊朗飘逸。
不过到底比他家婉婉年长十岁,脸色确实没有年轻的谢三郎红润康健。
谢三郎年轻气盛,到底没忍住,嘲讽道:“久仰武安侯大名,听闻武安侯府里已经有两房小妾,一个是您继儿媳的陪嫁丫鬟,一个是陛下赏赐的苏家庶女。哦,我还听说侯爷第一个爱妾才走不久?”
他虽然游手好闲,但兄长嫂嫂们却在老宅给他安排了几个靠谱的老管事老嬷嬷,京城里达官显贵们的动向也会隔三岔五来信详说。
京城里谁人不知道萧峙的大名,所以他府里有个风吹草动,人人皆知。
秦仲安闻言,颇隐晦地瞄了萧峙一眼。
暗中比较一番,他还是中意谢彦尘。
他游刃有余地招呼萧峙吃茶,只字不聊秦婉的婚事。
萧峙见状,直勾勾地看向晚棠:“二姑娘别来无恙。”
晚棠听他当着秦仲安和谢彦尘的面跟自己打招呼,有些面热心跳,没好意思抬眸看他:“婉婉见过大将军。”
“去岁年三十同游京城,二姑娘不似今日生疏。不知老夫人的病可养好了?”萧峙大大方方地把私交搬到明面上说,不卑不亢似在寒暄,倒是叫人不好意思责备。
谁责备,便显得这人肚里龌龊、心里阴暗。
秦仲安暗暗吃惊:“婉婉和萧侯还在京城同游过?”
萧峙很“老实”地把当夜与她同游,被不少人看到过,京城众人早就听闻过幕篱美人之称号的事情道来。
秦仲安和谢彦尘都听闻过幕篱美人,但他们只知道那美人是洛水魏氏。
尤其秦仲安,他原本就在边疆为官,洛水就在他治下,从未听说魏氏有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所以他从来都是将这件事当乐子听听,并未当真。
眼下听到萧峙提及这件事,秦仲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婉婉就是那位……”
谢彦尘黑着脸,一时后悔扯出这些糟心事。
前厅里静悄悄的。
秦仲安想到萧峙炙手可热时不上门提亲,还纳个样貌相似的妾室,便越发不喜。他接触过苏家,听说苏家女儿们都是刚烈性子,他家婉婉如此温顺乖巧,可降不住苏家女。
他沉声道:“婉婉回去看看你祖母,若醒了,便告知萧侯前来探望。”
晚棠暗叹一声,向几人告了别。
萧峙和谢彦尘都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谢彦尘眼底的狂热丝毫不亚于萧峙,隐隐闪现异样的执着。
秦仲安两个都不敢得罪,若无其事地招呼俩人吃茶。
不多时,丫鬟过来禀话,只道老夫人还未清醒,萧峙自然无法入内宅探视,吃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
谢彦尘落后两步,指着满屋子的喜礼道:“秦大人放心,这些是我前来探望老夫人的心意,不会有流言乱传。等我兄长抵达承州,我会再次上门提亲。”
秦仲安满意地点点头,他觉得这位谢三郎也不像传言中那般纨绔,是个知礼数又听劝的。
那厢,萧峙离开秦府后便忽然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赵驰风很快追过来:“侯爷怎得一个人来了?”
“秦二姑娘住在秦家哪个方位?”
赵驰风神色复杂地瞄他一眼:“侯爷这是……”
萧峙懒得废话,眼神暗了暗,周身的压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赵驰风哪里还敢再问,很有眼力见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赫然是秦家内宅各房居住的分布图。
萧峙咬牙切齿道:“早就备好,还故意问?”
不等他抬脚,赵驰风便迅速退离几步:“属下这就招呼阿轲阿瞒,让她们给侯爷做内应。”
萧峙缓缓合上眼。
赶路的疲惫压不过此时的激动,他早在得知可以离京来承州时便开始高兴。离别二十三日,相思之苦怎么可能靠刚才那几眼便能消解?
不多时,在阿轲阿瞒姊妹俩的照应下,武安侯萧峙翻进了秦家内宅。
除了阿轲阿瞒,没有丫鬟看到萧峙。
只有院子里那一池锦鲤在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后,欢快地扑腾出大大小小的水花。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为夫想吻你,可以吗?
魏老夫人跟前有人侍奉,晚棠看她没醒,便打算回屋琢磨事情。
听到院子里的锦鲤扑腾水花,只当它们饿了,便心不在焉地让人拿了食物去池边喂起鱼儿来。
秦家几位郎君听闻今日有两个人过来提亲后,争相赶过来。
秦六郎性子最活跃,一看到晚棠便上去扯她袖子:“二姐姐,你怎得才回府就开始议亲了?”
秦大郎一板一眼道:“女子到了年纪本就该谈婚论嫁。”他皱着脸看向晚棠,“不过二妹妹当擦亮眼睛,我听闻今日来提亲的是谢三郎和武安侯,我觉着一个都不妥。”
晚棠眉心跳了跳:“为何?”
“那谢三郎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成日无所事事,心性不定,谁知他日后还会纳多少美妾?咱们秦家和国公府门第差得太多,你日后受了委屈,秦家也很难为你撑腰。”秦大郎是当真认真思考过的。
大妹妹当初琴瑟和鸣,出嫁两年后还不是和其夫君有了罅隙?
大妹妹嫁的也是边疆的名门望族,秦家彼时也算高攀,大妹妹回家哭诉时,他这个做兄长的想去讨个说法甚至都见不到妹夫其人。
二房的秦二郎清清嗓子:“大哥这话说的,好像二妹妹出嫁后便会受欺负似的。我看谢三郎不错,倒是那武安侯实在不妥,比我们年岁都大,如今又丢了官职。”
秦四郎和秦六郎赞同地点点头。
秦三郎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最后也选择点头:“二哥说得对。”
秦大郎不满地瞥了二郎一眼,没再争执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晚棠:“听小七说你没有玉,大哥先送你一块。这是黄玉所制的金蟾,有驱邪旺财之意,你拿去把玩。”
六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哥!我以前跟你要了几次,你都不肯给我!”
晚棠尴尬地拿着黄玉金蟾,往秦六郎跟前递:“要不还是给六弟……”
秦大郎剜六郎一眼:“你屋里多少好东西,跟二妹妹抢什么?”
其他几个郎君也瞪秦六郎,六郎立马嬉皮笑脸道:“二姐姐真好骗,我那是玩笑话,给你的你便拿着,大哥的好东西也多着呢!”
晚棠想到自己很可能跟他们血脉相亲,也没不好意思。
心头阴霾散去一半,她仰头便冲秦大郎笑:“多谢大哥。”
秦大郎心里当即盛了蜜般,甜滋滋的。
其他几个郎君见状,争先恐后地掏玉器往晚棠手里塞,顷刻之间,她手腕上便多了两只玉镯,腰上两块玉佩,发间一支玉簪……收获颇丰。
晚棠长大至今,不曾在人前感受过这样浓厚的手足亲情。
不必避着人,不必假装不认识,可以大大方方地表露关切。
心头暖流潺潺,她感动地冲他们一一道谢。
秦二郎拍拍她的头:“自家兄妹何必言谢?你打小跟着祖母,跟我们不熟稔,如今回来了就不该拘束。秦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别因为外男的小恩小惠便轻易感动,日后想要什么,二哥给你买。”
劝说秦婉接受谢三郎,是他们父亲给安排的任务。
眼看着晚棠眼尾泛红,仰头看他们时又无辜又可怜的,秦二郎哪里还有心思劝她嫁人?巴不得她在秦家多待两年,让他们几个兄长好好宠。
他私心里觉得,今日上门提亲的两个都配不上他家妹妹。
躲在养心斋的萧峙亲眼看着晚棠被一群郎君围着,还聚众说他的不是,一张脸冷若冰霜。
说他坏话便罢了,一个个还动手动脚!
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萧峙咬牙切齿,朝阿轲姊妹俩使了个眼色。
阿轲阿瞒两个对视一眼,忙过去找了个由头,把晚棠请回了屋子。
晚棠把刚得的宝贝拿在手里细细观赏片刻,才小心收进妆奁。
亲手收的,还不肯让阿瞒帮忙。
晚棠把黄玉金蟾放在妆奁上,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萧峙心里酸溜溜的,他以前送的首饰,也没见她如此爱惜。
他再也等不及,悄然走到她身后唤了一声:“棠棠……”
大半个月的思念,化进这声呢喃之中,缠绵悱恻,听得人心颤。
晚棠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门窗,好在阿轲阿瞒两个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关好。
她这才回头看萧峙,没有惊喜,只有惊吓:“侯爷怎得进来的?可有人看见?”
萧峙失望又委屈:“翻墙进来的,没人看见。”
晚棠站起身,看他一眼后便又垂下眸子,分别大半个月,再次见面忽然觉得有点儿陌生。
萧峙心口刺痛:“棠棠为何不回信?”
“我、我昨日才让阿轲她们帮我递了一封。”
魏老夫人早就把萧峙写的那些信都放在她屋里,竟然有一小箱笼。
起初只有惊春和染秋两个丫鬟,她自然不愿意拿信出来看。后来阿轲阿瞒两个来了,她才会找机会看信,看完便悄悄烧了毁尸灭迹。
秦家是深宅大户,她来了一段时日便恍然感觉自己是真正的闺阁千金。她真心想做一回被兄弟们爱护的二姑娘,想像别人那般八抬大轿地嫁出去。
萧峙正是这般筹算,才会把她送过来。
所以她没料到他竟然跟个登徒子一样,翻内宅女子的院墙。
察觉到她的生疏,萧峙满腔的思念生生克制住,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压制着,只急促着呼吸低声问道:“棠棠,为夫想吻你,可以吗?”
晚棠身子轻颤,被迫与他对视。
他目光灼人,灼得晚棠呼吸都开始困难。
萧峙又靠近一点点:“可以吗?”
晚棠咬咬下唇,踮脚碰了上去。
她刚撤回去,萧峙便捧住她的脸吻下去,又凶又急,肆无忌惮地敲开她唇齿,加深这个吻。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狼,简直要把她生吞了。
不知过了多久,晚棠气都喘不过来了,脑子晕晕乎乎,魂魄似乎都要被他吸走。
舌头发麻,嘴唇亦然。
即便如此,萧峙还是不肯松开,晚棠急得咬了他一口。
尝到血腥气,萧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晚棠刚想瞪他一眼,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二夫人的声音:“婉婉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莫不是在偷偷哭?”
阿轲阿瞒绞尽脑汁地想阻止,二夫人却反而担心得闯了进来。
门“吱”的一声,被二夫人推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不会背叛您
晚棠想到自己肿胀的唇,哪里敢见二夫人。
情急之下,她把萧峙推进了衣柜之中,萧峙则趁机把她也拽了进去。
萧峙人高腿长,坐在里面曲着腿才堪堪躲得住,晚棠便只能被迫坐在他腿上,后背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火炉似的热情。
二夫人进屋看了看,没看到晚棠:“婉婉人呢?不是回屋了吗?”
“二姑娘想去逛园子,又担心被责备不侍疾,所以就……就偷偷出去了。”阿轲磕磕巴巴扯了谎,一双眼却贼溜溜地往房梁上看了看,又往门后、围屏等处看。
二夫人闻言,叹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哎。”
她说着坐下去歇息,隐约像是要等晚棠回来。
逼仄的衣柜里,晚棠被萧峙箍在怀里,心跳快如擂鼓。
温热的呼吸原本喷在她头顶,眨眼间却换到了她耳边,萧峙低头在她耳边呢喃:“棠棠可有想我?”
晚棠紧张得直咽口水,偏要这时候出声吗?
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她扭头瞪过去,凶巴巴一看,萧峙原本锋锐的眉眼这会儿像泡在了春水之中,柔情蜜意,硬朗的五官挂上了两分委屈,千言万语都凝在眼底那片相思之中。
再看他眼底的疲惫,眉间的焦虑,晚棠眼里的怨怼只持续了一息的工夫,便消失了。
萧峙眷恋地把下巴搁在她肩头,一扭头,破了皮的唇轻轻蹭着晚棠的脸:“你今日打扮成这样,是为了那小子?”
晚棠一颗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几乎用气音说道:“外面有人,闭嘴!”
萧峙有点委屈。
他家棠棠看到他都不惊喜,还凶他。
不过转念一想,她对谁都乖乖顺顺、客客气气,敢凶他还不是因为在她心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用手丈量了一下她的腰身,发现她一两肉都没长。
晚棠按住他的手,不让作乱。
外面传来二夫人说话的声音,她在问惊春,秦婉屋里可有什么缺漏,陆陆续续,问的都是关切之语。
晚棠心里泛暖,渐渐也不再紧张,定心靠在萧峙怀里,听他呼吸逐渐匀称。
他睡着了?
二夫人吃完一盏茶才离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阿轲四处找了找,最后猛地拉开衣柜门。
看到里面拥在一起的俩人,她红着脸背过身去:“二夫人走了。”
萧峙惊醒,脑袋不小心往后一撞,发出“嘭”的一声响。
晚棠和阿轲都倒抽凉气:“怎么了?”
萧峙看到晚棠眼里熟悉的关切,明明不疼,却皱着脸道:“头撞了。”
他护着晚棠的脑袋,单手把人抱出去,然后主动弯下腰给她看后脑。
隔着头发,晚棠自然看不到有没有撞青紫,便帮他揉了片刻。
“侯爷几时走?待会儿指不定又有人来。”阿轲有点鄙夷地撇撇嘴,不明白她曾经崇拜的镇国大将军怎么变得如此脆弱,撞一下头还要揉这么久。
萧峙幽幽地睇她一眼,眸色阴沉。
阿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翻着白眼出去望风。
晚棠把萧峙拽到椅子上坐下,帮他按跷:“侯爷怎得今日才来?”
“京中形势严峻,皇亲贵胄都不可擅自离京,我便让江嬷嬷代为提亲……嬷嬷还没来?”萧峙简略说了经过,疑疑惑不已。
“没来。”晚棠有些忧心,“莫不是路上出了状况?”
“我待会儿出去找一找。魏老夫人生了何病,客都不能见了?”
晚棠说了她的病症,萧峙当即沉默了。
此前在边疆,也没见她老人家这么容易厥。
“我有块金镶玉的长命锁,在梅园库房之中,藏在西北角小箱笼的拨浪鼓里。侯爷可有法子让人帮我取了来?”
“要那作甚?我看你的好兄长好弟弟给了你不少玉。”
晚棠听他语气怪异,狐疑地看过去:“侯爷生气了?”
“本侯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辈?这点儿小事便生气,那你被那狼崽子抱着骑马,本侯还不得气吐血?”萧峙一时没管住嘴。
等他说完才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皱了下眉头,悄然瞟向晚棠。
晚棠此前刚被几个兄弟关怀过,这会儿听到萧峙这番刺耳言论,她心里憋闷不堪:“侯爷放心,您如此处心积虑地为我好,我不会背叛您。”
“棠棠,我……”
“侯爷还是快翻墙离开吧,若是被人发现,便不好了。”晚棠没看他,冷着脸赶人。
萧峙身心疲惫,来到秦家又连番受刺激,才会一时口不择言。
偌大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跟她平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这秦家人人说我不是你的良配,我着急。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你别生气……”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阿轲的声音:“六郎怎么来了?”
接着阿瞒在另一头的窗边冲萧峙招手。
晚棠冷着脸把萧峙往窗户边推,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翻窗离开了她屋子。
翻出秦府时,萧峙欲哭无泪。
他还没把晚棠哄好。
她刚才说:我不会背叛您。
萧峙想到她冷着脸说这句话的样子,便心如刀割。他不需要她感恩,他想要她的心。
赵驰风看萧峙黯然无神,纳闷道:“侯爷没见到二姑娘?”
萧峙一言不发地看向秦家高墙,赵驰风难以置信地揉揉眼,他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他家侯爷看起来怎得像是要碎掉了?
萧峙收回视线,眸底一片猩红,凌厉的眉眼染上几分阴郁:“可仔细查过谢三郎?”
“查了,他一人住在谢家老宅,身边有两个通房,没纳妾……”赵驰风颔首,迅速把知道的一切都老实交代……
珋王府,珋王妃收到一封信。
看到信上的内容,她嗤笑着扯了下嘴角:“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他那么上心晚棠,怎么可能唬不住她?”
当初晚棠抵达珋州后,她让人查过她住店时用的身份,叫秦婉。
想起曾经的幕篱美人,珋王妃一度怀疑自己弄错了人,直到在承州暗中监视秦婉举动的人传来消息,说秦家在给秦婉相看夫婿,珋王妃才恍然大悟。
待得知江嬷嬷从京城出发前往承州,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当即让人暗中给江嬷嬷使绊子。
酸涩在心底膨胀,珋王妃把那封信点燃。
看着它一点点变成灰烬,她嘴角浮起阴森的笑:“立渊哥哥,是你出尔反尔在先,我怎么能让你得偿所愿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瞅你那点出息
萧峙到承州的第二日,江嬷嬷才拖着虚弱的身体也抵达承州。
和萧峙碰面时,她精神恍惚道:“我怎得又回京城了吗?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不是说了要去承州,哥儿,我还没给你提亲呢。”
萧峙安抚嬷嬷片刻,看她面黄肌瘦,不禁心头发紧:“嬷嬷这是怎么了?”
吕姑姑糟心道:“嬷嬷离京第三日便上吐下泻,老奴看她实在不好,便作主找了大夫,又歇了两日。大夫说嬷嬷这是水土不服,只能慢慢适应,或者打道回府。”
“我的不是。”萧峙忽然感觉多了层层无形的阻力。
江嬷嬷以前也不是没有赶过路,从不曾水土不服过;魏老夫人以前身子骨虽不好,却也没有频频晕厥。
江嬷嬷歇了半晌,神智清醒过来,看到萧峙便要起身:“哥儿怎得也来了承州?如今京中局势紧张,你不该来的。我这就带你去秦家提亲,提完你便尽快回京。”
萧峙按住江嬷嬷的肩:“嬷嬷不着急,先歇一日。您若在秦家晕倒,反倒不好。”
江嬷嬷脸上愁云惨淡:“怪我这身子骨耽误事,你莫不是迟迟收不到好消息,才赶过来的?”
萧峙眸光闪了闪:“倒也不是,我想她。”
想得都快疯了,梅香苑被他翻找了几遍,如今一张小札都找不到。
他倒是后悔自己猴急地看完了那么多张小札,还有两个多月都不知怎么熬。
江嬷嬷愣了愣,忍不住戳他脑门:“瞅你那点出息!让你不要太早交心!”
萧峙苦笑:“早就交出去了,真心若能掌控,便不真了。”
江嬷嬷还能不了解他?
“你莫不是早在纳妾之前,便想好要娶她做正妻了?”
萧峙颔首:“洛水魏氏不是随意挑的,那时候等不及让她先假死,便先纳了。”
他原本就是一步步做好了打算的,纳进梅园让江嬷嬷教导,待她有了掌家的本事,再假死换身份。
前面都算顺利,只是不曾想来到秦家出了坎坷。
“哎!”江嬷嬷沉重地叹了几声,“秦家有几人知晓此事?”
“只魏老夫人一个。”而她眼下身子骨不好,难以主持大局。
江嬷嬷又挣扎着要起来:“那快让我去见见这位老姐姐,以免夜长梦多。”
萧峙好生安抚了一阵,江嬷嬷如今也确实虚弱,喝完药后便老实睡了过去。
萧峙这才吩咐吕姑姑照顾好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深色长袍,回屋换了件鲜亮的,这才动身前往秦府。
他已经给徐行写了信,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给魏老夫人治病……
秦府,二夫人领着大夫前来看诊时,晚棠就在一边候着。
大夫把完脉,开了方子,正要提醒注意事项,便听到床榻上传来魏老夫人的声音。
花嬷嬷看屋子里这么多人,怕老夫人说胡话,忙唤道:“二姑娘快来看看,老夫人醒了!”
迷迷糊糊的魏老夫人看向晚棠,仿佛又是在看自己女儿,虚弱地朝她伸出手。
晚棠急忙走过去,俯身握住她的手:“祖母。”
她腰间的平安扣因着这个急促的举动而晃了晃。
大夫抬眸看过去时,恰好看到阳光洒在晚棠身上,把那粒平安扣照得晶莹剔透,隐隐映出几个字。大夫细着眸子看了看,当即惊得瞪大了眼。
他一双手抖了抖,眼看旁边丫鬟把方子拿了去,他又一把夺过来:“我这脑子,写错了写错了。”
他揉皱那张纸,重新写了一张方子,写完又隐晦地瞥了一眼晚棠那粒平安扣。
他揩了一把额角冷汗,郑重交代一番:“老夫人体内余毒积存多年,日后但凡入口之物都需小心。”嗅了嗅屋里的熏香,“身子大好之前,熏香也撤了吧。”
若是他没看错,那粒平安扣是京城徐家徐行的私人信物。
二夫人闻言,眉头一拧。
晚棠也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拍拍魏老夫人的手:“祖母好好歇息,我去跟大夫讨药。”
二夫人见状,接过魏老夫人的手,朝晚棠点点头:“那你去吧。”
晚棠客气地将大夫送到外面屋子吃茶,又朝身边的惊春和染秋两个使了眼色,待丫鬟们退尽,她才低声问道:“大夫不妨直言,我祖母这次昏迷这么久,可另有缘由?”
那大夫又揩了一把冷汗,指着晚棠那粒平安扣道:“二、二姑娘这粒平、平安扣,好生别致。”
晚棠眉眼微动,解下平安扣递给他看:“我曾去京城游玩,结识一位妙手神医。”
“这神医姓什么?”
“徐,缓缓徐行的徐。”
大夫立即双手奉还那粒平安扣,起身就朝晚棠跪下去:“二姑娘,我险些酿下大错,求二姑娘责罚。”
医者不自医,他儿子生了一种古怪疾,他一直束手无策,是徐行途径承州时帮他把儿子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只是以后要一直服药,那药得向徐行求购。
“昨晚有人给我一张银票,让我悄悄改老夫人的药方……那些药无毒,只是老夫人承受不住用量,吃几次便会越发虚弱。求二姑娘万万不要告诉徐大夫,我……我儿子续命的药全指着他了。”
晚棠瞳孔一震,冷笑道:“你家孩子的命是命,我祖母的便不是了?”
大夫一头磕下去:“我知错了!求二姑娘原谅!”
“前两日也是你诊治的,之前的方子可有问题?”
“没有没有!那人昨晚才找到我!”
“为何不让熏香,可是那香也有问题?”
大夫缩了下脖子,战战兢兢摇头:“非也,那香有凝神静气之效,只是那人能找到我做手脚,难免不会再找别人。倘若有人在熏香里掺些毒物,等贵府发现怕是已经晚了。”
晚棠又询问一番,看大夫说不出指使之人的样貌背景,便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敌在暗,她们在明,打草惊蛇不是明智之举。
晚棠回屋时,魏老夫人的叹气声又重又虚。
二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到到外间问话:“大夫那话何意?可是有什么问题?”
晚棠睁大眼睛盯着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谎:“我追问之下,大夫承认他束手无策,只是随意叮嘱一番想保住颜面。承州可还有医术精湛的大夫?不如多请几位给祖母看看。”
二夫人沉吟道:“承州有位老大夫,以前做过太医,如今致仕回乡闲散在家。不过他只给谢三郎一个人看诊,别个重金求诊都不带看一眼。”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求二姑娘让三郎留下奴婢
这个问题,晚棠前不久刚问过那个大夫。
她是在故意试探二夫人。
有人想要魏老夫人的命,如果和她的婚事无关,那便是内宅阴私,她不得不防。
晚棠念及魏老夫人到老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很快红了眼眶:“祖母不会出事吧?”
二夫人捏着帕子帮她揩眼角,心疼道:“婉婉别急,若不是信了那那庸医的鬼话,母亲也不至于被耽搁了两日,我这就亲自去谢家拜求,请那谢三郎帮忙把那位老太医请过来。”
她当即让身边嬷嬷备礼、套马车,又让人去请大夫人来侍疾,便要亲自出府。
晚棠暗松一口气,跟上二夫人道:“二伯母带上我吧。”
二夫人想了想,谢三郎对晚棠有意,带上她自然事半功倍,便点了头。
萧峙今日上门拜访,是秦家大爷秦伯安招待的他。
萧峙休整一夜,今日气色好转,又特意穿了一身鸭卵青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面如冠玉,举止谦逊,又敛了眉目之中的桀骜不驯,端的是温润儒雅。
秦伯安昨日不曾出来见他,哪里认识。
他想像中的武安侯是个粗鲁莽夫,虎背熊腰胡子拉碴,不是一身臭汗便是不修边幅。秦伯安住在边疆见过不少武将,样貌大多如此。
所以他今日乍一看到萧峙,还以为是承州哪个世家的郎君,顿生好感。
萧峙一看到秦伯安,便站起身,温润笑道:“早就听闻秦家大爷乃经商奇才,平日里乐善好施,最是仁爱宽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伯安经商养家,在秦氏一族一直被秦仲安压着,众人多奉承秦仲安。即便秦伯安生意做得好,旁人也都以为是他沾了秦仲安的光。
何曾有人一见面就这样夸他的!
秦伯安虽然老脸一红,心里却是极其熨帖的:“这位……”
小厮低声提醒:“大爷,这位便是京城来的武安侯,说是和老夫人相识。”
秦伯安惊得眼珠子直瞪,哪里还敢像刚才那般打量萧峙,急忙躬身见礼。他哪里能想到比他们家婉婉年长十岁的武安侯,看起来这般英俊潇洒!
怎么看都没那么老,顶多比婉婉大五岁!
萧峙扶住秦伯安的胳膊:“昨日空手前来实在冒昧,本侯今日特意带了滋补之物前来,万望老夫人早日康健。本侯与京城的徐妙手相熟,已经去信询问其行踪,倘若来得及,会请他尽快来为老夫人医治。”
秦伯安见过的达官显贵都拿鼻孔看人,今日看萧峙如此谦逊有礼,心头的紧张骤然消散。
他这才敢再次抬头看萧峙:“侯爷费心了。”
“不必如此客气,说起来我是您的晚辈,您若不嫌,我叫您一声伯父可好?”萧峙嘴角噙笑,眉眼锋芒尽收,除了身形高大、体魄健壮,气度和寻常书生没两样。
端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不敢不敢,侯爷请坐。”秦伯安对萧峙的那点偏见,一会会工夫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俩人相谈甚欢之际,萧峙透过窗户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游廊经过。
他匆忙寻了由头,跟秦伯安道了别。
追出府找赵驰风一问方知,晚棠陪着二夫人往谢家老宅去了。
萧峙一口闷气郁结在心头。
赵驰风见状,体贴地问了句:“秦家二房想跟谢国公府攀亲,侯爷要不要追过去?”
萧峙被戳中心头忧思,眉眼恢复冷硬之色:“棠棠不会变心。”
赵驰风不是赵福,当即舒展眉头:“那属下送侯爷回……”
“去谢家老宅。”
赵驰风惊了:“侯爷不是说二姑娘不会变心?”
萧峙暴戾的眼眸微微眯起:“本侯不能拜访谢三郎?”
“属下给侯爷带路!”赵驰风察觉到危险,本能的往旁边撤开几步……
谢家老宅。
谢彦尘把两个通房叫到跟前,予了每人一张银票,放他们出府嫁人。
“这是你俩的身契,官府那边也已办妥……”
谢彦尘话音未落,两个通房便跪在他身边哭求:“求三郎留下奴婢吧,奴婢不会生事,日后会照顾好三郎和正头娘子的!”
谢彦尘不悦道:“我从未亏待你们,如今缘尽,你们也休要跟我胡搅蛮缠。”
两个通房看他不耐烦,擦着眼泪不敢多说,但还是跪在那里不肯离开。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秦家二夫人和二姑娘来了。
谢彦尘喜不自禁,冲地上两个通房摆摆手:“快走吧。”
俩人噙着泪眼依依不舍。
谢彦尘刚往外迎了几步,转念一想,又折返回去,背对着外面冲着那两个丫鬟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道:“奴婢不想出府嫁人,奴婢只想留下来伺候三郎。”
她们都已经是谢彦尘的人,即便出去能嫁与人为妻,日子也不见得比在谢三郎身边舒适。倘若运道不好,她们回去后也只能给人做妾,那就更不如留在谢家了。
另一个通房也是这个心思,磕头央求道:“求三郎留下奴婢吧。”
谢彦尘叹气:“我对秦家姐姐一见生情,日后只想宠她一个,你们即便留在谢家,日后我也不会纳你们为妾。我此生有姐姐一个便足矣,不想耽误你们……”
被小厮领进来的二夫人和晚棠对视一眼,二夫人忍不住小声夸道:“还未定亲便遣散房里的人,这年头如此深情的小郎君可不多见了。”
晚棠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个通房。
一生飘零如浮萍,无处扎根,动荡不安。
她们这些通房便是个玩意儿,不想用时便做丫鬟伺候主子们,想用她们时,她们便是主子们泄火的物件。
世道如此,只是何其悲哀。
二夫人轻咳一声,带着晚棠走过拐角,出现在谢彦尘主仆跟前。
谢彦尘这才察觉她们来了,局促作了揖,红着耳根看向晚棠:“二夫人来了,姐姐,刚刚……”
二夫人笑着替他解围:“三郎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谢彦尘目光灼灼地看向晚棠,正要跟她说话,身边一个通房忽然跪爬到晚棠身前,连连磕头:“求求二姑娘,让三郎留下奴婢吧,奴婢日后一定好好伺候三郎和二姑娘!”
另一个通房也急晕了头,“嘭嘭嘭”地朝晚棠磕头。
第二百六十章 侯爷明争暗斗
谢彦尘和晚棠并没有谈婚论嫁,两个通房怎么求都不该求到晚棠身上。
晚棠沉下脸,二夫人亦然。
秦家二房虽然盼着和国公府结亲,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他们可不愿如此作践自家姑娘的声名。
晚棠强颜欢笑:“你们谢家的事,怎得求到我一个外人头上了?”
二夫人也冷下脸:“你们这话说得可笑,我秦家又不是没有丫鬟,何须你们伺候。”
谢彦尘也意识到不对,碍于晚棠她们在场,不能随意发作。
他只能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还不滚!”
听到他隐含寒意的低吼,两个通房如梦初醒,磕磕巴巴求饶:“二、二姑娘,奴、奴婢……”
一声讥诮传过来:“谢家的待客之道倒是特别,来府上做客,还得担着清名受损的风险?”
谢家传话的小厮和秦家的一个情况,甚至都赶不上萧峙的步伐,气喘吁吁地当着萧峙的面传话:“三郎,这位是京城来的武安侯……”
谢彦尘摆摆手,懒得搭理萧峙。
他郑重地朝晚棠作揖:“姐姐莫气,她们二人的糊涂话,不会有外人知晓。”
萧峙挑眉:“本侯不是外人?”
谢彦尘阴沉地看过去:“萧侯风光霁月,自然不会乱传瞎话,坏了姐姐名声。”
萧峙似笑非笑地瞥了晚棠一眼,暗道这只小狼崽子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明明是他家通房的问题,随意几句便把问题推到了萧峙身上。
萧峙没有搭理他,他怕自己在秦家二夫人跟前破功。
总要维护一下形象的。
他郑重地朝二夫人作揖:“这位便是秦府二夫人吧?早在边疆朝听说秦家主母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将偌大的府邸操持得井井有条,百姓遭难时还带人施粥为善……”
二夫人被狠狠夸赞一番,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怒色。
她悄然打量一遍萧峙:“早就听闻镇国大将军的威名,大将军竟然如此年轻有为。”
萧峙嘴角噙笑,继续谦逊,浑身上下没有分毫戾气。
晚棠用余光瞄他一眼,忍不住又在心底腹诽一句:真会装。
今日前来是为求医,晚棠自然不愿意让谢彦尘太尴尬,抬眸看过去,发现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便嫣然一笑。
刹那间,谢彦尘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心头忐忑一扫而空。
“听闻三郎有位相熟的老太医,我家祖母迟迟不见好,不知三郎能否帮帮忙,请老太医去秦家给我祖母看诊?”她期盼地盯着谢彦尘,潋滟眸光比春花都烂漫。
谢彦尘不假思索道:“姐姐放心,我这就去请我二叔。”
老太医原是他二叔?
晚棠看向二夫人:“二伯母,咱们一起过去吧。”
萧峙气闷。
刚刚虽然在和二夫人寒暄,他的心思却在晚棠身上,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知,她适才那样无辜可怜地盯着谢彦尘,叫他多妒忌!
谢彦尘经过萧峙身边时,狂傲地抬着下巴:“萧候来得不巧,我有事不便招待。”
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萧峙轻柔一笑,平日里古井无波的黑眸这会儿清澈见底,勾起的唇角似朗月,皎洁昭昭。
“我与你大哥有些交情,今日前来是想替他看看你是否还依旧顽劣。”
二夫人看了这样的他,顿觉谢彦尘年少轻狂,不识礼数;便是晚棠都一时看傻了眼,如此俊雅出尘的萧峙,她还是第一次见。
萧峙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瞟向晚棠,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炽烈。
晚棠当即躲开他的目光,心头情不自禁地颤了下,像是被拨动的弦,余震袅袅。
谢彦尘看他游刃有余地给自己扣了个“顽劣”的名声,攥紧拳头白他一眼。
他收敛平日里的不可一世,强颜欢笑道:“萧侯说笑了,谢国公府与武安侯府鲜少往来,我大哥岂会麻烦萧侯来看我。”
“京中局势变幻莫测,你大哥近来闭门不出,惶惶不安,你迟早要帮着打理国公府,一直待在承州不闻不问也不是法子。”萧峙好心相劝,言辞恳切,俨然真是来帮忙劝说谢彦尘的。
萧峙这番话就是在讽他游手好闲,不顾国公府的兴衰荣辱。
谢彦尘吃瘪,紧张地看了晚棠一眼。
二夫人嗅到一丝硝烟,笑道:“萧侯和三郎好生聊着,我腿有点儿疼,婉婉先扶我上马车。”
萧峙没再跟谢彦尘啰嗦,温声道:“我送二夫人出去。”
谢彦尘看他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心头火滋啦啦地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怒气,三两步走到晚棠身边:“姐姐,我带你们去找我二叔。”
站在二夫人那边的萧峙不动声色地用目光丈量着谢彦尘和晚棠之间的距离,不管心里有多冷冽,面上始终春风和煦。
二夫人看谢彦尘虎视眈眈地盯着惋叹,再想到刚刚那两个通房丫鬟,有点儿不高兴地把晚棠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这谢三郎到底太年轻,为人处事不够稳重。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萧峙,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虽是武将却不失书卷风雅。
二夫人心头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已经向萧峙倾斜。
萧峙出了谢家,没理由一直跟着晚棠,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彦尘骑在高头大马上和那辆马车并排离开。
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眼下只能便宜谢彦尘这小子在秦家人面前挣好形象了。
赵驰风牵马过来:“侯爷快追吧。”
萧峙柔柔笑得发僵的脸,凉飕飕地睨他一眼,哪里还有半分在秦家人跟前的和气:“本侯又不是狗皮膏药,不知道过犹不及吗?”
赵驰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侯爷朝另一条道去了,只是眼神一直依依不舍地盯着晚棠坐的那辆马车。
他无语到眼角直抽抽,想起一事,赶忙追上去:“侯爷,赵福今晚便能赶过来了。”
萧峙这才收回视线,黑沉沉的脸色有所缓解:“好,那便明日上门提亲。”
那厢,谢彦尘很快哄好他二叔前往秦府。
晚棠怎么都没料到,原本已经苏醒的魏老夫人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老大夫给老夫人把完脉,啧啧两声:“余毒未除,又添新毒,你们当我是再世华佗?”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我听姐姐的
“何来的新毒?谢大夫可能查明?”
晚棠虽然关心则乱,但是理智尚在,没有问余毒。
老夫人一直身子骨不好,她娘还有一块金镶玉的长命锁,这些都让晚棠怀疑秦家内宅没有她看到的和睦。
更何况,正经人家是不会娶平妻的,秦家老一辈却还有个已经疯癫的平妻。
余毒指不定是以前残留下来的,老夫人的身子骨可能也是因此变差。
二夫人也慌了神,刚来承州没多久便发生这种事,传出去还当秦家多乱呢。
“大夫,主家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老夫人往常带着二姑娘在庄子里养身体,也是来承州后才与老爷夫人们团聚。平日都好好孝敬着,吃穿用度都是挑最好的,怎么就中毒了呢?”二夫人身边的嬷嬷适时出声。
二夫人皱着脸点头:“是啊,母亲到底中了什么毒?若被我揪出下黑手的,定不轻饶!”
晚棠瞥了二夫人主仆一眼:“二伯母莫急,先听大夫怎么说。”
二夫人主仆在谢老大夫跟前说完想说的话,相继闭了嘴。
谢老大夫这才面无表情地捋捋胡须:“药渣可还留着?昨日、今早都喂老夫人吃过些什么?”
晚棠当即让染秋去取药渣。
花嬷嬷亲自禀话,详细说了魏老夫人的吃食:“老夫人的身子骨虽不好,可将养这么多年,也还过得去。从边疆一路赶来承州,也没见晕过,这几日却接连晕了三次。”
谢老大夫安静听着,没吭声。
等丫鬟拿来药渣,他细细辨别:“药材倒是没问题,只是老夫人本就气血两虚,此方分量过大。”
晚棠嗓子眼像被蛇蟒缠住,呼吸艰难,急忙让人拿来药方,包括之前揉成团的那张:“这是前面那位大夫开的方子。”
她虽然信了那个大夫的话,却还是把之前的方子都留下了。
谢老大夫看过方子后,冷哼:“果然是这方子有问题,一开始便分量过重,老夫人这才昏睡不醒……这张没写完的,啧啧,这是想让府上尽早办丧事啊。”
“这方子单独看没问题,但是老夫嗅了嗅,老夫人屋里可是常年熏凝神静气的檀香?那檀香本就有药效,和此方相冲,这方子吃几剂,老夫人也不必再睁眼了。”
晚棠狠狠颤了下!
那大夫骗她!
后面虽改成了没有任何问题的方子,可前面的一直有问题!
那大夫后来言行坦荡,所以晚棠便信了他的忏悔,却原来他撒了谎。
她急得眼泪直掉:“都怪我没有一直守着祖母,大夫,我祖母可能救活?”
一直安静立在旁边的大夫人,看到晚棠的眼泪,终究没忍住,上前抱住她:“傻孩子,哪能怪你?咱们谁都不懂这方子有问题呀。”
谢老大夫沉吟:“方子没问题,便是拿去报官,也查不出问题。但行医之人本就该对症施治,凡是有经验的大夫,都不会按常人的分量给老夫人下方子。”
二夫人忙道:“我请的可是承州最有名的王大夫!”
“那他便是有意为之。”谢老大夫最是厌烦这些内宅阴私,致仕回乡后便不愿再沾染。
所以承州多少名门望族想请他,他都一概谢绝。今日若不是谢彦尘出面,他不会来秦家。
谢老大夫重新写了方子,叮嘱再三怎么照料,这才道:“不可再刺激老夫人,她眼下虽昏睡着,有时还是能听到你们说话的。”
晚棠揩干眼泪:“我祖母何时能醒?”
谢老大夫看到晚棠破碎的目光,于心不忍:“听天命吧,老夫明日再来看看。”
两房夫人和晚棠千恩万谢。
晚棠亲自把谢老大夫送出去,看到候在前厅的谢彦尘,她上前真心实意的见了礼:“今日多谢三郎了。”
谢彦尘三步并两步,一把将她扶起。
不是虚扶,是握住她手腕扶。
“咳咳!”秦伯安不高兴地瞪大眼,急得直咳嗽。
晚棠赶忙抽出胳膊,往后退两步。
谢彦尘再次红了耳根:“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
谢老大夫揶揄道:“既如此,那便没老夫什么事了,明日你来看诊。”
谢彦尘以眼神央求:“二叔……”
谢老大夫瞄了晚棠一眼:“你小子!”
秦伯安让人给老大夫奉茶,又询问了一遍魏老夫人的病情。
谢彦尘得以和晚棠说话。
看她眼尾泛红,眼底盈盈泪光尚未干涸,眉心的忧思更是一目了然,谢彦尘心疼至极:“姐姐莫要伤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忍不住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哄。
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她胳膊的柔软触感,谢彦尘一错不错地盯着晚棠,竭力压制心底的冲动。
“我倒是真有一事相求。”晚棠亲自把大夫送出来,本就是为了见人。
萧峙在,找萧峙;他不在,那就请谢彦尘帮忙。
谢彦尘热切望着她,姐姐二字在舌尖绕了绕,暧昧得让晚棠头皮发麻:“姐姐,你说。”
“承州有个王大夫,他给我祖母开的方子有些问题,还请三郎差人盯住他。倘若他要逃,便把人请过来……”
晚棠这会不愿意相信秦家人,萧峙又不在,只能求谢彦尘。
“好,我听姐姐的。”谢彦尘莞尔。
他还担心今日两个通房的行为会让她避而远之,没有便好。
“多谢三郎,他日我定重谢。”晚棠抬眸看过去,这才发现谢彦尘不知何时弯下腰来。
他的鼻息甚至都喷到了她脸上,烫得惊人。好看的桃花眼这会儿半眯着,似盯着羊羔的恶狼。
晚棠被惊到,惊得心跳砰砰狂跳,低下头继续往后退。
只是后面便是茶案,她这一退自然撞了上去。
谢彦尘迅速出手,一把拽住险些摔倒的晚棠,紧紧握住她纤细的皓腕。
他本意是要把人拽进怀里的,一想到她柔软的身子撞进胸膛,他的喉头便滚了滚。
就在这时,不想像狗皮膏药那般黏人的武安侯,竟然又像昨日那般大步流星地来了秦家前厅。
看到这一幕,他原本噙着笑的温润儒雅一瞬间卸了个干净,脸色陡然阴沉,幽暗的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侯爷又要翻墙?
晚棠宁可摔跤,也要用力挣脱谢彦尘那只手。
谢彦尘紧紧拽着晚棠的手腕,不肯撒。
在萧峙眼里,晚棠那条纤细的胳膊似乎都要被扯断。他脸色黑压压的,来不及跟秦伯安打招呼,快步上前捏住谢彦尘那只手。
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谢彦尘看萧峙来了,更加发了狠地想把晚棠拽他怀里。
萧峙强忍着搂住晚棠的冲动,低斥道:“你想把她胳膊拽断?”
他手下一用力,谢彦尘感觉手腕骨头似乎都要碎掉。
不知是吃痛,还是萧峙那句话惊醒了他,谢彦尘终于松了手。
晚棠跌坐在地上,尾骨摔得生疼。
秦伯安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晚棠摔倒,圆滚滚的身形都灵活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谢彦尘收起刚刚的戾气,紧张地走过去:“姐姐可是摔痛了?”
晚棠白着脸往秦伯安身后躲了躲。
秦伯安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谢三郎刚刚在唐突他家婉婉!只是碍于谢老大夫刚给老母亲看过病,他只能咽下怒气。
“二姑娘还是少和爱吃炭的龟崽子玩。”萧峙阴阳怪气地瞥谢彦尘。
谢彦尘皱眉:“萧侯这是何意?”
“得空读读书,也不至于听不懂人言。”萧峙哂笑,“本侯不知承州的民风如此开化,放在京城,三郎适才的行为叫做轻浮浪荡,是娶不到妻的。”
“你!”谢彦尘这几日朝思暮想,又为了秦二姑娘提前遣散两个通房,他不信她没有一点点动心。
刚才看她言辞恳切地道谢,他一时没忍住。
他甚至龌龊地想着故意跟她来一点肌肤之亲,如此秦家也不必犹豫不决,可以直接应下他的提亲。
武安侯的到来,到底是给他带来极大的不安。他能察觉到武安侯在场时,秦二姑娘对武安侯的隐晦关注。
秦二姑娘不曾那样偷偷关注过他。
秦伯安也很不满谢彦尘的行为,在秦家都如此,倘若不在秦家,还不知他会放纵成什么样!他家婉婉又不是那等没人疼没人依的小可怜!
“大伯父,婉婉想回屋歇歇。”
秦伯安道她摔疼了,那种地方不便言说,当即让阿轲和阿瞒两个来扶她。
晚棠向几人告了罪,缓缓退下。
只是离开时她故意从萧峙身边经过,趁着其他人看不见,悄悄看了他一眼。
回内宅时,晚棠又问阿轲:“赵驰风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轲面露难色:“赵管事还没到承州,赵大哥如今还要照应侯爷和江嬷嬷。我传了暗号,只是还没人回应我。”
早上王大夫离开时,晚棠就让阿轲阿瞒知会赵驰风一声,叫人盯住王大夫的动向。她当时没料到王大夫撒了谎,只琢磨着下黑手的人很可能还会再去找王大夫,盯着他便能抓住那人。
如今王大夫既然骗了秦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会逃。
磨蹭一步,这条线索便会断。
这也是她刚刚没看到萧峙,便着急求谢彦尘帮忙的原因,而且麻烦谢彦尘出手,还能让她弄清楚另一件事。
晚棠看到阿轲面上的惭愧,拍拍她的手:“怎得要哭了?不碍事,待会儿你俩为侯爷望风。”
“侯爷又要翻墙?”阿瞒惊呆了。
这等登徒浪子的行径,侯爷还一而再?
晚棠小声道:“嗯,我有事情找侯爷商议,刚才给他使了眼色。”
主仆三人回到养心斋,先去看望片刻魏老夫人,见有大夫人在旁照料,晚棠便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屋。
她挥退几个丫鬟,只留了阿瞒一个,帮她看看后面的伤。
衫裙退下,腰上出现略有些粗糙的触感。
晚棠惊得浑身一哆嗦,刚要翻身喊人,萧峙一把捂住她的嘴:“是我。”
晚棠沁出一层冷汗,回头看看腰上那只手,面上有些发热:“侯爷怎么来得这么快?”
“是你走得慢,我看看伤得重不重。”他厚着脸皮过来,原本也只是为了见她,她悄悄使眼色,他哪里还坐得住,迫不及待地寻了由头,不等阿轲阿瞒两个闲下来做内应,便自己轻车熟路地翻来了她屋子。
她尾骨处红了一大片,微凉的指头怜惜地摩挲片刻,又轻轻按压查看。
“没有伤到骨头。”萧峙松了一口气,掏出药膏帮她轻轻擦拭。
他一连擦了三遍,眸色逐渐变深,最后扶着她的腰肢倾身下去亲吻她侧脸。
晚棠以为他动了欲念,面红耳赤地提醒道:“养心斋如今人太多。”
“棠棠?”
“嗯?”晚棠听他声音不对,扭头看过去。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挣扎片刻,最后咬牙切齿道:“日后若再遇到今日之情形,不必挣扎,你的安危为上。”
比起被其他男子抱一下,他更不希望看到她受伤。
晚棠心下一软,主动凑过去亲他嘴角:“侯爷……”
“叫夫君。”
晚棠柔声道:“夫君。”
萧峙原以为她还在为此前嘲讽她和谢彦尘同骑一匹马而生气,结果没有,他暗松一口气,松完又酸涩难耐。
她也太懂事了,他倒是盼着她能发发小脾气。
萧峙听她这么一唤,哪里还把持得住,扣住她的后脑勺便凑上去,霸道地深吻住她,不让她有半点儿退缩的余地。他一点一点,把自己凶悍的占有传递到她的唇舌,狂风暴雨般肆虐着那两瓣娇嫩的唇。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再不松要出事。
千方百计送过来,就是要将她明媒正娶,他舍不得让她还未出阁就坏了名声。
晚棠窝在他怀里喘了片刻,理智渐渐回笼,旋即说起魏老夫人的四块金镶玉长命锁,说及她对她娘身世的怀疑……直说得口干舌燥,不等她爬起来,萧峙便像以前一样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慢慢喂给她喝。
“我已经差人取长命锁,待会儿离开秦家,我再让人问问你母亲可有印象。”
晚棠点点头,又说起魏老夫人中毒之事:“我该不该信谢老大夫的诊断?”
萧峙沉吟道:“可以信,我对他略有耳闻,是个老顽固。”
“嗯,我求谢三郎帮忙盯着王大夫,便是基于谢老大夫的诊断可信。我想……”
萧峙不等她说完,委屈地看过去:“为何求他?”
晚棠说了阿轲没联络到赵驰风的事,又道:“祖母中毒一事,我还有点儿怀疑谢三郎。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让他帮忙盯着王大夫很容易看出蛛丝马迹,侯爷能否差人黄雀在后?”
“你想盯住谢三郎的人?”
晚棠颔首:“对。倘若和他无关,我觉得秦家内宅的嫌疑最大。”
她最怀疑的便是二房,二房不是想和国公府攀亲吗?倘若谢三郎揪出二房便是下黑手之人,他们不气急败坏便不错了,国公府也不会再乐意跟秦家结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家夫君最好看
谁家都不会传扬内宅隐私,但拉谢家主动参与其中,二房想瞒都瞒不住。
萧峙错愕地盯着晚棠。
亏他还担心她对谢三郎动心,原来她也在悄然为他们俩的婚事做努力。
“我估摸着王大夫携家带口地要搬走,谢三郎在承州待了几年,暗有势力,他出手更容易查到王大夫的行踪。事不宜迟,侯爷快出去安排人盯住谢家派过去的人,静观其变便好。”晚棠哪里知道萧峙的心思,条理清晰地继续做安排。
半晌听不到萧峙的回应,晚棠蹙眉轻唤一声:“侯爷?”
“赵福今晚到,我打算明日上门提亲。”萧峙不能一直逗留在承州,总要离开的,早日落实亲事才好。
晚棠担忧道:“就怕二伯父不会答应,我看他更想和谢国公府结亲,听说秦家大姑娘便是高嫁。”
她把上次谢彦尘提亲之事详尽说给萧峙听。
待听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辞,萧峙皱眉苦笑:“那明日秦大人怕是会以此为由拒绝我。”
晚棠默了默,做错事一般小声道:“那时侯府迟迟不来人,我只能那样婉拒谢家。”
她如今作为三房的独女,婚姻大事没办法自己作主。
萧峙摸摸她的脸:“嗯,棠棠做得很好,是你的聪明机智帮为夫争取了时机。”
晚棠心头一暖。
萧峙总是这样,想方设法地夸她。
“适才在前厅,我没料到谢三郎敢当着大伯父的面那样,侯爷若是不信……”
萧峙用指腹压住晚棠的红唇:“不必解释,他举止轻浮,关你何事?”
“那侯爷昨日还责怪我被他抱着骑马?我那日若坚持不打马球,应该也可以,只是祖母发了话,我便没任性。”
彼时萧峙迟迟没到,她又住在秦家内宅,也不敢任性。
萧峙圈住她的腰,将她严丝合缝地搂进怀里:“他这般抱你的?”
晚棠惊道:“怎么可能?”
萧峙又双手握住她的腰:“这样?”然后改用双臂搂住她的腰,“还是这样?”
晚棠窘迫地红了脸,只能被迫回想那日情形,小声描述两句。
萧峙其实很清楚当时的情形,他昨日便细问过阿轲。但是看到晚棠讲述这件事时皱着脸的样子,他心头甚是畅快。
晚棠看萧峙那张脸由阴转晴,小心翼翼问道:“倘若魏老夫人当真是我外祖母,侯爷允我跟她相认吗?”
“自该相认。”萧峙看到她眼底的忐忑,拍拍她后背,“这种事不必问,为夫没理由不让你认亲。”
“嗯,那我看着办。”
俩人温存片刻,晚棠又找回了跟他亲昵的熟悉感。她紧紧抱住萧峙的腰身,贴到他怀里听那强健有力的心跳。
认亲兴许会带来其他麻烦事,所以她才会先行问一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魏老夫人能苏醒过来才是正经。
谈完正事,萧峙还是舍不得走,晚棠轻轻推了他一把,再次提醒道:“侯爷还是先去安排人盯着谢家的人吧。”
“不急,那小子回去安排也要花工夫。棠棠,你……你觉得那狼崽子好看,还是为夫好看?”萧峙以前就没有这么不自信过,临到要娶妻了,开始在意自己年纪。
晚棠往后挪挪,仰头看萧峙那张脸,又垂眸看萧峙这一身鸭卵青:“侯爷以前不爱穿这种浅色。”
“你还没回答。”萧峙不满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晚棠在他怀里颤了下,抬手摸他眉眼:“自是侯爷好看。”她身子往上拱了拱,凑到他耳边低喃,“我家夫君最好看。”
要了命了!
萧峙被她哄得嘴角一个劲往上扬,浑身都在发燥,真想马上疼她一番。
但他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你从未想过嫁进谢国公府?”
晚棠嘴角抽了抽,不解道:“我为何放着好好的侯夫人不当,要跑去人生地不熟的谢国公府?何况谢三郎上面还有两个长嫂。”
这个回答,萧峙不满意,低头咬住她的红唇就发了狠地吻。
直吻到晚棠喘不上气推他,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真考虑过?”
晚棠更不解了:“没有啊。事实如此,我为何要考虑?没人会比侯爷更好了。”
萧峙看她这会儿又一本正经地讲事实,瓮声瓮气道:“你还不如一直哄我。”
晚棠眨眨眼:“好。”她说着举手赌咒,“我此生非君不嫁,若违此誓,便叫我此生悲凉……”
萧峙到底没舍得让她继续说下去:“不是这样哄,像刚才那样哄便好。”
晚棠回想了下,凑到他耳边继续灌蜜,以至于萧峙翻墙离开时都还扬着嘴角。
晚棠把萧峙留下的药膏藏好,便起身要前往魏老夫人的屋子。
阿轲劝她歇歇:“二姑娘还是先把自己身子养好吧。侯爷刚才说,以后会让赵大哥只听二姑娘差遣,再不会让我们联络不到赵大哥了。”
“赵驰风兴许是有事,以前他不在,也会留人照应。”晚棠恍然想起,她还没来得及问萧峙怎么会亲自跑过来,以前明明说好由江嬷嬷代为提亲的。
扶着晚棠另一条胳膊的阿瞒忽然说道:“二姑娘不必这么善解人意。”
萧峙教她们这么劝的,虽然她们不明白其用意。
晚棠纳闷地看向她:“说什么胡话,你们对我好,我为何不对你们善解人意?”
阿瞒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按照萧峙的意思劝说。
主仆几人走进魏老夫人屋子时,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争执,正要偷听两句,争执声便没了。
她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看到大夫人和二夫人双双板着脸,大夫人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到晚棠,大夫人压下不快,拧着眉头走过去:“听说你摔了,怎得不歇歇?放心,这里有我呢,过会儿你大嫂三嫂也会来帮衬。”
“我歇不住,祖母听我说说话,兴许能好得快一点。”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跟大伯母交个底,武安侯和谢三郎两个,可有能入你眼的?你若都不喜欢,大伯母再帮你相看别的郎君,咱们婉婉不将就。”
二夫人也好奇地看过去。
晚棠垂着眸,不假思索道:“我喜欢成熟稳重的武安侯,早在边疆时便倾慕于他,去年年底去京城给祖母求药时,还和侯爷同游过。”
二夫人沉声批评道:“还未出阁,当矜持端方,怎可众目睽睽和外男同游,母亲真是太纵着你了!”
她和大房争执的怒气还未消,对晚棠说话自然也和善不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秦家怎得摆起谱来了
秦伯安迟迟没有询问变卖三房私产一事,刚才大夫人忍不住问了二夫人。
结果自然不如意,于是妯娌二人起了争执。
晚棠嫁给谁,对大夫人来说都一样,国公府或侯府愿不愿意给他们大房的生意行方便,都得看姑爷的意思,而不是看他们的门第。
她如今只想跟晚棠处好关系,日后出嫁发现三房的私产不见了,也更容易补救。
何况她也真心喜欢晚棠,女儿就是比混小子们乖巧娇软。
大夫人把晚棠往身后一扯,难得当着第三人的面反驳二夫人:“凶婉婉做什么?母亲曾经做过郡主,她教出来的孩子不好,谁教得好?”
二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冷哼着离开养心斋。
晚棠眸光一闪,故作害怕的样子抬手揩眼角。
大夫人回头看她竟然被吓哭,心疼道:“吓到了?你二伯母心绪不好,不是在冲你发火。”
“二伯母会不会为了惩戒我,故意违背祖母的意思,把我许给谢家?”
大夫人怔了怔,眉头一皱:“她敢!母亲昏迷前明明白白说过,她确实是想把你许给武安侯,你大伯父听到了。”
“可家中事务都是二伯母他们说了算。”晚棠黯然失色。
提起这茬,大夫人不高兴道:“大房还在呢!我看还是武安侯知道疼人,年纪大点儿也稳重。谢三郎今日当着你大伯父的面就敢唐突你,这等浪荡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晚棠偷偷掐一把手心,疼出点点泪光:“大伯母真好,我原以为祖母病倒,便没人疼我了……”
大夫人听她语含哽咽,心疼得把人搂进怀里:“好孩子,你父母虽走得早,不是还有大伯母吗?那谢三郎不是善茬,大伯母不同意和谢家结亲。”
她若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儿,二房敢打她女儿的主意试试!
晚棠回抱住大夫人,千恩万谢,把她哄得嘴角一直翘着。
晚棠知道她眼下是在和二夫人赌气,能硬气多久便不知了。
但愿能为萧峙明日的提亲帮到忙。
当晚是晚棠衣不解带地照顾魏老夫人的,老夫人醒是没醒,但气息比之前沉稳了些许。
夜深人静时,晚棠才悄声问花嬷嬷:“祖母体内的余毒是怎么来的?”
花嬷嬷的眸光闪了闪,依旧不敢妄议主家的是非,只含糊道:“这……我也不知。”
“是多年前留下的?祖母的身子可是因为中过毒才不好?”
花嬷嬷想了想,终是点下头去。
晚棠看自己没猜错,又问道:“别的我不多问,嬷嬷只需告诉我,祖母的余毒和大房二房有没有关系?若有关,日后便不能只让她们两房侍疾。”
花嬷嬷的回答让晚棠陷入迷惘:“这件事倒是和他们两房没关系,二姑娘安心回去歇息吧,老奴会一直在老夫人旁边守着的。”
晚棠婚事悬而未决,不仅没有半句抱怨,还对魏老夫人关怀备至,花嬷嬷都看在眼里。
晚棠若有所思,尾骨隐隐作痛,赶走了她的睡意。
她琢磨半晌,朝惊春招招手,跟她耳语道:“你明日找人问问,二祖母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是否一直都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惊春当即冷下脸,觉得晚棠白眼狼。
她们老夫人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关心起那个疯婆子了!
晚棠看到她不情愿的模样,心累地长叹一声:“你这是做什么?你和染秋对秦家下人更熟悉,让你们做点事都叫不动了?”
“奴婢不敢。”惊春板着脸,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晚棠面色不善道:“你只管好好听差,若不会,那便让花嬷嬷重新教你规矩!”
惊春到底是丫鬟,看一向和和气气的晚棠动了怒,讪讪地看了花嬷嬷一眼,没敢再给脸色,更不敢反驳。
晚棠不需要她带着答案去找证据,只想根据她明日打探的结果来验证她的怀疑对不对。
秦家如今暗流涌动,她只想藏拙,一关关地顺利通过。
她眼下已经坐实了三房独女的身份,
近来事事不如意,除了尾骨疼,她头也疼……
翌日,萧峙带着江嬷嬷来秦家提亲。
江嬷嬷身子还很虚,被萧峙亲手扶着往秦家前厅走,身后跟着一抬抬的提亲礼,没有谢彦尘那次夸张。
江嬷嬷耐心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诧异地看向萧峙:“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秦家怎得摆起谱来了?”
秦家人迟迟不来,显然是在怠慢。
萧峙云淡风轻道:“出了个岔子,魏老夫人如今昏迷不醒了。”
江嬷嬷当即唉声叹气:“回头我去庙里求求,你的姻缘怎得如此不顺?老身水土不服便罢了,秦家老夫人怎得也出了事?也太凑巧了。”
她随意一句牢骚,萧峙却冷不丁一震:“太过凑巧便是人为。”
江嬷嬷沉吟道:“怎会?知晓此事之人都是你的心腹,绝不可能泄密。”晚棠更不可能泄密,独自一人寄人篱下,除非她想听从秦家人的安排另嫁他人。
可还有谁能比她家哥儿更好?
她相信晚棠不会生出这样的异心。
俩人同时陷入沉思,谁都猜不透是谁在暗中下黑手。
这时,二夫人姗姗来迟,笑着招待萧峙和江嬷嬷。
看到萧峙抬来的那些提亲礼,她权当没看见。
江嬷嬷作为萧峙这一方的长辈,主动提及秦婉和萧峙的婚事:“老身听说贵府二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我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略备薄礼,武安侯府诚心求娶府上二姑娘,还望府上笑纳,日后常来常往,喜结秦晋之好。”
江嬷嬷温和笑着,态度谦卑。
二夫人默不作声地听她讲完,这才放下茶盏:“实在对不住,我家二爷今日忙着州里庶务,家中老母亲又染了重病,眼下不宜……”
不等二夫人把话说完,大夫人发颤的声音便打断了她:“宜!怎得不宜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婉婉已经被耽误到十七岁了,还要耽误她多久?”
萧峙抬眸看过去,只见晚棠扶着大夫人的胳膊,俩人一起赶来前厅。
看到晚棠面有倦怠,萧峙揪心不已。
他施施然站起身,恭敬地朝大夫人揖了揖。
江嬷嬷惊诧地看到她家哥儿变了个人似的,前一刻还桀骜不驯、面带讥讽,这会儿却谦和温润,连眉眼中的戾气都散了个干净。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她跟谁都这样撒娇?
“本侯当年在边疆时,一直听闻边疆有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都说相由心生,传闻果然不假。”夸奖大夫人的话,萧峙是信口拈来。
江嬷嬷震惊不已,感觉她家哥儿被夺了舍。
大夫人听到萧峙的话,却是心花怒放。
她还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二夫人面子,原本还有些忐忑,被萧峙这么一夸,顿时有些飘飘然,接下来对二夫人说话也不再紧张到声音发颤。
“武安侯保家卫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与婉婉结缘,实乃我们秦家……”
“咳咳!”二夫人从震惊中回神,眼见大夫人翘着尾巴便要接受这门提亲,脸都气绿了。
她打断大夫人的话,不顾端庄地急速走过去,低声道:“婉婉成亲乃大事,大嫂想一言堂不成!你当真要在外人面前,与我争执?”
大夫人讪讪闭了嘴。
晚棠假装害怕地抱紧大夫人的胳膊,大夫人察觉后拍拍她的手:“放心,有大伯母在,绝不让你跳火坑!”
二夫人瞳孔一缩,缓缓抬眸,凌厉的眸光落在大夫人脸上。
知州夫人的高高在上,藏匿于双眸之中。
她抬起下巴,面无表情道:“大嫂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自家商议的?”
语气虽平静,大夫人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压迫,二房总是如此,明明比她小,却总是端着居高临下的架子。关键她还软骨头,二夫人一如此,她就发怵。
晚棠见状,明明很害怕的样子,却还是上前半步认错:“二伯母莫气,都怪我不好,大伯母也是心疼我父母早亡,祖母又染疾,才会帮我出头。”
稀疏平常的一番话,二夫人却听得刺耳。
她淡淡地看一眼萧峙和江嬷嬷,直接撂了挑子,跟萧峙和江嬷嬷客气几句便托辞离开。
大夫人目送她的背影,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她没当过家,铺子也都是秦伯安在料理,二夫人把武安侯和江嬷嬷扔给她招待,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江嬷嬷趁机又向大夫人表明了求娶之意,大夫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这种事情哪能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了算?婉婉毕竟姓秦,还是得让她大伯父二伯父帮忙作主。”
萧峙好脾气地笑笑:“本侯昨日递过拜帖,秦家大伯父收的。”
晚棠听他这声大伯父叫得如此顺溜,抬眸看过去。
撞进萧峙和煦的眸光中,她呼吸紧促两分。
他装谦谦君子时,总是让她感觉很新鲜。
大夫人闻言,愁眉不展道:“这事儿他跟我说过,所以我才带着婉婉出来。实在对不住,生意上出了点儿状况,倒不是存心怠慢侯爷。”
萧峙看一眼江嬷嬷,知道大夫人不敢擅自定下这门亲事,也没咄咄逼人。
不过满屋子的提亲礼既然送来,他是不可能再拿走的。
“大夫人言重,既然秦家大伯父不在,那我便明日再登门。只是我并非承州人士,此前帮忙抬礼进门之人,都是临时雇来的,如今人都走了……”萧峙犯难地皱起脸。
好看的眉眼蹙起,常年锋锐的眸子这会儿努力睁大不少,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大夫人也犯了难:“这……那我差人帮你送回去?”
“我明日还要再抬过来,不知能否暂借贵府闲置的屋子一用?”萧峙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东西就留在秦家了。
大夫人茫然无措地看向晚棠。
晚棠倒是果断,凑到大夫人耳边轻声道:“婉婉来安排,二伯父回来若是责怪,也只会责怪我。多谢大伯母为我撑腰,我娘若在世,一定也会这般护着我。”
大夫人心头涌起暖流。
晚棠看她还不点头,便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可怜巴巴地撒娇。
大夫人心都化了,一鼓作气道:“哪能把你推到前面,我来安排!”
萧峙一双眼却落在晚棠白嫩的指头上,捏着大夫人衣袖的那两根指头。
她怎么跟谁都这样撒娇?
她都许久没有这样求他办事了。
大夫人自然不知萧峙所想,当即安排下人帮忙把那些提亲礼都放置到了闲置的屋子,又安排人好生看管。
萧峙今日没做狗皮膏药,留下提亲礼后便扶着江嬷嬷出了秦府。
大夫人看到伟岸的武安侯竟然微微弯着腰扶乳母嬷嬷,赞许地点点头。她今日没做错,老母亲和婉婉的眼光也没错,武安侯才是值得婉婉托付终身之人。
萧峙把江嬷嬷送回临时租住的宅院后,便让赵福去查秦家大房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江嬷嬷沉吟道:“你查这事儿做什么?”
萧峙理所应当道:“魏老夫人不知何日能醒,秦家大房对我更有好感,二房更偏向和谢家结亲,我自然该帮衬大房一把。”
江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你是堂堂武安侯,亦做过金吾卫指挥使,如今竟然围着一个女娘转!没出息!”
“何为出息?我所求不过夫妻同心,三餐四季,仅此而已。我当守国便洒热血,当孝敬便压本性,我问心无愧,如今也轮到为自己活一遭了。”
亲事出了意外,那他便做好眼前事,总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萧峙意气风发地说完这番话,便有事出了门。
江嬷嬷看着他的背影连连叹气:“哥儿喜欢的女子,怎得都要他拼力托举呢?”她想到什么,忙唤来赵福,“你可有法子把秦二姑娘请出来?老身有话问她。”
阿雉还留在武安侯府,萧峙竟然让阿雉帮忙取什么金镶玉的长命锁过来,说晚棠很可能真的和秦家沾亲带故!寻到时机,她还可能要认亲!
江嬷嬷觉得此事不妥,秦家人心不齐,这门亲有什么好认的……
当晚,秦伯安秦仲安两兄弟回了秦家后,便听了各自夫人的告状。
大房秦伯安听说大夫人擅自留下了武安侯的提亲礼,猛地站起身:“你怎得如此糊涂?武安侯说是暂存在此,可外人看来便是咱们收了呀!这不等于认了这门亲?”
大夫人如何没想到这一环,但她不觉得有何不妥:“母亲可是亲口说了要跟武安侯结亲的,你想忤逆母亲?何况谢三郎实在轻浮,婉婉嫁她,日后有的哭的。”
秦伯安惶惶不安地重新坐下:“我自是想听从母亲的意思,只是家里都是二弟作主,你这么做实在不妥。叫武安侯看到你们妯娌不和,也不妥。”
大夫人委屈地酸了鼻子,扭头看向一侧,不吭声。
秦伯安叹气,拉起她的手轻哄:“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你哭什么?罢了,做都做了,明日二房若是问起,我便说这是我的意思。”
大夫人闻言,当即委屈出两行热泪。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今日亲事必成
秦家文成苑里,二夫人也红了眼眶。
“大嫂今日当着外客的面驳我面子,叫我这个当家主母下不来台,难道只有她疼婉婉吗?这事儿若传出去,日后和其他府邸走动,谁还把我当回事儿?”
秦仲安青着脸道:“大嫂怎得敢留下武安侯府的提亲礼?”
二夫人不满:“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婉婉也是,我待她哪里不好吗?她如今倒是和大嫂站在了一头,还说大嫂是在帮她出头。你听听,出头!倒像是我们二房在欺负她这个三房的孤女。”
秦仲安满脑子都是被迫认下的亲事:“你知晓武安侯把提亲礼留下,当时便该叫人送回去。”
二夫人收回帮他宽衣的手,默不作声地坐到一边。
秦仲安半晌听不到她说话,兀自宽了衣,兀自躺到床榻上闭目沉思。
二夫人眼睛酸涩得厉害,回头看到他竟然已经睡上了,努力憋回去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幽怨地瞪过去,气得急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秦仲安只察觉有道阴影盖下来,他拧着眉头睁开眼。
看到她的眼泪,他错愕道:“怎么还哭上了?”
“你还有心思睡?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别闹,承州积压了几桩大案,得想法子解决;去岁闹过蝗灾,今年必须提前预防;今日巡视一番,有一处堤坝也得修……上任知州留下的这些个烂摊子,我都得想法子处理。”
“回了家便该只讲家事,你先告诉我,武安侯提亲这件事当如何处理?礼都留下了,你叫我如何退回去?”二夫人直抹眼泪。
以前万事好商量,大房也从来没意见。
如今为了婉婉的婚事,倒是吵起来了。
要她说,谢国公府和武安侯府,他们秦家都得罪不起,如今既然被迫留了武安侯府的礼,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算了。
二夫人也不愿意做恶人,她也真心怜惜秦婉。
可为了秦家荣盛,姻亲大事还是得听秦仲安的。
秦仲安沉吟道:“此事不必着急,明日再议,那武安侯若是真怜惜婉婉,定然不会乱宣扬。我看他是个好说话的,无妨。”
大不了,对外也道那些是武安侯抬来看望老母亲的……
萧峙有一百个法子成功迎娶晚棠。
只是千辛万苦把她弄来秦家,他不忍心让她在婚前坏名声罢了。如今秦家迟迟不表态,萧峙自然也没耐心继续低声下气。
所以秦仲安翌日一到府衙,便听到同僚们相继前来道贺。
“恭喜秦大人府上添喜。”
“秦大人可谓双喜临门啊,刚升任知州,府上二姑娘又要喜结良缘……”
秦仲安一时傻眼:“何喜之有?”
“秦大人还藏着掖着作甚?贵府即将和武安侯府结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同僚们后面说的话,秦仲安没听进去,浑浑噩噩处理了手头要事,便赶回了秦家。
彼时萧峙已经带着江嬷嬷再次登门造访,秦仲安看到萧峙,险些没压下心头怒火。
萧峙依旧温润笑着,谦逊地主动向秦仲安打招呼。他前面二十六载低头的次数,都不及这几日在秦家多。
“萧侯,我有一事不明,外面为何传言咱们两府结了亲?”
二夫人看到秦仲安黑压压的脸色,震惊地惊呼一声:“什么?”
萧峙从容不迫道:“本侯昨日送来许多礼,许是被人看到后乱传了去。”
秦仲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咬牙切齿道:“母亲病重,婉婉这时不宜……”
“本侯听外面传言,贵府想给老夫人冲洗,本侯愿意配合。”萧峙截了他的话,蓦地抬眼看过去,本就锋锐的黑眸这会儿没有刻意伪装的温润,冷冰冰的,泛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光泽。
秦仲安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武安侯。
他从萧峙眼里看到一抹暴戾恣睢的杀意,好像他再敢反驳半个字,便走不出自家前厅。
二夫人吓得抖了抖,不敢看萧峙。
秦伯安夫妇虽然站在萧峙一边,此时也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到,大夫人更是战战兢兢拉住了秦伯安的手,脑袋都快埋进他怀里。
整个前厅鸦雀无声。
萧峙审视地看着秦仲安:“秦大人觉得呢?”
秦仲安想到谢三郎已经请了自家长辈过来提亲,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弱弱地抗议了句:“萧侯难不成想强娶?”
前厅更安静了。
没人敢再出声,便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
所以小厮进来通传时,吓得牙齿打颤:“大、大爷,二爷,秦家两位族老来了。”
秦仲安手心里一层细密冷汗,急忙趁机往外走:“萧侯请见谅,我出去迎迎。”
“我、我也去。”二夫人步子走得很急。
秦伯安夫妇对视一眼,有点儿后悔说晚了,总不能把武安侯独自晾在这里,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招待。
晚棠便是这时候来的。
萧峙自信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今日亲事必成!
晚棠朝萧峙和江嬷嬷见过礼后,走到大夫人旁边坐下:“二伯父他们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大夫人用余光瞄了萧峙一眼,说话都不敢大声:“族老来了,他们去迎迎。”
“听说秦家大伯父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萧峙带笑的话语强势穿插进来。
秦伯安下意识地站起身,本能地想点头哈腰:“多谢萧侯关心。”
萧峙轻笑出声,眉眼之中哪里还有此前的戾气,眼下又变成了温润君子。
江嬷嬷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适应不来萧峙的变脸之快。
秦伯安夫妇很快镇定下来,只是大夫人因为萧峙刚刚迸发出来的戾气,忽然有点儿后悔收下那些提亲礼了。
她怕武安侯表里不一,万一以后对她们婉婉动粗,婉婉这小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和前厅里的其乐融融不同,秦仲安那头水深火热。
在承州的两位秦家族老,一看到秦仲安就吹胡子瞪眼地质问:“听闻秦大人想一女二许?如此下作之举,置秦家脸面于何地?”
“老三就这一个独女,你既想谢国公府的光,又想吊着武安侯府,你是生怕咱们秦家繁盛吗?”
“如此苛待三房孤女,你对得起三房吗?”
对方是长辈,秦仲安即便是家主,是族长,被这样劈头盖脸一通骂也硬气不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听说你很想我
秦仲安百口莫辩,等两位族老骂累了才沉声道:“你们从何听来这些谣言?”
“谣言?”其中一位族老错愕地瞪大眼。
另一个族老歇息片刻,继续骂:“你自个出去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才到承州,还没站稳脚跟,还想两头吊着?”
秦仲安早就没了坚持选择谢家的勇气,不情愿道:“谣言!都是谣言!我会彻查此事!秦家已经收了武安侯的礼,自然只和武安侯府结亲。”
两位族老当面听到秦仲安这么说,便也放了心。
俩人又叮嘱他不能欺负三房孤女,狠狠夸了武安侯一番,连一口茶都没心思喝,便又离开了。
秦仲安脸色铁青,今日这一出搅得他措手不及。
想到不日就要面对谢国公府的狂风暴雨,他脑子便开始刺痛。
缓了片刻,他叫来心腹:“来人,去查查两位族老为何忽然造访。”
“奴才适才打听了下,听说武安侯一大早便去拜访过他们。”
秦仲安猛地瞪大眼:“什么?萧侯才来承州没几日,连他们都打听清楚了?”
二夫人也听得惴惴不安:“武安侯瞧着很是谦逊有礼,怎得背地里动手脚?”
小厮又道:“武安侯听到外面传闻,以为二爷偷偷地给二姑娘许了两家人,携礼上门,请族老帮忙主持公道。萧侯还说愿以正妻之位聘娶二姑娘,以平息如今的流言蜚语,挽住秦家仁德之名声。”
秦仲安隐隐感觉一夜之间发酵起来的流言,和看似谦逊儒雅的武安侯大有关系。
他听得冷汗连连,原以为一介武夫而已,应当是直肠子,没想到鬼点子这么多。
不过眼下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做好抉择。
秦仲安抹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这才挂上笑容返回前厅。
看到大房夫妇正和武安侯谈笑风生,秦仲安夫妇一改此前的疏离,热情洋溢地招呼起江嬷嬷和萧峙;萧峙也不落井下石,恢复了谦和模样。
两家痛痛快快地把亲事定下,之后三书六礼挨个走流程便可。
晚棠悬了这么久的心,踏踏实实地落下。
江嬷嬷临走前,拉着晚棠的手笑道:“听说承州的南无寺很灵验,明日二姑娘能不能陪老身去上香?”
晚棠侧眸看向大夫人,见大夫人点头,便笑着应下。
二夫人心头憋闷。
早知道是今日这样的结局,她之前就不会做恶人。
萧峙扶着江嬷嬷离开时,晚棠也和大夫人一起回了内宅,恰好看到疯疯癫癫的赵氏不知何时来了养心斋。
试图把她拽走的丫鬟婆子,相继被她推进池子里,满池子的锦鲤都在扑腾。
满院子的丫鬟都在惊呼,杂乱地左堵右追,赵氏嘻嘻哈哈傻笑着,仿佛在和丫鬟们玩耍,好不开怀。
大夫人疾声厉色道:“还不把人送回去!你们怎么看顾的?”
晚棠朝阿轲阿瞒使了眼色,两个身手灵活的小丫头可不像秦家丫鬟们束手束脚,上前就绊赵氏,趁着她摔了个狗啃泥,一屁股坐到她背上把人困住,再由几个粗壮婆子押走。
晚棠疑窦丛生:“二祖母由何人看管?倘若刚刚冲进屋子折腾,祖母哪里遭得住?”
“可不是!这家都是二房作主,我这就去问问二弟妹怎么看的人!一次两次看不住!”大夫人安抚晚棠片刻,就气呼呼走了。
今日谢老太医还没来,晚棠看魏老夫人气色有所好转,便道:“今日的药喂了吗?端过来,我喂祖母喝。”
花嬷嬷为难道:“谢老太医开的药不多,已经喝完了,原是说今日重新把脉,再对症下药调整方子的。”
晚棠想到刚刚定下的亲事,担心谢老太医是听说了此事,不愿再来看诊。
她当机立断,让花嬷嬷出去再找一位大夫回来。
两房夫人和媳妇们是跟着新请的大夫一起来养心斋的,眼看这位大夫看诊半晌,迟迟不敢开方子,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如今开罪谢家,谢老太医不肯来看诊了,就这么急着嫁出去吗?不能等祖母好了再说?”
所有人都隐晦地瞄向晚棠。
晚棠循声看去:“二嫂是在责怪我?”
“不能怪吗?”
晚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如此,二嫂且告诉我,祖母这些年都好好的,怎得一回秦家便病重至此?”
“我……我怎么知道?”
“祖母原本已经苏醒,定下了我的亲事,二伯父却单独和祖母说了会儿话,又把祖母气晕,你怎得不去责怪二伯父?”
秦二郎妻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府里这么多丫鬟,却看不住二祖母,还能让她跑到养心斋来撒野,二嫂怎得不怪责二伯母?”
晚棠眼里浮起浓浓的嘲讽:“莫不是看我三房无人,祖母又无法护我,便来欺我?”
晚棠来到秦家后,一直都和顺乖巧,她原本想着寄人篱下就该不惹是非,耐心等着出嫁便好。但如今魏老夫人昏迷不醒,二房的为了自身利益欺压到她头上,她还怎么忍?
继续乖巧下去,保不齐二房会让她背地里去安抚谢三郎。
人都是会得寸进尺的,必须让二房看到她的底线。
谁都没料到晚棠会忽然发飙,大夫人错愕一瞬,很快站到晚棠身边,不悦地瞪向秦二郎媳妇:“婉婉说得对,真要较真起来,怎么都怪罪不到她身上!”
二夫人被一个小辈当众问责,脸色很是难看。
但她不愿在院子里跟晚棠争执,训斥二儿媳两句后,便将此事揭过。
谢老太医到底是食了言,晚棠一照顾便又是一整日。
用过晚膳,她盯着萧峙曾经翻墙进来的方位愣了会儿,才又去魏老夫人身边照料。
当晚月上柳梢,大夫人替了晚棠,让她回屋歇息。
晚棠疲惫地回到自己屋子,刚褪下衣裙坐进浴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窜入眼帘。
晚棠惊讶地瞪大眼,下意识用双臂护住胸。
回头看阿轲阿瞒很识趣地闭了门窗,她才面红耳赤地问道:“侯爷怎么来了?”
萧峙淬火般的目光从荡漾的水波上扫过,缓缓挪到晚棠脸上。
他一步步靠近,笑着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听说你很想我。”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这脸皮保养得真厚
“侯爷何时来的?”晚棠感受到耳边灼人的呼吸,一阵酥意从耳边乱窜到四肢。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
晚棠:“……”
那她刚刚脱衣裳的全程,都被他看了去。好在她没做奇怪的举动,否则真不如找条地缝钻了。
晚棠窘迫得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有那张脸红到仿佛要滴血。
萧峙轻轻咬住她耳廓,激得晚棠娇躯一颤。
他这才低声道:“为夫帮你洗?”
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指腹在她粉色的耳垂上轻轻摩挲,暗哑的嗓音裹挟着丝丝欲念。
晚棠几乎不敢看他。
她还没来得及偷偷学一些反制他厚脸皮的法子,一想到这里是秦家,她就紧张到呼吸发紧:“不行,夜深人静,被人听到怎么办?”
萧峙挑眉,眼底那把火炽热地落在晚棠胸前,口是心非道:“沐浴能有多大声响?难道棠棠想做点别的事情?”
嘶哑的嗓音勾勾缠缠,字字蛊惑。
晚棠恼羞成怒地瞪过去,撩是不敢撩的,萧峙非同常人,她以为他不敢在秦家做出格的事情,但偏偏他好像又什么都做得出。
萧峙看她两颊绯红,羞恼得咬着下唇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轻笑一声。
他捏住她嘴角,往中间轻轻一捏,晚棠被咬住的下唇便从皓齿下解脱:“好好好,我家棠棠最正经,都是我想行了吧?”
晚棠无语笑了。
萧峙一本正经地拉开她胳膊,仔仔细细帮她搓洗。
她是冷白皮,泡过水的胳膊一掐就出水。
以前在梅园,晚棠不是没跟他共浴过,但实在没有这样一本正经地帮她搓洗过,晚棠心如擂鼓,扭头看向另一边,悄悄地咽口水。
只是帮她洗胳膊的手忽然顿住,晚棠压根不敢扭头看。
夜深人静,又是在秦家,她不敢表现出半点儿妥协,否则萧峙绝对得寸进尺。
胳膊传来诡异的触感。
晚棠到底还是忍不住,侧眸看过去。
只见萧峙握着她的手,从手背吻上手腕、小臂……一直到圆润的肩头。
晚棠抽出胳膊,萧峙可怜地抬眸看过去。
猩红的眼眸里充斥着强烈的侵占之意,偏生他还理智地压制着,从眼底流露出一丁点儿委屈与渴求,谁看谁不忍。
晚棠忍不住问道:“侯爷是不是快要回京了?”
“嗯,陛下的身子骨有问题,我不能一直在此逗留,提完亲便要尽快离开承州。”萧峙声音暗沉沙哑,说完正事便低喃,“棠棠,就亲几下,嗯?”
晚棠听他果然快要走了,哪里舍得拒绝。
她一妥协,萧峙果然开始得寸进尺,把脸凑过去:“那你来吻吧。”
晚棠所有的腼腆在这一刻冻结,她无语地看过去,真想捏捏看他的脸皮有多厚。
这么想着,她也确实捏了:“侯爷这脸皮保养得真厚……”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萧峙的反应便彻底甘拜下风了。只见他竟然仰起头,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凸出来的喉结还在她眼皮子底下滚了滚。
晚棠尚且捏着他脸的那只手颤了颤,迅速往回缩。
下一刻,萧峙凶狠的吻就贴上来,这一吻天昏地暗。
晚棠被抱上床榻的时候还在感慨,她就知道他最会得寸进尺,也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峙压根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便铺天盖地地吻上去……
事后,晚棠觉得自己简直疯了,竟然跟萧峙一起放纵成这般。
夜深人静,任何细碎的声音仿佛都变得清晰。
窗外虫鸣阵阵,偶尔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守夜丫鬟的一两句低语。
晚棠酸软在萧峙怀里,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他一把。
萧峙却没有动弹的意思,跟她咬耳朵道:“外面已经宵禁。”
晚棠沉默片刻,头皮都麻了:“侯爷要在这里过夜?”
就着昏暗的亮光,她看到他眸子里的理所当然:不然呢?
晚棠哭笑不得:“侯爷故意入了夜才翻墙过来的?”
“不是你想我,我才勉为其难翻的墙吗?”萧峙皱着脸,状似不解,“听说我没来,棠棠眼巴巴地盼了半晌。”
晚棠扭头不看他:“谢老太医不肯来给祖母看诊,我只是想问问侯爷,阿兄何时能来。”
“叫得倒是顺口,你那么多阿兄阿弟,能同意你认一个野哥哥?”
“阿兄光明坦荡,这次若不是阿兄给的信物,祖母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晚棠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侯爷可是怪我和秦家兄弟走得太近?”
萧峙眼神微闪,言不由衷道:“你如今是秦二,跟他们亲近些无可厚非。你若太过避着他们,反而可疑。”
晚棠想的何尝不是这个理,更何况她跟秦家人很可能真有血缘亲情:“那侯爷怎得总是提他们?”
萧峙翻身将她压住,牢牢锁住她澄澈的眸子:“为夫讨厌任何一个公的靠近你。”
“公……的?”晚棠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吃味。
妒火中烧的那一种,醋得很厉害。
她抬手搂住他脖子,借力吻上去:“侯爷爱怎么生气便怎么生气,反正我心里只有侯爷一个。”
萧峙哪里还有心思气下去,晚棠的唇刚离开,他就追上去继续吻。
夜太短,他不想浪费工夫在无谓的事情上……
翌日一早,晚棠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秦家大嫂三嫂的声音传进来:“婉婉?今儿个怎得日上三竿了还没醒?”
“不是要去南无寺上香吗?武安侯府的嬷嬷是客,咱们不能叫人家久等。”
晚棠迅速被惊醒,扭头一看,撞进萧峙朦胧的睡眼中。
分别在即,萧峙昨晚后来缠着晚棠说了许久的话,俩人临近天亮才睡着。
“二妹妹?我可要进来了哦?”三嫂俏皮的声音传进来。
伴随着阿轲阿瞒喋喋不休的劝阻,门扇有了被推门的迹象。
晚棠二话不说,就把萧峙拖下床榻,指着床底让他钻。
人高马大的萧峙黑着脸,无声地抗议。
晚棠急得赤脚在地上走动,捡起他扔在地上的凌乱衣袍就往床底塞。
萧峙垂眸盯着她瓷白的小脚,再看她急得双手合十无声央求,哪里还有半点儿傲骨,当真忍辱负重地钻了床底。
晚棠松了一口气,转身又跑去开窗透气,着急忙慌地再跑回去躺好时,门也“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晚棠假装刚睡醒,起身跟大嫂三嫂打招呼,却看到她们身后还跟着二嫂。
昨日刚跟她争过嘴的那一位。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就纵着他吧
三个嫂嫂进门后,大嫂三嫂笑着走过去要帮晚棠穿衣。
只有二嫂,一双眼贼溜溜地四处乱瞄。
“我说在外面等你,你二嫂啊等不及要跟你道歉,便推门进来了。”大嫂故意提及这一茬,想告诉晚棠是二弟妹推的门,也意在提醒二弟妹尽快道歉。
二嫂心不在焉地笑道:“我性子直,不会说话,昨日跟你唠叨了几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那也是为祖母着急,才会口不择言。”
她说着看向敞开的窗户,急匆匆走过去:“哎哟,怎么一早就开窗,闪了风可不好。”
背对着晚棠几个,她关窗前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见墙外没藏野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晚棠听了她不诚心的道歉,敷衍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该让二嫂在人前丢了面子,也是当时太气愤,口不择言了。”
大嫂三嫂笑着安抚她们两个几句,昨日的争闹便揭了去。
晚棠想到趴在床底的萧峙,不敢在屋子里多逗留,迅速起身洗漱。
二嫂看三弟妹在帮晚棠挑选钗环,忽然问道:“我刚刚听说养心斋里昨晚有野猫,二妹妹莫不是被那发春的野猫吵着了,才会睡到这会儿?”
晚棠拿着珠钗的指头微微捏紧。
她不知道二嫂是在故意诈她,还是阿轲她们当真这么对外说的。
“有野猫不是很正常吗?阿轲说她昨晚捉了好一会儿呢,好在后来撵走了。”三嫂看气氛有点儿不对,微笑着看了大嫂一眼。
大嫂看老二家的还要说话,起身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吧,咱们去看看祖母醒了没有。”
“你二嫂就这性子,其实是在关心你昨晚被野猫吵到,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回头我跟母亲说一声,差人来养心斋撵野猫,再不让它夜里乱嚷嚷……”
晚棠听得耳根子一阵阵发烫。
那野猫就是她。
她昨晚明明已经竭力不出声,萧峙着疼狠了,她不是咬他肩膀就是咬他小臂,没想到阿轲她们还是有所耳闻,还拿野猫这种说辞搪塞过去。
出去前,她气恼地朝床底剜了一眼。
阿轲阿瞒两个守在外间,晚棠故意看向阿轲:“我帕子忘拿了,你去帮我拿两条。”
阿轲进屋后故意嘀咕道:“咦?二姑娘的帕子放哪儿了?只我自己,都不知上哪儿找。”
话音刚落,萧峙从床底爬出来。
阿轲惊得石化在原地,半晌才回神,揉揉眼睛又看过去,才相信堂堂武安侯竟然躲床底下了。
她一言难尽地撇撇嘴:“侯爷就如此急不可耐吗?再过两个月便嫁过去了,这点儿工夫都忍不了,若是被秦家人发现,二姑娘这名声可就毁了。侯爷明明是想让二姑娘风风光光嫁过去的,若这会儿出了岔子,谈何风光?秦家的水也深着呢。”
萧峙默不作声地兀自更了衣。
阿轲还在旁边唠唠叨叨,劝他再不可如此留宿秦家,否则别人会起疑。
萧峙明明臊得耳根子发热,却理直气壮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海棠花开得正艳,本侯若不怜爱一番,只会显得本侯不解风情。”
他昨晚原本也没打算胡作非为,只是看到晚棠一回来便要沐浴,又恰好在他眼前脱成那样。山峦起伏的身段、不堪一握的腰肢,他要忍得住便不是男人。
刺激是刺激,就是不过瘾。
阿轲似懂非懂,歪着头琢磨起来,没再唠叨。
在阿瞒的照应下,萧峙正要翻窗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叮嘱阿轲道:“她若担心昨晚会怀喜,得空可以去找江嬷嬷……不过本侯之意,无需担忧,倘若有了,那便有了吧。”
他眸光闪了闪,没好意思看小丫头惊大了一圈的眼睛。
那厢,三嫂陪着晚棠刚出府,半道经过秦家院墙处的小巷时,碰到只身一人走出来的萧峙。
马夫急忙停下马车,恭恭敬敬地朝未来姑爷见礼:“见过侯爷。”
马车里的二人闻言,也出来见礼。
三郎妻子笑着跟萧峙寒暄了几句:“真巧,婉婉刚出门便撞见了侯爷,侯爷怎得在此?”
萧峙云淡风轻道:“路过。”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晚棠,她原本冷白似雪的小脸,此时两颊云蒸霞蔚,掀眸看他时,潋滟眸光闪闪发亮,像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
晚棠不敢跟他对视,垂眸的一瞬间,看到萧峙有意无意地摸了下左胳膊。
昨晚被她咬的地方。
她紧张得呼吸都紧了紧。
和萧峙分别后,三嫂拉着晚棠的手笑道:“我看这位武安侯是个会疼人的。”
她是过来人,一看武安侯的体魄便知道他在房事上是个厉害的。男子可以寻花问柳,她们女子便只能守着自家夫君一个,有时候也挺无奈的。
她成亲几年,三郎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晚棠不知道她意有所指,垂着眸应了一声。
“不过他到底是个侯爷,你日后嫁过去实乃高攀,哎!不过你放心,二叔稳扎稳打,日后还会晋升。母亲说了,娘家便是你的靠山,你出嫁后若有委屈,便放心大胆地写信告诉我们,咱们总能想到法子给你撑腰的。”
晚棠心头再次淌过暖流:“多谢三嫂。”
“自家人,不必客气。得亏秦家家风正,你几位兄长都不敢亏待妻子,但愿这位武安侯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来人说了一路话,抵达江嬷嬷住的小院后,三人又一道去了南无寺。
上完香,江嬷嬷拉着晚棠在寮房歇息。
三郎妻子看她们有话要说,便识趣地带着丫鬟去赏花。
“哥儿昨晚没回,不会在你那吧?”
晚棠刚坐下,听了这话,便又站起身:“我不知侯爷会晚上翻墙,后面让他走,他说已经宵禁了。”
江嬷嬷没好气道:“你坐下,老身又没怪你,回头我好好骂他!真是胡闹,都把你送进秦家了,若再坏了名声,岂不是前功尽弃。”
晚棠叹了一声:“侯爷快要回京了,所幸没人发现,日后不会再如此放纵。”
“你就纵着他吧。”江嬷嬷笑着摇摇头,这才问起正事儿,“哥儿说你可能是魏老夫人的外孙女?你还打算认亲?”
晚棠蹙眉,抬眸看过去:“对。”
江嬷嬷敛了笑:“此事不妥,哥儿千辛万苦帮你筹谋,是为给你个正妻的名分,这样的男子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如今遇上了,你便该珍惜,不要节外生枝。”
她是萧峙的乳母,下意识只为萧峙考虑。
但晚棠不这么想:“所以嬷嬷觉得我这辈子都只该依附侯爷,应该身后空无一人,日后过得是甜是苦,全看侯爷的良心?”
她娘不是这样教她的,虽然她相信萧峙不像其他男子薄情寡义,但她不愿拿一辈子去赌一个人的良心。
第二百七十章 真巧,又遇上了
江嬷嬷被晚棠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她打听过秦家的事情。
魏老夫人的三儿媳难产而亡,留下秦婉这根独苗,其三儿子情比金坚殉了情;偏生她小女儿也难产走了,一尸两命。如今晚棠却怀疑她娘才是魏老夫人的小女儿!
可见当年秦家很可能出过祸乱嫡出血脉的腌臜事!
晚棠想认亲,当初的陈年旧事便要拉出来重见天日,一个不慎,晚棠不是秦婉这件事也会暴露。那萧峙安排晚棠假死、暗中更换其身份的事情便也可能暴露。
江嬷嬷不敢深想,总之跟秦家认亲的事情若做得不妥,暗中盯着萧峙的那么多双眼睛便可能以此为把柄,拿捏萧峙,拿捏武安侯府。
更何况,江嬷嬷担心晚棠有了秦家撑腰,会生出异心。
良久,她弱了语气:“自然不是,老身只是担心你横生枝节会误事。哥儿不会辜负你的,你不必如此担心。”
这话说得甚没底气。
她相信萧峙的良心,但其实她也不信男子能一辈子只爱一个女子。
譬如她家哥儿这般专情之人,曾经为了兰湘险些丧命,江嬷嬷还以为他日后再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很可能孤独终老,结果还不是再次铁树开了花?
当然,这件事不怪她家哥儿,是兰湘不值得他孤寡一生。
“嬷嬷可愿信我?我想认亲也并非是想背叛侯爷,他不负我,我亦不会负他。凭他将我从苦海中拽出来,又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这辈子都会安安分分为他料理内宅。”
“日后有了孩子,侯爷若另有所属,我也不会拈酸吃醋搅乱后宅。但我总得为我的孩子寻好靠山,嬷嬷当知道,内宅之中没有娘家撑腰、亦没有夫君宠爱的女子,过得何其艰难。有个娘家,我日后才不会寸步难行。”
晚棠不觉得她在杞人忧天。
魏老夫人若跟她没有血缘亲情,她也不敢妄想以后秦家能成为靠山,可既然有血缘,她为何不能认?
老夫人至今还在念着自己的小女儿,她娘也凄苦了一辈子,为何不该相认?
她已经换了身份,日后就算宋六郎有了出息,也不能明着帮她撑腰,多有限制。
“我知道嬷嬷是为了侯爷好,我也只是想为我以后的孩子好一些罢了。祖母如今受不得刺激,我也不敢随意相认,日后只会找合适的时机,绝不会把事情闹大。待嫁入侯府,秦家也不会成为我骄纵的底气,我会谨守本分,相夫教子。”
晚棠一直都在孤军奋战,如今有萧峙相帮,她才会更有底气。
心里闷闷的,她感觉心头堵得慌。
江嬷嬷看她眼尾泛红,所有的劝诫都堵在了嗓子眼。
良久,她走到晚棠身边,拍拍她后背:“今日找你是老身偏心,哥儿是我一手带大,我只想着不能让他再受情伤受牵累。我也是听说你跟谢国公府的三郎有来往,不大放心。”
“嬷嬷莫不是担心我找退路,另嫁他人?”晚棠盯着江嬷嬷,不知该恼火还是该委屈。
江嬷嬷被她戳中心思,有些心虚:“当初哥儿对兰湘掏心掏肺,老身也尽心尽力把她当未来的侯府主母那般培养,谁料到她最后转头就成了珋王妃,老身也实在是怕了。”
“嬷嬷,我若认亲,日后也只会当秦婉,而不是当魏老夫人的外孙女。自家儿女自家疼,到时候我也有亲人疼我了。”晚棠说到最后一句,鼻子酸了下。
她想到秦家几位兄弟围着她送玉的情形。
他们几个白日里做事、读书,每每得空回府,都会去养心斋看看她和魏老夫人。那些关切真不真,晚棠能感受得出。
不过她没有沉浸在悲春悯秋之中,把来到秦家后和谢三郎的接触一五一十地讲给江嬷嬷听。
“也怪你外祖母没安排好,怎得连谢国公府的三郎都请了去?那谢三郎是老国公的老来子,从来都是要风得风,你和哥儿的亲事虽然已经定下,可老身觉得那谢三郎不会就此罢休。”江嬷嬷凝重地叹了叹。
“谢三郎想是二伯父请的。”
江嬷嬷看晚棠弱弱地维护魏老夫人,欣慰道:“好孩子,老身都知道了,你是个懂得感恩的。我和哥儿商议过了,我会留在承州将三书六礼走完,日后有事,尽管让人去找我。”
俩人说了会儿话,一起准备离开南无寺时,迎面撞上萧峙。
“侯爷,可真巧,又遇上了。”
晚棠听到三嫂的揶揄,抬眸看过去,看到他身上的衣裳,一时竟看呆了。
他回去更了衣,穿的是藕荷色卷草纹那身,她亲手帮他做的。
晚棠看得出来萧峙不喜欢这颜色,嫌太像小娘子,但萧峙穿这一身委实风流倜傥,他生得壮实修长,藕荷色又多娇嫩,但他好看的五官硬生生抗住了这份违和,被衬得温润多情。
萧峙看晚棠一双眼流连忘返,知道自己穿对了。
他朝秦家三嫂揖了揖:“本侯不日便要回京,秦二姑娘便麻烦三嫂多加照拂了,我是特意来接嬷嬷的。”
秦家三嫂挽住晚棠的胳膊,掩嘴直笑:“侯爷这是哪里话?婉婉是我秦家人,我们自然会好好照拂。”
几人笑闹几句,款款离开南无寺。
分道之际,萧峙让赵福送江嬷嬷回去,自己却骑马跟在晚棠的马车边。
江嬷嬷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来接老身的吗?”
萧峙瞟了一眼晚棠那辆马车,秦家三嫂还在里面,所以他只能收敛性子和善地笑笑:“我先送三嫂回府,再来接嬷嬷。”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使眼色。
江嬷嬷笑得肚子疼,摆摆手道:“秦二姑娘和秦家三嫂两个女娘确实叫人不放心,哥儿还是送她们吧。”
秦家三嫂闻言,悄悄打开悬窗帘缝,自己却往旁边避开。
晚棠一侧眸,便看到一身藕荷色的萧峙骑在高头大马上,衣袍的柔光映在他脸上,冷硬的轮廓都似披上了温柔的粉霞。眉眼比平日里柔和,侧眸看过来时如藏了春风。
俩人就这样相互看了一路。
萧峙目送她们进了秦府才离开。
三嫂刮刮晚棠泛红的脸颊,俏皮地在她耳边揶揄:“不知羞,偷瞧侯爷一路。”
“好三嫂,你别说出去好吗?”晚棠晃晃她胳膊。
秦家三嫂故意扬起下巴:“看你怎么求我。”
俩人正说笑着,经过前厅附近的拐角时,赫然看到谢三郎沉着脸从前厅走出来。
他身边的那对夫妇怒不可遏:“小小知州,竟如此愚弄我谢国公府!尔等欺人太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晚棠罚跪思过
谢彦尘一抬眸便看到了远处的晚棠,他疾步追上去。
晚棠想到他在人前屡屡不避讳,脸色微变。
秦家三嫂远远地冲谢彦尘点头打了招呼,便挽着晚棠的胳膊迅速回内宅,顺便叫丫鬟去打听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俩人回到养心斋没多久,丫鬟也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是谢国公府家的二爷来了,带着谢三郎前来提亲,听说咱们二姑娘已经许给武安侯,谢家人大动肝火。”
“咱们二爷和二夫人赔了不少笑料,还是没能宽慰好国公府的人。”
秦家三嫂是个活泼性子,闻言嘀嘀咕咕道:“哼!谁叫二叔背着祖母自作主张的?”
晚棠警惕地看看左右,提醒三嫂:“三嫂慎言,小心隔墙有耳。秦家同气连枝,谢家若想报复,咱们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三嫂不高兴道:“二叔是官身,他们还敢对朝廷命官下手不成?”
晚棠叹气:“三嫂切莫说胡话,二房为官,可咱们大房三房都不是。”
三嫂怔怔看着她,半晌无话。
良久,她轻轻锤了下自己脑袋:“还是祖母教得好,二妹妹想事情比我通透。你放心,我会管好嘴巴不瞎说。”
这时,惊春白着脸来到晚棠跟前,看秦家三嫂在,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去。
晚棠眼珠子一转,猜到此前让她打听的事情有了眉目:“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三嫂又不是外人。”
惊春结结巴巴道:“奴婢听说,二老夫人这几日天天都偷来养心斋,不是往老夫人屋里闯,就是往灶房跑,还打翻过老夫人的吃食……”
“祖母的药在何处煎熬?”
惊春想了想:“就在灶房外,用小火炉单独熬。”
晚棠冷笑:“今日可又跑出来了?”
惊春摇摇头:“昨日二老夫人那么一闹,今日直接将她锁在屋里了,窗边也都有人守着。”
晚棠讥诮地看向三嫂:“所以人是看得住的。”
秦家三嫂听得云里雾里,但这句话听懂了:“二妹妹是说,之前二祖母跑出来闹腾,是有人故意将她放出来的?”
晚棠没否认,反问道:“以前在边疆,二祖母可像如今这样,时不时跑出来闹腾?”
秦家三嫂沉吟道:“起初也跑出来过几次,后来便没有了。来承州后,偷跑出来的次数确实有些多。”
赵氏虽然比魏老夫人年轻几岁,却也上了年纪,又疯疯癫癫神思不清,真想看住她不是难事。
秦家三嫂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脸色难看地看向晚棠:“有人故意让她出来闹祖母的?”
晚棠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这样怀疑,但愿不是。”
“不行,此事必须告知母亲。”
大夫人就在养心斋里侍疾,听了儿媳的话,惊疑不定地看向晚棠:“不会吧?”
她以前不管事,二房也不怎么亏待大房,所以她平日里并不爱动脑子。
眼下听了她们的话,大夫人恍然想到什么。
当年三房死得蹊跷,没多久小姑子也难产而亡,二母一夜疯癫,看到婆母就骂她毒妇,杀人凶手。
秦仲安升任在即,便做主把婆母送去庄子养病,二母留在府里尽孝。
婆母离开时,坚决带上秦婉,二母的疯症肉眼可见又变重了些,甚至当着他们小辈的面跪了秦仲安,神志不清地说什么孩子会被婆母害死。
起初那几年,婆母也会带着秦婉回秦家过年,但是每次他们回府,二母就会跑出来闹腾,后面婆母便不再回秦家了。
“大伯母可知道祖母体内的余毒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从愣神中回醒,她眸光闪烁着摇摇头:“我、我也不知。”
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每次婆母在秦家时,下人都看不住二母,看不住也没人上报,任她闹腾婆母。
以前她听了二房的话,以为二母是看到婆母后受了刺激,不像平日乖顺,眼下仔细一想,大夫人惊出一背的冷汗。
就在这时,二夫人的丫鬟来到养心斋:“二姑娘,二夫人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晚棠握住大夫人的手,眼中露出无助的光泽,像只可怜的小兽,看得人心疼。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
晚棠什么都没说,随丫鬟去了文成苑。
二夫人刚被谢二爷吓得魂不附体,这会正头疼着。
看到晚棠来了,挥退丫鬟们,靠在桌边扶着额:“婉婉快坐。”
“二伯母头疼?我帮您揉揉。”晚棠走到她身后,寻着穴位轻揉。
二夫人的头疼很快缓解。
她惊喜地夸了晚棠几句,只是原本想说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但事情拖不得,她扭捏半晌还是问道:“婉婉可听说谢家方才来提亲之事?我们原以为和武安侯府定亲之事传扬出去后,国公府会歇了心思,没想到他们竟然又来了。”
晚棠的手顿住:“咱们诚心道歉,国公府总能谅解的。何况武安侯府在京城也是说得上话的武将世家,国公府不会闹得太过。”
二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说到底是为你择亲生出来的是非。今日谢三郎松了口,说是只要我们带着你去谢家登门道歉,这件事便了了。”
“我不去。”晚棠张嘴便拒绝了。
二夫人急了:“秦家如今的危难,可都是因为你!”
晚棠一针见血道:“不,是因为二伯父贪心。”
她问过花嬷嬷,魏老夫人早就跟秦仲安说过,此番回来是为了给她定亲。马球赛是秦仲安舌灿莲花哄老夫人点的头,说是可以趁机结交承州权贵。
魏老夫人想着也需要个由头让武安侯知晓秦家二姑娘要出嫁,再三叮嘱马球赛只是做做样子,得了秦仲安的保证后才举办的。
二夫人板下脸:“放肆!母亲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言行无状、顶撞长辈!去祠堂给我跪着思过!”
晚棠眼里没有任何服软之意,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谢三郎当着大伯父的面都敢对我动手动脚,此番非要让我去谢家老宅,谁知道他揣着什么心思?”
二夫人怒不可遏:“还不去罚跪!不思悔改就不许起来!”
晚棠没再多说,由二房的丫鬟领去了小祠堂。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鬼话,你自己信吗?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秦家此番逢凶化吉。”晚棠焚香祈祷。
她跪在蒲团中,双手合十,将自己的来历在心底祷告给秦家先祖们,又将魏老夫人的苦难向祖宗们倾诉一遍,拜得虔诚又从容。
一个时辰后,养心斋的大夫人看晚棠迟迟不回来,疑惑道:“谈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久?”
这时候,六岁的九郎探头探脑地溜进养心斋,往那一池锦鲤摸过去。
大夫人看到他掩耳盗铃地捂着脸,没好气地把人叫过来。
九郎眨眨眼,嘴巴抹了蜜似的:“母亲今日真好看!”
九郎是大房的妾室所生,大夫人一向视若己出,来到承州没两日便请了先生来府里给他开蒙。
大夫人板起脸,训道:“你怎么没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又来养心斋抓鱼不成?”
九郎低头戳手指:“先生……先生肚肚痛。”
“怎得又痛?是不是你又在先生的茶水里掺东西了?”大夫人气得头疼,也不知大房几个孩子是不是都随了秦伯安,一个个都不爱读书!
九郎吓得闭上眼,嘴里却慌忙叫嚷:“二姐姐被罚跪啦!好可怜哦!”
“罚跪?为何?”大夫人和她三儿媳都震惊得站起来。
秦家姑娘少,二房所出的大姑娘从小到大从未被罚跪过,从来只有郎君们被罚跪的份儿。
九郎眨眨眼,看母亲不再追问他不读书的事情,就仰着脑袋道:“二姐姐不听二叔母的话,跟二叔母争嘴,二叔母生气了。”
大夫人没指望他能把事情说清楚,忙差遣丫鬟去打探情况。
得知了事情经过,她径直找去小祠堂,看到晚棠跪得笔直,心疼地走过去:“婉婉,随我回去用膳。”
晚棠下意识看向二房的丫鬟。
那丫鬟冷着脸向大夫人见礼:“回大夫人,二夫人让二姑娘思过完才能起,请问二姑娘知错了吗?”
晚棠冷着脸重新面向那些牌位:“我没错。”
她明白,二夫人这是想逼着她低头,逼着她答应去谢家道歉。
倘若只是道个歉便能解决的事,她不会犟,但她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到了谢家老宅,周围便都是谢家人,二房又摆明了更加注重利益,不会真帮她,到时候谢三郎若生歹心,她危矣。
丫鬟见状,朝大夫人又行一礼:“大夫人见谅,二姑娘还需继续思过。”
大夫人气得手抖:“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她饿着肚子!婉婉莫怕,我去给你讨个说法!”
她转身就气呼呼地前往文成苑,秦家三嫂看向二房的丫鬟:“二叔母只让婉婉思过,没说不许吃东西,我待会儿便送吃食过来。”
那厢,大夫人冷着脸来到文成苑,看二夫人正在让丫鬟给她按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思按跷?”
二夫人头疼地睁开眼,冲丫鬟们摆摆手。
待只剩下妯娌二人,她才道:“大嫂又跟我生哪门子气?”
“婉婉已经许了武安侯府,你还让她去谢家赔什么罪?她从未想过要跟谢家……”
二夫人一听这话,火气也窜出来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哪儿是她说了算的?你可知谢家今日说了什么?”
大夫人看她更凶,讪讪道:“什么?”
“那武安侯不是个好的!放着好好的指挥使不当,为了个妾室辞官!你可知你妾室长得像谁?像咱们婉婉!我道他成熟稳重,却原来是个好色之徒!”
“此前婉婉小,母亲舍不得放婉婉出嫁,他就找个相像的宠着,如今那妾室死了,他又巴巴儿跑过来提亲。哼!”
大夫人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但想到男人多有妾室,她弱弱地辩解一句:“他心悦的到底是咱家婉婉,那妾室又已经不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你可知,陛下给武安侯赏了一个妾?”
大夫人颔首:“不就是苏家的姑娘吗?”
“她连苏氏丫鬟的舌头都割了!后面苏氏不小心推了他那妾室一把,那妾室就那样摔死了,他竟然要把苏氏还给陛下!”
大夫人听得心惊胆颤,捂着心口连连惊呼:“我的天爷……”
二夫人看长嫂吓白了脸,才总结陈词道:“我看那武安侯不是良配!日后还不知会闯什么大祸,到时候牵累我们秦家!”
跟晚棠聊过天的大夫人眼下不糊涂,她看向二夫人,皱着眉道:“谢家背后嚼人舌根,谢三郎在秦家都敢对婉婉动手动脚,他就算良配了?”
二夫人:“……”
怎么感觉长嫂突然长脑子了?
大夫人撇撇嘴:“我看谢家是在故意诋毁武安侯,他生得俊朗,又谦逊有礼,比谢三郎好多了。”
二夫人:“……”
“亲事都定下了,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你可莫要出尔反尔,到时两头得罪,咱们秦家可真要走到头了。”
二夫人心里“咯噔”了下:“大嫂说的什么话?是谢家要我们登门道歉,又不是让我们退亲。”
她知道谢家不怀好意,但万一他们真的只是想出口恶气呢?
登个门就能解决,为何不试试?
大夫人白了她一眼:“这鬼话,你自己信吗?婉婉跪这么久也可以了,我要带她回养心斋用膳。”
二夫人憋了一肚子火,自然不肯应。
大夫人碰一鼻子灰,想到晚棠白嫩嫩的膝盖怕是都跪肿了,当即吩咐下人把秦伯安父子叫回来。
秦家小祠堂里,秦家三嫂把饭菜送进去喂饱了晚棠,又差人去叫秦三郎回来。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秦伯安和秦家几个郎君陆陆续续回了秦府。
问明缘由后,也没人去二房闹。
秦家家规第一条,便是孝悌为先。
秦大郎带着大房几位弟弟,陆续进入小祠堂,在晚棠身边跪下。
包括六岁的小九,小身子跪在晚棠身边像个圆滚滚的球。
晚棠不解地看过去:“大哥你们也挨罚了吗?”
秦大郎不讲对错,只温柔地冲她笑道:“阿兄陪你。”
秦三郎皱着眉头,有点儿担心二叔会责备,但跪得也不含糊。
秦五郎小声哄道:“二妹妹往常不在家中住,兴许不知道,咱们家小辈犯错,几个兄弟从来都是连坐的。”
秦大郎轻咳一声:“五弟,祠堂里不可信口雌黄。”
二房的秦六郎是来得最早的,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到晚棠另一侧:“二姐姐,我来晚了!”
二夫人不许他们来,但他就不是个听话的主儿,偷偷溜过来的。
晚棠看看身边这些兄弟,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柔软,冷冰冰的小祠堂里也充满了温情。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二夫人气得直捶心口
文成苑,二郎和四郎蠢蠢欲动。
二夫人冷眼睇他们:“你们也想跟我作对?”
“母亲,二妹妹那日在马场骑个马都险些吓哭了,让她自己跪在祠堂,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秦四郎想到他家妹妹那张脸,怜惜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她受罚。
“二妹妹的亲事已经定下,哪有让她再去见谢三郎的理儿?还望母亲三思。谢三郎当着大伯父的面都敢唐突二妹妹,再去谢家,便是让二妹妹羊入虎口。”秦二郎也忍不住反驳。
二夫人怄得想吐血:“她给你们下迷魂汤了不成?一个个都为了她来忤逆我!”
二郎四郎异口同声:“儿子不敢!”
这时候,八岁的八郎梗着脖子不服气道:“父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以前不管谁做错事,咱们几个兄弟都是一起挨罚的!难道二姐姐不是我们的家人吗?怎得她挨罚,我们就不能陪着一起?母亲偏心!”
他正是父母说东他便往西的年纪,说完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但他也是要面子的,把下巴扬得更高了点儿,假装自己没说错。
二夫人气得直捶心口:“你个孽障!忤逆长辈,去祠堂罚跪!”
八郎闻言,嬉皮笑脸地朝二夫人作揖:“多谢母亲!”
二夫人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遂了他的意,心口当即一阵绞痛……
小祠堂里,热火朝天。
五郎从怀里掏出一包香喷喷的吃食:“我带了新鲜的胡麻饼,原本想拿给二妹妹尝尝鲜的。”
七郎掏出一大包糕点,各色各样都有。
九郎掏出一包蜜饯。
姗姗来迟的八郎气定神闲,掏出一包干果,摊开放到晚棠身前,然后挤开小九,往晚棠身边一跪:“二姐姐,我来晚了!”
六郎见缝插针,挤开八郎,占了晚棠旁边那处位置。
他掏出一包炒栗子,又掏出两块小软垫塞到晚棠膝下。
三郎扫一眼他们带的东西,挑了下眉头,得意地掏出一包红艳艳的果子,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包新鲜的荔枝!
此物不易存放,荔枝煎好买,新鲜荔枝却难得。
三郎大大方方地把那包荔枝放到晚棠跟前:“尝尝,若是喜欢,三哥明日再给你买。”
小九年纪小,藏不住事儿,吸溜一声,发出很明显的咽口水声。
秦大郎到底年长,不再好意思像他们这样藏东西带进来,他清清嗓子:“听说承州女子爱吃冰雪冷元子,大哥下次带二妹妹去吃。”
晚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可、可以这样吗?”
在她的印象中,罚跪祠堂是一件极其严肃之事。
秦家几个郎君看她一双眼瞪得溜圆,红唇吃惊地微微张着,都觉得她煞是可爱。
便是向来一本正经端着大哥架子的秦大郎,都忍不住柔了眉眼:“二妹妹莫怕。”
秦六郎呲着牙往晚棠身边挪近半掌:“二姐姐放心,我们经验比你足。他日我变成牌位待上面,也不介意孝子贤孙们吃点儿东西,只要品性不坏……嘶!三哥你打我作甚?”
秦六郎和晚棠挨得近,余光瞥到扬起的那只手,下意识便缩起脖子往另一边躲了躲。
秦三郎察觉到晚棠的举动,咬牙切齿地骂六郎:“小小年纪,瞎说八道!”
骂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晚棠:“吓到你了?放心,三哥怎么会打你?”
秦六郎嘶着气揉揉脑袋:“二姐姐,你看三哥多偏心。”
这时候,一直盯着新鲜荔枝的小九又吸溜了下口水,声音比上一次更响了。
晚棠回过神来。
许是被兄弟之间和谐友爱的气氛感染,她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膝盖不舒服,拿起一个荔枝剥开,递到小九嘴边。
九郎砸吧砸吧嘴,一口咬住。
秦六郎脸皮最厚,抗议道:“二姐姐,我也想吃。”
晚棠递了一个到他面前,秦六郎却撅嘴不接:“我手疼,二姐姐帮我剥。”
晚棠笑靥如花,也帮他剥了。
然后又给小七小八各剥一个,再挨个给几位兄长发荔枝。
五郎也想让她剥,到底没好意思。
荔枝只有十几颗,只有小九吃了两颗,其余几人各一个,然后秦三郎便清了好几下嗓子,余下的荔枝便全都被塞到了晚棠怀里。
众人解了馋后,秦大郎才安抚道:“二妹妹莫怕,我昨日便约了谢三郎,明日打马球。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场马球赛解决不了的。”
秦三郎颔首:“一场不行便两场,打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晚棠在二夫人跟前没有半丝愧疚,眼下一股股的暖流从心底涌起,伴随着几分不安。
她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关怀过,他们越是对她好,她越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所以这会儿,她自责道:“让兄长们操心了,早知今日,我应当一直待在家中不出门的。”
秦六郎皱眉:“这是什么话?二姐姐就该多出门,哼!书院里有几个同窗总说他们的阿姐多好看,我才不信她们比得上我二姐姐!”
三郎抬起手又要揍他,想起晚棠刚才受惊的样子,举起来的那只手又生硬地绕到自己脑袋上挠了挠。
秦大郎安抚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无需自责。若二叔无暇去谢家道歉,我会陪父亲前去道歉。秦家这么多男儿,不需要你一个小女娘瞎操心。”
晚棠鼻子一酸,哽咽道:“多谢大哥。”
“傻丫头,你、你可别哭。”秦大郎手足无措,赶紧掏帕子。
不过他还没掏出来,其他几个兄弟已经陆续递上了自己的素帕……
萧峙得到晚棠罚跪的消息时,已经快到傍晚。
秦大郎也给他下了邀帖,为了明日不丢脸,他离开秦府便去练马球了。
回到小院,听说了事情经过后,他来不及用膳,起身就要往外走。
江嬷嬷看他眉眼中布满戾气,拽着他不让走:“你要做什么?这是秦家的家事,只要他们不动歪心思退亲,你就不该管!你眼下还算不得秦家的姑爷,没有插手秦家内宅的道理!”
萧峙无奈道:“我怎会插手秦家内宅?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嬷嬷不知,她膝盖有旧疾,跪久了还不知会疼成什么样……”
他想帮她揉揉,再给出出主意。
江嬷嬷恨铁不成钢道:“怎么,你又想去翻墙?”
萧峙抿唇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江嬷嬷气道:“成何体统!不许去!你明日便要离开承州,老身还有事情交代你!”
第二百七十四章 培养她的野心
“嬷嬷莫急,我后日再走。”萧峙算了算,今晚再去陪陪晚棠,明日留下打马球,大不了回京时再连夜赶路便是。
皇帝的身子骨撑不住,珋王那些可藏人的地窖还没查清楚,他担心京城会生暴乱。
幸好,幸好晚棠眼下不在京城。
江嬷嬷也继续留在承州,可避开这场祸事。
江嬷嬷狐疑:“怎么又改了?”
“秦家大哥约我打马球。”
江嬷嬷记得秦大郎比萧峙还小一岁,听他这般心甘情愿地叫人家大哥,江嬷嬷简直没眼看。
萧峙想拂开嬷嬷的手,没拂动。
“谢国公府向来纵着谢三郎,他既然不甘放手,指不定差人盯着你和秦家呢!你不许再去翻墙!有什么事情非急着今晚说!”
萧峙无奈道:“嬷嬷,我认床。”
他如今只认晚棠睡的床榻,否则睡不好觉。
江嬷嬷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编瞎话也该编得像样点!”
萧峙看看自己身上被汗湿的衣衫,到底没急着过去。
回屋沐浴,焚香熏衣,收拾干净后趁着江嬷嬷不注意,他还是溜了。
萧峙刚来到秦府外,便被赵驰风招呼进了旁边一个小院:“侯爷,今日秦家外头多了几人盯梢,是谢家的。”
萧峙细起眸子,眼里泛起阴森的寒意:“发现一个捉一个。谢家暗中监视朝廷命官,本就理亏,人丢了也不敢声张。”
赵驰风颔首,吹响几声暗号。
萧峙这些属下都是跟他上过战场的私人护卫,寻常懂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哪里是他们对手,眨眼之间,那几人便都被捉拿。
秦家内宅,阿轲阿瞒两个听到声响,不必赵驰风招呼,便轻车熟路地给萧峙做起了内应。
萧峙熟稔地翻进晚棠屋子。
她这会儿已经睡下,只是眉头拧着。
萧峙蹑手蹑脚走过去,卷起她的裤腿,看到已然红肿的膝盖,面色无比阴沉。
晚棠打小便养成睡觉也警觉的习惯,察觉有人在触碰她的膝盖,当即惊醒:“谁……唔!”
正在帮她擦药揉膝盖的萧峙,直接用嘴堵住她的惊呼。
察觉到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晚棠停止了挣扎,惊喘着接受这个吻。
萧峙很快撤开,看她吓得脸都白了,柔声问道:“怎得吓成这样?”
晚棠坐起身,紧紧抱住他:“夜半有人闯闺房,我能不怕吗?我还以为侯爷已经回京。”
“后日再走,离开之前当然会跟你道别,为夫怎么会偷偷摸摸地走。”
萧峙说着把晚棠的腿放到自己腿上,继续帮她抹药膏。
晚棠没有阻止,只说了句:“三嫂帮我抹过药了。”
萧峙侧眸看过去:“能有我的好?”
晚棠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疼惜,抬手摸摸他眼角:“其实不疼,我都……”
“习惯了”三个字到嘴又被咽下,再说下去怕他更心疼。今日这一跪,她觉得很值,否则她真不知道秦家兄弟如此温情。
萧峙却猜到她未尽的言语:“习惯了?你如今是秦二姑娘,日后是侯夫人,你不该习惯苦难,你要习惯享福,习惯骄纵,习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他微微扬着下巴,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眼里浮起睥睨万物的傲慢姿态:“世人都爱捧高踩低,出嫁前好好学着些。”
晚棠哭笑不得,原本被兄弟温情填满的胸腔很快被萧峙的宠溺挤占:“学如何骄纵?如何高高在上?”
萧峙理所当然地颔首。
他想培养她的野心,撑大她的胃口,如此,其他男子便再不能入得她的眼,只有他才能满足她。
房事上亦然。
“我会,只要学着夫君的样子便是。”晚棠嫣然一笑。
她冷不丁唤了“夫君”两个字,听得萧峙耳根子一热,凑到晚棠耳边就说浑话:“棠棠叫得真好听。”
晚棠听他语调缓慢暧昧,自然想到了别的事情,一双眼窘迫地无处安放:“养心斋如今没有野猫了,夜里不能再出现奇怪的声响。”
“野猫?”聪明如萧峙,怎能猜不到这两个字的含义,喉间当即滚出低笑。
晚棠伸手就捂他嘴,顺便转移话题:“谢家坚持让二伯父二伯母带着我一起登门道歉,许是我多想,我估摸着他们想用下作法子。”
碰过几次面,谢三郎温润的皮囊下,似乎藏着一股冲动的疯劲儿。
萧峙拉下晚棠的手,捉在掌心里摩挲。
他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幽深的墨眸中魑魅魍魉横行:“无妨,为夫明日便让谢家和你二伯父长长脑子。心思动到我未来夫人的身上,这是当我好欺负。”
晚棠如今倒也不怕他生戾气的样子,反握住他的手劝诫:“侯爷不是说京中局势紧张吗?此时切不可生事,我自有法子不去谢家。”
“谢家无理、秦仲安无德,怎得倒要委屈你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中?”
“不碍事,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日便好。”
萧峙看她殷切地盯着自己,到底没把谢彦尘那两个通房的事情说出口。
那两个丫鬟惹了谢彦尘不高兴,一个当日惨死在郊外树林,仵作道是被野兽吞食了四肢,但赵驰风亲自查验过,那丫鬟的两条腿分明是被利器砍断。另一个丫鬟虽还赖活着,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被吓疯。
谢彦尘这狼崽子,宠的时候可是把她们当眼珠子宠的。
萧峙轻笑一声,故作无奈地捏捏她的脸:“好,听夫人的,不生事。”
明日马球赛,球杆无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呢?
晚棠的膝盖被萧峙抹了七八遍药膏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把她两条腿放回床榻,又搂着她说了小半宿的话,直到把他的心肝娇娇哄进梦乡才翻墙离开。
晚棠翌日睁眼时,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冰冰凉凉空无一人。
阿轲看到她的反应,小声道:“昨晚走的。”
晚棠惊愕低喃:“宵禁了也能走?不怕被巡查的官兵射杀吗?”
阿轲撇撇嘴:“二姑娘也太小看侯爷的本事了,尸山血海淌过来的,潜进过敌营多次,这种小事岂能难倒他?”
晚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那厢,晚棠几位兄长们一早便来到马场,各自选好马匹,打算大展拳脚。
远远看到一群人朝马场而来,秦二郎疑惑地看向秦大郎:“大哥今日没有包马场?”
秦大郎疑道:“自是包了。”
几人再凝眸一看,脸色大变。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谢三郎以多欺少
远远来了一群身着玄青色衣袍之人,为首的正是谢彦尘。
他旁边是知府的小儿子梁瑞,俩人身后跟着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气势汹汹不像是来打马球,像是要打架。
秦大郎几个胆颤心惊地相互看了看,到底是硬着头皮迎上去寒暄。
谢彦尘看到秦家郎君,不再有此前的客套,扬着下巴,目中无人,连他们的寒暄也爱答不理。
昨日他二哥发了话,秦家带着秦二姑娘亲自上门道歉,谢家便会揭过此事。必须带上秦婉,是谢彦尘的要求,他二哥二嫂是打算羞辱秦知州一番,出了心头恶气便可。
他不是。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还从未失手过。
待秦婉到了谢家老宅,哪里还有让她全身而退的道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他看秦家还怎么把秦婉嫁去武安侯府。
可今日一大早,他没有等到秦婉,只等到秦伯安父子们带着厚礼登门。
谢彦尘直接没让他们进门,还放话说在马球场上见真章。
“大哥……”秦三郎想到这话,担心地看向秦大郎。
谢彦尘挑眉,轻蔑道:“怕了?”
秦大郎作揖陪笑:“打马球本就是助兴,三郎何须如此认真?”
他们兄弟几个在边疆经常骑马打马球,球技可谓高超,今日原本想拉着武安侯一起故意输谢彦尘几局,好让他解气。眼下看来,他们也不必故意输了,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马场都算对方手下留情。
“秦大哥初来乍到许是不知,我行事一向认真,尤其感情。”谢彦尘扯了下嘴角,凉薄的视线扫过秦家几兄弟。
秦大郎强颜欢笑,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搜肠刮肚地夸了谢彦尘一番。
大房是做生意的,嘴皮子功夫不浅,一三五三个郎君舌灿莲花,连谢彦尘身边的梁瑞都听得有些飘飘然。
侧眸看到谢彦尘脸上的轻蔑越来越深,他忍不住劝道:“三郎如今倒是难哄?”
“无商不奸,连商贾之流的话也信,你可真有意思。”
梁瑞听谢彦尘阴阳自己蠢,摸摸鼻头没再说话。他今日并非来帮谢彦尘对付秦家,是想说和,眼下看来有些困难。
秦家几位兄弟听谢彦尘当面嘲讽,都气愤不已。
秦大郎跟随父亲经商,听多了轻贱商贾的言语,淡定地以眼神安抚几位弟弟。
就在这时,一声轻蔑的嗤笑兜头落下:“国公府真是好教养!怪道你大哥身子不好,想是烂摊子收拾多了,累出来的。”
萧峙带着赵福,悠哉游哉地骑着马靠近。
谢彦尘黑下脸,阴翳地看过去。
只见萧峙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骚气十足!
“国公府的事,不劳武安侯操心。”谢彦尘余光瞥到旁边一匹马在低头吃草,指桑骂槐道,“这老马倒是爱吃嫩草,没脸没皮。”
萧峙翻身下马朝秦家几位郎君揖了揖,打完招呼后才淡淡地瞥了谢彦尘一眼:“本侯热心肠,回京后便受累送些干巴老草去国公府,让你大哥大嫂少吃点儿嫩草,多留些给你。”
谢彦尘气得攥起拳头。
但话头是他扯出来的,他没想到武安侯皮子这么厚。
秦大郎今日不想继续惹谢彦尘生气,便出面说和,很快便将这场小争执掐灭。
马球赛很快开始,谢彦尘和他带来的那些个壮汉一队,萧峙则和秦家五位郎君组成一队;谢彦尘一方有十人,秦家这边只有六人。
梁瑞见状,笑道:“三郎这边人太多了,不如……”
“既是打马球,自该好好较量,他们连人数都不凑齐,如此敷衍也叫打马球?”谢彦尘嘲讽地看向萧峙,没有让步的打算。
马球赛确实十人一队,非正式比赛时,每队的人数可以灵活变动。
但看谢彦尘不肯让步,秦大郎又硬着头皮让几个小厮凑数。
暗中守护晚棠的赵驰风一行人倒是个个都能打马球,但萧峙不打算在谢彦尘面前暴露那些属下的行踪、样貌,便由着秦大郎凑了那几人。
马球赛开始后,谢彦尘那一方的壮汉便都气势汹汹地举起马球杆异口同声地喊了句:“三郎必赢!”
秦家几位郎君都吓白了脸,知道谢彦尘今日这架势,是想让他们伤筋动骨。
但眼下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秦大郎看向他们几个:“咱们不必赢球,谢三郎出出气,二妹妹的事便可了,你们都护着些自个儿。”
秦二郎看他面色凝重,疑惑道:“大哥想做什么?大哥也要注意安危。”
秦大郎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和他们发怵的模样不同,萧峙骑着一匹健壮的马儿,扬着下巴冷着眉眼,压根没把谢彦尘一行人放在眼里。
军中操练时常会打马球,既能锻炼士兵的灵活性,亦能练胆魄、马术等,萧峙从来都是马球中的好手。
梁瑞骑着马儿在场上帮忙裁决。
今日艳阳高照,比赛开始后,马蹄阵阵,四面八方都是壮汉骑着马儿的骇人身影。
秦家几个凑数的小厮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相继摔下马去。
秦大郎哪能让他们拼着命凑数?
所以秦家这一队很快便只剩下六人。
谢彦尘一个眼神示意,谢家这队人马便将秦家郎君和萧峙围困住。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挥动马球杆打球时,一杆子打到了秦大郎的小腿上。秦大郎一声惨叫,摇摇晃晃便要摔下马。
萧峙反应快,一杆子勾住秦大郎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撑住。
就在这时,另一个马球杆竟然照着萧峙的后背挥过去。
秦二郎气不打一处来:“哪儿有这样打马球的?”
他一杆子格挡开那个马球杆,只是他用的力气过大,险些也摔落下马。
萧峙侧眸看向朝他下黑手的谢彦尘,讥诮道:“谢家没人告诉你,本侯绝非善类?”
谢彦尘上赶着找死,他若不成全,多少显得他不通情达理。
萧峙看秦大郎被打的那条腿一直控制不住地在发颤,便道:“大哥下场吧,让大夫看看,你这腿想是折了。”
秦大郎犹豫道:“如此你们便又少一人,我还能撑撑……”
只是他话没说完,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萧峙随手一挥,照着旁边想凑近的谢家马队便是一杆子,吓得那人急忙策马跑开。
他这才云淡风轻道:“大哥若出意外,秦二姑娘会更加内疚。”
附近的秦二郎秦三郎也相继劝秦大郎下去看腿,秦大郎实在痛得厉害,白着唇妥协道:“好,我先看看腿,若无大碍,我尽快回来。”
待他下了场,萧峙侧眸看向秦家其他四位郎君:“球杆无情,几位兄长待会儿避着些,注意安全。”
微风起,吹动萧峙鬓角一缕散落的青丝,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森寒彻底,眼底迸射出阴翳杀气,周身的压迫感吓得秦家其余四位郎君不自知地咽了咽口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们说谢三郎怎么了?
“我们若认输,谢三郎可愿终止这场比试?”萧峙声音清冷,哪里有半点儿认输的意思。
谢彦尘眼看秦家大郎已经下场,眼里正闪烁着兴奋的光泽,哪里肯就此罢休。
他冷笑道:“武安侯莫不是怕了?才开始比试,便不行了?想认输?”
萧峙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再次确认:“所以谢三郎要继续?”
梁瑞听得心头一跳,正要劝诫谢彦尘,却听他已经目空一切地哂笑道:“继续。”
秦家四位郎君也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面面相觑,总感觉武安侯压根没想认输,而是料定谢三郎不肯善罢甘休,故意这么问的。
萧峙挑眉,面无表情地提着马球杆往前指:“请。”
谢彦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承州地处大靖与他国交界之处,自古以来便盛行打马球,这里的达官显贵上到六七十老翁,下到未及笄女娘,多会打马球,更不乏特意培养出来给达官显贵们助兴表演的马球队。
谢彦尘今日带来的这一队,便是承州最彪悍的一支。
秦二郎看到谢彦尘眸子里的锋芒,忍不住低声提醒萧峙:“侯爷小心,谢三郎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萧峙敛起眼里的杀意,彬彬有礼地冲秦二郎点了下头:“多谢二哥关心,待会儿麻烦几位兄长避远一些。”
秦二郎被他笑得脊梁骨泛寒,还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看到萧峙单杆匹马地冲进了那群壮汉之中。
谢彦尘看到萧峙意气风发的模样,恨得牙痒。
他咬牙切齿道:“莫要忘了我此前交代的事情!打马球本就会有风险,倘若打折了他们的腿,打瞎了他们的眼,国公府会一力承担。”
岂止不必担心承担后果,来之前他就承诺过会给出手之人一笔丰厚的抚恤,以安抚他们担惊受怕的弱小心灵。
他身后的九个壮汉心领神会,个个耸耸肩膀,眼里露出进攻性十足的凶光。
马球赛再度开始。
谢家这头的十个人分出六个对付秦家四兄弟,竟有四个人围在萧峙身边伺机而动——包括谢彦尘。
秦家四兄弟原本还专注着击打马球,但对方不是马匹横冲直撞,便是球杆乱挥乱舞。
萧峙被四匹马儿围困,看秦家四个还在老实打马球,当即哭笑不得。
他吆喝一声,让秦三郎把马球传给他。
秦三郎自顾不暇,来不及看萧峙那边的情况,循声先把马球传了过去。
萧峙借着倾身击球的理由,照着旁边一匹马的马腿抽过去,顺便打了其中一个壮汉的小腿。
马儿痛得嘶鸣,将马背上的人甩下,发癫地瘸着腿狂跑出去。
被摔下马的那人抱着被打伤的那条腿,痛得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底爬起一片猩红。
萧峙趁机让马儿跳出他们的包围,冲到秦家四兄弟身边:“还打什么马球?你们四个待一处,莫要受伤便可。”
若不是因为他们是晚棠如今的兄长,他都想骂他们出门没带脑子。
那头,谢彦尘看向地上那人。
不知是不是巧合,此人正是打秦大郎的那一个,受伤的小腿也和秦大郎一样是右腿。
谢彦尘的眉心跳了跳。
他阴狠地看向萧峙,忽然策马朝他跑过去。
秦家四兄弟看到谢彦尘眼里的阴狠,纷纷吓得策马避让。
萧峙没让。
非但没让,还骑着马儿径直朝谢彦尘冲过去。
秦家四兄弟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惊呼声相继被马蹄声淹没。
谢彦尘看萧峙不避让,眼眸深处涌起扭曲的疯狂,扬起马球杆就照着马儿抽打了下,竟然又加快了马速!
萧峙哂然一笑,也策马冲过去,全然不顾身后秦家四兄弟的呐喊。
两个人两匹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
但是没有一个有避开的趋势!
谢彦尘狂热的疯意蔓延,盯着萧峙那张脸,满脑子都是将他撞飞的念头。
一个老东西,也敢跟他比拼?
他纵横承州马球赛不知多少场,从无一人敢接他这一招!
与他相反的是,萧峙眼里一片冰霜,看谢彦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谢彦尘身后一人适时将马球打到他们中间,谢彦尘趁机扬起马球杆。
只需要萧峙策马稍稍偏转方向,他便会一杆子打断其腿!
但是萧峙没偏!
眼看两匹马快要迎面撞上,萧峙竖起马球杆对准谢彦尘那匹马的马眼。于是谢彦尘的马儿不等撞上去,便率先躁动起来,不顾谢彦尘勒紧的缰绳,扭头就偏离了原先的方位。
谢彦尘的马球杆连萧峙的衣角都没碰到。
但是萧峙的马球杆却毫不留情地铲上去!
刹那间,谢彦尘感觉腿上传来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剧痛!
剧痛迅速席卷全身,谢彦尘眨眼之间便感觉整条右腿似乎都没了感觉,浑身发麻,连自己何时手抖松的缰绳都不知。一阵天旋地转,天地忽然颠倒。
远处传来不真切的惊呼,似乎都在喊他。
他看到许多人骑着马朝他跑过来。
谢彦尘狠狠地摔下马,他那匹仍旧在狂躁的汗血宝马不安地跳动着,一不小心,前蹄踩到谢彦尘另一条腿上,后蹄则再次踩到他被打折的小腿。
早就痛到失声的谢彦尘,当即两眼发黑,不省人事……
一个时辰后,秦家五个兄弟陆续被抬回秦府。
秦大郎折了小腿,秦二郎和秦三郎各自断了一条胳膊。
二郎三郎受伤,纯粹是因为看到萧峙朝谢彦尘下手太过震惊,一个不慎被对方打了胳膊。
秦伯安和秦仲安相继被叫回府,看到五个打马球的小辈三个受了伤,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夫人看到自己有两个儿子受伤,直抹眼泪:“简直欺人太甚!国公府便能如此为非作歹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仲安颜面无存,牙齿磨得咯嘣响:“我这就去谢家……”
仓促赶过来的晚棠向他们见了礼,担忧地看向没受伤的两位兄长:“四哥五哥,不知武安侯可有受伤?”
秦仲安闻言,顿下步子看过去。
秦四郎秦五郎对视一眼,唇上仅剩的那点血色一下没了:“谢三郎断了两条腿,他带去的几人全都受了伤……武安侯,安然无恙。”
他们想起谢三郎晕厥后,剩下八个壮汉围攻武安侯的场景。
太可怕了。
武安侯以一敌八,所向披靡!一根马球杆被他挥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秦仲安难以置信道:“什、什么?你们说谢三郎怎么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还没分别,便开始想她
大夫给秦大郎他们治伤时,秦四郎和秦五郎把打马球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晚棠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八个壮汉围攻萧峙时。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腹背受敌时,仍旧做到毫发无伤的,她担心秦四郎他们是受了萧峙的嘱托,故意不提及他受伤之事。
秦仲安夫妇听罢,后怕地对视一眼。
二夫人吓得声音都在颤:“他……他怎么敢?他就不怕国公府报复吗?”
秦五郎愤愤道:“是谢三郎先动的手!大哥受伤后,武安侯说过不玩了,是谢三郎不肯罢休!”
秦四郎沉吟道:“对,武安侯说我们这边认输,连问了两次,谢三郎都要继续。”
秦仲安头皮发麻,心有余悸道:“谢三郎刚得了甜头,怎么会舍得罢手?”
从武安侯上门的第一面起,他便下意识以为此人好说话,直到那日武安侯身上爆发戾气,他才察觉武安侯不愧是边疆曾经的杀神。
难不成武安侯的谦逊儒雅,都是装出来的?
秦仲安越想越后怕,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幸好他还没有错上加错,若是向这样的武安侯退亲,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二夫人白着脸握住秦仲安的胳膊,勉强站稳身子。
俩人原本想趁着武安侯离开承州后,想法子给谢三郎一个交代的心思,彻底灰飞烟灭。
另一头,萧峙亲自把谢三郎送回了谢家老宅。
谢二郎看到谢彦尘的狼狈模样,心疼得青筋暴起,当即让人请来了谢老太医,又亲自向谢彦尘的小厮问清前因后果。
谢二嫂抹着泪,哭得肝肠寸断:“二叔说三郎的右腿,必须好好将养,否则会跛。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回京了怎么跟大哥交代啊?”
谢二郎毕竟在礼部做侍郎,饶是再生气,却也知道此时不该发作:“今日之事是三郎冲动在先。我问过,是他的人先打断了秦家大郎的腿。”
萧峙还一再退让过,是谢彦尘不肯罢手。
事情闹大,谢国公府没有半点儿道理。
但他怎么可能咽下这也哑巴亏?
谢彦尘是谢国公府所有人宠大的,从小乖巧嘴甜,有谢彦尘在,国公府哪个不欢欢乐乐地合不拢嘴?这样的三弟,如今竟然被伤得路都不能走!
谢二嫂恨道:“三郎是我看着长大的,总不能让他白白断了腿!秦家小小知州,我们不嫌其门第低,他们暗中和武安侯结了亲,戏耍三弟在先!如今武安侯还将三郎伤成这样,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咱们国公府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小鱼小虾!”
“你莫急,咱们从长计议,这笔账我记在心里了。”谢二郎咬牙切齿,双手直抖。
他在朝中为官,知道萧峙目前只是暂时赋闲。
“他如今身无要职,还怕他不成?为何要等以后?”谢二嫂气得往他胳膊上捶了一拳。
“妇人之见!武安侯一身本事,并非池中之物,你道他为何敢如此嚣张?”谢二郎头疼。
京城这段时日命案出了好几起,人心惶惶。
萧峙执掌金吾卫也没多久,但那帮子眼高于顶的金吾卫也不知怎么回事,如今竟然好像只服萧峙一人!萧峙辞官后已经换了两个金吾卫指挥使,谁都带不好那群金吾卫!
除此之外,萧峙辞官后被弹劾多次,都不曾受到惩治。
谢二郎隐隐觉得,萧峙迟早还要得到重用,这也是他得知抢了秦二姑娘的是武安侯后,便劝三郎放手的原因。
谢二嫂听了他的话,哭得更伤心了:“三郎太可怜了,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闷亏。”
谢二郎沉重地叹了一声:“人前休得胡言!”
他抹了一把脸,强行挤出一抹笑,出去招待萧峙。
眼看这么久都没人给萧峙奉茶,他当即笑呵呵地亲手递上茶水,再三感谢萧峙把谢彦尘送回来,没有半句兴师问罪。
萧峙若有所思地看向谢二郎。
他和谢国公府接触不多,今日一见,他发现谢二郎比谢三郎有脑子。
有点儿麻烦。
果不其然,萧峙前脚离开谢家老宅,谢二郎便开始张罗。
半个时辰后,谢二郎亲自带着一群挑着厚礼的小厮,声势浩大地从谢家老宅前往萧峙和江嬷嬷所住的小院。
小厮们一路上都愁眉苦脸道:“我家三郎今日和秦家兄弟打马球,惊扰了武安侯,特地前去致歉。”
一早就被安排换了百姓粗布衣的小厮,故作惊讶道:“我看你家三郎是被抬回去的,武安侯没受伤,怎得受了重伤的还要向没受伤的道歉?”
附近的百姓闻言,纷纷过来凑热闹。
谢家小厮苦笑:“我家三郎的马球队不小心打到秦家大郎的腿,武安侯即将和秦家结亲,许是为秦家出气吧。”
粗布衣小厮一唱一和,又问道:“我此前听说,是谢三郎先去秦家提亲的,最后怎得变成武安侯跟秦家结亲了?”
“我家三郎不想秦二姑娘受怠慢,特意把二爷从京城请过来再去提亲,谁知道……哎!”
谢家人一路走到萧峙居住的小院门口,谢二郎想传出去的话也顺顺利利传扬出去。
萧峙挂着伪善的笑招待谢二郎,谢二郎郑重其事地替三郎道了歉,言辞恳切、态度诚恳,让人寻不到半点错处。
待谢家人离开,萧峙看着小院里的厚礼,陷入沉思……
晚棠当晚从阿轲口中得知了萧峙明日离京的时辰,一整晚都没睡好。
翌日一早,她便来到文成苑请示二夫人,想去给武安侯送行。
二房如今一听人提及萧峙,就发怵,二夫人也不敢再阻挠半分。
她让丫鬟们将准备好的东西拿给晚棠:“这些乃承州小食,武安侯赶路时可以充充饥;这是你二伯父给武安侯父母准备的薄礼……两府好事将近,日后常来常往。”
二夫人从未像今日这般肯定过武安侯,今日夸赞之语却源源不断。
晚棠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出府后直奔江嬷嬷住的小院。
不过她的马车刚离开秦家没多久,便忽然停下。
晚棠正要掀开轩窗帘子看看出了何事,萧峙饱含思念的声音便传过来:“多谢秦二姑娘相送。”
晚棠立马从帘缝往外看,只见萧峙依旧意气风发地骑着马儿,双腿好好的,没断,两条胳膊也安然无恙,脸上也没有任何伤势。
确定萧峙确实没有受伤,晚棠悬了一整晚的心才放下。
萧峙紧紧盯着那道帘缝,终于等到晚棠跟他对视。
浓浓的思念从他眼底泄出,勾缠着她的目光。
怎么办,还没分别,他便已经开始想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喜欢看,我便喜欢穿
晚棠一路都掀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萧峙。
离开京城时也没这么不舍,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秦家后,她才发现萧峙给了她多大的底气。她做什么,他似乎都不会阻止。
他总爱夸她做得好、做得棒,只要他在身边,很多事情无需她操心,他都会嬷嬷安排好。
萧峙骑马未曾像今日这么慢过,晚棠乘坐的马车也似闲庭信步。
萧峙还不曾被晚棠如此盯着看过,忽而挺直腰背,忽而又单手握缰绳,要么便是微微扬起下巴俯视前方。
晚棠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在折腾什么。
待周围百姓越来越少,萧峙小声道:“昨日以为你会去看马球赛,那件粉嫩嫩的衣裳弄脏了,故而今日未穿。”
晚棠知道他说的是她做的那件藕荷色衣裳:“侯爷若喜欢,我以后再给你多做几件。”
萧峙火辣辣的视线缠过去,直言不讳道:“你喜欢看,我便喜欢穿。”
很寻常的一句话,晚棠却想起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似是出现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晚棠的心弦,轻颤着奏出美妙的弦乐。
晚棠脸红了,一阵阵发热:“侯爷穿什么样式的都好看。”
她怎么会不喜欢看?赏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不允许自己沉沦罢了。
分别在即,今日多看看也无妨。
萧峙嘴角翘起:“今日可好看?”
晚棠抬眸看到萧峙殷切的眼神,含羞应道:“好看。”
萧峙的嘴角因此扬得更高:“那我待会儿送你一份礼。”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晚棠把萧峙送出城没多久,萧峙便恋恋不舍地叫停了马车:“罢了,不必再送。”
送远了,他还得担心她的回程。
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处,萧峙让赵福几人牵着马儿挡住外人视线,这才让晚棠下车。
他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抽出一卷画递过去:“离别赠礼。”
晚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开画轴就想看看里面画了什么。
一只大手却忽然握住画轴,萧峙难得扭捏起来:“咳咳,回去再看。”想了想,又低声补了句,“独自欣赏便可。”
晚棠的好奇心被他勾起,一时心痒难耐。
不过想到他皮子厚,就怕上面的画见不得天日,她只能点点头。
把画放回马车后,她拎了大大小小三包东西到车辕上。
她抽出一张马鞍垫递过去:“侯爷适才骑马扭来扭去是不是不舒服?这是我亲手做的垫子,侯爷试试看。”
萧峙怔愣片刻,哭笑不得地弹了晚棠一个脑瓜崩。
也没舍得用力,但是她脑门还是红了一小块,他忍不住又凑近吹了吹:“小傻瓜。”
他哪里不舒服了?分明是看她痴痴盯着自己,他便刻意摆了几个他自认为潇洒的姿势。
晚棠皱起脸,又将帮他准备的干粮递上:“我不知二伯母也准备了小食,不过我这里面的肉干还是能存放几日的,侯爷可先吃……”
晚棠唠唠叨叨,叮嘱吃食、叮嘱住宿、叮嘱赶路,事无巨细都考虑了一遍。
萧峙哪里听得进去,目光缓缓挪到她的红唇上,满脑子都是这小嘴比平日更红艳,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后知后觉道:“你抹口脂了?”
晚棠还没说完的话顿住,细细一看,从萧峙眼底看到熟悉的渴望。
她赶紧往左右看看,背后有马车挡着,周围被赵福他们牵着马儿挡住,给晚棠赶马车的马夫也不知被阿轲她们叫去了何处。
晚棠当即勾住萧峙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萧峙太高,这样吻太累,所以她碰了碰便结束了这个吻:“好看吗?”
萧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弯下腰继续把嘴递过去:“我嘴巴有点干,借点口脂?”
晚棠哭笑不得,双手搭上他肩膀,再度亲上去。
这一次萧峙不像往常那样反客为主,而是任由她耐心地吻,只是每次在她想要结束时,按住她后脑勺不让退。
晚棠无奈,只能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撬开他的唇齿。
其实哪里用得着她撬,他明明早就等着羊入虎口了。
俩人也不知腻歪了多久,直到赵福一连咳了好几声,萧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晚棠两眼已经迷离,扶着马车久久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交代。
萧峙却像是刚刚进补过,精神焕发地接力唠叨起来:“你此前让谢彦尘盯住王大夫,那厮当天就携家带口地搬了家,谢三郎直接找府衙查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行踪。我提亲成功的当晚,有个男子找去王大夫家中,被谢三郎一网打尽。”
“从谢三郎主仆的举动看来,魏老夫人中毒应该与他无关。”
“指使之人在何处?”
萧峙摇头:“我想法子让那厮逃走了,谢三郎和那厮都未曾察觉异样。”
晚棠刚要着急,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侯爷想跟踪那人,查出幕后主使?”
萧峙会心一笑,觉得不用多言便能被她看懂心思的感觉非常美妙。
他点了点头:“那人逃离后未曾在承州逗留,待查出下黑手之人,我便知会你。”
“离开承州了?难道早就有人发现我是假死?”晚棠错愕不已,不应该的,她一路上都不曾暴露。
想到这里,她猛地想起在珋州被人盯上过,顺口将这件小事说了。
萧峙眸光暗沉了一瞬。
晚棠抬眸时,他已经敛了情绪,轻柔笑道:“好,我知道了。”
“咳咳!”赵福又咳起来。
萧峙不悦道:“你嗓子眼卡了蛤蟆?一刻不得消停!”
赵福笑呵呵道:“侯爷,奴才有样东西交给您。”
萧峙磨着牙走过去,待看到赵福递过来的东西,脸色才稍微好转。
赵福一眼不敢多看,递上东西便又乖乖背过身去当人墙。
萧峙将那东西塞进晚棠手里,正是晚棠此前想让他帮忙取过来的金镶玉长命锁!
晚棠接到手里仔细观察,确实比秦六郎他们的更加精致剔透。
萧峙看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意,不高兴地瞪了那长命锁一眼。
良久,他认命地叹了一声,把赵福喊过来:“十五人呢?”
十五主动挤进人墙,见过礼后,简略地把从冯氏那里问来的话做了交代。
晚棠怎么都没想到,十五这番话还给她带来一个意外惊喜。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秦家换娃真相
冯氏说她娘亲去世前,提过这件骇人听闻之事。
她和她大哥不是娘亲所生,而是大户人家的嫡出。
彼时她娘亲在一个给人做外室的女子家中做工,帮忙奶孩子,男娃刚会走路,那女子便又怀上一个。于是孩子生下来后,她继续帮着带。
直到有一日,她听到那个女子让身边丫鬟把那两个孩子丢山里去。
冯母这才知道两个孩子都不是那个外室所生,她生的孩子凑巧也是一男一女,都已经被换进高门大户里享福。那外室嫌弃这两个孩子聒噪,更不希望他们日后拖后腿。
彼时冯母自个的孩子已经早夭,看着被她带大的两个娃儿,心如刀割。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一个话还说不清,另一个甚至刚刚会走路,丢进山里,只有死路一条。
冯母被那个外室女子寻了由头遣离,等两个孩子被丢弃后便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冯母夫妇彼时刚经历丧子之痛,看到冯氏兄妹那般漂亮乖巧,便当作自己的孩子养育。
为了不被那外室女子察觉,他们便搬了家,后来辗转在桃花沟扎了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舅舅是我亲舅舅!”晚棠摩挲着那块长命锁,迫不及待地想赶回秦家。
她不敢想像她外祖母是如何得知实情的,发现自己辛苦养育大的孩子竟然不是亲生,那种切肤之痛简直痛不欲生。
怪道魏老夫人神志不清时,都在念叨小女儿。
萧峙知道晚棠的心思已经彻底不在自己身上,暗叹一声,又叮嘱了她几句:“你如今是武安侯未过门的妻子,为夫回京后,不必处处忍气吞声,二房应当不敢再刁难你。”
晚棠盯着长命锁看,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我昨日拜访过梁知府,他是个有眼力见的,你若遇到难事无法应对,可以找他帮忙。”
晚棠继续点头:“好。”
萧峙无话可说,盯着她看了片刻:“那我走了。”
晚棠这才抬眸,一双眼亮晶晶的:“侯爷一路顺遂。”
萧峙知道,她眼底的光芒是为了这块长命锁,或是为了魏老夫人,总之不是为他。
萧峙示意晚棠上马车,待她坐好后掀开轩窗帘子,才将她准备的吃食放上马背,翻身而上。再次深深地看了晚棠一眼,他带着赵福几人策马远去。
晚棠盯着那道身影远去,怅然若失了片刻。
“二姑娘?赵管事昨日收到徐大夫的信,他已经在赶往承州的路上,这两日便会到了。”
晚棠回神,收好怀里的长命锁,打道回府。
她心里想着事情,刚要闭目养神,摸到了萧峙给她的那幅画:“阿轲、阿瞒,你们坐远一点儿。”
她们俩嬉笑着坐到马车门边。
晚棠这才心如擂鼓地打开画轴,还未完全打开,她就臊得面似火烧,赶紧把画卷起不再看。怪道萧峙让她独自观赏,画上那人分明没穿衣裳!
马车经过一家铺子时,阿轲忽然问晚棠:“二姑娘可要吃冰雪冷元子?来都来了,奴婢去买吧?”
她和阿瞒正是好吃的年岁,一看铺子里那么多女子,馋得直咽口水。
晚棠颔首:“好,买了带回去吃,多买几份。”
阿轲跳下马车,开开心心地跑去买。
晚棠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等候,于是便听到了众人议论萧峙的言语。
“听说昨日谢家的小郎君被打断了腿,结果谢家竟然还带着厚礼去给打人的人道歉呢!”
“我见过谢家小郎君,生得英俊潇洒呢,和和气气待人大度……他不是国公府家的吗?谁胆敢打断他的腿呀?”
“武安侯,就是跟秦家结亲的那位侯爷。”
“咦?想娶秦二姑娘的不是谢小郎君吗?怎得变成那个侯爷了……”
晚棠听得眉头频蹙,谢家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形象竟然如此深入人心?萧峙成了仗势欺人的小人?
她觉得甚是可笑,论爵位,国公府明明比侯府高,萧峙仗谁的势了?
阿瞒听到后,气呼呼道:“二姑娘,我下去跟她们理论理论!”
晚棠拽住她:“不急,你若说服不了她们,往后她们会把话传得更难听。先回府,让赵驰风打听一下议论此事之人多不多。”
这些议论无伤大雅,但她听不得萧峙被如此诬陷。
她得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扭转风向。
主仆三人回到秦家后,把带回来的冰雪冷元子分去各房,晚棠便又去魏老夫人身边守着。老夫人后来中的毒已经清除,就是不知为何迟迟不醒。
当晚,阿瞒面色凝重地将赵驰风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晚棠。
晚棠这才得知承州老百姓都在议论谢三郎断腿之事,且几乎所有人都怜惜谢三郎,不齿武安侯欺人太甚的各种行为。
“如此一边倒,定是谢家所为。”晚棠不明白,萧峙已经离开承州,他们还如此引导舆论意欲何为。
阿轲气得挥挥拳头:“二姑娘可有法子?”
“有是有,等我再琢磨一下,这种事情必须一击即溃。若处理不好,会弄巧成拙。你俩再找一趟赵驰风,这么做……”晚棠一阵耳语,细细交待。
秦家谢家都有郎君受了伤,除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两府都看似风平浪静。
萧峙离开承州的第三日,徐行风尘仆仆地赶到秦府。
晚棠早就跟二夫人禀明了此事,将徐行安顿在前院客房住下。
徐行进屋更了衣,无需任何人催促,便冲秦家小厮道:“带我去看看贵府老夫人。”
一进垂花门,大夫人二夫人便亲自领着他前往养心斋,徐行毕竟是年轻俊朗的外男,两房夫人不许其他年轻女眷在场,于是晚棠便好说歹说躲在屏风后听着。
“我是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才过来的,我丑话说在前头。”徐行没看到晚棠,便将自己给人治病的要求先提了出来,“我用药与别个大夫不同,旁人不敢用的,我敢;我给人看病,也不喜旁人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说,不过我未必听。”
言外之意,你们肯信我,我便治。
若不信,还逼逼叨叨,那我便不治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面面相觑,她们都听说过徐行的大名,但是不知道他性情如此古怪。
俩人犹犹豫豫不敢应声,晚棠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在屏风后见了礼:“两位伯母,徐大夫以前便给祖母开过药。用人不疑,咱们不懂医术,看病的事情还是有劳徐大夫了。”
徐行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皱的五官这才舒展开来。
第二百八十章 他得去抢人
“老夫人这身子骨弱不胜衣,昏迷这么久,若不是还有未竟之事,这口气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徐行看诊完,便直白地下了论断。
大夫人不敢相信:“可是我母亲的气色明明在好转。”
徐行笑笑:“这位美人阿姐错矣,你们只一时养好了她的气色,可她肺腑早已枯朽,再如此昏迷下去,撑不了多久。”
大夫人被他这句“美人阿姐”惊到了,老脸一红,嗫嚅半晌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二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看徐行,又瞄一眼大夫人。
她不希望老夫人这个时候撒手人寰,他们初来承州,若是此时丧母,秦仲安若想日后仕途顺遂,便要丁忧三年。
所以她尴尬道:“麻烦徐大夫全力医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徐行听到晚棠的声音后,也不再像之前冰冷,当即笑着提了要求:“我要针灸,最忌嘈杂。还请两位美人阿姐出去等候,只留老夫人最亲近之人便可。”
这下二夫人的老脸也红了,不好意思再说话。
她和大夫人齐刷刷看向屏风。
二夫人当机立断,留下晚棠招呼徐行,便拽着大夫人离开了魏老夫人的卧房,丫鬟们也陆续离开,只留了花嬷嬷。
晚棠这才从屏风后出来,朝徐行见礼。
徐行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没瘦,欣慰道:“二姑娘别来无恙。”
俩人寒暄几句后,徐行便开始针灸。
花嬷嬷看他扎得随意,还时不时跟晚棠说话,提心吊胆地张了好几次嘴,到底是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一边悬着心。
待银针扎完,晚棠手心里也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徐大夫有多大把握能让我祖母醒过来?”
“先灸两三日试试,之前的药方拿给我看看。”
花嬷嬷看看晚棠,退下去拿药方。
晚棠这才小声道:“阿兄不妨直言,祖母可还有醒来的希望?需要我做些什么?”
徐行无奈道:“莫急,听天由命吧。你可知老夫人心中所愿?刺激她一番,兴许有奇效。”
晚棠浑身一震:“可此前谢老太医说祖母受不得刺激。”
所以她母亲的事情,她是半个字不敢跟魏老夫人说!
徐行哂笑:“谢老太医?那些做太医的都谨慎过了头,从今往后听我的便是。老夫人已经快油尽灯枯,刺激刺激,方能将她刺激出些许活力。”
“那我可就跟祖母说了。”晚棠激动上前,握住魏老夫人的手,凑到她耳边低语,“祖母,我已经找到您的三儿子和小女儿,他们都好好活着,祖母想见见他们吗?”
徐行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魏老夫人的指头竟然抖了抖,一双眼挣扎着想要睁开。
片刻之后,老夫人又恢复了奄奄一息的状态。
晚棠失落地看向徐行:“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徐行摆摆手:“不必,老夫人若不肯醒,急她一急,明日再继续,每次少说几句。”
他说罢重新给老夫人把了脉。
经过刚刚那么一刺激,气息更弱了,不过脉象倒是很争气地在挣扎。
花嬷嬷拿来之前的药方,徐行一一看过后重新开了方子。
徐行到底是外男,晚棠不能明目张胆把他送去前院在商议事情,等花嬷嬷去抓药熬药后,便让阿轲两个在外面守着,和徐行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徐行听得一惊一乍:“他怎么敢的?这时候跟国公府闹僵,可不明智。”
晚棠茫然看过去。
徐行看她一张小脸“唰”地没了血色,安抚道:“好妹妹,莫着急。立渊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定然留了后手。”
晚棠很快猜明缘由:“京中局势到底有多紧张?”
徐行怔了怔,笑着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你便猜出来了?”
多亏他的好妹妹晚棠,如今他的医术名震一时,不少达官显贵拐了七八个弯地请他前去看诊。他也不再如以前惫懒,四处给人看诊,攒下不少人情。
他从各家内宅得知之事,又杂又密。
譬如有人想逼宫,有人想篡位,还有人打算借着勤王的旗号趁机造反。京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人等的无非就是一个契机。
陛下重病至今无法上朝,已经无力主持大局。
不过这些消息都严防死守在京城的高墙之内,谁都知道一旦大靖内乱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大靖都会水深火热。
徐行也没打算告诉晚棠,没必要平白增添焦虑。
晚棠咽了下口水:“阿兄莫要吓我,侯爷刚回京。倘若京城太乱,侯爷不该……”
想到萧峙的父母尚且在京城,她把剩下的“回去”二字咽了去。
徐行拍拍她肩膀:“瞧把你吓的,忘了你未来夫君文韬武略?京城能乱成什么样,不就是结党营私那些风气。立渊到哪儿都能如鱼得水,担心他作甚?”
徐行笑得云淡风轻,一双眼风流成性,习惯性地秋波澹澹,眉目传情。
晚棠见状,想起他刚刚对两房夫人的称呼:“阿兄适才太过轻浮,怎得可以叫两位伯母美人阿姐?”
徐行沉吟:“唔,你我兄妹相称,确实叫错了,日后叫美人伯母。”
“阿兄!”
徐行看晚棠真急了,宠溺地冲她笑道:“你声音再大些,秦家人可要误以为我非礼你了。适才没看你两位伯母话多?我那么一唤,全都红着脸跑了,多清静。”
晚棠哑口无言。
得,他和萧峙,一个口头轻浮,一个嘴上淬毒,怪道能玩儿到一处。
“阿兄面色憔悴,可是一路奔波所致?还是去客房好好歇息吧。”
徐行摆摆手:“我今日不住秦府,老夫人的情况不能操之过急,服下汤药后让她好生将养,我明日再为她灸上一灸。”
看晚棠疑惑,他也没瞒着:“珍娘快到承州了,我得去找她。”
晚棠看他神色凝重,主动问道:“阿兄可要人手?若需要,待会儿我让阿轲送你出去时,你跟她说一声。”
“好,我还当真需要。”徐行苦涩地笑笑,也不再跟晚棠多说,起身往外走。
珍娘的夫君不做人,竟然将她典妻给了别的男子,若不是他一直暗中关注着珍娘母女,怎么都不会料到她夫君会做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幸好他快马加鞭,先到了一步。
算算时辰,珍娘还有大半个时辰便要抵达承州,他得去抢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老夫人苏醒
徐行发现珍娘被典给了别人为妻时,她已经上了路。
他耽搁到今日才来承州,正是因为他在路上追截了数次都未成功。焦虑了几日,他才想起可以来受典者家中守株待兔。
他自然不会傻到真去那人家里,而是带人候在城门口。
等了近两个时辰,珍娘乘坐的那辆犊车才进城。
珍娘面如死灰,一双眼木然空洞,就那样微微歪着头僵坐在犊车上。她原本最是喜欢热闹,性子又活泛,如今宛若一个木雕,魂都没了似的。
徐行一颗心似被攥紧,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一路跟踪,看到珍娘被同行的妇人带进一个小院:“珍娘子快更衣吧,咱们承州的风俗,你要入夜后嫁过去。你这新夫君可是个老实人,坚持要披红戴花地把你抬进门呢……”
珍娘听到“新夫君”三个字,狠狠抖了下,眼眶一红,落下一大滴泪。
被出典之前,她已经跪求了孩子她爹一整夜,却还是没能改变他的主意。女儿被他们拿捏在手里,珍娘最后到底是认了命。
哭了一路,每每不想活下去,一想到女儿乖巧可怜的样子,她还是痛苦地惜了命。
出典这种事若不发生在她身上,她都不知大靖老百姓还会留着如此陋习。
典妻便是男子将自己的妻子租借给别的男子,立字据契约,写明时限。受典者不需给女子聘礼,只需支付给她夫君一定的银钱,女子亦不上受典者的族谱。
女子是要为受典者生儿子的,两年期限没生出儿子,便要延期一年、两年。期满之后,孩子留给受典者,典妻回归原来的夫君。
眼下当真快要进入受典者家里,珍娘还是不受控地开始颤栗。
带她来的妇人算是受典者的媒婆,看珍娘不出声,便黑着脸帮她换嫁衣:“字据都立了,还矫情什么?误了时辰,再如此哭丧个脸,你那新夫君可不见得会待你好……”
珍娘一直抖一直抖,被迫换了嫁衣,只觉得身上红得刺眼。
媒婆嘀嘀咕咕地出了屋子,四周静得吓人,珍娘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无声的呐喊。
出嫁从夫,这些年她娘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儿,不停贴补那畜生,只求他能对她好一点儿。可那畜生却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如今她娘再也拿不出银钱贴补,她便落得这样的下场。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珍娘狠狠一抖,双臂抱胸,姿态防备地往后缩了缩。
徐行看到她身上的嫁衣,咬牙切齿道:“珍娘,跟我走。”
珍娘以为自己花了眼,揉揉已然模糊的泪眼,看不清,再揉……泪水越揉越多,直到一只大手捏着帕子帮她揩泪,她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徐行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我不能走,安娘在他们手里……”
“我来想法子,你先跟我走。”徐行不顾她的反对,一把拽起珍娘,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秦府,养心斋。
晚棠从阿轲口中得知了徐行将珍娘悄然带走一事,半晌没出声。
她下午从花嬷嬷口中打听出典妻的意思后,久久无法平静。
“媒人和受典男子看珍娘不见了,四处寻人,还说要找去珍娘夫君家里讨说法呢。”阿瞒担心道,“二姑娘,他们不会报官吧?”
晚棠摇摇头:“典妻本就不对,他们不敢报官。他们私下如此,官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当真闹大,倒霉的不定是他们自己。不能让他们找去珍娘夫家,阿瞒,你明日让赵驰风帮我做件事。”
阿瞒两个惊讶道:“能行吗?万一他们不答应怎么办?”
“会答应的,花嬷嬷说愿意典妻的男子多是穷人出身,他们若有能力正常娶妻,自然不会典妻。”晚棠翻出一张银票交给阿瞒,细细交代一番。
翌日,徐行过了晌午才来养心斋。
晚棠看他心不在焉,待大夫人带着丫鬟们离开后,她才问起珍娘的情况。
徐行苦涩地摇摇头:“她哭得我肝肠寸断,一会儿要回去给人做典妻,一会又担心她女儿。哎!”
“阿兄日后可有打算?珍娘毕竟是别人的妻子。”
徐行愁绪散去,惯常的温润陡然间被杀气覆盖。
不同于萧峙那种从骨子里泛出的寒,他扭曲了面容,恨不能用牙口嘶其血肉:“我绝不会再让这娘回那畜生身边!我此前劝珍娘和离,她不敢,亦不愿,如今也该死心了!”
晚棠掏出一张纸递过去:“珍娘被出典两年,我已经差人跟受典男子商议好,他不会将珍娘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阿兄有两年的工夫为今后做打算。”
徐行接过那张纸一看,赫然是珍娘的典契!
他震惊地看向晚棠:“这、这是……”
晚棠说了拿银票将典契买来的经过,看徐行竟然热泪盈眶,一时有些无措:“阿兄关心则乱,无暇顾及此事,我便自作主张逞了能。其实我也是私心,我想让阿兄心无旁骛地帮祖母治病,我还有别的事情求阿兄帮忙……”
徐行仰起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哪里还有此前的黯然:“我就知道这个妹妹没认错。”
他彷徨的心安稳地落了地,有人支持相帮的感觉真是不赖。
徐行心里没了郁结,再针灸时自然不会心不在焉。
晚棠在他的指点下,又凑到魏老夫人耳边低语:“其实您的小女儿便是我娘,您是我外祖母,真真儿的,这是我娘传给我的长命锁,您摸摸。”
她抓住魏老夫人的指头,一寸寸触摸那块长命锁。
摸到一半时,魏老夫人其他几根指头剧烈地颤了颤。
晚棠掀起眸子一看,那张沉睡已久的眼竟然已经睁开,正紧紧盯着她。只是魏老夫人到底虚弱,张开了嘴却无力发声。
“祖母……”晚棠喜极而泣,热泪夺眶而出。
魏老夫人似乎应了一声,眼角亦涌出两大滴泪。
花嬷嬷抹着泪去外间知会两房夫人,女眷们陆续进来给魏老夫人请安。
魏老夫人缓缓蜷起指头,握住晚棠的手。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这是在赶我们?
魏老夫人翌日才有力气说话,张嘴第一句便是询问晚棠的婚事。
二夫人眼神闪烁,干笑着安抚道:“母亲放心,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了亲。”
大夫人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呵,那谢……”
晚棠昨晚守了魏老夫人半宿,四更天才回去歇息,进来便听到她们在议论此事,笑着向几人请安见礼:“祖母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徐大夫说祖母不能多说话,还需继续静养。”
她说着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想起魏老夫人受不得刺激,不情愿地改了话头:“咱们还得感谢武安侯,请来了妙手回春的徐大夫。还是母亲眼光好,这武安侯瞧着也没比婉婉大多少,行事沉稳、英俊潇洒、谦逊有礼……”
魏老夫人不解地皱起眉头:“谦逊……有礼?”
她印象里的萧峙跟这几个字不沾边,一身铠甲威风凛凛,一杆长枪被血染得暗红反光,杀气冲天,叫人望而生畏。
到底是行军打仗之人,能谦逊到哪里去?能有礼到哪里去?
大夫人夸着夸着,发现魏老夫人蹙了眉,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便讪讪止了话头。
魏老夫人摆摆手:“都下去,婉婉陪我。”
待人走尽,她迫不及待地拉住晚棠的手,盯着晚棠那张脸看了许久:“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我的囡囡长什么样了。”
晚棠鼻子发酸:“我长得和阿娘挺像的,和舅舅只有两三分相似。”
魏老夫人再次涌出两行泪:“老天有眼,他们人呢,快接过来,我要见见。”
晚棠早就想好应付的话,面不改色道:“秦家刚来承州,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况且祖母也不能受刺激,还是等您养好了身子再说。”
魏老夫人想起晚棠是被萧峙送到自己身边的,眼底黯然片刻。
想是活得不好,否则武安侯何至于给晚棠换身份再娶?
一想到她的儿女在外受苦时,她在尽心尽力地抚养那个女人的孩子,她的五脏六腑便揪着疼。
“祖母放心,舅舅和我娘都挺好的。”
魏老夫人为了自己身子骨,没再多想,让晚棠把长命锁拿给她看看。
每块长命锁都有细微的区别,魏老夫人确定这就是小女儿的那块:“当年三郎被换后,三郎的长命锁也被假的戴了去。囡囡那时候还小,她的长命锁是裹在襁褓里的,他们许是没发现,或是被经手之人昧了去。”
显而易见,当年是冯母昧下了这块长命锁。
“婉……你原来叫什么名儿?”
晚棠摇摇头:“祖母,我就是您的婉婉,我叫秦婉。”
魏老夫人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又红了:“不能让我的三郎囡囡继续委屈下去!我不答应!”
想要让儿女认祖归宗,当年的腌臜事就必须翻出来见光,秦家也会伤筋动骨。
可她不在乎!
晚棠被魏老夫人破釜沉舟的反应吓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赶忙帮魏老夫人顺气,柔声安抚:“祖母莫要激动,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等身子养好,我再安排您和阿娘她们见面。”
魏老夫人抚着心口咳了几声,在晚棠的温声细语中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候,端着药汤进来的花嬷嬷看晚棠面露惊惧之意,无奈地看看魏老夫人:“老夫人莫吓二姑娘。”
“二姑娘莫怕,老夫人只是心里憋了太多恨,爱说狠话发泄一番。老夫人若真心狠,秦家哪能存留到今日?”
晚棠没有被安慰到,而是又被惊到。
整个秦家?
魏老夫人的话把晚棠拉回神:“你且说说,你心里有没有武安侯,你若不是真心想嫁他,我拼尽身家,也帮你退了这门亲。”
“想来你原本身世不好,他才如此安排。以前没得选,以后外祖母给你撑腰,我家的姑娘,绝不能含着委屈嫁人!”
魏老夫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萧峙回京后,先进了一趟宫谢恩,谢陛下准允他离京提亲。
刚进武安侯府,他便猛打了两个喷嚏。
萧家另外两房正在松鹤堂议事,萧峙一进去,众人便神色古怪地闭了嘴,一个个眼神闪烁不敢看他。
老夫人原本沉着脸,一看到他,便高兴地迎上去,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亲事定下了?”
“定了,江嬷嬷留在承州,后面本侯若不便过去,嬷嬷会帮忙下三书六礼。”
老夫人喜笑颜开:“这就好,咱们侯府今年也该办一场喜宴了。”
萧峙此前拿锦绣缘那两个没脑子的要挟过,她不敢在亲事上作梗,只想方设法打听了下。
听说秦家以前也是名门望族,魏老夫人被褫夺郡主之位后,秦家跟着没落。
不过秦家多子嗣!尤其是男郎!
老夫人披沙拣金,想着只要秦婉能尽快为武安侯府添丁,她也可不计较其不太拿得出手的出身。
萧峙淡然应声,狐疑地看向另外两房,她们以前话很多,今日却安静得出奇。
老侯爷咳了一声:“你一路奔波也乏了,快回去歇歇。”
他们的欲盖弥彰,让萧峙极为不爽。
他走到旁边椅子边坐下,慵懒地往后一倚:“本侯即将成亲,侯府也该好生修缮一番。你们两房的屋子修了这么久,也该修好了。”
言外之意,你们是时候搬回自己家中了。
大太夫人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这是在赶我们?”
二太夫人却没摆长辈的架子,低着头跟鹌鹑似的。
萧峙不客气地哂笑:“大伯母这脸大的,都可以跑马了。”
此前他们两房还算本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如今不必多问,就知道他们又惹了事。
既如此,晚棠嫁过来之前,必须先把这两房处理干净。
早就分了家,原本也不必住一起。
大太夫人被一个小辈当面阴阳,哪里下得来台,她气得直拍茶案:“竖子无礼!竖子无礼!”
萧峙不搭理她,冷着脸看向老侯爷夫妇:“父亲母亲是嫌儿子多,所以可劲折腾我?他们到底犯了何事,偏要瞒到不可收拾再来害我不成?”
他累得慌,一回来又不得安宁,能好说话才怪。
老夫人听到那句“嫌儿子多”,身子就猛地晃了下。
被庄嬷嬷扶住后,她恼火地瞪向老侯爷:“还不是你爹,成日念着手足亲情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古怪的噩梦
萧峙掀眸看向老侯爷,老侯爷被儿子当众用眼神质问,有些无地自容。
他低着头,弱弱地嘟囔道:“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就是她们拿了珋王府的银子,我已经说了此事不妥,让她们把银子还回去。”
萧峙眸子一眯,冷芒毕现:“珋王府的银子?本侯伤筋动骨跟珋王摆脱牵扯,你们暗中收其银子?”
怪道皇帝反复试探,还一门心思让他和苏家结亲。
苏家是先皇后的娘家,已经式微,旁人不将苏家放在眼里,但萧峙却知道皇帝有多信任苏家。
刚刚还拍茶案的大太夫人这会儿没了气势,心虚地嘀咕道:“珋王妃是侯府的义女,她、她孝敬点儿银钱,我收下有何不妥?”
二太夫人也点头附和:“是呀,你们都留她住下了,我原以为收了也没什么不妥。你是不知,修缮屋子需要不少银子……”
那些银票是藏在珋王妃送给她们的汝窑美人觚之中,但看老夫人和江嬷嬷都把东西退还给珋王妃,她们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还,但银票是都留下了。
这次京中隐有传言说萧峙暗中支持珋王,老侯爷疑惑此事,二太夫人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老侯爷瞪过去:“侯府不曾亏待你们,我们对珋王妃什么态度,你们眼睛又不瞎!还如此狡辩有什么意思?就按我说的来,把银钱都退回去!”
萧峙早就跟他们夫妇分析过利弊,老侯爷也知晓眼下和珋王绑在一处没有任何好处。
老夫人剜他一眼。
适才大房二房一哭穷,老侯爷便说让侯府帮忙拼凑,她没同意。
萧峙听得脑瓜子嗡嗡响,这两房眼皮子浅,他回京后便警醒过两房男郎,所以他们都不敢在外随意结交,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两房的内宅妇人们,他接触得少,没料到她们能办这么“大”的事。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晚棠。
她心思通透,分得清利弊,侯府若有她打理,他何至于腹背受敌。
大太夫人知道这笔钱没法子继续昧着,不情愿道:“那便按照之前说得办,三弟是不知,修屋子实在太费银钱……”
老夫人听她又要哭穷,打断她的话:“侯府很快便要办喜事,没银钱贴补你们。”
大太夫人不乐意了:“三弟妹可是也收了珋王妃的礼!上次给你的金嵌玉石佛塔便是用她给的银票买的!价值不菲,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二夫人闻言,眼珠子一转:“对对对,我之前给你的仙鹤错金铜博山炉,也是用她给的银票买的!”
老夫人:“……”
论不要脸,她是真比不过这两房!
她们正争执着,萧峙忽然拍响手边茶案。
猛一声震响,上面的茶盏也吓得哐哐当当,屋子里当即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萧峙。
他眸子半眯,杀气凛凛的眼神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周围沉寂起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
“本侯给你们两日,交出珋王妃给的所有银票。”萧峙撂下这句话,不给她们商量的余地,起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于眼帘,屋里几人正要喘气,“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几人汗毛倒竖。
几人循声一看,萧峙刚刚拍过的茶案竟然断了一条腿,此时茶案不堪重负地倒下,上面那盏茶摔得粉身碎骨。
大房二房面面相觑,仿若已经看到两房的命运。
那厢,萧峙大步流星地回到梅园,迅速洗漱完便直奔梅香苑。
他搬出放小札的木匣,随手拿起一张小札细看:侯爷,见字如晤……
这张小札说的是晚棠歇晌时梦到他了,梦里他搂着新人笑,余光都不带瞧她这个旧人的。她从梦中吓醒后,在心里跟他置了一会儿气。
明明早就看过多遍,再看一次,萧峙的嘴角还是快咧到了耳朵根。
他摩挲着手腕上那串红豆,抱住晚棠曾经睡过的衾被,一张接着一张地看小札,直到进入梦乡。
许是日有所思便有所梦,他做了一个古怪的噩梦。
梦里,晚棠被别的男子搂在怀里调笑,他怒火中烧地想把人抢过来,阔步奔过去时,眼前场景倏然发生变化。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再次定睛一看,居然已经身陷囹圄。
牢房外有几个内侍,其中一个正在宣读圣旨,忽远忽近听不真切,另一个端着托盘。
萧峙细起眸子看去,托盘里摆着赐死老三样:匕首、白绫和一壶酒……
远在承州的晚棠正在扶着魏老夫人在院中散步。
魏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考虑清楚了吗?其实我有一个十分看好的小郎君,与你年岁相当,品性极好。”
她昨日问晚棠是否真心想嫁给萧峙,不愿便直说,可晚棠却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自然是真心想嫁,这世上除了他,我不想再嫁第二个。”
魏老夫人让她考虑一晚再回话,所以今日才会再次问起。
魏老夫人看她说得真挚,便点了头:“好,你既不是被迫,咱们便要风风光光出嫁。不过……”
“母亲安好。”大夫人带笑的声音传来。
魏老夫人咽下后话看过去,晚棠远远朝大夫人福了福身。
大夫人笑盈盈地走过去:“武安侯府的江嬷嬷来问婉婉的生辰八字,还想看望母亲。母亲身子刚好,还是好生歇歇,我带婉婉出去招待便可。”
“不行,婉婉的婚事,我怎可置身事外?我得去瞧瞧。”她担心晚棠年纪小看不清,即便晚棠坚决要嫁武安侯府,她也得把关。
于是大夫人叫人抬来轿椅,拉着晚棠一起往前厅去了。
江嬷嬷和秦伯安正谈笑风生,看到魏老夫人和晚棠来了,端庄地起了身。
几人正寒暄着,门房那边传话过来:“谢家二爷带着谢三郎过来了。”
大夫人脸色微变,不安地看向晚棠和魏老夫人,又隐晦地瞄了江嬷嬷一眼。
魏老夫人还不知晓秦家和谢家的事情,看向大儿子:“你去招呼吧,这边儿有我。”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被晚棠暗中捏了下手。
她不解地看过去,却看晚棠凑近低语:“大伯父放心让他们入府吧,谢家今日不会闹事。”
她还欠谢三郎一个人情,谋害魏老夫人一事既然和他无关,她当然要尽早将人情还掉。
今日便是她使了个小手段,谢家才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她还想顺便试探看看谢家人为何要坏萧峙的名声。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谢家有杀心
在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坏萧峙的名声,算不得伤害。
倘若谢家只是泄愤,这件事情倒是容易处理。但是晚棠担心他们有后招,得先弄清楚谢家的打算,再做安排。
她请赵驰风打探过,谢老太医每隔两三日便要为谢三郎重新处理腿伤。
不过谢老太医性子孤僻,前两日“偶然”得了几坛好酒,这两日总是醉醺醺的,手抖眼花,无法为谢三郎处理腿伤。如谢三郎这般被国公府宠爱之人,谢家人自然不愿耽搁其治疗,再找大夫也会尽量找最好的。
徐行如今声名远扬,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不来找他找谁?
晚棠向江嬷嬷告了不是,送秦伯安出前厅时趁机说了一会儿话。
秦伯安听得连连蹙眉,语重心长道:“武安侯的名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如此操心作甚?咱们家虽不及侯府尊贵,却也不能上赶着,保不齐武安侯府的人知晓后会轻贱你。”
晚棠暗中掐了胳膊一把,眼里泛起盈盈水光:“大伯父,打马球那日若不是萧侯护着,几位兄长会伤得更厉害;若不是他请来了徐大夫,祖母也还未苏醒。”
秦伯安软了语气:“婉婉莫急,大伯父明白,我只是提醒你日后不可上赶着,男子都是贱骨头,你待他太用心,他反倒容易厌腻。”
秦伯安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也骂了。
晚棠乖巧点头,红着眼眶看他。
无辜的双眼盛满了请求,诚挚极了,看得秦伯安哪里狠得下心拒绝:“我知道了,婉婉交代的事情,大伯父一定帮你办妥。”
“大伯父真好,回头我给你做好吃的糕点……”
甜甜软软的嗓音一声接着一声地哄,乐得秦伯安简直合不拢嘴。
直到即将见到谢家人,他才用指头把嘴角往下压了压。
谢家两位正在吃茶,谢彦尘的双腿被长袍遮着,除了眉宇间多了几分阴翳,俊朗如旧。
秦伯安跟他们寒暄完,连叹几口气:“前段日子,咱们两家有些许误会,我吃了两次闭门羹,二弟也吃了一次。”
谢二郎扯了下嘴角,无声嘲讽。
“我其实甚为敬重老国公,听说老国公光风霁月、胸怀宽广,想来谢侍郎和谢三郎也得了老国公的真传,才会如此端方雅量……”
秦伯安一顿拍须溜马,谢侍郎和谢彦尘的冷脸都开始融化。
尤其谢侍郎,今日是为了请徐行帮忙看腿,也不愿意继续和秦家闹,渐渐开始接话茬。
秦伯安这才不慌不忙道:“哎,我昨日收到洛水好友的来信,听说洛水有户人家提亲被拒后,便存心报复,把人家姑娘的清誉毁了,还耍下作手段夺了女子家的两个铺子……最后闹得两败俱伤,这又何苦呢?”
他边说边用余光观察谢家俩人的神色。
谢彦尘如今不再掩饰心中傲慢,讥诮道:“有胆子拒亲,哪儿来的脸叫苦?自作自受!”
谢二郎的眼神却闪烁片刻,不过很快敛好。
他朝谢彦尘使了个眼色,不许他继续瞎说。
秦伯安将俩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感慨道:“幸亏贵府坦荡,此前我二弟不知老母亲早就对婉婉的婚事有了主意,我们都觉着三郎一表人才、英俊不凡……”
秦伯安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花了两盏茶的工夫套出晚棠想要的答案。
谢二郎聊着聊着,看秦伯安口若悬河,竟没有话竭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明了来意。
秦伯安这才意犹未尽地换了话头,为难道:“那位徐大夫性情古怪,我府上三个郎君断腿断胳膊的,我和二弟想请他帮忙看看,他理都不理。后来还是我家婉婉出面,才求得他开了慈悲。”
“哼!他一个大夫,本就该救死扶伤。”谢二郎不悦,以为秦伯安在敷衍他。
秦伯安为难道:“徐大夫毕竟是我府上贵客,不若我带侍郎大人过去试试?倘若他肯帮三郎看腿,自是最好不过。”
谢二郎缓下脸色。
肯让他去见徐行,便说明秦家没有敷衍,他可不信一个大夫能请不动。
一炷香后,谢二郎黑着脸回来了。
谢彦尘烦躁道:“他不肯为我看腿?”
谢二郎摇摇头,低声道:“我早就听说徐行性子古怪,此前还和一个丫鬟出身的妇人闹得沸沸扬扬。”
若不是看在徐行绝妙的医术上,他都不屑跟这种人打交道,更不会受今日这口恶气!
适才他说了那么多好话,被徐行一句“聒噪”给打发了,若不是秦伯安在旁边说和,他今日这张脸得丢尽!
兄弟二人正气闷,忽然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大伯父?您找我?”
谢彦尘听是晚棠,一双眼当即火热地看过去。
晚棠并未过来,隔着一个花窗,只能看到隐隐约约一小块倩影。
谢彦尘那双眼却像是能穿透俩人间的一切阻挡,炙热地锁着她的身影,一双手不受控地轻轻颤抖着。
这么甜美的嗓音,合该叫给他一个人听的。
他真想把她掠回去,锁在家中任他疼爱。
花窗那头,晚棠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秦伯安说了徐行不肯帮忙给谢三郎看腿后,她才道:“我欠谢家三郎一个小人情,不若我去试试看请徐大夫吧。”
“如此甚好,你若能请来徐大夫,你欠他的那个人情也算还了。”
谢彦尘听到这话,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本就是一个小人情,还就还了吧,他自有别的法子约见她。
不过要等他的腿再养一段时日。
这一次,谢二郎自然没再跟过去。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徐行才面无表情地被秦伯安带过来。
不过他想到谢彦尘便是想和萧峙抢妻的那人,下手颇有些没轻没重,等他处理完谢彦尘的腿伤,谢彦尘那张脸已经惨白如雪。
晚棠从头到尾都没在谢彦尘面前露脸,但人情已还。
待江嬷嬷和谢家人相继离开秦府后,晚棠把魏老夫人送回养心斋歇息。
秦伯安正在泽丰苑等她,不等晚棠开口问,他便沉声道了试探的经过:“我瞧谢三郎心浮气躁,腿好以后定会报复。”
晚棠担心的不是他。
她不安道:“大伯父觉得谢侍郎会作何打算?”
秦伯安想到他故意激谢二郎的那番话:“武安侯功成名就,这些流言根本伤不到他,除非那人敢做更出格的事。不过想来那人也只是泄泄愤,不会做这种蠢事。”
谢二郎轻蔑嘲讽:“你可听说过积羽沉舟?他狂妄自大,焉知此事不是让他沉舟的最后一根羽毛?”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秦伯安觉得这种事告诉给一个小女娘也无济于事,只会徒惹其担心。
他慈眉善目地笑起来:“这么紧张做什么?谢家也没多说,武安侯在京中到底有些势力,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生歹心。”
晚棠疑窦丛生,谢家当真只是为了泄愤?
看秦伯安笑容可掬,晚棠狐疑道:“大伯父能不能说说谢侍郎的原话?”
秦伯安想了想,沉吟道:“他说他这两日便要回京,谢三郎的腿不宜颠簸,还得继续留在承州。放心,我看谢家无意再跟武安侯抢这门亲事,你大伯父我经商这些载,不会瞧错的。”
晚棠哭笑不得:“大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伯父知道你仰慕武安侯,你心悦谁便嫁谁,大伯父不会让谢三郎坏你好事的。”秦伯安慈祥地看着她,语气都情不自禁地放柔些许。
晚棠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他神色不似撒谎,便站起身打算回去做点心。
待晚棠走远,秦伯安嘴角的笑容倏然消散。
他站起身就想去找秦仲安,想了想又颓然坐下:“不行。”
秦仲安本就中意国公府,他绝对不会帮衬武安侯,只会坐山观虎斗,最后转向对他更为有利的那一方。
秦伯安枯坐良久,最后去了书房,给武安侯写了一封信……
武安侯府,萧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他睁开眼后不像往日精神抖擞,而是躺在晚棠曾经睡过的床榻上木然望着虚空。
魂不附体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刚刚在梦里仿佛过了另一世,睁眼后,他只记得零零碎碎的片段。
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梦中的压抑延续到此时此刻,让他难以喘息。
他居然梦到晚棠没有进梅园,而是成了萧予玦的通房。
他眼睁睁看着那混账肆意欺凌她,他在梦里歇斯底里的呕吼,萧予玦和晚棠都听不到。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萧予玦把她送到其他男子怀里,都是他曾经的狐朋**。
晚棠那双明媚的眼,在梦里起初总是流泪,后来变得空洞无神,不论看到什么,都死气沉沉,没有半分活力。
她就像个物件,不像个人。
萧峙想到她在他梦里的眼神,心猛地刺痛起来,锥心入骨。
他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如失水过久的鱼儿刚刚入水,喘了好一会儿才回魂。
萧峙茫然坐起身,有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屋子里四处走了走,看到晚棠曾
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赵福听到声响,敲门进来:“侯爷这觉睡得可真久,快起来用些膳吧?”
“眼下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萧峙听到“冯姨娘”三个字,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如此便好,只是个梦,是个梦。”
幸好是个梦,他依稀记得晚棠还死在了他的梦里,好像是宋芷云将她折磨死的,过程忘了,他只记得她被破草席裹了,被下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蛇虫鼠蚁都从她身上爬过。
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真是晦气!
做这劳什子噩梦!
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萧峙的眉眼迅速恢复昔日神采,朝赵福伸手接过信纸细看:“竟然是她?”
珋王妃,兰湘!
整个武安侯府都没有人怀疑晚棠诈死,远在珋州的她是如何得知?
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赵福瞄了瞄信纸,信鸽送回来的消息一般都加了密,上面那些字于他而言跟天书一般,看不懂。
一向很有主意的萧峙,今晚脑子浑浑噩噩,恍然回想起刚和晚棠有接触那会儿的事情。
那时候侯府下人都觉得她日后会成为萧予玦的通房,她自个儿也是那般想的。
倘若她后来没入梅园,她的命运难不成会如他梦里那般惨烈?他呢?也莫名其妙就那样喝了鸩酒?
“侯爷?您这是饿狠了,快去用膳吧。”赵福看萧峙那双手莫名其妙地颤起来,壮着胆子又提醒一声。
萧峙点了下头,阔步往外走时,忍不住侧眸看他:“你说一个人能活几世?”
他脑子里闪过一抹惊世骇俗的念头:万一这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譬如上一世?否则为何如此逼真!
他一颗心到眼下还揪着,痛着。
他家棠棠怎么可以过得那么惨?他不允许!
“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他若能活好几世,希望老天爷也可怜可怜他,让他也翻身做做主子,享享颐指气使的福。
“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他家侯爷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否则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哪能睡得好觉?
萧峙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到底有没有?”
“奴才得打听打听,侯爷怎得突然信这种事情了?以前都不信的。”
萧峙严肃地皱起眉头:“今日忽然想信了,有问题?找的方士需是那种有真本事之人,坑蒙拐骗者,本侯定不轻饶。”
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别的差事好办,这件事当真是在难为他。
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他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又掏出信鸽送回来的消息看了会儿。
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怪力乱神又如何?
挡他路的,不管是妃还是鬼,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赵福听到声响,敲门进来:“侯爷这觉睡得可真久,快起来用些膳吧?”
“眼下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萧峙听到“冯姨娘”三个字,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如此便好,只是个梦,是个梦。”
幸好是个梦,他依稀记得晚棠还死在了他的梦里,好像是宋芷云将她折磨死的,过程忘了,他只记得她被破草席裹了,被下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蛇虫鼠蚁都从她身上爬过。
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真是晦气!
做这劳什子噩梦!
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萧峙的眉眼迅速恢复昔日神采,朝赵福伸手接过信纸细看:“竟然是她?”
珋王妃,兰湘!
整个武安侯府都没有人怀疑晚棠诈死,远在珋州的她是如何得知?
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赵福瞄了瞄信纸,信鸽送回来的消息一般都加了密,上面那些字于他而言跟天书一般,看不懂。
一向很有主意的萧峙,今晚脑子浑浑噩噩,恍然回想起刚和晚棠有接触那会儿的事情。
那时候侯府下人都觉得她日后会成为萧予玦的通房,她自个儿也是那般想的。
倘若她后来没入梅园,她的命运难不成会如他梦里那般惨烈?他呢?也莫名其妙就那样喝了鸩酒?
“侯爷?您这是饿狠了,快去用膳吧。”赵福看萧峙那双手莫名其妙地颤起来,壮着胆子又提醒一声。
萧峙点了下头,阔步往外走时,忍不住侧眸看他:“你说一个人能活几世?”
他脑子里闪过一抹惊世骇俗的念头:万一这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譬如上一世?否则为何如此逼真!
他一颗心到眼下还揪着,痛着。
他家棠棠怎么可以过得那么惨?他不允许!
“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他若能活好几世,希望老天爷也可怜可怜他,让他也翻身做做主子,享享颐指气使的福。
“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他家侯爷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否则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哪能睡得好觉?
萧峙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到底有没有?”
“奴才得打听打听,侯爷怎得突然信这种事情了?以前都不信的。”
萧峙严肃地皱起眉头:“今日忽然想信了,有问题?找的方士需是那种有真本事之人,坑蒙拐骗者,本侯定不轻饶。”
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别的差事好办,这件事当真是在难为他。
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他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又掏出信鸽送回来的消息看了会儿。
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怪力乱神又如何?
挡他路的,不管是妃还是鬼,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赵福听到声响,敲门进来:“侯爷这觉睡得可真久,快起来用些膳吧?”
“眼下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萧峙听到“冯姨娘”三个字,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如此便好,只是个梦,是个梦。”
幸好是个梦,他依稀记得晚棠还死在了他的梦里,好像是宋芷云将她折磨死的,过程忘了,他只记得她被破草席裹了,被下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蛇虫鼠蚁都从她身上爬过。
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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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萧峙的眉眼迅速恢复昔日神采,朝赵福伸手接过信纸细看:“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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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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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他若能活好几世,希望老天爷也可怜可怜他,让他也翻身做做主子,享享颐指气使的福。
“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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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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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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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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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萧峙听到“冯姨娘”三个字,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如此便好,只是个梦,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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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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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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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赵福瞄了瞄信纸,信鸽送回来的消息一般都加了密,上面那些字于他而言跟天书一般,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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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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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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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侯府下人都觉得她日后会成为萧予玦的通房,她自个儿也是那般想的。
倘若她后来没入梅园,她的命运难不成会如他梦里那般惨烈?他呢?也莫名其妙就那样喝了鸩酒?
“侯爷?您这是饿狠了,快去用膳吧。”赵福看萧峙那双手莫名其妙地颤起来,壮着胆子又提醒一声。
萧峙点了下头,阔步往外走时,忍不住侧眸看他:“你说一个人能活几世?”
他脑子里闪过一抹惊世骇俗的念头:万一这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譬如上一世?否则为何如此逼真!
他一颗心到眼下还揪着,痛着。
他家棠棠怎么可以过得那么惨?他不允许!
“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他若能活好几世,希望老天爷也可怜可怜他,让他也翻身做做主子,享享颐指气使的福。
“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他家侯爷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否则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哪能睡得好觉?
萧峙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到底有没有?”
“奴才得打听打听,侯爷怎得突然信这种事情了?以前都不信的。”
萧峙严肃地皱起眉头:“今日忽然想信了,有问题?找的方士需是那种有真本事之人,坑蒙拐骗者,本侯定不轻饶。”
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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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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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怪力乱神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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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赵福听到声响,敲门进来:“侯爷这觉睡得可真久,快起来用些膳吧?”
“眼下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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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个梦,他依稀记得晚棠还死在了他的梦里,好像是宋芷云将她折磨死的,过程忘了,他只记得她被破草席裹了,被下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蛇虫鼠蚁都从她身上爬过。
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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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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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赵福瞄了瞄信纸,信鸽送回来的消息一般都加了密,上面那些字于他而言跟天书一般,看不懂。
一向很有主意的萧峙,今晚脑子浑浑噩噩,恍然回想起刚和晚棠有接触那会儿的事情。
那时候侯府下人都觉得她日后会成为萧予玦的通房,她自个儿也是那般想的。
倘若她后来没入梅园,她的命运难不成会如他梦里那般惨烈?他呢?也莫名其妙就那样喝了鸩酒?
“侯爷?您这是饿狠了,快去用膳吧。”赵福看萧峙那双手莫名其妙地颤起来,壮着胆子又提醒一声。
萧峙点了下头,阔步往外走时,忍不住侧眸看他:“你说一个人能活几世?”
他脑子里闪过一抹惊世骇俗的念头:万一这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譬如上一世?否则为何如此逼真!
他一颗心到眼下还揪着,痛着。
他家棠棠怎么可以过得那么惨?他不允许!
“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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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他家侯爷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否则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哪能睡得好觉?
萧峙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到底有没有?”
“奴才得打听打听,侯爷怎得突然信这种事情了?以前都不信的。”
萧峙严肃地皱起眉头:“今日忽然想信了,有问题?找的方士需是那种有真本事之人,坑蒙拐骗者,本侯定不轻饶。”
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别的差事好办,这件事当真是在难为他。
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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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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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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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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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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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怪力乱神又如何?
挡他路的,不管是妃还是鬼,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赵福听到声响,敲门进来:“侯爷这觉睡得可真久,快起来用些膳吧?”
“眼下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福懵了下:“侯爷这是睡懵了?今儿是盛丰二十七年,这里是梅香苑呀,冯姨娘此前不就住在这儿?”
萧峙听到“冯姨娘”三个字,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如此便好,只是个梦,是个梦。”
幸好是个梦,他依稀记得晚棠还死在了他的梦里,好像是宋芷云将她折磨死的,过程忘了,他只记得她被破草席裹了,被下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蛇虫鼠蚁都从她身上爬过。
萧峙不愿意再深想,梦里他的情绪起伏便是太过剧烈,愤怒地想去手刃了那个逆子时,他便忽然又梦到自己被困在牢房之中,下一刻鸩酒入腹,七孔流血而亡。
真是晦气!
做这劳什子噩梦!
赵福看萧峙脸色不善,也不敢催促用膳,试探着说起另一件事:“在承州追踪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是从珋州送回来的。”
萧峙的眉眼迅速恢复昔日神采,朝赵福伸手接过信纸细看:“竟然是她?”
珋王妃,兰湘!
整个武安侯府都没有人怀疑晚棠诈死,远在珋州的她是如何得知?
侯府若有人猜到此事,老夫人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赵福瞄了瞄信纸,信鸽送回来的消息一般都加了密,上面那些字于他而言跟天书一般,看不懂。
一向很有主意的萧峙,今晚脑子浑浑噩噩,恍然回想起刚和晚棠有接触那会儿的事情。
那时候侯府下人都觉得她日后会成为萧予玦的通房,她自个儿也是那般想的。
倘若她后来没入梅园,她的命运难不成会如他梦里那般惨烈?他呢?也莫名其妙就那样喝了鸩酒?
“侯爷?您这是饿狠了,快去用膳吧。”赵福看萧峙那双手莫名其妙地颤起来,壮着胆子又提醒一声。
萧峙点了下头,阔步往外走时,忍不住侧眸看他:“你说一个人能活几世?”
他脑子里闪过一抹惊世骇俗的念头:万一这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譬如上一世?否则为何如此逼真!
他一颗心到眼下还揪着,痛着。
他家棠棠怎么可以过得那么惨?他不允许!
“啊?”赵福傻眼,他哪里知道?
他若能活好几世,希望老天爷也可怜可怜他,让他也翻身做做主子,享享颐指气使的福。
“京城可有那种有真才实学的术士?”
“啊?”赵福古怪地看过去,抬手去摸萧峙的额头,“侯爷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他家侯爷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否则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哪能睡得好觉?
萧峙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到底有没有?”
“奴才得打听打听,侯爷怎得突然信这种事情了?以前都不信的。”
萧峙严肃地皱起眉头:“今日忽然想信了,有问题?找的方士需是那种有真本事之人,坑蒙拐骗者,本侯定不轻饶。”
他还没娶妻,他家棠棠还没有来他身边作威作福,倘若只是个噩梦便罢了,万一不是呢?暂时信一信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福缩了下脖子。
别的差事好办,这件事当真是在难为他。
萧峙吃饱喝足后,噩梦里笼罩在周身的压抑才散去。
他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又掏出信鸽送回来的消息看了会儿。
不管珋王妃是如何得知晚棠假死之事,但既然她在背后捣乱,他就不能干看着不管。
怪力乱神又如何?
挡他路的,不管是妃还是鬼,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远在京城也浪漫
珋王府,珋王妃像往常一样,亲自送羹汤到书房。
“王爷莫要累着,这是妾身亲自熬的鱼汤,王爷尝尝。”
珋王妃敷衍地出声演了一会儿,然后便径自坐在珋王的书桌前,百无聊赖地随手翻了一本书。
珋王熬不住,已经乔装打扮,悄然入京。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入宫逼宫。
所以现如今,王府里珋王妃说了算。
慵懒地演完戏,她随手在书房里四处翻了翻,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便又恢复原状。
出了书房,她变成慈爱的母亲,朝丫鬟招招手问道:“郡主可把鱼汤都喝了?承州那边可有新……”
那丫鬟却大惊失色,忽然跪下:“王妃……郡主不、不见了!”
珋王妃惊得花容失色,撩起裙裾就跌跌撞撞地往女儿屋里跑。
“什么叫不见了?找!快给我找!”
她再也顾不得萧峙,也顾不上秦家,只感觉天都塌了。
整个王府翻遍了,她都没找到女儿的小身影,失魂落魄地走进女儿屋子里,跌坐在女儿喜欢玩的弄器前发呆。
泪眼婆娑中,她看到装弄器的匣子上被人新刻了几笔。
寥寥几笔,一朵兰花活灵活现。
珋王妃浑身一震!
这是萧峙的手笔,她从未见过第二人能将一朵兰花画得这么简洁却又栩栩如生。
所以是萧峙绑走了她女儿?
珋王妃当即感觉如置冰窟,手脚一瞬间冰冰凉凉。
萧峙不必留下只言片语,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已经知道她差人去承州使绊子,知道她暗中捣鬼想破坏他的提亲!这朵兰花便是一个警醒!
珋王妃如今最在乎的不过是她女儿,如今最紧要之人不见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往晚棠身上发泄她的怨气?
“备好笔墨纸砚,我要给他写信!”珋王妃跌跌撞撞地往书房走,才走几步又顿在原地,“不行,不能写信。”
萧峙若只是怀疑她,会想法子问,眼下直接把她女儿弄走了,那便是不愿意听她狡辩!要看她的行动!
她慌忙让丫鬟去找为她办事之人,但愿他还没离开,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她绝对不会为了泄愤,而置女儿的安危于不顾……
承州秦府。
一转眼,魏老夫人苏醒已有半个月,一直念叨着要为晚棠办一个生辰家宴。
所以秦婉生辰这日,秦家人都或休沐或告假地歇在家中,为晚棠庆贺。
秦家院
子里,花团锦簇,处处喜气洋洋。
各房各院的人,一大早便相继来到养心斋,给晚棠送礼送福。
大夫人来得最早,她送了一套簇新的头面:“这是我当年嫁给你大伯父时,母亲给我的,我借花献佛了。这头面做得精致,我又没女儿……”
大儿媳听了这话,故意揶揄:“母亲也未免太偏心了,总说拿我们当亲生女儿,原来藏着这么好的东西!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瞧一眼的,我今儿才有这个眼福。”
三儿媳便是晚棠最喜欢的三嫂,看晚棠有些无措不敢收,笑着推了大嫂胳膊一把:“大嫂可吓到婉婉了!”
晚棠确实有点儿尴尬,许多人会把真心话借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她看得出来大嫂确实有些吃味。
大夫人拉起大儿媳的手:“这几日婉婉做的糕点都吃进狗肚子了?你再说这话,回头婉婉再不给你做吃食。”
大儿媳这几日忽然开始害喜,什么都吃不下。
晚棠此前给大房做过糕点,她甚是想念那一口,晚棠便又试着给她做,大嫂果然能吃下。
于是晚棠每日便换着花样给她做吃食,以前被宋芷云挑剔出来的手艺,用来对付一个大嫂,压根算不得难题。
大郎妻子原本也不是小气人,只是看那头面实在好看,忍不住酸了一把。
听了大夫人的话,她摸摸小腹:“你祖母骂你是小狗呢。”
大夫人佯装嗔她一眼。
几个人当即笑作一团。
二夫人很快也带了儿媳妇们前来送礼,多是未出阁的姑娘们所喜爱之物。
晚棠一一道了谢,看到二嫂时,二嫂依旧有点儿别扭,笑得牵强。
“老夫人,戏台搭好了。”一个小丫鬟笑咪咪过来传话。
大夫人笑着看向二夫人:“二弟妹有心了,如此才热闹。”
前几日听到二房说他们初来承州,不可张扬,她还以为今日没得听戏。
二夫人却疑惑地看向她,戏班子不是大房请的?
她还以为是大房要看戏,也不好拂她们的意,便点头放了戏班子进府。
碍于眼下人多,她没问出口。
众人说完话便三三两两簇拥在魏老夫人和晚棠身边,一起往前院去看戏听曲儿。
前院里,花铺子一早便送来各式各样好看的鲜花,在清风中翩翩起舞,宜人的香气在空中兜兜转转。
这个季节,海棠花原本已经凋零,但是竟然有两盆矮株的海棠花,一簇一簇的花儿挤在一起,粉粉
嫩嫩的舒展着花瓣。
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她没想到,萧峙远在京城,竟然也能将她的小日子点缀得如此多彩。
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众人都以为是萧峙的另一道惊喜,连晚棠都这么以为。
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嫩嫩的舒展着花瓣。
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她没想到,萧峙远在京城,竟然也能将她的小日子点缀得如此多彩。
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众人都以为是萧峙的另一道惊喜,连晚棠都这么以为。
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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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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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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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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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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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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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萧峙远在京城,竟然也能将她的小日子点缀得如此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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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众人都以为是萧峙的另一道惊喜,连晚棠都这么以为。
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嫩嫩的舒展着花瓣。
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她没想到,萧峙远在京城,竟然也能将她的小日子点缀得如此多彩。
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众人都以为是萧峙的另一道惊喜,连晚棠都这么以为。
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嫩嫩的舒展着花瓣。
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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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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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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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以为是萧峙的另一道惊喜,连晚棠都这么以为。
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嫩嫩的舒展着花瓣。
晚棠眼里露出惊喜,走近那两盆海棠花正想闻一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绕在她周身旋转起舞。
秦家郎君们都惊艳地看过去,晚棠今日恰好也穿的是一身桃粉色。
秦六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瞧!蝴蝶把二姐姐当成花儿了!二姐姐今日美得跟花中仙子一样!”
晚棠被秦家众人盯着,羞赧地红了脸。
她指指不远处的角落,那里明明有几个花铺的人在放蝴蝶呢,可秦家人却全都跟没看到一样,一致颔首夸晚棠美如仙子。
花铺的掌柜是女子,待蝴蝶都放飞后,她才上前恭贺晚棠今日过生辰。
一叠贺喜之词说完,她才笑盈盈道:“这两株海棠花是武安侯花大价钱买的,特意交代今日送过来。”
“武安侯?”秦三嫂揶揄地看向晚棠,“那蝴蝶不会也是他让捉来的吧?”
掌柜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花铺还是头一次承接这样的生意。我活到这把岁数,都没碰到过这等风流雅致的事儿。”
她刚感慨完,大夫人便娇嗔地看向秦伯安,二夫人也幽怨地看向秦仲安。
秦家几个成了亲的郎君,也被自家妻子嗔怒地使了眼色:瞧瞧人家侯爷,还不跟着学学!
二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的戏班子估计也是武安侯请来的。
晚棠被众位嫂嫂艳羡着,原本早就被他腻歪惯了的那颗心,怦然变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她没想到,萧峙远在京城,竟然也能将她的小日子点缀得如此多彩。
蝴蝶盘旋片刻后,逐渐飞散开。
这时候,门子来人通传,说是有人前来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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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门子将人带来后,发现她身前捧着的东西用一块黑压压的麻木遮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第二百八十七章 真秦婉的牌位
魏老夫人看到那个丫鬟,瞟了一眼晚棠后,脸色当即大变:“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撵出去!
花嬷嬷及时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才勉强站稳。
晚棠就在魏老夫人不远处,余光瞥到她的反应后,脑子里点火**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黑布下莫不是真正的秦婉?
早在萧峙安排晚棠来秦家时,晚棠就猜测真正的秦婉已经不在人世,否则只要秦婉出现在人前,晚棠这个假秦婉就会暴露身份。
听到老夫人的呵斥,院里的丫鬟婆子一时都未反应过来,花嬷嬷当即使眼色让养心斋的丫鬟过去钳制住那个女子。
捧着东西的女子不等她们靠近,一把扯掉黑布。
她怀里赫然露出一个牌位!
众人定睛一看,那牌位居然是秦婉的!
那女子捧着牌位跪下去:“老夫人,我是伺候过二姑娘的果儿,您怎得不……
不等她把话说完,晚棠已经朝阿轲阿瞒两个使了眼色,俩人便快他人一步,一个捂住果儿的嘴,一个捡起黑布把牌位重新盖上。
果儿被俩人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看向魏老夫人,又看看晚棠。
晚棠担心地看向魏老夫人,怕她受了刺激又晕厥过去。
但是她眼下也来不及安抚魏老夫人,只走到二夫人跟前:“二伯母,此人心思歹毒,还请即刻封锁各道门,防止有人胡说八道。
二夫人回神,心领神会地点下头去。
她驾轻就熟,井井有条地安排好各个管事亲自守好各道门。
晚棠又使眼色让阿轲阿瞒把果儿连同她怀里的东西往内宅送去,这才回到魏老夫人身边,关切道:“祖母可有哪里不适?
魏老夫人刚刚那一瞬,感觉血气冲顶,但她到底没有再次晕厥。
所以眼下看到晚棠眼底的关切,她不知她此时应该没事,还是有事儿?
不过老夫人不傻,看到晚棠的目光追着果儿的背影,便抬手扶额:“哎哟,头晕得厉害,这是哪里来的疯子!竟然如此诅咒我的婉婉,气死我了。
晚棠趁机询问:“祖母,那我扶您回去歇息?
“好,伯安仲安,你们两个也过来。
果儿以前在魏老夫人身边伺候过多年,她今日突然造访,又搞了这么一出,两个儿子绝对会怀疑。与其让他们胡思乱想,不如先想法子安抚住他们。
尤其是老二,是个会自作主张的,让他自个儿琢磨,不定会干出什么吓人的大事儿。
女眷们面面相
觑。
有的人没看清牌位,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是谁的牌位?”
“我看上面写的婉婉的名字……”
“啊?婉婉的牌位?她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
大夫人早就吓软了腿,这会儿被身边丫鬟扶着,魂不守舍地脸色泛白。
二夫人听到众人正在议论此事,当即咳了两声:“咱们府里又不是没有出过疯子,她们的话也能信?都去看戏吧,你们这些做兄长做嫂子的,待会儿不是还要送婉婉生辰礼?”
她是当家主母,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只知道不能让秦家生乱。
秦家几个郎君谁都不愿意相信那个牌位是真的,晚棠已经跟他们生活过一段时日,他们都很喜欢这位二妹妹!何况二妹妹明明和祖母年轻时的模样颇为相像!
所以他们一个个也扭头提醒各家妻子,不要再议论此事。
二夫人见状,又忙忙碌碌分别召集前院刚才可能看到此事的丫鬟小厮,一一耳提面命。
所幸,花铺的那些外人,在女子捧着牌位进来之前,便已经被下人们领了出去。
另一头,秦伯安兄弟扶着魏老夫人回到养心斋。
不等魏老夫人挥退下人,秦仲安冷着脸扫了一圈,养心斋的丫鬟们便识趣退下。
秦仲安看了一眼守在魏老夫人身边的晚棠,沉吟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果儿此前确实伺候过母亲和婉婉。”
魏老夫人沉吟道:“你这是在质问我?你宁可信一个丫鬟,也不信我?”
秦伯安看老夫人脸色不好看,难得在老二跟前摆大哥的架子:“母亲好不容易把身子骨养好了点儿,你说话和气点儿,这是家里,又不是府衙。”
他说完又宽慰魏老夫人:“母亲别跟二弟一般见识,他这是当知州带回来的毛病,不是真的在质问您。”
“二伯父便是不信祖母,难道也不信我这张脸吗?”晚棠因为知晓自己和魏老夫人有血缘,这句话问得理直气壮。
秦仲安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他虽然记不清父亲母亲年轻时的样貌,但晚棠的样貌和秦家人总有相似之处。
他到底软了语气,敛起眼底的锋芒:“果儿怎会无缘无故捧个牌位上门?我也是太着急,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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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还请母亲莫要生气。”
“你是知州,你不去审问她,在这儿审问我?”魏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秦仲安心念微动。
若她们不许旁人接近果儿,他自会怀疑她们心中有鬼;但老夫人让他去审果儿,他
反而打消了对她们的怀疑。
不过这件事必须查明,他看魏老夫人已经被扶着躺到美人榻上,便迫不及待地去找果儿审问前因后果了。
秦伯安看老夫人要歇息,也打算退下。
晚棠却和魏老夫人交换了下眼神,见魏老夫人颔首,晚棠便拦住了秦伯安:“大伯父恕罪,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秦婉。”
秦伯安吓得失声:“啊?”
魏老夫人咳了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她不是秦婉,她是你那没福气的四妹妹的女儿!是我外孙女儿!”
秦伯安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看看魏老夫人,又看看晚棠,清澈的眼神跟没读过书的稚童一般。
魏老夫人虽然怀疑过秦伯安不是她的儿子,但秦伯安一向憨厚孝顺,是个好的。
真正的秦婉已经病逝,这件事瞒不住老二,所以她需要老大帮着一起敷衍老二。
所以魏老夫人长叹一声:“你也知道你四妹妹当年一尸两命。其实孩子还有一口气儿,只是赵家不想要,我看不过去,便把孩子要来养在了身边。”
“真正的婉婉已经病逝,可怜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赵家从来都当没她这个人儿,我便想着干脆让她顶替了婉婉,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晚棠被魏老夫人信口拈来的谎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想她们不愧有血缘,撒起谎来都如此淡定。
秦伯安听得热泪盈眶,再看晚棠时,目光比此前更加怜惜:“婉婉放心,大伯父不会再让你遭罪了,你就安生做秦家二姑娘。”
晚棠黯然垂眸:“可二伯父那边儿……”
秦伯安板起脸:“我自会想法子。你外祖母……你祖母乏了,你留下好好照料,我去去就回。”
待他离开,晚棠忐忑地看向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撑起身子坐好,拉着晚棠的手安抚:“不怕,能成。”
俩人说了会儿话,花嬷嬷愁眉不展地进来了:“老夫人,门子说外头又来了个人,说是替武安侯送惊喜来的,指明了要私下里见您和二姑娘,还见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晚棠生母到来
魏老夫人想都没想,下意识便拒绝了:“不见。
晚棠也没当回事,刚来一个果儿,眼下她和老夫人都有点儿杯弓蛇影。
花嬷嬷颔首,退下传话。
晚棠脱了鞋爬上美人榻,跪坐在魏老夫人身后帮她按捏脑袋,轻声问道:“祖母为何不跟大伯父说实话?我看大伯父心里是向着您的。
“他听老二的听习惯了,若跟他说了实话,老二诈他几句,保不齐他就什么都说了。你大伯父憨厚,兴不起风浪,可你那二伯父是个有主意的,他知道实情后,我也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魏老夫人连连叹气。
晚棠沉默片刻。
她就是担心,今日撒了这个谎,日后需要撒更多谎去掩盖。
晚棠按得舒服,魏老夫人闭目养神片刻后,又缓缓睁开眼:“你那个假外祖,她当年只带走两个娃?你只有一个舅舅?
“还有一个小舅舅,比我娘小好几岁。
魏老夫人失望地又叹一声。
“祖母这是何意?可是还有怀疑?晚棠聪明地洞悉到魏老夫人的情绪。
魏老夫人拉下晚棠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将那两只手拉到眼前看了看,心疼道:“你好像很会按跷?这双手可不是生来伺候人的,日后该被人好生宠着呵护着才是。
晚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自己以前的事。
她心念微动,有点儿生疏地把脑袋往魏老夫人肩膀上靠去,像以前跟她阿娘撒娇那样,一边用脸蹭着对方的肩,一边紧紧抱住其胳膊:“祖母不是这样宠着我吗?
魏老夫人不敢问她以前过得怎样,又叹一声才说出心头疑虑:“你二伯父性子凉薄,我总觉得他也不是我生的,哼!我哪儿能生出这样的白眼狼?
“白眼狼?
魏老夫人冷笑:“他怕那个疯女人出去乱说,就把疯女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孝敬,然后把我给送出府。我若是他亲娘,他可不是白眼狼?
晚棠想起赵氏偷跑进养心斋的事情:“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真的,被我刺激疯的。我到底是比她厉害,被她**没死成,被她刺激来刺激去,顶多也只是晕几回。魏老夫人不无骄傲,说这话时下巴都扬了起来。
俩人还没聊完,外面又响起敲门声,下一刻,花嬷嬷带着阿轲进来了。
晚棠眨眨眼,坐正了身子看过去。
阿轲见过礼后,抬起一双亮闪闪的眼眸,开心道:“侯爷当真又送惊喜来了,这次真是侯爷安排的!
“是吗?晚棠看一眼魏老夫人,担心她受不得刺激,便问道,“祖母的药可熬好了?你们快去把徐大夫请过来,将那人先请到前厅吃一盏茶。
阿轲摇摇头:“还是请到二姑娘屋子里吃茶吧。
晚棠错愕了下:“是女子?那便直接请来养心斋。
打从得了珍娘的典契后,徐行除了给老夫人诊脉针灸,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自个儿买了个小院子,离江嬷嬷不远,给珍娘住。
他原本没想跟珍娘一起住,他不想让珍娘觉得他轻贱于她。但是珍娘刚经历过被出典的事情,承州又人生地不熟,她哪里敢自己一个人住,便央了徐行也住下。
于是徐行便和她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她住主屋,他住东边那间小屋。
如此一来,徐行在秦家待的时辰便越发少了,晚棠每次都要遣人去请。
片刻之后,晚棠亲手给魏老夫人喂了药,这才起身要回自己屋:“祖母先歇会儿,我去看看谁来了。
魏老夫人看她行事井井有条,谨慎有条理,满意地点点头。
晚棠一回到自己屋子,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当即瞪大一圈。
她还未回头叮嘱,阿轲阿瞒两个便笑眯眯地把惊春和染秋拉走了,还主动关上了门窗。
晚棠三两步冲过去,抱住屋子里的那人:“阿娘怎么来了?
冯氏衣着朴素,一张脸刻意涂抹得比较暗沉无光,遮了原本的白皙。
她紧紧搂住晚棠,摸摸晚棠那张气色很好的小脸:“都快出嫁的人儿了,怎得还跟孩子一样?侯爷差人送我过来时,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难为他有这样的心思,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娶你做正妻。
她自己一人独居,周围有萧峙安排的人护佑,不必勾心斗角,也不用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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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的安危,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连晚棠假死的事情,她都一点儿不知晓。
若不是这次萧峙安排人送她来承州,她都不知晚棠已经换了身份。
她原本其实不看好武安侯,男子多好色,她觉得武安侯无非也是暂时迷恋晚棠的身子。她琢磨着日后她得想法子赚点银钱,倘若她的棠棠年老色衰后不再被武安侯所喜,她想给棠棠一个栖身之所。
晚棠听她提起这件事,心头也是暖流潺潺:“嗯,侯爷很好。
“这秦家是何方神圣?为何他们会愿意让你做秦家二姑娘?
晚棠皱起眉头:“外祖母过世前跟阿娘说的那些话,阿娘信吗?
冯氏纠结道:“母亲那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我也不知真假。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我当时也没告诉你。倘若母亲说的是真的,想来那一家也勾心斗角得厉害,不认还自在些。”
晚棠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半晌,她才拉着冯氏到旁边坐下,小心问道:“阿娘不想认亲?真正的外祖母兴许一直在找阿娘,这些年她一定找得很辛苦。”
“坎坷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安宁,认亲于我而言也没多大意思。棠棠,我如今过得很自在,不想折腾了。”
晚棠按捺住让她和魏老夫人见面的心思,没再多说。
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俩人并不知道,魏老夫人早就来到屋外。
她朝阿轲几个嘘了声,眼底的惊喜化为一片黯然。
她的小女儿,不想认亲。
单单冯氏刚才几句话,她就料到冯氏和晚棠过得都不好,一直沉寂在心底的恨意再次浮起,她看一眼旁边的花嬷嬷,悄然离去。
临走前,花嬷嬷叮嘱阿轲几个,让她们不要告诉晚棠老夫人来过。
魏老夫人离开晚棠的屋子后,便让花嬷嬷搀扶她离开了养心斋。
往她亡夫的平妻——赵氏居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赵氏正坐在窗边,贪恋地看着屋外的风景。
远远看到魏老夫人,她龇牙咧嘴地怒吼:“你个**凶手,你怎得还没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她亲自动手
今日是魏老夫人第一次来赵氏住的院子,小院不大,却景色秀丽。墙边甚至还伫立着一棵长寿松,松树上精巧地立着两只引颈对鸣的仙鹤,仙鹤身上涂了色,乍一看栩栩如生。
魏老夫人哂笑:“二房倒是用心,我院里不过一池锦鲤,这里却是松鹤延年。”
花嬷嬷蹙眉,开解道:“锦鲤是活物,寓意好又可观赏,这鹤却是死物,二爷定是做给下人看的,图个好名声。”
魏老夫人阴森森地又看一眼那棵松树,这才让人开门。
花嬷嬷当即朝身后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们都是在养心斋伺候的,很麻利地把赵氏双腿绑住,再将绳子另一头绑在黄花梨木的柜子上。
魏老夫人不急不徐地进了屋。
环顾一周,她发现赵氏屋里用的桌案凳柜都是黄花梨木的,眼睛刺痛般瑟缩了下。
一股悲凉浮上心头,她悲伤地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心头又涌起一股郁气。
二房即便是为了做个孝顺的样子,是不是也做得太过用心了?
“去拿些糕点过来,再煮一壶茶。”魏老夫人屏退婆子们,只留了花嬷嬷。
赵氏歪着头看向她们主仆,嘴里还是胡言乱语说些不清醒的话。
花嬷嬷当着赵氏的面,从怀里掏出一个针脚粗糙的人偶,又掏出几根绣花针戳上去。做完这些后,四处看了看,最后将人偶塞到赵氏的床榻下。
魏老夫人一错不错地盯着赵氏,将她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
只是赵氏这会儿又犯起了糊涂,看到花嬷嬷的举动非但不害怕,还欣喜地要扑过去抢着玩儿:“娃娃!这是我女儿生的娃娃!快给我抱抱!”
花嬷嬷塞好人偶后,冷冰冰地看过去:“这是要你命的东西。”
赵氏茫然地看过去,脑袋左扭扭右歪歪,眼底透着清澈的愚蠢。
“听说我昏迷不醒时,你跑去养心斋好几次?你都去干什么了?”魏老夫人不是平白无故怀疑老大老二不是她亲生,她有依据。
老大什么都爱听老二的,所以对老大的怀疑多带着赌气的缘由。
老二不一样,老二很有城府,看似正直有能耐,实则圆滑世故,否则也不会利用女儿的婚事来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这样的老二,明明早就知道赵氏换走了她的三儿子和小女儿,却善待赵氏至今!
天知道她听到小女儿已经上了年纪的声音时,有多激动!
鬼知道她在听到她不愿意认亲时,心痛到像是被狠狠捅了几刀,一呼一吸都扯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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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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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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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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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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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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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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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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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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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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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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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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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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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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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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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赵氏看到豆糕,两眼放光,一把将盘子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着痛是什么感觉,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指望不上老大,更指不上老二,那她亲自来处理这个疯婆子。
赵氏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仿佛压根没听到魏老夫人说的话。
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赵氏不是仰头看房梁,就是低头扯腿上的绳子,于是她那双腿被扯得越勒越紧,隐隐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子都开始发紫。
魏老夫人对牛弹琴片刻,这时候养心斋的丫鬟也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花嬷嬷一块糕点都没给魏老夫人尝,径直端到赵氏跟前:“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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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亲眼盯着她吃,嘴里却问花嬷嬷:“老二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花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进院子没多久,院里便有个下人悄悄摸了出去。”
魏老夫人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看赵氏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体贴道:“给她倒杯茶,许是噎到了,这么喜欢吃便都吃掉。”
赵氏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秦仲安压根不需要盘问,果儿便把实情都说了。
秦婉何年何月病逝,葬在何处,当时魏老夫人又是如何封的几个丫鬟的口。
秦仲安听得惊雷阵阵,盯着果儿看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既然母亲给了你不少银钱,你如今又是为何要过来**?”
果儿不安地四处乱看:“奴、奴婢梦到二姑娘托梦,奴、奴婢害怕,只能过来为二姑娘讨个说法。”
秦仲安冷笑:“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你可知污蔑官眷可下狱?”
果儿听到秦仲安咬牙切齿的言语,吓得狠狠颤了几下:“奴、奴婢……”
“还不说实话!”
秦仲安居高临下一声冷斥,吓得果儿牙齿直打颤。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秦仲安板着脸,阴森森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一丝杀意!
果儿吓得方寸大乱,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是、是有人给了银子,跟奴婢打听二姑娘的事,然、然后说有人冒充二姑娘,让奴婢来、来声张正义。奴婢没、没有被二姑娘托梦。”
“谁让你来的?”秦仲安暗暗心惊,仔细回想秦家得罪过的人。
“不、不知道,那人带着斗笠低着头……二爷饶命,那人给的银子实在是多,奴婢没撒谎,二姑娘确实病逝了,府里这个是假的!”果儿不想下狱,放下秦婉的牌位便向秦仲安磕头。
外面传来敲门声,秦仲安不耐烦地开门一看,是秦伯安。
秦伯安隐晦地瞥一眼果儿,凝重地朝秦仲安努努下巴:“她莫不是说婉婉已经病逝?我刚刚已经打听过,这个丫鬟当初手脚不干净才被打发走,如今定是怀恨在心……”
秦伯安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琢磨好的说辞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秦仲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大哥便如此相信养心斋?”
“不信她们,难不成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莫要忘了,婉婉已经和武安侯定亲!”
秦仲安浑身一震。
是了,不管那个牌位是真是假,养心斋里的婉婉必须是真的!
秦仲安当机立断,有了计较。
兄弟俩正说着话,伺候赵氏的丫鬟急匆匆赶过来,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便冲到秦仲安跟前跪下:“二爷救命啊!老夫人去找二夫人了,还把二夫人给绑了!”
秦伯安有些烦躁,低斥一声:“哭什么?母亲做事自有她的分寸,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仲安却脸色微变,拔腿就大步往外走。
第二百九十章 她有外孙女可以倚仗
秦伯安看到秦仲安着急忙慌地往那边赶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俩人进屋看到里面的情形后秦伯安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丫鬟婆子张望才松了一口气。
秦仲安板着脸瞪向魏老夫人:“母亲此举何意?二母已经疯癫还将她绑着作甚?此事若传扬出去秦家颜面何存?”
“若传出去便道我这个老婆子也犯了疯症绝对不会牵累你的孝顺名声。”魏老夫人不无讽刺。
秦伯安讪笑:“要避谶母亲可不能乱说您的身子骨刚好起来。”
“只怕有的人从未盼过我好巴不得我早日**干净。”魏老夫人嘲讽地看向秦仲安赵氏屋子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刺眼说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秦伯安咽了下口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秦仲安看到赵氏脚腕上被勒得发紫脸色很不好看:“还不松绑!”
“我让人绑的怎么
她虽然早就怀疑自己养大的孩子都非亲生但她到底不忍心赶尽杀绝。这些年虽然在外独居但老大老二当真碰到困难她都会暗中帮衬。
这一次为了晚棠的婚事才住回来但是看到老二对赵氏这么好她还是没法子淡定。
秦仲安无奈道:“母亲您又何必跟一个患了疯症之人置气?”
“我怀疑我此前昏迷不醒和她有关。”魏老夫人拿不出证据信口胡诌。
以前逢年过节回去和小辈团聚赵氏总会疯跑出来搅她心绪她也是到今日才开始怀疑这件事不对劲儿。一个疯婆子怎么可能看管不住?
“呕……呜呜呜这个不好吃。”正在吃豆糕的赵氏忽然开始呕吐。
吐得衣裙上一塌糊涂头发此时也乱糟糟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怎么看怎么可怜。
秦仲安拧眉朝门外的丫鬟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二老夫人松开!”
花嬷嬷悄然瞄了一眼床底的人偶刚想说话被魏老夫人阻了。
老夫人忽然改了主意。
看秦仲安对赵氏如此关心只怕当着他的面找出人偶他也会以赵氏神志不清为由大事化小。
赵氏被解了绳子后坐在地上呜呜哭。
秦仲安糟心不已又让丫鬟去请大夫丫鬟刚转身没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便叮嘱道:“去请京城来的徐大夫。”
魏老夫人心寒地看着他越发感觉这个儿子绝对不是她亲生的。
只是不知道她真正的二儿子在何处难不成也被赵氏故意丢弃然后惨死在山林之?
秦伯安看秦仲安当着魏老夫人的面如此关心赵氏也觉得不妥小声提醒道:“二弟母亲看着呢。”
秦仲安冷眼瞟过去:“我看母亲也老糊涂!豆糕一看便发了霉您何必如此闹腾!秦家初到承州
“你……你个不肖子!”魏老夫人气得捂心口。
就在这时闻声赶来的晚棠不悦道:“二伯父此言差矣。”
魏老夫人看到晚棠憋闷的心头当即涌起暖流眼里也开始泛热泪。
如今这个家她再不是孤立无援了她有外孙女可以倚仗呢!外孙女不会像眼前这两个吃里扒外的那样就知道气她!
晚棠敷衍地朝两位伯父见了礼走过去扶住魏老夫人。
赵氏看到晚棠那一瞬身子明显颤了颤若不是被婆子们拽着去更衣她大有冲过去抱晚棠的架势:“乖孙女儿我是祖母啊我是你祖母……”
晚棠没拿正眼看她。
她既然胆敢调换孩子让外祖母抚养其子女眼下她扮一回赵氏的亲孙女故意对赵氏不理不睬又何尝不是对赵氏的一种惩处?
思及此她故意抱紧魏老夫人的胳膊疏离地朝赵氏翻白眼:“祖母我怕。”
魏老夫人可没听出来害怕但还是亲厚地拍拍胳膊上那只手:“不怕不怕祖母护着你呢她就是个疯婆子不必搭理。”
赵氏那双眼肉眼可见地爬满猩红面目也狰狞了几分。
秦仲安不悦地瞪向婆子:“带下去更衣。”
赵氏到底被拖走了只是一双眼始终黏在晚棠身上。
晚棠这才看向秦仲安再次福了个礼:“咱们都是一家人婉婉便不客气了。二伯父怎么能说祖母兴风作浪?此前祖母昏迷不醒二祖母还去**动不动咒祖母死……”
“你一个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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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妄议长辈之事。”秦仲安打断她的话。
晚棠反唇相讥:“祖母何尝不是二伯父的长辈?二伯父都可训斥祖母婉婉便不能说几句公道话吗?我听闻二伯父为官时清廉公允在家中自然也不会是一言堂的霸主。”
秦仲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探究地看过去。
“婉婉适才不知这里是二祖母的院子看到二伯父那般护着二祖母还当您是二祖母生的呢。”
晚棠笑得纯真良善明明是玩笑的语气
却听得在场几人脸色大变。
秦伯安惊恐地看向魏老夫人,又看看秦仲安。当年他们母亲和赵氏斗法,他确实隐约听到过换子的字眼,尤其是后来赵氏总是指着他们母亲的鼻子骂**凶手。
三弟和四妹,按照赵氏的疯言疯语,便都是被他们母亲害死的。
秦伯安面相憨厚,但脑子不蠢,否则生意也不会做得那么好。
秦仲安的反应大不相同,他皱着眉怒瞪晚棠:“胡说八道!”
隐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晚棠天真无邪地眨眨眼:“嗯,我这不是误会了嘛!二伯父当然是祖母所生,所以二伯父心里也是想着祖母的,对不对?”
秦仲安嘴巴张了半晌,才别别扭扭地点下头去:“那是自然。”
晚棠这才温声细语地问魏老夫人:“祖母为何来这里啊?您最是深明大义,才不会无缘无故来受气呢,对不对?”
魏老夫人看她偷偷朝自己眨眼,哪能不明白她劝和的用心。
魏老夫人哼道:“还是婉婉知道心疼人,我怀疑此前昏迷不醒,是这个疯婆子给我投的毒。”
晚棠知道不是,是王大夫的问题,但也不排除后来赵氏闯进养心斋后做过什么手脚。
但她还是故作震惊道:“什么?太吓人了!二伯父怎得也不好好查查,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后还叫人怎么安心吃住?”
秦仲安憋了一肚子火气:“哪有的事儿?是母亲想多了。”
晚棠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扭头看魏老夫人:“祖母若是不敢再跟二祖母住一起,不如分家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再瞪她试试?
魏老夫人怔了怔,她这些年一直独居在外,和分家也没什么区别。
眼下听到晚棠这么说,她一时犹豫起来。
老大跟老二相辅相成,当真分了家,两头的日子都会比如今差些。
秦仲安原本还琢磨着封了果儿的口,不管眼前这个是不是真的秦婉,他都将她当成真的。
此刻听到晚棠说这话,他作为家主的威严仿佛受到质疑。
甚至都不愿意相信她是真秦婉。
只见秦仲安眉眼一凛,半眯着眼看向晚棠,为官多载的盛气凌人倾泻而出。
秦伯安吓得当即屏住了呼吸。
魏老夫人和晚棠却神色无异。
晚棠看过萧峙满身戾气的样子,何惧秦仲安。
“父母在,不分家,这种话休要再提!”
秦伯安讪笑一声,担心晚棠害怕,小声劝和道:“不分不分,家和万事兴。”
魏老夫人冷吭一声。
秦仲安看她似乎真有分家的念头,再次强调:“秦家只剩我和大哥两个,不宜分家。母亲若不愿和二母同住……”
“怎么,又要把我撵出去?”魏老夫人冷笑。
想当初,她是想让赵氏滚出去住的,是秦仲安劝了她很多次,说赵氏出了秦家便没法掌控,担心赵氏将秦家的事情传扬出去,整个秦氏一族都会受到影响。
魏老夫人到底狠不下心,又不愿意和赵氏住一起,听了秦仲安的建议,便独自搬了出去。
秦仲安不悦地沉下脸:“我何时有这个意思了?母亲在养心斋安心住着便是,我会让人把二母看好,再不让她乱跑。”
晚棠撇撇嘴:“既然如此,那二伯父便该给祖母一个公道,我每次见到二祖母,都听她咒祖母。她本就有疯症,若还有**的毛病,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秦仲安咬牙切齿地看过去。
魏老夫人把晚棠往身后一拽:“你再瞪她试试?不给我讨公道,我便报官去!”
又是分家又是报官,秦仲安气得额角青筋爆起。
良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妥协:“我便是知州,报什么官?也不嫌丢人。我会彻查母亲**一事,给我几日工夫。”
晚棠一脸崇拜地看过去:“二伯父这么厉害,应该不会需要太久吧?”
秦仲安看着这张纯真无辜的脸,感觉心头涌起一股血气,想吐血三升。
可她如此诚挚地询问,眸子里还泛着崇敬的光泽,秦仲安再气也没理由发作。
他磨磨牙,沉吟道:
“三日足矣。”
晚棠扭头看魏老夫人:“祖母能熬三日吗?”
魏老夫人故作为难地思忖片刻,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愿意。良久,她才忽然提议:“我觉得养心斋风水不好,明日得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
秦仲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此事好办,母亲且放宽心,我会尽快把事情查清。”
魏老夫人听罢,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让晚棠扶着她回了养心斋。
晚棠也没急着回自己屋子,魏老夫人欲言又止了数次,还是忍不住问道:“武安侯给你送了什么惊喜?”
晚棠眸光闪烁,低头把玩指头,状似娇羞:“是以前对我很好的一个人,侯爷有心了。”
她阿娘暂时不愿认亲,她也不能强求,否则两头不落好。
魏老夫人眼睛发涩,憋着泪一直点头:“好,他对你有心便好,待你好便好。”
晚棠心思敏锐,察觉到魏老夫人的异样:“祖母?”
老夫人回神:“嗯?我在琢磨明日请风水先生的事情。”她看向花嬷嬷,“你去找一个合适之人。”
花嬷嬷甚为不解:“风水先生好找,只是刚才大爷二爷都在,为何不把东西找出来?”
花嬷嬷担心夜长梦多,若丫鬟今晚便把人偶找出来了,该当如何?那不是白藏了?何况今日是当着赵氏的面藏的,她若自己把东西翻出来扔掉,明日请风水先生也是白浪费工夫。
魏老夫人没做解释:“你只管去找一个合适的风水先生便是。”
晚棠虽然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但她猜到魏老夫人在赵氏的屋子里做了手脚,便没多问。
魏老夫人交代完,看到晚棠眨着大眼乖巧地坐在旁边,不由得想问她的小女儿是否也如此柔顺乖巧。她贪恋地盯着晚棠看了会儿,不敢提及小女儿。
她怕逼得太紧,把小女儿吓跑。
老夫人慈爱地摸摸晚棠的脸:“你原本的生辰是哪一日?祖母到时给你补一份大礼!”
晚棠算了算时日,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把脑袋靠到她肩上:“差不多一个月后,祖母平平安安便是给我的大礼,我想要祖母长命百岁!”
“好!只要好好调理,我一定还能再活几十载呢。”怎么着也要看着她风光出嫁,更要见一见她的三儿子和小女儿。
翌日一早,花嬷嬷便请了个仙风道骨的风水先生回来,白须白髯,手捧罗盘,臂弯处还搭着一柄拂尘。
风水先生从秦家正门外便开始念念有词,前往养心斋的一路都在掐指看罗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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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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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盘。
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母亲!你昨日才答应不胡闹!”秦仲安看风水先生找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这是又要跟二母斗法了!
风水先生一拂尘从他面上扫过去:“坎位悬针,煞气冲天,踩着地煞缝隙走,总有城门失火的翌日啊!”
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风水先生趁他愣神时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进了赵氏的屋子。
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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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养心斋后,他看着手里罗盘四处走了走,最后驻足在养心斋唯一的花窗处,径直看向墙外:“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不好!此院之外有煞气!”
晚棠看得炯炯有神,扶着魏老夫人一起追随风水先生离开了养心斋。
片刻之后,风水先生抵达一处院子。
不是赵氏住的那个,又是哪个?
秦仲安今日依旧休沐在家,看到风水先生和魏老夫人他们来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魏老夫人一听到他的语气就来气。
晚棠顺顺老夫人的后背,温声解释道:“二伯父,大师在找煞气。”
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到魏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幌子,老夫人想把昨日放在这里的东西找出来。找出来了,那赵氏的罪名便落实了;昨日除了老夫人和花嬷嬷,便只有赵氏知道她屋里藏了不利于她的东西,若找不出,那赵氏的疯癫只怕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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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安听得一愣,忽然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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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紧张地屏住呼吸,跟着风水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不是跟二伯父学的吗?
风水先生进了屋子后,驻足于屋子正中央。
他垂眸看向四处乱转的罗盘,沉吟道:“就在此处了。
“克我祖母的煞气在此屋?晚棠眼珠子一转,焦虑地看向黑着脸的秦仲安,“二伯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让人好好搜搜这间屋子。
秦仲安眼底沉着凶戾的光:“你想搜什么?
晚棠瞪大那双清澈的眸:“二伯父这是何意?我怎么知道要搜什么?自然是听风水先生的。
魏老夫人懒得跟他废话,扭头朝花嬷嬷使了个眼色,花嬷嬷当即让养心斋的几个婆子进屋搜查。
秦仲安不知想到什么,侧眸瞥了赵氏一眼,没再继续阻止。
养心斋的婆子们并不知晓昨天屋子里被放了个人偶,更不知放在何处,进屋后便仔仔细细地翻箱倒柜地搜。
赵氏眼下很安静,被两个丫鬟抱着胳膊,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婆子们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晚棠心头震荡,淡淡地看向赵氏。
恰好赵氏这时候也朝魏老夫人这边看过来,一时没敛住眼里那抹得意和挑衅,尽数被晚棠捕捉了去。
魏老夫人晃了晃。
虽然她昨日灵机一动没让人搜人偶,想试探一下赵氏是否还在疯癫。结果真让她猜着了,赵氏居然是在装疯卖傻!
老夫人心口一阵钝痛,气血刹那间直往头顶涌。
赵氏看到魏老夫人气成这般,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这才不急不徐地收回视线。
“……风水先生看没找出东西,又念念有词一番,最后指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铜盆道,“邪物在此处!
花嬷嬷端起铜盆一看,里面是一坨焦物,扒开焦灰还能看到几根针:“咦?这里面怎么这么多针?
不用想都知道,昨日故意塞到这个屋里的人偶眼下已经成了这团焦灰。
“此乃邪物,已经被人焚毁。风水先生暗自松了一口气,眯眼瞧着花嬷嬷递过来的一根针,“悬针入顶,恶咒缠身,此巫蛊之术甚是险恶。老夫人多年病气缠身,迟迟不见好,便是与此有关。
晚棠冷笑着看向赵氏:“先生是说有人行巫蛊之术,咒我祖母?
“正是。
“怪道有人一看到我祖母,便问她怎得还没死,原是她一直在行巫蛊之术!晚棠咬牙切齿地瞪向赵氏,虽然知道这东西多半是魏老夫人的杰作,但她还是憎恶赵氏。
赵氏抖了抖,眼里的清明迅速被
茫然替代。
她开始歪着脑袋四处乱看,一副疯傻的模样。
姗姗来迟的秦伯安听到晚棠这番话,惊骇不已:“何人如此歹毒?”
晚棠很快红了眼眶,直接指向赵氏:“大伯父,我怀疑二祖母装疯卖傻,一直在暗害祖母。昨日徐大夫不肯过来帮二祖母看病,我今日亲自去请。”
秦仲安那双眼探究地看着赵氏,又用余光观察魏老夫人。
这会儿听到晚棠的话,他才微微蹙眉:“这等小事,何须惊动徐大夫?”
晚棠闻言,对秦仲安止不住地失望。
其实她知道魏老夫人今天有动作,担心老夫人情绪激动之下再度出问题,昨日便差人提前去请了徐行,算算时辰,徐行应该快到了。
“祖母的身子骨刚刚有所好转,经不起折腾,劳烦花嬷嬷先扶祖母回去喝药。”
魏老夫人不肯走,她的双臂一直在轻轻颤抖,一想到她独居在外过得像清修,赵氏却在秦家跟孩子们热热闹闹,她就止不住的恨。
“祖母先回去喝药吧。”晚棠柔声哄着,转身挡住魏老夫人的视线,担忧之色不加丝毫掩饰,“这里有我呢,祖母回去好生歇歇。”
魏老夫人多年的委屈,在她的柔声哄劝下,化成两行热泪。
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撑过来的,包括当年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那种天塌地陷的崩溃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下她的宝贝外孙女竟然跟她说:有我呢。
要强了大半辈子的魏老夫人,心头那股怨恨陡然沉寂下去,被暖融融的温情稳稳镇住。
良久,她才哽咽道:“好,花嬷嬷留下,我乖乖回去吃药。若有人敢为难我的婉婉,我定不轻饶!”
晚棠亲自把魏老夫人送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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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往养心斋走去,这才折返回屋。
她当着秦伯安兄弟的面,冷冰冰地看向赵氏,哪里还有在魏老夫人跟前的乖巧劲儿。
赵氏眼皮子抽颤着,眼里很快蓄起泪光。
秦仲安不悦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想做什么?”
晚棠将冰冷的视线收回:“给祖母讨个公道罢了。”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秦仲安昨天开始就不爽她了。
晚棠也不再装,嘲讽地看向秦仲安:“我没爹,这不是跟二伯父学的吗?”
秦伯安兄弟也没想到晚棠会忽然说话犀利,不过秦伯安想到二弟每次跟母亲说话的语气,甚有些赞同地点下头去。
点到一半,发现两道冰冷的
视线,他僵硬地扭头看了一眼。
恰好和秦仲安四目相对。
秦伯安结结巴巴道:“婉婉没有爹娘教……确实只能跟我们学,我们,呵呵。”
“二姑娘,徐大夫来了。”
晚棠轻蔑地看向赵氏:“请到这里来。”
此前还在得意的赵氏抖了一下,悄悄看向秦仲安。
秦仲安无暇顾及她,看风水先生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在看热闹,叫人把他请去前厅吃茶,好生感谢。
风水先生也不白拿银子,离开前指着院子里的松树道:“此处白虎抬头,便是因为那棵松树比养心斋高,这松树应该移栽去养心斋。”
秦仲安沉着脸,没吭声。
一棵松树而已,至于这般闹腾吗?
须臾,徐行过来了,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他笑呵呵地朝众人揖了揖:“不知哪位病了?”
晚棠看向赵氏:“麻烦徐大夫为我二祖母诊诊脉。”
秦仲安听她没有暗示半个字,也没觉得不妥:“有劳徐大夫了。”
徐行当着众人的面,示意赵氏到桌子边的杌凳坐下,岂料赵氏这时候却忽然犯起了疯症。
只见她忽然挣脱两个丫鬟,径直冲向晚棠。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所以赵氏成功地冲到晚棠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话。
第二百九十三章 没疯便让她疯
“婉婉怎么能帮那个死老婆子,我才是你亲祖母。”赵氏早就被晚棠护短的行为刺激得不轻,她已经不想再等机会跟“秦婉”相认了,必须此刻!
只要“秦婉”震惊于她这句话,定会想法子让徐大夫掩盖她装疯的事情,再寻机会询问真相。
但是晚棠不好奇。
她故作惊慌地推开赵氏,往后踉跄时跌坐在地,又狼狈又可怜。
赵氏看她这么排斥自己,痛心疾首地想去拉她:“婉婉,我是祖母啊,我真是你的祖母!”
秦仲安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秦伯安。
秦伯安倒是没有异样,以为赵氏在说胡话,急忙上前把赵氏拉开:“二母快别闹了,吓坏了婉婉如何是好?”
徐行也不高兴地走过去,挡在晚棠身前讥诮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怕看诊的。”
他冷笑一声,拽住赵氏的胳膊就这样站着把脉。
秦仲安想到徐家是太医世家,在京城甚至宫里都有些地位,到嘴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晚棠被惊春扶起来。
“徐大夫,这位是我二祖母,据说得了多年疯症,不知还有没有得救?”
徐行眉尾一挑,似笑非笑道:“多年疯症?”
晚棠听到徐行调侃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只怕赵氏这疯癫当真是装出来的!
她眼珠子一转,余光瞥到一直阴森森站在不远处的秦仲安,抢在徐行再次开口前问道:“徐大夫的妙手回春便是连承州百姓都知道,我二祖母的疯症积存已久,怕是不好治吧?”
正准备戳穿赵氏的徐行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晚棠。
什么意思?她二祖母到底该不该有病?
晚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给他使眼色,便道:“我二祖母昨日还吐得一身脏污,没有疯症定不会如此。”
徐行了然地点点头:“二姑娘说得对,她这疯症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治好。”
晚棠两眼发亮:“如此说来,徐大夫竟然有把握治此疯症?”
“只有三成把握,可以试试。”
被秦伯安拽远的赵氏悄然松了一口气,当年眼睁睁看着儿子女儿惨死在眼前,她确实神志不清了几日,倒也不至于癫狂。看到魏老夫人想把她赶尽杀绝,她才故意装疯卖傻想保自己一命。
毕竟还有个秦婉,秦婉可是她的亲孙女!
这些年魏老夫人一直把秦婉带在身边,害她压根没见过几面,心头思念泛滥成灾。
原以为“秦婉”
被养歪了,只知道护着那个老太婆,眼下看来,血浓于水。
赵氏欣慰地看向晚棠。
晚棠眼巴巴地看向秦仲安:“二伯父,能否让徐大夫为二祖母诊治?倘若二祖母能治好,她与祖母之间的症结兴许也能解开。”
秦仲安瞟了赵氏一眼,想着一直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个法子,便点了头:“那便有劳徐大夫了。”
花嬷嬷不知道晚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他们商议完,才捡起地上那些针:“二爷,这些怎么处理?”
秦仲安警告她一眼,让人把那些针收了去:“我自会决断,你先回养心斋照顾母亲。”
花嬷嬷又看向晚棠,见后者轻微地点了下头,她才退下。
秦仲安看晚棠还不走,实在没了耐心:“你也回去吧。”
晚棠不说话,看了徐行一眼。
徐行扬起下巴,傲慢道:“知州大人怕我这个外男唐突了二姑娘不成?是二姑娘请我来的,她若走,那我也走。”
“不走!婉婉不走!”赵氏故作疯癫,歪着头连连摆手。
秦伯安秦仲安看到赵氏这个模样,一个个都唉声叹气。
秦仲安今日已经在这里逗留许久,有些嫌恶地瞟了赵氏一眼,便托辞离开了。
秦伯安招呼下人端茶递水时,晚棠借着询问赵氏病情的由头,低声问徐行:“她没疯症?”
徐行摇摇头:“没有。”
晚棠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看过去,勾唇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那便让她有。”
徐行看她甜甜软软地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瞠目结舌地张着嘴。
晚棠看他如此,歉疚地看他一眼。
她一时忘了徐行是大夫,本该救死扶伤,她想帮魏老夫人解气是不该把徐行拖进来的。
不过徐行也就错愕那么一瞬,下一刻便笑着嘀咕一句:“杀伐决断,我喜欢。小事一桩,没问题。”
另一头的赵氏没有丝毫怀疑,毕竟她的婉婉前一刻还在冲她笑。
半个时辰后,赵氏脑袋上插满银针。
她渐渐感觉哪里不对劲。
原本清明的脑子这会儿昏昏欲睡,有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脑子,脑袋疼得似要炸开。
但秦伯安早就让婆子们缚住赵氏的手脚,所以她想拔下头上银针都不行。偏偏她这会儿还莫名其妙张不开嘴,想说话都说不出,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撑不住,两眼一翻便厥了过去。
徐行为了帮晚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她,彻底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她,彻底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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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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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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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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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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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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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她,彻底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她,彻底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棠达成所愿,接下来两日,每日都往秦家跑两趟。
秦仲安念着三日之约,每日都会去看望赵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赵氏好像被赫赫有名的徐行给扎得越发神志不清了。
他起初跟赵氏说话,她偶尔还能正经回话。
如今再问话,她不是哭就是笑,动不动就发狠地用力扯自己头发!便是扯下一缕带头皮的头发,她还不消停,还继续扯!
但徐行却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仲安一想到赵氏再扎下去可能会更疯,思忖再三后,婉拒了徐行的后续针灸。
但**的是,赵氏的情况已经不可逆转。
她,彻底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萧峙正在书房跟人议事。
赵福不敢怠慢承州的来信,敲门送进去,萧峙当即打开细看。
得知有人捧着秦婉的牌位进了秦家大门,他“噌”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就这样站在那里,周身透着凛冽寒气。
他近来噩梦频频,赵福找来的术士又都没什么本事,郁气正浓。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赵驰风的来信,眼里浮起愠怒,一丝阴冷的笑意从他嘴角勾起。
适才还在跟萧峙议事的金吾卫中郎将咽了下口水,讪讪寻了个由头先避其锋芒:“指挥使若有事便先忙着,我下次再来叨扰。”
中郎将一走,赵福便小心翼翼进来听差。
一道阴冷的笑声响起:“她既然还不消停,本侯奉陪。送根指头去珋州。”
赵福打了个哆嗦,从善如流地应声退下。
第二百九十四章 前世枉死八大罪责
萧峙当晚又赖在梅香苑没走,打从晚棠离开侯府后,他的卧房已经形同虚设。
许是相思过甚,他再次带着对晚棠的思念入了梦。
再次经历晚棠惨死的痛苦后,他又回到了他临死前被困的牢房。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皇帝身边的内侍在向他宣读圣旨,飘飘忽忽听不真切。
他只看到那内侍最后说了句:“……八大罪责,证据确凿,武安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萧峙岂是那等临死便痛哭流涕之人。
他高扬着脑袋,倨傲地睥睨着那几个内侍,全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本侯赤胆忠心,日月昭昭,天地可鉴;陛下听信谗言,总有他后悔的那日。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后,萧峙便看到他自己端起那杯鸩酒,一饮而尽。
到死都紧紧攥着牢房的栅栏,孤傲地屹立着,即便七孔流血,亦不肯倒下。
萧峙能感受到梦里的他带着滔天的怨念,他是被冤枉的,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可是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命数,就那样带着强烈的不甘含冤而亡。
萧峙再次惊醒时,身上的冷汗浸湿了里衣。
他熟能生巧地抬手捏捏眉心,不再像刚开始从梦中惊醒那两次一样错愕,神智很快回笼。
他好像真的活过不止一世,奇怪的是,他梦里那一世娶的竟然不是晚棠?
真真是可惜,这样好的棠棠,他那一世竟然眼瞎没发现。
深更半夜,萧峙叫了水。
守夜的小厮忍不住又嘀咕道:“侯爷如今后宅没人,自己一个人睡怎得还叫水?
赵福听到他们的嘀咕,冷着脸走过去踢了一脚:“管好你们的嘴,否则被赶出梅园的时候可别怨天尤人。
“侯爷这精力也太旺盛了,以前侯爷自己一个人住,也不这样折腾人呀。
赵福看那个小厮还在抱怨,严肃地看过去。
他平日里惯爱慈眉善目地笑着,谁看到他都会欢喜地主动打招呼,算是武安侯府里最和善的一位管事。可一旦敛了笑,眉眼之中便会带上和萧峙一样的锋锐,冷飕飕的。
小厮们不敢再抱怨,闭上嘴巴赶紧干活。
屋子里的萧峙并不知道小厮们的抱怨,他关心的是梦里那八大罪责,只是惊醒后一个都想不起来。
今晚到底是睡不着了,他沐浴完便去了晚棠的小书房,握住她曾经练字用的那支笔,给晚棠写信……
承州,秦府。
魏老夫人因为怀疑赵氏一直在装
疯卖傻,险些又晕厥过去。
晚棠当日回养心斋的时候便告诉她,赵氏是真的疯癫,只是偶尔会有片刻清明。
魏老夫人哪里肯信?
将养到第四日,秦仲安该给她个公道的时候,她坚持要再去见一见赵氏。
晚棠这会儿也不担心老夫人不信,扶着她一起去看。
赵氏院子里的松树已经被挖走,因着魏老夫人不屑要赵氏的东西,那棵树便被移栽去了前院,眼下那里还敞着一个深坑。
魏老夫人瞧着舒心多了。
祖孙俩刚进院子没几步,屋子里便传来丫鬟的惊呼声。
下一刻,一个丫鬟捂着脸从屋子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救命啊!赵老夫人又发癫症啦!”
她这么一叫唤,院子里两个粗壮婆子当即提起扫帚跑过去。
魏老夫人惊疑不定,拽着晚棠不让过去:“莫不是真的疯了?咱们不过去,以免殃及咱们。”
晚棠点点头,把受伤的丫鬟唤过来:“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丫鬟已经照顾赵氏多年,赵氏的情况她最了解不过,没来承州之前,私下里和常人无异,待她颇为不错。可这几日却彻底不受控了,每日不是伤自己,便是伤她们这些无辜的丫鬟。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赵氏又不是她亲娘。
所以这丫鬟这会儿也没了帮赵氏遮掩的心思,哭着大倒苦水:“二姑娘救命啊,奴婢实在没法继续照顾赵老夫人了,再这么下去,奴婢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原来赵氏刚刚头疼难忍,竟然摔了个茶盏,握着碎瓷片就要去割她自己的头。
丫鬟上去抢碎瓷片的时候,赵氏挣扎中,一瓷片划过她的脸。
晚棠扭头看向魏老夫人:“祖母这回信了吧?”
魏老夫人看看丫鬟捂着脸的手,有血从她指缝里溢出:“信了。”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便传出赵氏癫狂的低吼,刚才那两个婆子喘着粗气跑出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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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沾了不少血点子。
晚棠让阿轲过去看了一眼,阿轲很快回来禀话:“疯婆子被绑起来了,屋子里乱糟糟的,老夫人和二姑娘还是别进去了。”
魏老夫人愉悦地扬起嘴角。
“祖母快回去歇着,等二伯父回来了,我去给你**!”
“你不回去?”魏老夫人狐疑地看过去,越来越发现这个外孙女一肚子的鬼主意。
很好!如此有主见有能耐,日后嫁去武安侯府才能不吃闷亏!
晚棠凑到魏老夫人耳边低语:
“这个丫鬟太可怜,我得找大夫帮她看看伤。她若知恩图报,等二伯父回来,她也能帮咱们养心斋说几句话。”
魏老夫人再次对晚棠刮目相看,她是老了,脑子没小姑娘活络。
看到晚棠古灵精怪的眼神,魏老夫人彻底放了心,留下花嬷嬷帮忙,便乖乖回了养心斋。
晚棠这才转身看向那个丫鬟,又扭头吩咐阿轲:“快出去请个大夫来,她这脸也不知还有没有得救。你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那丫鬟见晚棠还惦记着她,眼泪夺眶而出。
秦仲安当晚一回府,晚棠便带着这个丫鬟在文成苑里候着了。
秦仲安如今看到晚棠,心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变柔软。相反,他下意识便开始烦躁,以至于语气也颇为疏离:“婉婉怎么来了?”
“二伯父此前说三日后给祖母一个交代,我想着二伯父做知州定是极为辛苦,便想着让二伯父少走几步路,便在此候一候。”
秦仲安被气笑了,明明是过来催他给个说法的,却厚着脸皮说是为他着想!
偏生他还找不到由头生气!
秦仲安再次憋屈得心头火呲啦啦地烧。
良久,他才沉吟道:“二母毕竟是长辈,又有疯症,等过段时日,让你二伯母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便是。”
“所以祖母**之事,确实是二祖母所为?”晚棠是铁了心要惩治赵氏的,并不打算大事化小。
秦仲安蹙眉想训斥她。
不过他还没开口,晚棠身边那个脸上受伤的丫鬟便跪了下去:“二爷真乃青天大老爷,奴婢可以作证,之前老夫人昏迷不醒时,赵老夫人确实动了点儿手脚。”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不了跪一宿
赵氏身边的丫鬟是秦仲安亲自挑选的,他没料到她会当着晚棠的面如此沉不住气。
晚棠听到丫鬟说的话,震惊道:“你怎得不早说?”
丫鬟下意识抬眸看了秦仲安一眼。
秦仲安不悦:“我早就跟你说过,发现二母有不寻常的举动,要及时禀报!”
丫鬟讪讪低头:“二爷说得是,只是那次赵老夫人扔了几片叶子到药罐子里,奴婢当时也不知那叶子可能有问题,因为当时熬药的嬷嬷很快便把叶子夹出来了。”
晚棠额角的青筋鼓了鼓。
多加一味药就可能改变药性,何况是有毒的叶子。怪道魏老夫人体内的毒被清除后,还一直昏迷不醒。
秦仲安眼下也没法糊弄,沉声问道:“什么叶子?”
丫鬟忙从袖袋里掏出两片:“就是这种树叶,赵老夫人是从前院树上摘下来的。”
是两片细长的树叶,看似寻常,晚棠不知道这树叶有没有毒性。
她刚要伸手去接那两片树叶,秦仲安便拿去递给了一边的小厮:“拿去找个大夫验验,看看有没有毒。”
“二伯父,这叶子是前院树上的,明日徐大夫来了,我可以让徐大夫帮忙验一验。”
秦仲安看她这么咄咄逼人,扭头冲已经往外走的小厮道:“让大夫务必验仔细了!”
“倘若这个叶子有毒,二伯父打算如何处置二祖母?她已经疯癫,还能拿有毒的树叶害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成日惦记这些做什么?等验出来有毒再说。你如今要做的应当是安生备嫁!我明日便让你二伯母请人回来教你礼仪规矩,没的嫁去武安侯府后丢人现眼!”
秦仲安原本就身心疲惫,梁知府这些日子处处找他茬,真不知哪里得罪了梁家。
晚棠还想再说什么,但秦仲安已经不愿意再听,大步流星地回了屋。
他没看到的是,秦家几位郎君都站在一墙之隔的花窗后听着。
晚棠今日借着看望秦大郎几人的由头,将赵氏**害魏老夫人、秦仲安又莫名其妙偏帮赵氏的事情哭诉出来,秦仲安的几个儿子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亲如此昏庸,于是晚棠便提议让他们偷听。
晚棠走出文成苑后,看到沉默的几位兄长,黯然地叹了一口气。
秦六郎最是沉不住气:“父亲想要孝顺贤名,好好孝敬祖母便是,他是祖母生的,又不是二祖母生的!”
秦大郎赞许地点下头去:“二叔对二祖母确实有些偏袒。”
两位祖母当年的纷争,他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多,只听说俩人各有过错。
他原本不想置喙,但时隔这么多年,二祖母还**害人,那便不对了。
晚棠看二房的几位兄弟沉默,朝他们福了个礼:“祖母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再也经不起折腾。既然二伯父还要继续偏袒二祖母,我决定和祖母一起搬出去住,对外只道是养病,不会家丑外传。婉婉多谢兄长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料。”
秦六郎第一个不答应:“二姐姐要走?我不同意!”
“六郎也听到了,二伯父明日便要找人教我规矩,我哪里是不知规矩之人?”晚棠苦涩一笑。
她就是想逼他们一把,闹得秦仲安无法再包庇赵氏!
秦六郎眼眶一红:“二姐姐怎得不懂规矩了?您可是祖母教出来的!”
秦大郎断了腿,当初若不是武安侯让他及时下场治疗,他这条腿怕是就废了,所以他一直将这份感激算在即将出嫁的晚棠身上。更何况他本来就喜欢这个乖巧懂事又花容月貌的妹妹!
所以他率先做了承诺:“二妹妹先放心回去歇息,我来想想法子。”
二郎三郎几人都朝他看去。
晚棠再次朝他们福礼:“婉婉代祖母先谢过阿兄们了。”
秦六郎不高兴地嘀咕道:“二姐姐放心,我也会帮忙的。”
晚棠欣慰地看他一眼:“六郎的心意,我心领了。明日再给你做糕点吃。”
秦大郎让六郎把晚棠送回养心斋,几位兄弟便一起去了秦五郎的院子商议。二郎三郎四郎平日里多听从秦仲安的吩咐,对于违背秦仲安之事会下意识的排斥。
秦大郎和秦五郎平日里多跟着秦伯安经商,他们不怕。
“父亲做事自有他的道理,秦家初来承州,已经得罪了谢家,听说梁家如今也处处使绊子,此时内乱不妥。”
秦大郎看了秦二郎一眼:“除非你们也想偏袒二祖母,倘若咱们都想为祖母讨公道,何来的内乱?”
秦五郎点头:“大哥说得是,二哥若是担心被二叔责罚,不必出面,待会儿我陪大哥去跪求二叔。”
秦三郎看向秦大郎的腿:“大哥伤的是腿,不能跪。”
秦大郎爽朗地笑出声:“祖母险些没了命,我这腿已经没什么大碍,无妨。”
他说完看向秦五郎,后者立马上前扶住他,一起前往文成苑。
说是跪求,实则逼迫。
秦家几个郎君被教导得守礼端方,做不来大逆不道的事情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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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商议半晌也只能如此。
俩人来到文成苑的正屋外,齐齐跪下。
秦大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秦五郎:“求二叔二婶给祖母一个公道!”
俩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喝着,响彻整个文成苑……
剩下几人还在五郎的屋子里面面相觑,秦六郎虽然是秦仲安之子,但想到父亲为了偏袒二祖母,竟然要找人回来磋磨他二姐姐,他就满肚子火气。
他看看秦二郎,气得跺了下脚:“咱们遇到难事,大哥从来都帮忙担着!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怎得如今只有大哥五哥把二姐姐当成自家人,你们都不当!我也去了!二哥四哥爱去不去!”
大不了跪一宿,他才不怕!
那厢,晚棠回到养心斋时,魏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等着。
檐下挂了几盏羊角灯,暖黄色的光泽打在老夫人脸上,将她的担忧照得明明白白:“你又去找他作甚?老二性子凉薄,日后再去找他,记得叫上我。”
“祖母放心,明日便有结果了。二伯父倘若执意要保二祖母,那这个家,咱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晚棠口是心非地宽慰着魏老夫人。
其实她很喜欢几位兄长和小弟,还有三嫂。
但她眼下最在意的是魏老夫人,赵氏在一日,老夫人的安危便无法确保。她没出嫁时,还能留意一下,日后嫁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处理掉赵氏。
“你做什么了?老二那犟种能听你摆布?”
晚棠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搀扶着老夫人回屋时,忍不住问道:“祖母为何不公布当年的真相?我相信大哥他们知道后,绝不会再容忍二祖母。”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心里只有你未来夫婿
魏老夫人的眸子颤了几下:“我以前是想着不能让秦家垮掉,倘若哪天老三和囡囡自个儿回来认祖归宗呢?如今不是有你吗,你快出嫁了,秦家怎可出事。
晚棠愣了会儿,莞尔一笑:“明白了,等赶走那个疯婆子,我便安心待嫁。
挽救萧峙名声一事,也是时候发力了。
文成苑里,秦大郎、五郎六郎跪了一会儿后,其他几个也陆续过去跪好。
来来往往的下人全都看在眼里,时不时交头接耳地议论。
秦仲安夫妇哪里还有心思安歇,知道这件事情敷衍不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做了安排,让人明日就把赵氏送去山里的庵堂。
秦大郎几个这才消停,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文成苑。
秦仲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头郁气沉沉:“我看婉婉是闲得没事干,她也快出嫁了,你明日找人教教她掌家理账,到底是个侯府,不能丢了秦家的脸。
二夫人颔首:“嗯,过两日知府夫人要游湖,我正打算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秦仲安点点头,心事重重地朝养心斋的方向看了一眼……
翌日一早,不等晚棠再去文成苑,已经彻底疯疯癫癫的赵氏便被几个粗壮婆子抬上马车,抄着小道一路往城外的庵堂去了。
徐行一早醒来,便主动去灶房里做饭。
他在百草堂虽然没有小厮伺候,却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这段时日他只要得空,都会给珍娘做饭。
不过也仅仅是能吃,毒不**的那等手艺。
他今日便险些把灶房烧了。
珍娘实在按捺不住,从屋里跑出来,把呛得一直在咳嗽的徐行拽出了灶房。
徐行盯着被她握住的手腕,笑得春心荡漾。
珍娘一出灶房便松了手,红着脸朝他看过去:“我不是说过日后我来做饭。
徐行瞬间敛了笑,认真道:“珍娘,我说过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珍娘低着头,半晌才憋出一句:“做饭便不劳你动手了,实在是……不好吃。
她虽不是生在富庶之家,长这么大却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食,要么咸得齁人,要么淡出鸟味,有时还会半生不熟。
徐行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珍娘一直如此胆小,尤其是当年经历过被他犟着要娶为妻子的事情后,更是战战兢兢。
于是徐行弯下腰,把耳朵递了去。
珍娘觉得自己那么说不妥,有损徐行的自尊,便要扭头换个说法。
俩人就这样水灵灵地近在咫尺。
珍娘盯着徐行的耳朵愣了片刻他生得可真好看脸上的肌肤好像比她的还嫩滑身上常年带着药香。不像她被磋磨几年掌心都是茧子一双手甚是粗糙身上只有灶火味儿。
她知道徐行对她的心意可她不配。
珍娘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眼里不是少女的娇羞而是饱经沧桑后的黯然。
她低下头
“家里?”徐行心里乐开了花儿。
珍娘愣怔了下因为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小院他们共同居住的这个小院到底放弃了争辩。
徐行却因为“家”之一字心情大好直到去秦家见到晚棠时嘴角还挂着笑。
晚棠一看便知道他今日好说话:“阿兄看看这个叶子可有毒?”
徐行瞥了一眼:“苦楝叶有毒误食可呕吐腹泻乃至昏迷……”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晚棠“老夫人此前长期昏迷莫不是有这东西的功劳?”
晚棠点了下头:“已经处理好了我想问阿兄另一件事我此前拜托阿兄的事情怎么样了?”
徐行酸溜溜道:“还没出嫁呢心里便只有你未来夫婿了也不心疼你家阿兄累不累。”
魏老夫人苏醒后晚棠便让他打着萧峙的名义四处行善。
萧峙当初离开承州时便把谢家送给他的厚礼悉数送去了府衙请梁知府用来救济承州的贫苦百姓。
晚棠知晓此事后总觉得还不够毕竟承州老百姓并不知道他的这份善心日后梁知府以自己的名义行善对萧峙的名声没有半点帮助。
于是晚棠才想着请徐行帮忙每次帮贫苦百姓义诊完顺便提一嘴府衙有萧峙捐赠的救济。
**本就源于百姓如此自能破除谢家的诡计等谢家日后发觉时萧峙的名声已经彻底好转。
晚棠听到徐行的调侃甚是不好意思:“阿兄若有需要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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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徐行挑了下眉:“还真有一桩。”
晚棠不等他说完便点了头:“好阿兄但说无妨。我是内宅小女子阿兄一定不会让我办那等难于登天的大事儿。”
徐行被她逗笑了:“你倒是机灵先提上要求了。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帮忙开解一下珍娘。”
“如何开解?”晚棠知道他对珍娘的情意其实事到如今她感觉徐行对珍娘的愧疚多
过情爱。
但此事不是她可置喙的。
情爱之事,人们总爱撞了南墙,甚至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死心。
徐行想到来秦家之前的那一幕,老脸一红:“她对她夫君死是死心了,却为了她女儿不愿意和离,你帮我想想法子,劝劝她。”
“阿兄还是想娶她?”晚棠猜中了。
徐行不假思索地点了头:“立渊说过,他在感情上问心无愧,所以他不怕谈及兰湘,也敢光明正大地筹谋与你的将来。我问心有愧,珍娘过不好,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来照顾她后半辈子?”
日子若白驹过隙,徐行只想跟自己心悦之人携手白头。
晚棠深深地看他一眼:“阿兄不畏世俗?不嫌她已有一女?不嫌她……”
徐行一一摇头:“这些我都已考虑过,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如何会嫌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她如今的日子,都是我一手促成。”
晚棠看他神色凄苦,沉默片刻,才点下头去:“我来想想法子,不过此事症结在你们自己心里,阿兄还是得找机会跟她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如今毕竟是在养心斋,不是武安侯府,徐行聊了一会儿后给魏老夫人把了个脉便离开了。
晚棠回屋歇晌时,阿瞒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晚棠看到熟悉的字迹,睡意顿消。
不过她嘴角的笑容在看信时,渐渐凝固。
萧峙在心里提了一嘴他近来的噩梦,晚棠看得后背生寒。
萧峙这是梦到了前世?前世的他也死得很早?
不行,她得想法子让他避开这个死劫!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如你把家交给她当
晚棠给萧峙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问的多是关于他的噩梦。
她再三暗示,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不愿意萧峙在她出嫁前出任何危险,更不愿意出嫁后他便出危险。
梦里那八项罪名,既然是他前世的死因,那便得一一破除。
她得劝萧峙继续梦回前世,将八项罪名全部找出来。
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阿轲探头探脑地嘀咕道:“赵大哥说,侯爷夜夜宿在梅香苑。”看屋子里没人,她又小声道,“侯爷都快把您留的那些小札翻烂了,定是得了相思病,才会做怪梦。”
晚棠错愕地放下笔:“我藏了那么多小札,足够他看两个月了,怎得会翻烂?”
阿轲嘿嘿一笑:“听说侯爷无意间看到第一张小札,便猜到屋子里还藏了更多,早就把梅香苑翻了个底朝天。”
晚棠:“……”
哭笑不得了片刻,她才嗔怪一句:“活该。”
她原想着来到秦家后不方便时常给他写信,一来怕暴露身份,二来送信去侯府也要时日,不如提前写好小札让他时时惦念远方的她。
不曾想他竟是这样惦念的。
晚棠嘴里那么说,把先前那封信装进信封后,便又执起笔再次写信:“他既然早就没得看了,怎得不告诉我?梅树下埋的酒,他不会也喝完了吧?”
梅园里的梅花最多,她此前摘了不少梅花,做了好几坛梅花酿埋在地下。
算算时日,也可以开始喝了。
阿轲摇摇头:“倒是没听说侯爷喝酒。”
晚棠莞尔:“所以还有小札没被找到,我藏得极好。”
她在书案下方、椅子下方也各贴了一张,如萧峙那种身段都比旁人高上一等的,从来都是低头看人,一般不会趴到地上仰头去找。
这时候阿瞒忽然来了句:“姑娘怎得还得意上了,侯爷若找不到,那不是白写了?”
晚棠:“……”
被萧峙夸习惯了,她有时候也下意识会自夸。
她想了想,在第二封信里提了书案下的那张小札。相信以萧峙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想到从另一个角度继续找小札,椅子下的那张压根不必提醒他。
一想像高大的萧峙趴到书案下找小札,她就觉得有趣,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
翌日,二夫人带了个老嬷嬷来到养心斋,说是教晚棠规矩仪态的。
赵氏离开秦府后,魏老夫人的精神头好了许多,也愿意走出养心斋散心了。所以二夫人扑了个空,和
嬷嬷在养心斋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晚棠扶着魏老夫人回来。
等了这么久,二夫人的语气难免有些生硬:“母亲,婉婉即将出嫁,这是我特意请来教她仪态、管家等能耐的。”
魏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当即没了:“她这仪态需要学?莫再把她好好的仪态给教坏了去。管家能耐倒是可以学学,不如你把这个家交给她当,让她练练手?”
二夫人气噎。
她也是为了秦婉好,老夫人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让她交出掌家权?
这也太不像话了!
二夫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强颜欢笑道:“母亲,凡事都该循序渐进,婉婉学这些也要一步步来。”
“她随我在外住着时,仪态规矩,我哪样没找人教过?你是嫌我没将她养好?便是看账理事,我也都亲自教过她,你若真心为她好,便该带着她跟你一起掌家。”魏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憋着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魏老夫人以前是郡主,魏家又曾是皇商,所以老夫人年轻时是真真的金枝玉叶。她教导出来的姑娘,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二夫人不敢反驳,也无法反驳。
晚棠不希望魏老夫人跟二房闹僵,便笑着解围:“祖母护着我是好事,不如让二伯母和嬷嬷考验我一番,倘若我的仪态规矩说得过去,那便不学了?”
魏老夫人刚才护完短,其实就后悔了。
真正的秦婉因为当年的争斗,生下来便虚弱得紧。她念着要为三儿子和小女儿积德,不愿意对那样一个小娃娃下手,便亲自教养在身边。
秦婉倒也乖,规矩仪态学得真真是好。
老夫人猜到晚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所以有些担心晚棠确实有不少本事需要重新学,一时怄气驳了二儿媳,对晚棠并无益处。
眼下听到晚棠的话,魏老夫人也好奇地看过去。
二夫人看晚棠主动递梯子,当然乐意:“婉婉说得在理。”
那位嬷嬷一直面无表情,这会儿看到二夫人示意,才开始考验晚棠的仪态。
坐立行走,各种仪态都让晚棠做了一遍。
晚棠早已经**嬷嬷教导得端庄稳妥,便是吃茶吃糕点,只要她用心,都规整大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二夫人平日里早就注意到她这方面其实不用学,但亲眼盯着她做这些小事,她才看出何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比她已经出嫁的女儿,都更端庄。
几番考验后,二夫人彻底心服口服
。
岂止仪态,便是插花、刺绣、茶艺等,晚棠都做得娴熟典雅。
魏老夫人看得甚是骄傲,下巴一直高高扬着:“我就说,我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她在心底自我安慰着,晚棠这些仪态都学得不错,想来以前也没有过得太过凄苦,如此便好。
二夫人干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得空再亲自教导婉婉如何掌家。”
“多谢二伯母,亡父亡母在天之灵定会感激二伯母对婉婉的厚待。”
二夫人听得莫名打了个寒噤,三房感激她?不托梦骂她便好了。
毕竟三房留下来的田铺都已经不在。
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她轻轻松松了一晚,第二日上了画舫后便笑不出来了。
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晚棠正看着古琴犯难,不远处竟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吗?”
。
岂止仪态,便是插花、刺绣、茶艺等,晚棠都做得娴熟典雅。
魏老夫人看得甚是骄傲,下巴一直高高扬着:“我就说,我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她在心底自我安慰着,晚棠这些仪态都学得不错,想来以前也没有过得太过凄苦,如此便好。
二夫人干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得空再亲自教导婉婉如何掌家。”
“多谢二伯母,亡父亡母在天之灵定会感激二伯母对婉婉的厚待。”
二夫人听得莫名打了个寒噤,三房感激她?不托梦骂她便好了。
毕竟三房留下来的田铺都已经不在。
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她轻轻松松了一晚,第二日上了画舫后便笑不出来了。
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晚棠正看着古琴犯难,不远处竟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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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底自我安慰着,晚棠这些仪态都学得不错,想来以前也没有过得太过凄苦,如此便好。
二夫人干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得空再亲自教导婉婉如何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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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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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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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二伯母,亡父亡母在天之灵定会感激二伯母对婉婉的厚待。”
二夫人听得莫名打了个寒噤,三房感激她?不托梦骂她便好了。
毕竟三房留下来的田铺都已经不在。
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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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她轻轻松松了一晚,第二日上了画舫后便笑不出来了。
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晚棠正看着古琴犯难,不远处竟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吗?”
。
岂止仪态,便是插花、刺绣、茶艺等,晚棠都做得娴熟典雅。
魏老夫人看得甚是骄傲,下巴一直高高扬着:“我就说,我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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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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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晚棠正看着古琴犯难,不远处竟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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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仪态,便是插花、刺绣、茶艺等,晚棠都做得娴熟典雅。
魏老夫人看得甚是骄傲,下巴一直高高扬着:“我就说,我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她在心底自我安慰着,晚棠这些仪态都学得不错,想来以前也没有过得太过凄苦,如此便好。
二夫人干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得空再亲自教导婉婉如何掌家。”
“多谢二伯母,亡父亡母在天之灵定会感激二伯母对婉婉的厚待。”
二夫人听得莫名打了个寒噤,三房感激她?不托梦骂她便好了。
毕竟三房留下来的田铺都已经不在。
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她轻轻松松了一晚,第二日上了画舫后便笑不出来了。
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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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止仪态,便是插花、刺绣、茶艺等,晚棠都做得娴熟典雅。
魏老夫人看得甚是骄傲,下巴一直高高扬着:“我就说,我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她在心底自我安慰着,晚棠这些仪态都学得不错,想来以前也没有过得太过凄苦,如此便好。
二夫人干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得空再亲自教导婉婉如何掌家。”
“多谢二伯母,亡父亡母在天之灵定会感激二伯母对婉婉的厚待。”
二夫人听得莫名打了个寒噤,三房感激她?不托梦骂她便好了。
毕竟三房留下来的田铺都已经不在。
二夫人讪笑两声,尴尬找补道:“明日知府夫人邀了一些官眷游湖赏景,你随我一起去。”
晚棠从容道了谢,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待二夫人带着嬷嬷离开,晚棠才在魏老夫人跟前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考我琴棋画。”
琴棋想要练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嬷嬷并未来得及教她这些闲情雅趣。
魏老夫人眉头一扬:“不会琴棋书画?怎得不早些跟我说,我教你。”
花嬷嬷笑道:“二姑娘可是拜对师了,老夫人以前的琴艺可谓一绝。”
晚棠的眸子亮了亮,当晚就缠着魏老夫人教她弹琴。
她轻轻松松了一晚,第二日上了画舫后便笑不出来了。
画舫上摆了一张漂亮的古琴,一看便知今日定要有人被揪出来献艺。
晚棠正看着古琴犯难,不远处竟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秦二姑娘赏脸弹一曲?
这是苏颜的声音。
晚棠下意识地僵了身子,但也只是一瞬的工夫。
她很快便调整好了一闪而过的心虚,淡定地扭头看过去。
她茫然地皱着脸,又是错愕又是伤心:“我与姑娘可是有仇,为何第一次见面便要咒我死?
苏颜看到晚棠眼里的无辜,再看她梳着少女发髻,一时怔愣无语。
可她身边的阿轲阿瞒不会是假的吧?她们以前就是伺候晚棠的那两个!
二夫人适才在和知府夫人寒暄,看到这边动静不大对头,便走到晚棠身边看向苏颜“这位想必便是苏家的姑娘吧?果然英姿勃勃,气度不凡。
苏家女儿不止一个,二夫人并不熟悉。
但她知道苏家有个庶女在给武安侯做妾室,她没料到就是眼前这个。
苏颜敷衍地扯了下嘴角,淡声询问:“这位夫人是?
二夫人蹙眉,正常的大家闺秀参与这种雅集,遇到不认识的夫人也会客客气气,私下里再找熟人打听,像这般当着面直接询问对方很是无礼。
亦或是太过傲慢,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晚棠很快察觉到二夫人的不悦。
今日在画舫上,她和二夫人是一体。
为了让二夫人知道她不会起内讧,当即出声帮腔:“这位姑娘先是咒我死,又对我伯母如此无礼,不知秦家是否跟你们苏家有仇?我伯母乃知州大人发妻,秦家虽然初来承州,但自问行事稳重,并不曾得罪苏家。
二夫人刚上画舫,不想跟晚辈摆脸色,看晚棠帮衬,心头甚是熨帖。
晚棠的声音不小,已经上画舫的女眷都朝她们看过来,一字不落地将晚棠那些话听了去。
苏颜的性子在承州并不受欢迎,不知得罪过多少贵女,一些早先就跟她有过罅隙之人,轻蔑地笑出声来:“秦二姑娘许是不知,这位便是你未来夫君的妾室。
其他几个还未出阁的贵女,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晚棠很快便要成为武安侯的正妻,秦家虽然不如苏家有势,可苏颜却只是武安侯的妾室,如今还莫名其妙地回了苏家,换谁高兴得起来?在她们眼里,苏颜可不是无缘无故针对晚棠。
苏颜冷着脸看向她们:“我又没跟你们说话,你们阴阳怪气什么?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如此拐弯抹角也不嫌累?
说话的女子朝她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颜总是这样,说话直白且不好听,偏生不少郎君还很赞赏这样的她。
画舫
里的气氛僵住,知府大人不高兴地瞟了苏颜一眼。
苏颜见状,也不好意思再问晚棠问题。
二夫人是个有眼力见的,看知府夫人不高兴,很快便将气氛又带动起来。
苏颜原本是在武安侯府的别院居住的,但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子,还是陛下赏进武安侯府的,若当真被出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她给苏老将军写了信,求陛下网开一面,让她归家给祖母侍疾。
皇帝当初准允萧峙来承州提亲,谈的正是此事。萧峙一心想见晚棠,便答应不再上奏出妾。
但苏颜被要求永不得再踏入武安侯府一步,否则这份承诺便作废。
所以苏颜如今的窘境便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想到晚棠被她轻轻一推便摔**,苏颜就委屈至极,她是真心希望眼前这个秦二姑娘就是晚棠!只要晚棠还活着,她的冤屈便有得解!
所以接下来不管众人说什么做什么,苏颜眼里便只有晚棠一个。
“姑娘别再盯着秦二姑娘看了,倘若闹出风波,可是会被禁足的。”卫之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不觉得这位秦二姑娘跟冯姨娘长得一样?”苏颜不甘心,恨不得把晚棠那张脸盯出两个窟窿。
卫之匆匆看了一眼。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冯姨娘的模样,不过好像确实是跟这位秦二姑娘一样娇媚迷人。
不过卫之不敢说,只道:“姑娘莫不是忘了,京城里早就有人传言说侯爷钟情洛水魏氏。秦家老夫人便姓魏,听说秦二姑娘曾经去京城为老夫人求药,想来当时跟侯爷年三十晚上同游的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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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姑娘。”
这种事情压根不需要她提醒,听过那个传闻的都会把秦二姑娘和落水魏氏联系到一起。
“可她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绝对不可能!”苏颜怒火滔天,她越看越不对劲,觉得自己被耍了。
“姑娘可莫要钻死胡同,这位就是秦家二姑娘没错呀,冯姨娘真的不在了。”
苏颜听到卫之带着哭腔的劝阻,心头的怒火被浇灭大半:“你哭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另一头的晚棠一直感觉如芒在背。
苏颜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画舫这会儿已经行到湖泊中心,周围清风徐徐,时不时窜过几只大鸟贴着水平飞行,湖面上波光粼粼,偶尔飘过几片树叶。
“湖景如此怡人,若是再配上悠扬的琴曲,岂不惬意?”
不知是谁提了这样的建议。
梁知府的小儿子梁瑞还未定亲,梁知府又极可能快要升任,所以还未出阁的贵女们都想在知府夫人跟前露一手。
好几位贵女都跃跃欲试,一双美眸瞟向画舫里那张古琴。
知府大人笑着颔首:“此话在理。”
这时候,已经不再盯着晚棠的苏颜却冷不丁地开了口:“听说魏老夫人以前琴艺一绝,秦二姑娘既然是魏老夫人抚养长大,想必已经得了魏老夫人的真传,不如赏脸弹一曲?”
晚棠苦笑了下,她若是婉拒,便是不赏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一直坐在二夫人身边不出头,哪里知道今天会遇见苏颜。
二夫人听到苏颜这话,不安地紧了眉头。
她低声问晚棠:“今日不是咱们秦家出风头的时机,你待会儿随便弹奏一曲便可,且不可太过出挑。”
晚棠笑得更苦了,这是下意识以为她琴技高超?
她老老实实回了话:“二伯母,我不会弹。”
二夫人压根不信:“母亲琴艺那等了得,绝不可能不教你,你莫要过谦。”
昨日晚棠的表现太过出色,以至于二夫人怎么看都觉得晚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相信她说的实话。
第二百九十九章 简直丢**
苏颜看晚棠不动弹嗤笑道:“秦二姑娘好大的派头这么不赏脸。”
知府夫人微微蹙眉。
二夫人以为知府夫人也在认为晚棠不赏脸便推了晚棠一把:“快去弹一首助助兴。”
晚棠哭笑不得再次低声解释:“祖母身子不好哪有空教我弹琴。二伯母若是不介意我给秦家丢脸那我便去了?”
二夫人想起昨日被她下脸的事认定晚棠故意不想弹沉着脸道:“在外面还跟我耍脾气你是侯府未来的主母怎可如小家子气的做派?”
晚棠冷下脸既然她这么想自己那她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晚棠朝众人点了下头沉稳地走向那把古琴。
琴身暗沉隐有烧焦的光泽是按照四大古琴之一的焦尾琴所仿制。
可惜这么漂亮的琴要被她糟蹋了。
晚棠在心里感叹一句大大方方地坐下。
众人都看向她尤其那些原本想要弹琴以在知府夫人面前露脸的贵女们满脸复杂之色。她们很是期待能听一听魏老夫人的传人能弹得如何美妙又担心珠玉在前待会儿她们都不敢再弹。
晚棠也不故作玄虚闭眼想了一下昨日魏老夫人亲自调教的指法。
苏颜看晚棠像模像样怀疑淡了几分。
冯姨娘是丫鬟出身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学琴她在武安侯府多方打听过从未有人听到冯姨娘弹琴。
她也去过梅香苑武安侯给了冯姨娘各式各样的好东西但是没有琴。
她几乎可以断定冯姨娘绝对不会弹琴。
“呛”的一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只见那个温婉柔美的秦二姑娘看似很厉害弹出来的琴曲却根本无法入耳。
猛地一听像是哪个孩童在胡乱拨琴。
仔细一听
因为她弹的根本就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一夜工夫她哪里有本事学会曲子?不过是随心惬意地乱弹。
偏生她还弹得很认真弹片刻便停顿两息。
众人刚以为她要不好意思地结束弹奏下一刻她却又冷不丁地拨动琴弦继续骚扰她们的耳。
如此反复几次后面红耳赤的二夫人最先出声:“呵呵好了好了婉婉今日就弹到这里吧。”
简直丢**。
她都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她来承州虽然没多久但每次都端庄体面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始作俑者晚棠
却只是微微红了脸,白皙的小脸上两颊生粉,端的是清丽可人。
即便弹得不好听,多看两眼这张脸,适才听曲听出来的燥火也熄了。
她款款起身,歉疚地冲知府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宽宥,我祖母身子骨不好,哪有精力教我弹琴。我实在是没**过琴,今日搅了大家的雅兴,都是我的不是。”
态度不卑不亢,道歉时又真心实意,尤其是那双眼,又乖巧又诚挚。
寻常姑娘哪里会在人前揭露自己短处,晚棠这样一说,二夫人再出声解围,哪里还有人会刻意嘲讽她。
打算弹琴露脸的几位闺秀,甚至相继朝晚棠投去感激的目光。
有了晚棠这一手烂曲子垫底,她们即便紧张,弹出来的曲子也会被知府夫人赏识。
只有苏颜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原本想激怒这位秦婉,等着对方露马脚。
但晚棠很淡定地让自己出了糗,不急不躁的,还莫名其妙得了这些闺秀们的赏识。她们赏识晚棠,自然而然便越发排挤苏颜,游湖的下半程,几乎没人再看苏颜一眼。
下了画舫后,各府女眷陆续向知府夫人道了别。
知府夫人想到梁知府嘱托她和秦二姑娘交好,便特意拉着晚棠的手问道:“你刚说魏老夫人没精力教你弹琴,你若愿意,下次可到我府上来,我亲自教你。”
二夫人没想到晚棠弹成那样还被知府夫人赏识,一时受宠若惊:“夫人可是弹得一手好琴,婉婉还不谢谢夫人?”
晚棠没谢。
原本有一个谢三郎已经让人胆颤心惊,如今还多了个苏颜,她更不想抛头露面了。
日日往梁府跑,还不如跟着二夫人管管家。
晚棠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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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祖母的身子骨不大好,我想出嫁前多陪陪她。”
二夫人悄然瞪了晚棠一眼,紧张地屏住呼吸看向知府夫人:“婉婉是母亲养大的,跟母亲感情很深。”
知府夫人没有半点儿不悦,笑着夸晚棠孝顺,又说了几句后才放她离开。
苏颜最后一个下画舫。
她盯着晚棠上马车的背影,陷入沉思。
长得像便罢了,这位秦婉也恰好不会弹琴。
当真只是巧合吗?
她前几日刚回苏家便被禁足,今日第一次出门便碰到了这样的稀奇事,她怎么甘心置之不理?
她总不能真的守一辈子活寡?
“卫之,找人打听一下秦二姑娘的事情。武安侯那么爱重冯姨娘,怎得这么快便又跟秦家提亲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卫之白着脸试图劝阻:“姑娘消停些吧,您若再惹事,可是要被送进庵堂的。”
苏颜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坚定地想要弄清楚心头疑惑。
“你也知道,我不过轻轻推了下,冯姨娘就摔**!你难道真想看我守活寡?我原本想让武安侯带着我去战场历练的,当初和他一起在梅林里耍**,多惬意啊。”
苏颜眼里露出几分向往,她原本憧憬的生活便是那般。
武安侯是铮铮铁骨的大将军,合该欣赏她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她能助他沙场杀敌,冯姨娘和秦婉这样的除了哭、除了争恩夺宠,还会干什么?
卫之讪讪提醒:“老将军每回来信都让姑娘安生嫁人,战场无情,他从未想过让姑娘保家卫国。姑娘即便为了老将军,也不该再生事了,老夫人不是说了吗?等您想开了,即便被武安侯出了妾,也还是可以再嫁人的。”
苏颜傲慢地抬起下巴:“我一心想嫁武安侯也是为了祖父,你无需再多嘴。普天之下,再没有别的男子能入我的眼!”
卫之沉重地叹了一声。
不过苏颜没料到,她不过是打听一下秦二姑娘的事情,便有人主动找上了门。
第三百章 你几个爹?敢动本侯的人?
谢彦尘来拜访苏颜,苏府无人不震惊。
谢彦尘在承州待了几年,都不知道他的矜贵,苏颜作为苏家的一个庶女,和谢彦尘几乎没有交集。
苏家长房不敢怠慢谢彦尘,安排俩人隔着屏风会了面,门窗大敞。
以苏颜的脾气,这屏风大可不必。
不过她听说谢彦尘是个骄纵之人,苏家长辈们又再三叮嘱她莫要惹是生非,所以她只能规规矩矩坐在屏风后。
苏颜半晌听不到谢彦尘说话,忍不住问道:“不知谢三郎找我何事?
谢彦尘的腿还未痊愈,进苏家全程脚不沾地,一直都坐在他二哥离开前特地叫人打制的四轮车上。
听到苏颜的语气,他嗤笑一声:“苏家三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庶女,口气如此狂妄。
苏颜已经知道谢彦尘原本想求娶秦婉之事,原以为他是上门找她联手的,不曾想他一开口竟然是讥讽!
苏颜反唇相讥:“庶女又如何?谢国公府乃名门世家,贵府难不成不把庶出当人?
谢彦尘慵懒地倚在四轮车靠背上:“听说你为难秦家二姑娘?
苏颜怔了怔:“怎么,你来为她撑腰?
“是又如何?我看不得任何人欺负她。谢彦尘隔着屏风,阴寒地看向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苏颜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难为秦婉?
苏颜气坏了:“她是武安侯未过门的妻子,你有何资格为她撑腰?
她原本琢磨着告诉谢彦尘她怀疑之事,眼下看来,此人不适合联手,会坏事。
她只打算为自己洗刷冤屈,万一谢彦尘利用此事坑害武安侯,她岂不是得不偿失?她如今还是武安侯名义上的妾室,和武安侯是一家人。
“我想护着一个人,还需你准允?谢彦尘轻蔑地笑出声,“你若再为难她一次,哪怕伤她一根汗**,承州你便别待了。
苏颜猛地站起身,气得握紧拳头。
承州是她出生长大之地,谢彦尘才来几载,凭什么如此狂妄?
想到他背靠谢国公府,苏颜到底不敢发怒。
谢彦尘说完这些,便让人把他推走了。
离开苏府时,小厮讪笑道:“哪儿有上别人府上给下马威的?这位苏姑娘脾气不大好,三郎也不怕她伤着您。
“你懂什么?她是武安侯的妾室,我护着秦二姑娘的事情,通过她的嘴巴传达给武安侯最合适不过。
小厮眼睛一亮:“武安侯难不成会因此怀疑秦二姑娘不检点?可
她若变成被退过亲的女子国公爷定是不会同意三郎娶回家的。”
谢彦尘白他一眼:“我不嫌大哥便不会嫌。”
“是是是三郎说得对。”
“女子间惯会争风吃醋下次她若是再见婉婉姐姐拿此事质问她跟我有没有**……”谢彦尘一想到“秦婉”那张脸便忍不住捻了捻指腹。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柔软。
谢彦尘又闭上眼轻轻嗅了下。
她身上带着暖香很好闻。
想到苏颜日后会当面将他和她牵扯到一起谢彦尘便感觉短暂拥有过她莫名的激动在心头雀跃。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她弄走关在一处旁人都见不到她的地方只与他一人厮守。
只是腿伤未好他只能花点儿这样的小心思聊以慰藉……
秦府晚棠打了个寒噤后浑浑噩噩地从梦中惊醒。
萧峙还没回信而且等他梦回前世弄明白那八项罪名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晚棠等不及屏退丫鬟后自己在屋里回想了一整晚桌案上铺满了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前世。
她每一次都得努力回忆萧予玦和他的狐朋**都说过什么和萧峙仅有的几次碰面他又是什么模样武安侯府的下人又议论过哪些。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痛苦的并非那些经历而是她绞尽脑汁想要拨云见日可那些云雾却怎么都拨不开。
东方破晓时她实在头疼得厉害径直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前世第一次被萧予玦送人后的情景。
萧予玦带着她出府彻夜未归一回锦绣苑宋芷云便逼问她昨晚的经过。
晚棠那日生不如死被宋芷云惩罚清洗锦绣苑的青石板。
她一路洗到锦绣苑外面那条道却被婆子们锁在了锦绣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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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
身心俱疲的她只能随意找个角落凑合一宿
“侯爷谢家欺人太甚!那谢三郎将秦二姑娘囚在地窖之中……魏老夫人来京城告御状您不过是帮她行了个方便谢家便**您滥用职权……”
晚棠被渐渐靠近的怒骂吵醒。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宽肩劲腰身量比常人高出一截一看便是武安侯!
晚棠吓得没敢动弹紧张得屏住呼吸。
“此事不必再议谢家如此纵容谢三郎迟早衰败。珋王那些个地窖
可都准备好了?所有需要,只管开口。”
“侯爷放心,王爷不会跟您客气的。王爷的意思是帮您处理掉谢家,免得您烦心,不过王爷还需要您帮忙……”
“谁躲在那里?”萧峙清冷的声音穿透夜空,直逼晚棠。
晚棠身心俱疲,又怕得厉害,其实压根没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她不过是呼吸时身子有些许起伏,竟然就被他发现了?
她不敢出声,迅速闭上眼假寐。
下一刻,萧峙和说话那人来到她身边。
即便是深夜,晚棠也能感觉到有强烈的压迫感罩在身上。
“这人偷听我们说话?侯爷,此人不可留。”那人话音刚落,晚棠超感觉有掌风直逼自己面门。
晚棠不敢动弹,眉头都不敢蹙起。
萧峙挡开那人的手,冷津津的目光看得他后背生寒:“你几个爹?敢动本侯的人?”
“她是侯爷……的人?”那人讪讪收回手。
萧峙冷嗤一声,没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晚棠面朝美人靠,萧峙根本看不到她的相貌,只看得出她身上穿着侯府丫鬟的服饰。
须臾,那人跟着萧峙的步子离开此处,赵福亲自捧来一件寻常斗篷给晚棠盖上……
晚棠被丫鬟们抬到床榻上时,幽幽醒转。
她一摸脑门,都是冷汗!
前世的萧峙,竟然是珋王的人!这一定是他的罪名之一:结党营私!
所幸,这一世他已经彻底远离珋王。
晚棠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忽然想起珋王的人提到了谢家?
第三百零一章 我好像有喜了
惊春看晚棠醒了,过去伺候时,顺便摸了下她的额头:“二姑娘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今日怎得睡到此时?”
晚棠看到桌上那些纸,忙让阿轲收起来,满脑子都是惊醒前的那一幕:“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武安侯府的江嬷嬷来下聘了,老夫人看二姑娘睡得香,便没叫您。”
晚棠问道:“下完聘便要请期了吧?”
请期便是定一个成亲的吉利日子,离萧峙说的三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她不想等那么久,只想尽快回到萧峙身边。
“对,刚刚听染秋说,江嬷嬷今日有意让二姑娘尽早嫁过去,可老夫人舍不得哩。几位郎君也不同意,说咱们秦家嫁姑娘,哪儿能那么仓促,怎么着也要等到明年……”
“明年?”晚棠迅速洗漱完,急匆匆地往外走。
惊春和染秋对视一眼,无奈地追上去:“姑娘慢着些,如此着急做什么?莫不是嫌太久了?”
晚棠还未离开养心斋,魏老夫人便被花嬷嬷搀回来了。
晚棠大失所望,垮下脸道:“江嬷嬷走了?”
魏老夫人:“走了。”
晚棠小心翼翼道:“那江嬷嬷可有提及婚期?”
魏老夫人狐疑地看过去:“提是提了,不过我算算只有一个多月,我觉得太赶,已经回绝了。”
以前不知道晚棠是她的外孙女儿,她只是在帮萧峙的忙,当然不会舍不得。如今不一样了,何况她的小女儿至今还没有跟她相认。
太多的遗憾,她哪里舍得这么快放晚棠离开。
“啊?”晚棠一脸焦急,“祖母觉得什么日子比较好?”
魏老夫人看她大失所望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门:“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莫不是急着嫁过去?哪有如此不知羞的闺秀?”
晚棠欲言又止,有些话不适合当众说。
她跟萧峙早就有名有实,如今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
她瞟瞟左右,走过去扶着魏老夫人回屋:“祖母,我有话跟您坦白。”
魏老夫人看她神色不对,忐忑不安地挥退丫鬟们,只让晚棠一人跟她进屋。
晚棠没急着跟她说什么,而是扭头叫人把今日的汤药端过来。
魏老夫人捂着心口,慌道:“你这是做什么?又要说什么吓人的话?”
晚棠每次怕她太过受刺激,都会先喂她喝药。
晚棠没吭声:“祖母先喝药,喝完再说。”
魏老夫人也怕被她吓到,也不管汤药还有
点儿烫,接过去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王妃,有人送来一个锦盒……”丫鬟战战兢兢地把东西送进来。
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丫鬟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截已经腐烂的指头,吓得大声惊呼。
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点儿烫,接过去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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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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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丫鬟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截已经腐烂的指头,吓得大声惊呼。
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点儿烫,接过去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王妃,有人送来一个锦盒……”丫鬟战战兢兢地把东西送进来。
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丫鬟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截已经腐烂的指头,吓得大声惊呼。
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点儿烫,接过去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王妃,有人送来一个锦盒……”丫鬟战战兢兢地把东西送进来。
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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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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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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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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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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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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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凑到她耳边,艰难地撒了个谎:“祖母,我……我好像已经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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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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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王妃,有人送来一个锦盒……”丫鬟战战兢兢地把东西送进来。
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丫鬟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截已经腐烂的指头,吓得大声惊呼。
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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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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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意在自己长辈跟前说自己未婚先孕呢?重生的事情不能说,此前悲惨的人生也不可说,更不能说萧峙可能快要**。
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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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弱弱道:“当然是侯爷的。”
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她只是想尽快嫁回武安侯府,倘若萧峙没有死劫,婚期往后延一延也没多大影响,可他即将受难,她怎么能定定心心在秦家享福?
她得回去跟他同甘共苦的。
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王妃,有人送来一个锦盒……”丫鬟战战兢兢地把东西送进来。
珋王妃看到盒子上那朵兰花,血气当即倒流,僵在杌凳上一动不敢动。
把真秦婉的牌位送回秦家一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眼下不敢想象这个小锦盒里装了什么。
“王妃?”
良久,她才颤声道:“打开。”
丫鬟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截已经腐烂的指头,吓得大声惊呼。
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点儿烫,接过去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晚棠捻了个蜜饯喂到她嘴里。
老夫人被她闹得心惊胆颤:“你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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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都会让魏老夫人更加舍不得与她分开。
“什么?谁的?”魏老夫人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一圈,气得狠狠拧了晚棠一把,“你糊涂啊!怎得还没成亲就把身子交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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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感觉,但萧峙来承州时确实亲昵过,她又不得空暇去找江嬷嬷要避子汤,保不齐那次就有了。
“你……他……哼!好一个武安侯,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她宝贝得紧呢,居然还没出嫁就被武安侯霍霍了。
晚棠被老夫人说得羞愧,红着脸道:“祖母想必听说过,武安侯有两个妾室,那个不小心摔死的便是我,我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会如侯爷这般,处心积虑地让一个妾室做正妻呢?他明明可以让我做一辈子妾室的。”
魏老夫人张着嘴,半晌长叹一声:“我知你以前过得不好,一直不敢问。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他的错。”
晚棠跪到魏老夫人跟前:“祖母嫌我不妇道,尽管打骂,只求祖母成全。”
她故意摸摸小腹,动作生疏又笨拙。
魏老夫人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他的妾室,我打你做什么?”说着又红了眼眶,把晚棠扶起来,“有身子了还跪地上做什么?都怪我,没能早些将你们娘儿俩找回来,否则何至于出现今日这种状况?”
“祖母……”晚棠惆怅地帮老夫人揩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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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抹了一会儿泪,看晚棠眼眶也红红的,立马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喜事儿,不许哭。花嬷嬷,你去一趟江嬷嬷那儿。就道我考虑好了,同意她之前提的那个日子。”
“祖母,是哪一天?”
魏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剜她一眼:“只剩四十日了,我原本觉得太赶,眼下……”她看向晚棠的小腹,“罢了,赶就赶些吧,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嫁过去。”
“祖母你真好。”晚棠抱住魏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
珋王府,珋王妃找女儿找到今日。
急得要发疯!
她已经去信京城,按道理珋王和吴贵妃都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只有吴贵妃敷衍地来了一封信,让她稍安勿躁,小郡主一定会吉人天相!
珋王妃今日又带着人亲自搜查珋州。
珋州几乎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女儿的影子,她一回王府便枯坐在女儿的屋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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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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珋王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从杌凳上一头往地上栽去。
第三百零二章 棠棠原本就好
珋王妃清醒后,急忙让丫鬟把锦盒拿去。
那截指头一看便是孩子的,上面的皮肉已经腐烂不堪,露出森森白骨。
珋王妃即使害怕,却还是捧着锦盒看了良久:“我已经安分了,我不找她麻烦了,你为何还要伤我女儿?她还是个孩子啊。”
“王妃,要不报官吧?”
珋王妃绝望地摇摇头。
怎么报,就凭借这截指头?她都无法证明这是小郡主的指头。
说是萧峙劫走了小郡主?莫说珋州的官府根本没法去京城查萧峙,只怕他们还没上折子去京城,萧峙已经又对她女儿动手了。
这个混账!禽兽!
倘若再被人知道珋王不在珋州,整个珋王府都要倒霉。
如今谁都不肯帮她,就连萧峙,对她也不再念一丁点儿旧情。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老老实实地让萧峙相信她不会再伤晚棠一根汗毛。
“王妃,吴侧妃来看您了。”
珋王妃惨白着脸把锦盒合上,让丫鬟收起。
丫鬟哆哆嗦嗦地接过去。
吴侧妃不等珋王妃召见,便顾自走进来:“姐姐怎得晕倒了?你就是累坏了,要我说呀,王府还是交给我打理。”
甫一走近,吴侧妃便嗅到一股难言的臭味,忍不住掩住口鼻:“什么味儿?姐姐不会……”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床榻,珋王妃的下半身。
她怀疑珋王妃失禁了,嫌弃道:“你们怎么伺候王妃的?屋子里臭成这样!”
珋王妃看到吴侧妃的脸色,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气得脸红脖子粗:“滚出去!我屋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差遣!”
吴侧妃在外人跟前永远落落大方、端庄贤惠,可每次在她跟前就会如此高高在上、尖酸刻薄。
她知道吴侧妃是故意的,故意看不起她的孤女身份,故意激她动怒。
平日里她可以端着,今日竟然被吴侧妃怀疑失禁!回头吴侧妃定然会外传,到时候她还有何颜面?
想了想,她故意朝捧着锦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只能战战兢兢地捧着锦盒上前。
“今日有人送来此物,我想妹妹也该看一眼。如今局势复杂,此番是我的小郡主不见了踪影,下一次只怕就要轮到小世子了。”珋王妃白着脸,赤脚下地,将锦盒打开。
扑面的腐臭袭来,吴侧妃定睛一看,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若是她没看错,里面是一截小孩子的手指头?
小郡主的?
吴侧妃头皮发紧,想到自己的儿女正在王府院子里玩耍,心头突突直跳。
她也没心思再幸灾乐祸,更不敢再看那个锦盒,随意找了个由头便匆匆离开。
珋王妃看着她无礼的背影,一双手抖得厉害。
她不该跟萧峙闹僵的,去年冬狩围场上,她被吴贵妃和珋王母子训诫、站规距,被萧峙撞见,后来便发生了珋王摔下马的事情。
她一直认为萧峙是在帮她出气,所以当时她对珋王没有半分怜惜,心底却对萧峙生出感激之意。
也是因此,她才会觉得萧峙对她念念不忘,才会那般自信地去武安侯府小住。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以为是。萧峙不会再为她赴汤蹈火了,更不会再把她放在心里暗中呵护了。
珋王妃艰难地接过锦盒,紧紧抱在怀里:“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她得告诉萧峙,她不会再动晚棠,只求萧峙能放过她的女儿,放过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京城武安侯府,萧峙收到晚棠从承州寄来的信后,沉郁的脸色由阴转晴。
他就知道他家棠棠不是没良心的家伙,她说她想他。
赵福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萧峙这样管不住嘴角,大松一口气才敢禀话:“侯爷,奴才听说有一位云游的方士来京城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家请过来,侯爷要不要见见?”
萧峙愉悦道:“莫不是又从山上找回来的笋?”
嘴尖、皮厚、腹里空空。
赵福听他没生气,便道:“奴才实在不懂,只听说此人厉害,能卜算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萧峙冷笑,此前找回来的那些,哪一个不是这么说?
不过他宁可浪费工夫多见一个骗子,也不能轻易错过,毕竟那些梦实在是逼真到让他头疼。
赵福看萧峙没反对,便亲自去请云游方士。
萧峙打开信继续看,看到晚棠提示说她的书房桌案下也贴了小札,立马大步流星地前往梅香苑。
赵福领着人来梅园,看萧峙没了影儿,便寻到晚棠的小书房,一进门便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侯爷竟然弯下了他那尊贵的膝!
萧峙单膝跪在地上,矮下身子低着头,几乎要爬到书桌下。
赵福惊得声音都慌了:“侯爷?您在做什么?”
萧峙没搭理他,找了半晌才发现被牢牢黏在下面的小札。
他小心翼翼将小札揭下,比寻到宝藏都开心:“她倒是聪明,竟然藏在这种地方。”
赵福眼皮子直抽:“侯爷在找小札?那位云游方士来了,侯爷要不要去见见?”
萧峙仿佛没听到,不拘小节地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他又随手拿起晚棠练字时坐的椅子。
又沉又重,他单手拎起,倒翻过来看向椅子底。
椅子下面粘的那张小札,也顺顺利利被他找到。
萧峙嘴角的笑容,比屋外的阳光都灿烂:“藏东西都能藏这么好。”
赵福呵呵干笑:“那是,也不看看冯姨娘是谁家的姨娘,咱们侯爷看上的女子怎么可能差劲儿?”
萧峙赞赏地瞥他一眼:“倒也不是,本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是棠棠原本就好。”
哪里都好,他如今看她一万个顺眼,连头发丝都比别人的好看。
“侯爷可能挪挪您金贵的脚,去见见那位方士?”赵福两头为难,这位云游方士可是他三顾茅庐请来的,把人惹恼了,他怕是再也请不来。
萧峙两眼黏在小札上,视线把不出来:“好,带路。”
萧峙一路盯着小札看,嘴角的笑容没断过,他今日又是收到信又是找出两张小札,比登天都高兴。
不远处,一位青袍鹤氅的老者立于梅园正屋前,指头掐算着什么,清风拂过他的脸,长须白髯随风飘动,端的是仙风道骨。
萧峙恋恋不舍地把小札和信收起,抬眸看去。
那位老者直视萧峙,只一眼,便皱起眉头:“你印堂发黑,即将有血光之灾。”
第三百零三章 前世死劫明朗
近来听到的鬼话太多,像这样张嘴就咒人的,萧峙还是第一次见。
要不是看云游方士年纪大,他都想一拳抡上去。他还有三十八日便要成亲,听不得这种要命的话。
“哦?什么血光之灾?”萧峙笑里沁着凉意,掀眸看去。
老者掐指算了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机未到莫硬要强求。”
萧峙心弦一动,眼底的不屑有些许松动:“何谓时机?”
“因怨而生,因缘相聚,怨散生爱,缘灭则散。”
赵福听得一个头两个头:“老先生能不能讲人言?”
他下意识瞟了自家侯爷一眼,发现萧峙这次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在沉思。
白须老者点了下头:“你听懂了。”
萧峙恭恭敬敬地朝他作了一揖:“老先生,里面请。”
他朝赵福摆摆手,让他斟茶上果子,自己单独把白须老者请进正屋。
白须老者缓缓坐下,再次抬眸盯着萧峙看了片刻:“你前世空有一腔抱负,却落得家毁人亡的下场。此生乃怨念所结,一身厉煞本会出祸,如今却煞气消散,实乃你之幸事。”
萧峙不嫌他故作玄机,沉吟道:“你说时机未到莫要强求?这是何意?”
噩梦里的他瞧着跟他如今差不多岁数,他不改命,难道要乖乖等死?
“狗急跳墙,你且不可盲目生事,以不变应万变便是。”
萧峙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这老头虽然什么正经事都没说,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切中萧峙心头的疑惑。
他想到什么,沉下脸:“缘灭则散是何意?缘分来了,本侯便不会让它消散!”
人有生死,除了身死,他是绝对不会跟晚棠分开的。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他脸色就变了变。
白须老者长叹一声:“春蚕吐尽千丝,何尝不是新生?绝境之中总会暗藏转机,你当徐徐图之,不可急不可乱。”
萧峙听得心烦意乱,都快死了,如何徐徐图之?
“本侯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世道若是不公,本侯便替自己主持公道。”萧峙想到噩梦里被皇帝赐死的情形。
他殚精竭虑为大靖安宁着想,不在指挥使之位,依旧让昔日下属注意倭族细作。
他不是只知道尽忠职守的傻子,他在位之时早就培养好自己的势力。
倘若大靖待他不公,真像这位老者说的还要他家毁人亡,他便是颠覆这世道也不是不可以。
白须老者看他眉宇间忽然戾气横生,倒也不怕:“你今生有爱,便是为了心中所爱,也要化解这份戾气。凡事切忌冲动,总有峰回路转之时。”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此乃惊雷木所制的平安符,可驱邪避灾,镇魂安灵,你若信我,日后还请时时戴着。”
萧峙看他说得玄乎,毫不畏惧地接过去:“老先生想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
“老夫但求你今生安康,长命百岁。”白须老者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萧峙虽矜贵傲慢,却从来不是一个不识礼数之人。
这个明显比他年长许多的老人忽然朝他鞠躬,他当即皱眉将人扶住。
白须老者再抬头,眼眶已经泛红。
眼前这人前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却为了万千百姓,领兵杀敌,将暴乱的势力扼杀在萌芽之中,可他也因此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万民请命,救不下这样的大英雄。
武安侯死后,万家万户为其供奉长明灯,万民同泣,天地悲悯,大靖连下了一个月的雨。
“老先生莫不是与我相识?”萧峙以前不信鬼神,但这次从承州回来后频频做梦,他不得不信。
眼前老者像是隔着万水千山而来,只为给他送这块平安符,莫名的感动在心底涌动。
老者深吸一口气,似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下头去:“武安侯可信前世今生?我乃你前世所救的万千平民之一……”
他终究没忍住,告知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两个时辰后,白须老者不顾萧峙的挽留,急匆匆地离开武安侯府。
萧峙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久久难以回魂。
太匪夷所思了,这世上竟然当真有活了两世之人?
萧峙原本对老者说的话持有一定的怀疑,可他最后的肺腑之言实在离奇,他说的事情甚至精准到极其细小的细节,让人压根看不出任何弄虚作假的地方。
不知沉思多久,万里晴空忽然窜起一道霹雳。
片刻之后,赵福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侯爷,出事了!”
萧峙难得看他如此慌乱:“何事?”
“奴才刚刚送那位云游方士出府,他一直让我离他远一点儿。他还未出府白须白发便都往上竖起来,一出府就往空地跑,然后他就……就被雷劈了!”要不是亲眼所见,赵福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被雷劈死之人,还是这样一个大晴天!
萧峙猛地站起,匆忙往外走:“人呢?可还有气?速速请大夫!”
赵福喘着粗气追上去:“人已焦黑……没得救了。”
萧峙顿住,仰头看向头顶的晴空,长到这个岁数,第一次生出头皮发麻的惊惧感。
原以为这世道,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可以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原来不是,竟然还有见鬼的苍天!
萧峙再次握紧手里的惊雷木:“收尸,厚葬!”
这老者是泄露了天机,才会遭此横祸。
经此一事,萧峙彻底信了那些噩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当天晚上,惊雷木的平安符贴身戴好,萧峙再次躺到晚棠睡过的床榻上。
这一次,他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前世的祸事一一再现。
他梦到了前世的死劫,梦清了被定死罪的八项罪名。
其一,结党营私。
结的是珋王一党,受的乃珋王一派的贿赂。
其二,通敌叛国。
他擅自调动城外驻兵,阻止了那些试图逼宫造反之人,大靖因此没有生内乱,边境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敌也没敢趁机进攻。
其三,贪污受贿。
萧家另外两房从珋王妃那里收受的贿赂,都被算在萧峙头上,梦里数额巨大,绝非那两房交给他的那点儿银票……
萧峙精神抖擞地起了身,饱餐一顿后便让赵福备马。
赵福问了一嘴:“侯爷要去哪儿?”
“那两房搬出侯府后,本侯还未去贺过喜,今日便去。”上次他那样敲打,他们竟然还敢藏私,那便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三百零四章 找族长,开祠堂
萧家大房二房在交出银票不久后,便主动从武安侯府搬了出来。
萧峙收银票之前,单独找过大房和二房,只要揭露对方,他便可网开一面。
当时大房和二房都不曾揭露对方,萧峙后来又开始频频做噩梦,一心弄清楚那些噩梦的缘由,没空料理他们。
如今看来,她们一早便通了气,相互遮掩。
萧峙目力好,远远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大大方方地被大老太爷亲自送出来,俩人热络地说着话,一看便是熟识已久。
萧峙心头一凉:“大房何时和李家如此熟稔的?”
若他没记错,刚才那人是兵部的一位主事,是珋王的人。
赵福策马跟上来,狐疑地皱着眉头:“大房郎君以前和咱们府上的大郎相熟,时常一起出游玩耍,许是那时候和李家开始往来的。”
萧峙暗暗心惊,许多事情看似无关,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他前世的结党营私绝非梦到的那么简单,大房和珋王的人往来,其中牵涉的利益纠葛,怕是也都被扣在了他头上。
今日若不是特意来这一趟,他绝对不会发现这些琐事。
他手下心腹有限,大房二房这么多人,实在没法子一一监视。何况如今一大半人手都调去了承州,保护晚棠和江嬷嬷。
萧峙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那块惊雷木平安符:“回府。”
赵福看萧峙已经掉头离开,赶忙追上去:“侯爷不是要去贺喜?都到门口了,不贺了?”
“不必了,你去找族长,开祠堂,本侯有要事宣布。”萧峙本就是果决之人,看似冷厉,骨子里却极重亲情,否则也不会忍受大房二房这么久。
如今一把断头刀已经悬在脖子上,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福看萧峙面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小,也不再多问,骑着马儿便从另一条道走了。
萧峙独自策马回武安侯府,径直前往养心斋。
老侯爷提着莺歌刚散步回屋,看到儿子气势凌人地阔步而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有谁惹他了?”
老夫人也摇头不解:“婚事也由着他了,那两房也已经搬出去,也许只是来请安的。”
不过看到萧峙的脸色,老夫人也不信自己说的话。
萧峙进屋跟他们请过安后,开门见山道:“我打算跟那两房断绝关系。”
老侯爷猛地站起来,难得硬气道:“绝对不可以!世家大族哪有断亲的,还一断便断两房!他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斥骂他们便是。”
“若非情非得已,父亲当真以为我会如此任性妄为?”萧峙漆黑的眸子俯视过去,带着坚毅的决绝。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那两房,但不管哪个百年世家都不会轻易断亲。
看到萧峙如此,她心惊肉跳:“他们到底做什么了?”
萧峙没有工夫慢慢解决那两房的烂摊子,便把以前查出来的事情一一道明。无非是他们如何仗势敛财,打着他的名头四处占便宜等事。
这些事情在显贵之家,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白须老者说他不可操之过急,那便从眼前可以处理的人和事情上开始着手。
晚棠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运道,他也可以。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与她一起去做。
还有三十六日,他便要娶到他此生挚爱,在此之前,能解决多少便解决多少吧……
承州,秦府。
晚棠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前世和萧峙的接触实在太少,不论她怎么绞尽脑汁,都再也想不到和萧峙的死劫有关之事。
守夜的惊春听到动静,起身查看,见晚棠满脸冷汗,忙打水帮她擦拭:“姑娘近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快要成亲,太紧张了?”
晚棠握着她的手,心里慌得不行:“阿轲阿瞒可睡了?”
“都四更天了,她们已经睡了。姑娘可是有话要问她们,奴婢去叫……”
晚棠拽住她:“不必,天亮了再问。”
她说着起身下地。
惊春叹着气追上去:“姑娘可是又要写信?不如好生歇息,天亮了再写吧?莫要坏了眼睛。”
“我睡不着,你不必伺候,去睡吧。”晚棠歉疚地看她一眼,知道自己半夜爬起来写信挺折腾人的,可她实在心焦。
萧峙早已经不知不觉间侵入她的心扉,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他的影子,她如今拥有的一切也都是萧峙帮她所得。
她不愿意看到他出事。
他那么骄傲厉害之人,性命也该那般霸道的。
怎么能轻易归天,老天不该收这样的人。
惊春早就没了睡意:“姑娘怕奴婢偷看?奴婢先帮姑娘研墨,准备好了奴婢便走远点儿,不打搅姑娘。”
晚棠也是做过丫鬟之人,知道怎么劝都没用,毕竟她这个主子都没歇息,所以也不再多说。
她再次提笔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这几日天天写,想到什么写什么,只是还没收到萧峙的回信,也不知他有没有重视那些噩梦,更不知他有没有弄清楚那八项罪名。
这一写,到天明。
晚棠动了动写字写到发酸的胳膊,看向窗外破晓的美景,心头的不安逐渐淡去。
洗漱完去跟魏老夫人请安时,门子那头差人送来一封信:“谢家送来的,说是务必要交到二姑娘手里。”
“谢三郎?”魏老夫人不悦地皱起脸,“婉婉已经定亲,不宜再与他往来,把信送去文成苑,让他们看着处理。”
那丫鬟正要退下,晚棠犹豫道:“慢着,先让我看看。”
萧峙那些罪名,其中应该牵扯到谢家。
谢家如果真的因为谢三郎的亲事而怨恨上萧峙,这样岂不是太冤?
这件事是可以解决的,只要谢三郎愿意放下心中不甘,另觅佳人。
魏老夫人蹙眉看向晚棠,晚棠看她忧心,便打开信跟她一起看。
只看第一行的称呼,俩人便双双冷了脸:婉婉姐姐。
“这个小混账,你何时变成他姐姐了?”魏老夫人一言难尽,再次看向“姐姐”那两个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晚棠没有吭声,继续往下看。
第三百零五章 俩人两头行动
谢彦尘以王大夫之事,约晚棠单独一见,说是有重要发现告知于她。
晚棠轻笑一声。
他失策了,王大夫如今怎样,她已经不关心。不过萧峙至今都不曾告诉她,背后主使是谁,她下次要在信里问问。
“你不能去,谢三郎不是个安分之人。”魏老夫人说着朝花嬷嬷摆摆手,屋里的丫鬟们陆续退下。
她这才语重心长道:“我差人打听过,谢三郎来承州几年,虽然没有大奸大恶之事传扬出来,可我听说他遣散的那两个通房都死了。”
“死……了?”
“嗯,有一个被猛兽咬食,四肢不全,另一个除了留下几块身上的碎布,尸骨无存。承州近年没出过这样的事情,我才不信她们这样倒霉。”
晚棠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她们跪求自己的事情,莫不是就因为那一出?那谢彦尘也太偏执了,一丁点不如意都容不下?
魏老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手:“他自小被国公府捧着,如今亲事上未能如愿,指不定会做出叫人意想不到的疯狂之举。你如今可受不得惊吓,不能去见他。”
晚棠心思急转,想的并非自己的安危。
只要举措到位,除了少许惊吓,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抓住国公府的把柄?
谢国公府以前为谢彦尘收拾过烂摊子,却从未有传言流出,可见他们做得干净。她便是想查,也费时费力,最后还未必能查出什么,倘若这次以身涉险呢?
她猛地想起梦里珋王的人说的那句:那谢三郎将秦二姑娘囚在地窖之中……
前世谢彦尘便做过这种事,这一世,他是不是对她也存了这种囚禁的心思?
晚棠越想越打消不掉涉险的念头,只要一次,她便能拿捏住谢国公府的把柄,倘若他们以后再生迫害萧峙的念头,这个把柄多少可以制衡住他们。
只是,倘若真要如此,她得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晚棠再次看向谢彦尘邀请她一叙的日子——三日之后。
魏老夫人嘀嘀咕咕半晌,看晚棠在发愣,急忙握紧她的手:“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都听到了吗?你可不能犯傻,咱们避着些,等你嫁去京城,自有武安侯护着,他也不敢再对你动心思。”
晚棠回神:“祖母放心,我不会胡来。”
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她便是想冒险,也会做好周全的安排。
魏老夫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等晚棠请完安去跟二夫人学管家后,不放心地叫来花嬷嬷:“让惊春染秋两个,这三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我心里慌得不行,不能让她出事。”
她到底怀着身子呢,只是如今还未出阁,老夫人不能找大夫来给她把脉,只能平日里衣食住行多照顾着些……
京城萧家今日开祠堂。
萧峙如今作为萧家的顶梁柱,又是下一任族长的人选,跟族长说明大房二房的过错,让开祠堂召开会议,族长自然不敢怠慢。
青砖黑瓦的祠堂肃穆庄严,厚重的祠堂大门大敞。
天井处的条石上泛着幽森的光泽,族长早就领人焚了香,鎏金香炉上飘起缕缕香火,袅袅升起。
厅堂里,数百牌位依次伫立,远望如林,穿堂风吹动功名旗杆,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定睛一看便能发现,簇新的功名旗杆上几乎都是萧峙之名。
“咚……咚……”宗祠鸣钟被撞响。
族长和萧峙率先走进祠堂,萧氏一族的其余成年男子也跟在他们身后陆续走进祠堂,众人焚香祭祖,祠堂内一片肃穆。
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焚完香,族长立于香案前,缓缓转身看向族人:“今日开祠审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萧氏一族沉寂数十年,如今得此光宗耀祖之盛景不容易。”
老侯爷闻言,惭愧地低下头。
主要是他没用,是他耽误了萧家繁荣。
“我萧氏一族当谨遵祖训,团结互助,凡悖逆纲常、有辱门楣者,当削除宗籍,以护宗族荣耀!”
族长一番话掷地有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颤。
被除籍可是大罪!这年头的世家子弟犯再大的错,能认便认,能罚则罚,有头有脸的人家绝对不会动用到除籍这样的惩罚。
没了宗族的护佑,便是无根浮萍,生死福祸全靠自己。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对视一眼,惊惧地瞄向萧峙。
萧家的昌盛是靠武安侯府一条条性命换来的,侯府世代武将,不知在战场上牺牲了多少人。所以萧峙说萧氏一族出了祸害九族的蠹虫,试图参与夺储大事,族长不得不重视。
这种事情一旦失败,便可能祸及整个宗族。
“如今京城暗流涌动,谁都明哲保身,萧氏一族一向不参与这种纷争,可老夫昨日才得知,萧家竟然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往火坑里跳!你们不怕死,除了宗籍后自个儿去死,不要连累萧氏一族老老小小几百口人命!”
族长说完这些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相互怀疑地左右看看。
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也如此。
萧峙淡漠地看向他们两房。
除籍也是迫不得已之事,其他旁支都不敢太生是非,只有大房二房仗着他们都是嫡出,胆子也大得多。
族长拿出萧峙昨日给他的罪证,竟然有长长一摞。
族长和几位族老们相互传阅,宣读。
大房二房惊得脸色苍白。
里面都是些有的没的,有些指责,他们两个老头子都不清楚,可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又是两房小辈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萧峙依旧昂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其实哪里还有证据,武安侯府帮这两房收拾过好多次烂摊子,哪次不做得漂漂亮亮没有半分蛛丝马迹。这一摞罪责,真真假假相互掺杂,让人难以分辨。
至于那些证据,都是萧峙伪造的。
宗族会议,不会流传出去,至于这些罪状,等处置完大房二房,他自然会销毁。
权宜之计,望列祖列宗在上,宽宥他今日之任性妄为。
萧峙这么想着,不顾周围的喧闹,再次转身面向那些牌位,恭恭敬敬地又上了一次香。
他此时一脸恭顺,哪里还有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影子。
第三百零六章 本侯没那么善解人意
大老太爷惊呼:“冤枉啊!立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怎可如此?”
二老太爷恨不得坐地上嚎:“就是,我们两房到底怎么得罪你了,竟然要置我们于此地?”
不过眼下毕竟是在祠堂,族长咳嗽两声,他们两房便不敢再放肆,只是惊惧地看向萧峙那高大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罔顾亲情。
萧峙恭敬地上完香,转身之际,眉眼中的虔诚便已经消散。
族长和族老们陆陆续续念完那两房的罪状,族长气得直跺拐杖:“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要看证据!”大老太爷依稀记得他大儿子侵占良田一事,可那是多久之前的了,老侯爷也早已经帮他们摆平,他才不信老侯爷会耍心眼子把证据偷偷留下来。
萧峙让人翻出证据递过去。
大老太爷一看,眼睛当即亮了:“这是假的!你脑子让驴踢了?拿一本假账册来糊弄人?”
萧峙哂笑,慢悠悠地呛回去:“大伯父踢了人,怎得不道歉?”
言外之意,他承认脑子被驴踢,只不过这头驴是大老太爷。
“你……”大老太爷被萧峙这个晚辈当众下脸,气得不轻,“你们眼睛都瞎了?看不出来这账册是假的吗?”
上面的墨迹甚至才干!墨香都那般新鲜!陈年的账册哪会如此?
“大伯父骂族长眼瞎,不如把眼睛捐给族长?”萧峙冷冷地看过去。
大老太爷吓得一个哆嗦,他想起萧峙曾经叫人割了苏氏丫鬟的舌头!一时真有些害怕萧峙会剜他眼!
族长看大老太爷噤了声,冷哼道:“你说是假的便是假的?你且先证明这些证据是假的!”
“真的早在那一年被我亲手烧了,还要我如何证……”大老太爷气急败坏下,说漏了嘴。
萧氏族人哗然。
大老太爷试图狡辩,但他的嘴皮子哪里有萧峙厉害?压根接不住萧峙几句话,便被他那张嘴气得想悬梁。
看他再没有狡辩的气力,萧峙才幽幽看向二老太爷:“二伯父说话客气些,本侯没那么善解人意。”
二老太爷头皮发麻:“能不能不除……”
“不能。”萧峙凉飕飕地看过去,“此前本侯让你们交出珋王妃给你们的银票,你们眼皮子浅,想方设法昧下一半。他日珋王夺储失败,你们便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到时想拖着萧氏一族跟你们一起陪葬?”
听了萧峙这番话,族人压根不想再看二房的罪证,义愤填膺道:“除籍!必须除!”
“你们贪心,凭什么要拉上咱们一起犯险!”
二老太爷根本没心思狡辩,跺脚说起了气话:“珋王有贵妃撑腰,他日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萧峙淡淡地瞥了族长一眼:“二伯父如此会吠,莫不是拜了天狗为师?”
二老太爷捂着心口,败下阵来。
“你想得拥立之功,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那脑子,有没有那命。”萧峙的鄙夷溢于言表,俯视的目光中透着目中无人的狂傲,仿佛大房二房不是他的长辈,而是一潭死水、一块碎石。
族长也意识到这两房确实没脑子,偏生还贪心。
原本他还想审讯一番,再做定夺,毕竟有的证据确实很假,眼下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再犹豫。
于是他让人拿来朱笔,当众在族谱名讳上划除大房二房两脉:“从今开始,尔等从萧氏除籍,永非萧氏子孙!”
族老们将两房在祠堂里仅有的功名旗杆摘下,递还。
一行人行至祠堂前全族一起栽种的柏树前,族长亲手折断两枝,分别递与那两房的太爷,从此和他们断绝血脉关系。
大老太爷早已经站不住,被儿子们搀扶着,心口不停地起伏着。
二老太爷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早知今日,萧峙给他们机会返还银票时,他们就不该昧的呀!
族长差人把他们请出祠堂,将与这两房断亲之事广而告之。
“老夫今日便将除名告示贴在祠堂外,即刻差人去衙门报备,日后他们两房不得再以宗族名义行事。”族长握着萧峙的手语重心长,他看向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大老太爷二老太爷,一阵唏嘘。
他年事已高,忽然觉得自己可以退下了。
萧峙看似桀骜不驯,但行事自有合理的分寸,他一直相信萧峙绝非池中之物,今日之韬光养晦,他日再重掌权势,定会叫人高攀不上。
是时候卜算吉日,退位让贤了。
萧峙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柏树,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
大婚前第三十五日,他舍下亲情,提前解决了贪污腐败这一罪名……
苏家,苏颜被谢彦尘警告过后,并没有打消给自己洗刷冤屈的念头。
卫之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之,苏颜疑惑道:“秦婉在边疆长大,势必会有那里的口音,边疆也总有人看过她的样貌,差人去边疆打听,只要有人能证明这些……”
卫之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姑娘,边疆离得甚远,冒然前去打听哪里打听得出来?各府的姑娘谁不说官话呀,怎会有口音……”
世家子女从小都说官话,哪个家中请的不是一口官话的先生、嬷嬷来教养,那些带着口音的多是家中刚刚得势之人,这种闺秀参与宴会雅集都会被其他世家贵女鄙夷、排挤。
魏老夫人当年多风光,她的子女也是自小便精心教养,怎么可能带口音?
样貌一事更是难查,秦婉从小跟着魏老夫人住,鲜少露面,连秦家人都没对如今的秦婉有疑惑,别人不是更看不出来?
“还没去查,就一堆推脱的借口!”苏颜不高兴地瞪过去。
卫之想到谢彦尘的警告,见苏颜劝不动,情急之下跪到苏颜跟前:“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伺候您衣食起居的,实在做不来这些事。”
“你是想气死我吗?”苏颜红了眼眶,转身去拿自己的长鞭,照着卫之就抽过去。
她本该在战场展现飒爽英姿的,如今却日日被困在这内宅之中,没有夫君疼爱,没有长辈关心,难道真要她这样枉费一生?
“啪”的一声响,卫之的衣角被抽得翻飞,鞭子到底没抽在她身上,在她旁边发出刺耳的鞭响。
她吓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半晌落不回去。
第三百零七章 晚棠将计就计
卫之很不理解苏颜的想法。
在她眼里,苏颜明明可以听从家中安排嫁给人做正妻,可她选了给武安侯做妾室这条路。
如今撞了南墙,武安侯对她无意,甚至这么久都未曾碰过她,她也该死心了。明明老夫人都说过,只要她点头,可以请武安侯悄然出妾,过一两年再给她另寻一门亲事。
可是苏颜不愿意,一门心思吊在武安侯那棵树上。
卫之原本和保之交好,保之如今不能说话,回承州后便被苏家送回了家,还送了一堆金银财物,足够保之安生一辈子。
眼下看到苏颜魔怔了似的,她忽然羡慕起保之,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啪!”苏颜不忍心抽卫之,又一鞭子抽在她身前的地砖上,“还不滚不出按我说的做!”
卫之不再多说,爬起来就低着头往外走。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径直去了苏家老夫人的院子。
她要赶在她家姑娘再次犯错前,跟老夫人和盘托出……
承州秦府,晚棠嘴里答应魏老夫人乖乖听话,却在第二天就把徐行请了去。
徐行给魏老夫人把完脉后,魏老夫人很识趣地进内室歇息去了,把外间让给了他们俩。
屋子里没有丫鬟婆子,晚棠还是压低声音问道:“阿兄可有让人动弹不得的药粉?”
“有,我每次离家,都会让珍娘带一些在身上,你做何用?”
晚棠默了默:“谢三郎约我见面。”
“你要见?立渊知道吗?”徐行诧异地看向晚棠,说完又觉得不妥,找补道,“我不是说你事事需要立渊点头,只是谢三郎对你有情,你俩私下见面不妥当。”
晚棠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前世今生这种太玄的事情不宜多说,况且萧峙做的噩梦,徐行也未必相信会真的发生。
思忖片刻,她愁眉不展道:“我无意中得知谢家想对付侯爷,侯爷远在京城,不方便处理承州的麻烦事,我不想日后出嫁时再出岔子。”
徐行疑道:“谢家还敢抢亲不成?”
晚棠说起谢三郎的两个通房,听得徐行义愤填膺:“到底跟过他一场,他竟如此对待她们?”
“可见谢三郎性子偏执,这次婉拒他的邀请,下次呢?下下次呢?他指不定哪次就要做癫狂之举,我不想成日里如此提心吊胆。”
徐行不再劝阻,点着头沉吟道:“此事必须谨慎,妹妹既然信我,那这两日咱们便好好商议一番。”
“多谢阿兄,昨晚我琢磨过,到时候我……”晚棠感激地看着徐行,将自己的计划道出。
当天晚上,她便收到了萧峙的来信。
看到萧峙已经弄清楚前世枉死的八项罪名,她激动不已。
粗略扫了一眼,她看到其中两项罪名乃徇私舞弊、欺君罔上,都是谢家带头弹劾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前世的徇私舞弊约莫是萧峙帮魏老夫人告御状,今生谢二爷事先在承州败坏萧峙的名声,怕是为了日后用劫抢亲事来弹劾他。
看完这封信,晚棠会一会谢彦尘的心思越发坚定。
一转眼便到了谢彦尘邀请晚棠见面的这一日。
谢彦尘一早便精心打扮,锦袍玉冠,薄唇艳红,端的是个叫人挪不开眼的翩翩少年郎。
晚棠依约来到承州最为出名的百鲜楼,还未进门便看到掌柜的带着伙计们在门口排成两排,十分热情地将晚棠主仆迎进去。
百鲜楼有三层,第一层坐着不少食客,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吃酒闲聊,看似没问题,但晚棠粗略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些食客都很精瘦,有的人一看面相便是练家子。
阿轲阿瞒也看出来了,悄声凑到晚棠耳边道:“姑娘,他们都有身手。”
晚棠淡定颔首,带着她们径直上第三层。
谢彦尘已经等候多时,明明两条腿还未痊愈,一看到晚棠却激动得直接从四轮车上站起:“姐姐来了。”
晚棠蹙了下眉:“谢三郎如此称呼实在不妥。”
谢彦尘挑了下眉头,眼底炙热似火,紧紧盯着晚棠那张叫他朝思暮想的脸:“姐姐比我年长一点儿,如此称呼有何问题?”
晚棠懒得跟他多说,隔着两丈远便停下见礼:“不知王大夫在何处?多谢三郎当日出手帮忙。”
“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无需客套。”
晚棠心生抵触,谢彦尘今日几乎每句话都越矩,他是真没打算放过她呀。
“不知姐姐喜欢吃什么,我便让百鲜楼将他们的菜式全都上了一道。三楼没有旁人,姐姐尽管放心吃,绝对没人会将你见外男之事传出去。”
谢彦尘的眼一直黏在晚棠身上,最后那句话说得更是暧昧。
晚棠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只庆幸地瞄一眼他的双腿。
若不是他腿脚不便,她今日是不敢涉险的。
晚棠推开厢房的门扇,看到里面的情景后,惊得倒吸一口气。
厢房很大,里面摆了一张长约两丈的桌子,桌上琳琅满目放满了美味佳肴。
谢彦尘看她美眸微扩,知她惊讶,不禁愉悦道:“姐姐请坐,姐姐放心,这些吃食不会浪费,待咱们吃完,我便让人送给承州的乞儿们。”
言辞恳切,神色乖巧,只是眼里的狂热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晚棠环视一圈,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
她再次蹙眉:“三郎不是让我来见王大夫的吗?”
“姐姐先尝尝百鲜楼的美味,吃完了再带你去见。”谢彦尘坐在四轮车上,径直让人将自己推到唯一的椅子旁边。
几乎挨在一起。
晚棠没动弹:“还请三郎见谅,我已经定亲,不可与你坐在一处。”
谢彦尘脸上闪过一抹戾气,但想到今日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快:“姐姐既然开口,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姐姐坐,我去对面。”
晚棠看他果然让人将他推去对面,才坐上那张椅子。
她扫视一圈面前数都数不清的佳肴,正琢磨着哪道菜里下了药。
这时候,对面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
谢彦尘亲手给晚棠夹了一块鱼肉:“姐姐尝尝,百鲜楼的鱼做得最是出色,入口即化,十分美味。”
像你一样。
他痴痴盯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喉头滚了滚。
晚棠没吃他夹的那块,让阿轲帮她重新夹了一块,毫无怀疑般一口口吃净。
不知吃了多久,她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忽然眼皮发沉。
手里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她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第三百零八章 今日我们便洞房
晚棠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她动了动,身子绵软乏力。
她是躺着的,似乎躺在一张十分柔软的床榻上,双眼隐约感受到一丁点儿亮光。心口跳得厉害,晚棠紧张到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眼睛被蒙着,晚棠的耳朵便格外敏锐起来。
须臾,她听到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声音。
谢彦尘看到躺在床榻上,等着他采撷的那朵娇花,难掩语气里的兴奋:“待会儿全部退下,没有我的允许,不管什么动静都不许擅自进来。”
“是。”
晚棠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听得出谢彦尘语气里的侵占之意。察觉到他的声音都在轻轻颤抖,难言的恶心直往上泛。
车轱辘声停在床榻边,脚步声渐远。
谢彦尘从四轮车上站起,坐在床沿边痴迷地用指腹触碰晚棠的脸。
如他所料,嫩得跟花瓣一样。
他低下头,刚要打算闻闻她有多香,指腹下的小脸颤了颤。
谢彦尘挑眉:“姐姐醒了?”
怎得这么快?那王大夫明明说那香很厉害,能让人昏睡起码一个时辰,眼下半个时辰都还没到。
晚棠不安地往里挪了挪,没挪动:“这是哪里?我、我在哪儿?”
她嗓音本就甜软,这会儿虚弱乏力,惹得谢彦尘当即血脉贲张,想狠狠欺负她。
谢彦尘再次摸摸她的脸:“姐姐莫怕,这里很安全。”
“那你为何蒙着我的眼?还绑着我?”晚棠是真的害怕,凡事都有万一,今日虽然做了万足的准备,可一旦哪个环节出岔子……
她努力回想萧峙在心中阐述的惨死,成功逼迫自己流出两行清泪。
泪水打湿了蒙眼的丝绸。
谢彦尘发现丝绸湿了,一颗心揪起,心疼得难以呼吸。
他小心翼翼解开蒙着惋叹双眼的丝绸,看她两眼湿漉漉的便低头要去吻她的泪。
晚棠惊愕地拼命往旁边挪:“你做什么!”
这厮不按常理,怎得上来就要亲?
谢彦尘看她吓得花容失色,怜惜地按住她肩头:“姐姐别怕,待会儿我会好好疼你。”
“我已经定了亲,你为何……”
谢彦尘打断她的话:“我看上的,从来不曾失手过。”
晚棠深吸一口气,忍着心底的嫌恶跟他虚与委蛇:“其实我原本也考虑和三郎的……亲事,武安侯毕竟比我大那么多,只是后来他先一步去提亲,秦家不敢得罪他。”
谢彦尘两眼放光:“姐姐原本想过嫁我?那好,今日我们便洞房。”
晚棠头皮都麻了。
她看向谢彦尘,尽量把眼前之人想像成萧峙,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道:“我手疼,三郎只管自己快活,可我若是彻夜不归,伯府会把我沉塘的。”
谢彦尘看她噙在眼里的泪水越聚越多,想到她眼下虚弱无力,又是个娇女子,实在没什么好畏惧的,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姐姐莫哭。”
他解开绑着晚棠手腕的丝绸,捞起她的手腕看了看。
即使是用丝绸绑的,她的皓腕还是被勒红。
“我帮姐姐吹吹。”谢彦尘摩挲着被勒红的地方,双眼猩红,炽烈快要按捺不住。
他等不及了。
谢彦尘俯身就要去解晚棠的丝带。
可他还没碰到她的腰,便忽然感觉眼前窜出一些灰尘。下一刻,他脑子不受控地发沉,翻着白眼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晚棠屏息往后退去。
等那些药粉散尽,她试探性地喊了谢彦尘几声,确定他已经昏迷,她便抓起绑他的丝绸,将他的双手结结实实绑在床榻上……
赵驰风急疯了。
晚棠昨晚才把计划告诉他,他除了尽全力配合,别无他法。
信是昨晚加急寄出去的,今日绝对到不了侯爷的手。
晚棠把计划详尽地告诉给了赵驰风,赵驰风听罢便知道可行,更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她万一被谢三郎轻薄了去,赵驰风觉得自己也没脸再给武安侯办差了。
他眼睁睁看着晚棠被人扛进谢家老宅,眼睁睁看着谢彦尘被人推进同一间屋子,然后只有下人出来,谢彦尘却留在了里面。
赵驰风抓狂得想要立马去救人。
可晚棠再三交代不许坏事,他只能眼巴巴地趴在屋顶,无能为力地瞪住那间屋子。
同样着急的还有徐行,他今日早早来到秦府,特地给老夫人扎了几针,把完脉后还赖着不走,一双眼不停地看向门外。
魏老夫人纳闷道:“徐大夫怎得心不在焉的?婉婉去给她伯母请安……”
她话音未落,阿轲一阵风似的跑进养心斋,“噗通”一声跪在魏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姑娘被谢三郎抓走了!您快去救救她吧!”
晚棠今日刻意将阿轲阿瞒两个分开,只带了阿瞒和惊春两个赴约。
阿轲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等到晚棠出事,再惊惶失措地回来报信。
徐行“噌”地站起身:“谢三郎掳走二姑娘绝对没好事,必须马上报官!”
魏老夫人慌得脑子发晕,得亏徐行帮她提早扎过针,气血顺畅才没晕过去。
眼看徐行要往外走,魏老夫人急忙让人拦住他:“徐大夫不可!婉婉还未出阁,此事若传出去,她还怎么出嫁?”
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被男子掳走,不用多说,世人自会想出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
徐行气道:“二姑娘的性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早日救出她,她的清白便在,武安侯也绝对不会嫌弃!”
魏老夫人听了第一句,便当机立断:“对对,性命重要!来人,快去把仲安叫回来!让他带人去谢家要人!”
阿轲嚷道:“染秋已经去请了。”
徐行看她当机立断,赞赏地点了下头:“老夫人莫急,我这就去找梁知府。”
是晚棠让他去的,这件事不能只有秦家参与。
一盏茶后,秦仲安便带着一队官兵来到谢家老宅,还没进屋,谢家一干身手矫健的家丁便冲出来,拦住了秦仲安的去路。
秦仲安恼道:“谢三郎呢?本知州怀疑他强抢民女,速速请谢三郎出来一叙!”
谢家管家沉声道:“不知知州大人带兵来此,是何用意?”
“让开!”秦仲安不想直白地道出秦婉被掳一事,关乎她的名声,倘若传扬到武安侯府,他这个知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家一干人自然不让。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徐行带着梁知府赶了过来。
梁知府铁青着脸,大手一挥:“搜!”
随他而来的官兵撞开拦路的谢家家丁,一窝蜂地涌进谢家老宅。
第三百零九章 绑缚乃重罪
密室里,谢彦尘缓缓清醒过来。
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举过头顶,被捆在床榻上。
他四处张望,看到早已经下地的晚棠,竟然笑了:“姐姐莫不是想玩点儿不一样的?”
晚棠此时不再掩饰嫌恶:“疯子。”
谢彦尘咽了咽口水:“我夜夜想姐姐,想得睡不着……”
“闭嘴!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你这么爱演,不去唱曲真是可惜了!”晚棠走过去,想用他的衣服堵住那张嘴。
但还没靠近,就被他眼底的热切惊到。
罢了,她怕一靠近,他会舔她的手。
谢彦尘即便被绑着,也不担心晚棠能逃掉,这间密室很难找,只要他想法子摇一下铃,自然会有人进来帮忙。
若不是他此前吩咐过不管什么动静,他们都不许进来,其实他可以去通风口喊一声的。
他对密室的了解比晚棠多得多,趁着晚棠不注意,他试图从床榻里侧的暗格里拿匕首……
密室外,梁知府和秦仲安亲自带人四处搜查,把谢家老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到谢彦尘和晚棠的人影。
“两位大人怎可随意搜查谢家?老夫定要告知国公爷,请两位大人给谢家一个说法!”管家看他们找不到密室入口,底气也足了。
梁知府不安地皱起眉头。
徐行低声道:“知府大人听见了,谢家一个下人都如此嚣张,今日若找不到人,国公府只怕会疯狂报复。”
梁知府骑虎难下,扬声道:“继续搜!谢三郎光天化日下掳人,本官不信国公府还能只手遮天!”
徐行环顾一圈,寻找赵驰风的身影。
就在此时,赵驰风换了一身官兵的衣裳来到徐行身边:“徐大夫,在那间屋,屋子里应该有密室入口。”
徐行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赵驰风和身边几个官兵跟他去那间屋子找。
屋子是一间寻常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无法从灰尘等痕迹判断密室入口。
几个官兵翻箱倒柜找了一遍,便嘀咕着这间屋子没人,转身出去了。
徐行皱着脸看向赵驰风,俩人对视一眼,一寸寸地查找。
密室里,晚棠隐约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喊了半晌都没人找到密室入口。
她不慌不乱地找了一圈,看谢彦尘一双眼滴溜溜地转,到底不放心,掏出药粉又朝他脸上洒了一些。
已经摸到匕首的谢彦尘,在心里暗骂一声,便再次两眼一黑。
晚棠这才听到匕首掉落的声响,震惊地看他一眼。
“找到了!”不知何处传来声响,是赵驰风。
晚棠急忙循声跑过去,一双手都在后怕地发颤:“我在这里!”
赵驰风三步并两步,从台阶上跳下。
看晚棠头发整齐未凌乱,衣裳也完好地穿着,一颗心才放心地落回去:“二姑娘没事。”
徐行带着人晚一步进来,看到晚棠相安无事,激动地眼眶泛红。
密室外,管家看到官兵们找到密室入口,踉跄两步,委顿在地上。
秦仲安看到晚棠的那一刻,浑身瘫软地扶住门框。
好悬,他险些以为自己的仕途到头了。
武安侯那么狠厉,倘若未过门的妻子出事,他这个二伯父定要被扣个护佑不力的罪名,到时候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管家这时候回神,跌跌撞撞地拦住要把谢彦尘抬走的梁知府:“知府大人,三郎年幼无知,老夫会让国公爷跟您解释,三郎不能带走啊,他从小哪里吃过苦……”
梁知府严厉地瞪住他:“他又不是稚童,可以娶妻的年岁还年幼无知?按我大靖律法,绑缚乃重罪!倘若证据确凿,当处以绞刑或斩首!”
管家听了这话,再也撑不住,彻底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梁知府把还在昏迷的谢彦尘抬出了谢家。
知府和知州同时出动,这么大的阵仗,老百姓不可能不知。
一行人离开谢家老宅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谢彦尘绑架晚棠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晚棠到底被关了一个多时辰,自然有人怀疑她的清白已经不在,一时间什么样的流言蜚语都在传扬……
赵驰风汇报晚棠涉险计划的那封信,比报平安的信先一步到达萧峙手中。
看到晚棠主动犯险,萧峙急得在屋子里不停踱步:“她想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我来安排便是。”
谢家这段时日比较安分,除了败坏他名声之事,暂时并没有其他异动。
前世谢家弹劾他弹得很起劲,莫不是看到那八项罪名,晚棠才如此涉险?
赵福看他一直在屋子里徘徊,小声问道:“侯爷可要用晚膳?”
“吃不下。”萧峙很想快马加鞭赶过去,但他知道眼下离开京城是不理智的行为,不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就京城和承州之间的路程,他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侯爷可得保重好身子,还有一个多月便要成亲了,到时候可得容光焕发……”
萧峙打断他:“三十二日。”
“呃?”赵福茫然地看过去,什么三十二日。
萧峙白他一眼:“还有三十二日大婚。”
怎么还有那么久?
晚棠啊晚棠,你可不能出事。
赵福一言难尽地看看他:“侯爷这是天天掰着指头数呢?记得这么清楚。”
被他一打岔,萧峙的担忧暂时压下去,他冷笑一声:“赵福啊赵福,跟你相处久了,本侯的脚有时候是真痒。”
赵福警惕地看向他的腿,往后退两步:“侯爷放宽心,秦二姑娘聪明绝顶,定是个惜命之人,一定不会让自己犯险的。”
“那可未必。”萧峙忍不住扬起下巴,骄傲道,“她为了我,可不会顾虑这么多。”
赵福直撇嘴:“那秦二姑娘可真是爱慕侯爷到了骨子里。”
这句话听得萧峙心花怒放,但是短暂的灿烂后,心头的担忧反而越发浓郁。
当天夜里,萧峙华丽丽地吐了。
当晚本就吃得不多,他吐得昏天暗地,直到酸汁都吐得干干净净才舒服。
赵福忧心忡忡道:“侯爷莫不是忧虑过重?从未如此吐过。”
他赶紧差人把府医揪过来给萧峙看诊,府医把完一遍脉后,没有轻易出声,而是再次搭脉,重新给萧峙把脉。
深夜万籁俱静,梅园守夜的下人都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第三百一十章 我真有了?
府医冷汗淋漓地又把了很久的脉,才小心翼翼道:“侯爷可是有担忧之事?您是过于紧张和焦虑,才会呕吐不止,只要放松心绪,明日便能大好。”
“只是焦虑所致?”赵福难以置信。
他在武安侯身边伺候多年,从来没见他家侯爷会忧思到这种地步。之前看府医面色凝重,他一度以为他家侯爷被人下了毒。
府医脸色难看地摇摇头:“管事若不信,待天明后可再请一位大夫来给侯爷看看。”
赵福摆摆手,看向萧峙:“侯爷可还有哪里不适?”
“……”萧峙此时无比想念晚棠。
有她在,他都不用出声,她定然已经煮好一壶清香的茶,再端一盘雅致又美味的点心过来。暖心如斯,贴心如斯。
萧峙挥退府医后,才不悦地看向赵福:“你脑子落在承州了?上吃食!”
赵福这才意识到侯爷有胃口吃东西了,错愕一瞬,急吼吼地让人做了吃食。
他原以为他家侯爷之前吐成那样,肯定再没胃口继续吃了,哪里知道他忽然胃口又好起来了,一大碗面,连汤都喝了。
只是碗碟撤下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赵福便又听到了熟悉的呕吐声。
他无奈地带着小厮进去收拾,眼看萧峙吐得眼里泛泪光,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稀里糊涂地嘟囔道:“侯爷怎得跟我家娘子当初害喜一样,吃什么吐什么……”
赵福话没说完,萧峙抓起靴子就朝他掷去:“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是男人,这混账居然说他像害喜?
真是皮痒欠收拾了。
萧峙此后没再吃任何东西,饥肠辘辘地捧出装小札的小箱笼,里面除了小札,还有晚棠给他写的信。他随手拆了一封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以消磨这漫漫长夜。
好在他翌日一早便收到赵驰风报平安的信,悬了一晚的心安然落回。
赵福看萧峙满脸喜色,知道承州那边有惊无险,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早膳。
萧峙吃得很欢,只是吃完后依旧吐得很欢。
和萧峙不同的是,从密室中被解救回去的晚棠胃口极好。
魏老夫人已经知晓外面的流言蜚语,忧心忡忡地直叹气:“好端端的坏了名声,即便武安侯不介意,你未来的公爹婆母就不介意了?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吗?”
“祖母,没事的。”晚棠心里很畅快,如今整个承州都已经知晓谢彦尘光天化日下绑架囚禁她,谢家想掩盖此事绝无可能。
眼下谢彦尘已经被梁知府羁押下狱,以谢家对谢彦尘的宠溺程度,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要谢家来人跟她交涉,她便可以提要求。
“你为了他……”
晚棠端起魏老夫人的碗,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里,堵了老夫人的喋喋不休。
“老夫人,二姑娘,徐大夫来了。”花嬷嬷看到晚棠没心没肺地笑着,跟老夫人一样忧心地叹了口气。
外头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说话太难听,不知把二姑娘的清誉败坏成了什么样。
片刻之后,老夫人照旧把外间让给徐行和晚棠。
徐行眼神古怪地看向晚棠:“你胃口倒是不错,我帮你把个脉。”
两日前把她从谢家密室揪出来时,他作为大夫,自然要给惊吓过度的秦二姑娘把把脉。当时他便把着不对劲,只是人多眼杂,他不好重新把脉确认,更不好开口问。
他那日几乎一整日都在外面奔波,回去才发现珍娘崴了脚。
所以这两日他便没来秦家,待在自己小院里照顾珍娘。
晚棠看徐行说得认真,便把手腕平放在桌上:“阿兄不必担心,我这两日吃得好睡得好,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徐行探上她的脉搏,眉头忽然蹙起:“立渊来承州的时候,可是跟你行过房?”
晚棠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这件事,脸“唰”地一下爆红。
徐行看到晚棠的模样,不等她回话,就猜到了答案。
他不悦地收回手:“胡闹,既然折腾着让你再嫁一次,这点时日都等不及?你们还有一个月便要成亲,到时候胎象还不稳便要行车赶路,路上若出点岔子怎么办?真是胡闹!”
晚棠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结结巴巴道:“阿兄,我……我真有了?”
可她听说害喜之人会孕吐,她怎得什么反应都没有……
同一日,谢国公府。
谢二爷今日休沐,京城里暗流涌动,陛下缠绵病榻至今,已经许久没有上朝。谢家也已经暗中选了所支持的皇子,只等着皇帝大限将至。
谢二爷一早便来到其大哥——如今的谢国公的书房中议事。
谢国公沉吟道:“昨日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已经暗中拟好传位诏书,除了几位阁老,怕是只有武安侯知道诏书内容。”
“武安侯?”谢二爷惊道,“他如今赋闲在家,如何会知晓此事?”
谢国公皮笑肉不笑道:“起初我也以为他被陛下舍弃,如今看来,陛下虽然罢了他指挥使的职位,怕是暗中将更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去做了。承州附近有轻骑军,你去承州看望三郎的时候,可有发现异样?”
谢二爷茫然摇头:“那武安侯在承州的时候,忙着去秦家提亲,不曾见他和那里的轻骑军接触。”
“自古以来多立嫡立长,翊王乃陛下长子,一旦陛下咽气,只要里应外合,不让那份传位诏书出现,翊王爷便能名正言顺地继位。不过武安侯是个变数,他会坏事。”谢国公沉重地叹了一声。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须为翊王谋划。
谢二爷眼里划过一抹阴狠:“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没法儿再闹腾。”
谢国公半眯起眼睛:“二弟睿智,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在暗中搜查武安侯府的罪证。可惜,我查到萧家大房二房收受贿赂,暗中和珋王勾结,刚拿到证据,这两房便被萧氏一族除了籍。”
他直接用的“罪证”两个字。
谢二爷会意,默契地勾起唇角:“大哥莫愁,我已经给他造了一条。”
他说着把在承州张扬地给武安侯送礼致歉一事说了:“他利用权势,半路抢走三郎的亲事,此事全承州的百姓都知晓。”
谢国公欣慰地点点头:“也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罪名多了,陛下便是想包庇他都没法子包庇。”
兄弟二人正商议着,门子气喘吁吁地捏着一封信跑过来:“爷!承州来的急报!”
谢国公狐疑地看向谢二爷,拆开急报一看,刚刚还在愉悦的脸色沉下去,一双眼瞪得浑圆。
第三百十一章 他要当爹了?!
谢二爷看到谢国公的样子,疑惑道:“大哥,可是三郎出了事?”
谢国公颤着手把急报递过去,嘴巴明明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谢彦尘比他们小上许多,俩人几乎都把谢彦尘当儿子养,谢彦尘在家中又一向嘴甜会哄人,他们两个怜惜老三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这几年宠得更是厉害了些。
反正谢国公府不需要他来撑门楣,他只管逍遥快活便可。
可他再怎么闯祸,也没下过狱呀!
“什么?三郎被承州知府羁押了?”谢二爷急得直跺脚。
他回来的时候,谢彦尘还不能下地,这才过去多久,怎得就疯到把秦二姑娘绑去了老宅?
兄弟两个急得上火。
老父老母临终前,抓着他们的手让好好照顾谢彦尘,如今他竟然下了狱,这叫他们兄弟俩如何跟父亲母亲交代?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我告个假,再去承州一趟。”谢二爷没有爵位在身,离京没有那么多限制。
谢国公白着脸点头:“只能如此了。你即刻启程,不管秦家提什么要求,都应承下来!承州知府那边也务必好好打点,此事绝不可闹到京城来。”
谢二爷刚走开几步,又犹犹豫豫地回了头:“秦家和武安侯即将结姻亲,处理武安侯的事……”
“先放一放,三郎最重要!”谢国公额角青筋鼓起,想到唇红齿白的三郎下了狱,就担心得呼吸发紧。
谢二爷想了想:“我明白了。”
谢国公目送他离开,恍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屋找夫人,让老二多带些银票……
萧峙得知晚棠有喜的消息,是在三日后。
彼时他正在醉三秋,和金吾卫两名中郎将吃酒。屋子里还有一个冷面黑脸之人,相貌普通,眼神却异常犀利,另外一名唇红齿白、长相阴柔的男子,一张嘴声音又尖又细。
样貌阴柔的乃宫里内侍:“陛下不日便要宣读传位诏书,请侯爷重掌金吾卫。”
金吾卫的两名中郎将齐刷刷看向萧峙,眼神清亮:“我们都等着指挥使回来呢!”
萧峙却没有表态。
相貌平平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过去:“萧指挥使可是有顾虑?”
萧峙云淡风轻道:“本侯还有二十七日大婚,侯府忙着娶亲,眼下没工夫。”
其余几人:“……”
“指挥使这时候若重掌金吾卫,岂不是双喜临门?”一名中郎将劝和,“指挥使交代的事情,兄弟们一直都在认真查办。”
冷面那人沉声道:“萧指挥使说珋王已经秘密来京,但皇城司暗中查访至今,都不曾找到珋王的藏身之处。萧指挥使的情报莫不是有误?否则……”
萧峙听到他的执意,凛冽的眸光幽幽瞟去:“你这脖子生得挺可爱……”
屋里几人都诧异地看向那人,他生得实在寻常,脖子不长不短,有点儿黑,其他几人都没看出来这脖子有何值得夸赞之处。
就在他们疑惑时,便听到萧峙嗤道:“上面长了个猪脑袋。”
冷面之人听萧峙骂自己,一张脸更加阴森可怖。
他是皇城司指挥使,同为指挥使,萧峙那傲慢性子实在生厌。
他一言不发地看过去,压迫感似潮水涌起,吓得其他几人都不敢出声。
萧峙却毫无所觉,云淡风轻地看过去,眸子微微一眯,掠过危险的光泽:“查不到便来质疑本侯?脑子不用,打算留着当遗产?”
皇城司指挥使的脸色越发阴沉,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眼里的寒意已经藏不住。
气氛当即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这时,赵福在外面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侯爷?来信了。”
萧峙早就交代过他,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承州来信,务必及时送到他手里。
他知道萧峙几人在商谈机密要事,但拿到信后他还是不敢怠慢,毕竟他家侯爷这三日又断断续续吐了几次,脾气有些阴晴不定。
压抑的气氛被萧峙站起身的举动打破。
他打开门缝接过信,看到熟悉的字迹,前一刻还冷冰冰的眼眸倏然变了样。
像冰雪初融,柔情似水。
看到晚棠有孕的消息,萧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上眼后再次睁开看了一遍,随后又揉了揉眼睛再次低头看。
徐行诊的脉,晚棠确实有喜了。
刹那间,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难以言喻的喜悦充盈在胸腔,萧峙的嘴角难以压制地往上扬起。
他要当爹了?
屋子里的几人看萧峙喜形于色,诧异地相互看了看:“萧指挥使可知有好消息?”
萧峙不搭理他们,仔细看完这封简短的信。
看完,他宝贝地将信叠好,收到心口处,这才步子轻快地转身回去坐好:“刚刚说到哪里了?”
屋子里让人窒息的压抑,悄然消失。
皇城司指挥使黑着脸问道:“不知萧指挥使……”
“我还有二十七日成亲,刚刚说过,你年纪尚轻,记性怎得七老八十了?”
“……”
萧峙心情愉悦,扭头看向两名中郎君,打着询问成亲事宜的幌子,不经意聊到了稳婆:“你们都请的哪个稳婆?本侯快成亲了,这些事也该尽早开始打算。”
中郎将们已经被他带偏,热情地介绍起为自家妻妾接产的稳婆。
只有皇城司指挥使冷着脸,气得眼皮子都在跳。
德行,谁没成过亲?谁没当过爹?
妻子还未过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关心生孩子了。
皇城司指挥使看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萧峙,不齿地冷笑出声……
那头,谢二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承州。
看到谢彦尘时,他正瘫坐在牢房里,手里紧紧握着一块丝绸,放在鼻下用力地嗅。
正是当初绑过晚棠眼睛,后来又被她用来绑他双手的那块丝绸。
“三郎!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牢房打开!”谢二爷心疼地皱起一张脸。
紧随其后的梁知府使了个眼色,牢头打开牢房后便识趣地退下。
谢二爷冲进牢房,摸摸谢彦尘瘦了一圈的脸,又碰了碰他此前断腿处,接连不断地问了许多问题,都是问他这几日如何吃住,身子可有哪里不适,牢头可有苛待他。
梁知府听得频频蹙眉:“谢侍郎放心,我虽然将谢三郎羁押在此,其待遇却比其他犯人好了不知多少。”
谢二爷怒不可遏,却又不能发作。
他深吸几口气,再转身时已经敛好所有怒意,和颜悦色地开始跟梁知府寒暄,半晌才问道:“知府大人,我三弟年幼无知,并无恶意,罪不当诛啊。”
梁知府嘴角微抽。
谢家人怎得一个个都拿“年幼无知”四个字,往谢彦尘身上套。
须臾,他摇头叹气道:“我也不想轻易判谢三郎以极刑,秦二姑娘若不高抬贵手,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言外之意,你去求秦二姑娘吧。
第三百十二章 有要求尽管提
谢二爷离开牢房后,便径直去了秦府。
不过门子以老爷们不在家为由,婉拒了谢二爷的拜访。
翌日一早,谢二爷主仆又抬着厚礼,悄然前来。
这一次秦伯安和秦仲安两兄弟都在家,谢二爷低声下气地给门房塞了一锭银子,门子才不情不愿地进去通传。
又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谢二爷主仆才被人领进门。
谢家所有的傲骨,这会儿都弯了腰低了头。
前厅里,除了秦伯安两兄弟,晚棠的几位兄长也都在。看到谢二爷,秦家男子没有给一丁点儿好脸色。
秦大郎几人是在晚棠获救后,才得知她被谢彦尘掳走,听闻她被困在谢家老宅的密室,兄弟几个后怕地冷汗津津。
他们从未听说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光天化日下掳人,还是知州的侄女儿!
倘若他们家妹妹是个平民百姓,便是报了官,怕是也要从此杳无音信。
谢二爷今日没有半分架子,笑呵呵地一一打招呼。
秦伯安是个商人,原本逢人便笑,今日一张脸却拉得老长:“侍郎大人何须如此客气?秦家在你们谢家面前,怕是提鞋都不配,否则令弟怎敢青天白日便掳我家的姑娘。”
秦仲安也冷笑道:“谢家不把秦家放眼里便罢了,我侄女已经和武安侯府定下亲事,谢家这是连武安侯府都不放在眼里?”
他心头忐忑得紧,秦婉被救回侯府后,江嬷嬷至今都没表过态。
他担心江嬷嬷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会怀疑秦婉已是不洁之身。
晚棠的几位兄长也把谢彦尘骂得狗血淋头。
谢二爷一一受着,将所有憋闷压在心底,强颜欢笑地安抚秦家众人。
谢二爷到底不是欺负晚棠的人,秦家人看他态度如此谦卑,发泄完便相继没了声。秦大郎几人也只想揍谢彦尘,不想一直对着谢二爷浪费口水。
“不知秦知州如何才能饶了舍弟一命?”
秦伯安睨向秦仲安:“谢侍郎这话问得古怪,谢三郎违反大靖律法,你作为兄长本就应该上门道歉,道个歉就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呵,律法又不是我秦家说了算。”
秦仲安一直在权衡利弊。
谢彦尘是国公府的金疙瘩,当真让他送命,国公府一定会像疯狗一样盯着秦家咬。
谢二爷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带着诚意而来,只要贵府肯放舍弟一条性命,国公府便欠秦家一个人情。不论什么要求,只要国公府能办到,定不会推辞。”
秦仲安紧皱的眉头出现些许松动。
晚棠几位兄长却露出愤怒之色。
谢三郎的妻子和晚棠玩得好,她一想到晚棠险些被毁了清白,就扑在他怀里哭。他想到当初大哥和五弟为了给祖母讨公道,跪在文成苑的事情,那次他没去,被妻子埋怨了许久。
也不知道二妹妹心里有没有怨他。
念及此,谢三郎对谢家的愤怒便如火上浇油:“国公府的人情,难道比二妹妹的清白都重要?成亲的日子都定了,倘若因为这件事被退亲,我妹妹的委屈谁来抚平!”
“三郎!”秦仲安厉声呵斥。
秦伯安最是了解秦仲安,看他如此,知道他对谢二爷的提议动了心。
秦伯安赶在秦仲安点头前,冷哼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谢二爷听好。此次婉婉名声受损,你们谢家应当想法子平息外面的流言,不可影响婉婉的亲事。”
只要秦家肯松口,那谢彦尘便有的救。
谢二爷不假思索地颔首:“应当的。”
“其二,这次受委屈的是婉婉,她不点头,秦家必定追究到底。”
秦仲安听到秦伯安这番话,不悦地看过去。
他才是家主,秦伯安说话竟然不跟他商议?
不过看秦家其他几个郎君相继点头,秦仲安也不好多说,只能让人把晚棠请出来。
晚棠进前厅前,故意揉红双眼,再想想萧峙前世的惨死,酸出盈盈泪光,这才楚楚可怜地进去。
秦家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只当她还在因为被谢彦尘绑走一事后怕,陆陆续续走到她身边,用行动为她撑腰。
晚棠感动地看看他们,朝几位长辈见了礼。
秦伯安柔声跟晚棠道明经过,故意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挡在秦仲安前面,不让他给晚棠使任何眼色:“婉婉有什么想法只管提,你若不肯原谅谢三郎,大伯父支持你将他绳之以法。”
晚棠怯怯地看向谢二爷:“毕竟是条人命。”
谢二爷闻言,激动道:“秦二姑娘说得是,只要你肯饶他一命,我便把他押回京城,再也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你若还有别的要求,只管提。”
晚棠犹豫道:“国公府真能管得住谢三郎?”
谢二爷下意识想摇头。
能管得住就好了,国公府上下谁都看不得谢三郎受委屈,他和大哥若有人想严加管教一番,三郎便会哄另一个帮他撑腰。久而久之,阖府都越来越纵着他。
但此时此刻,谢二爷还是斩钉截铁道:“自然管得住!”
“可我怕……大伯父,我夜夜都做噩梦,害怕哪日出行又被掳走。”晚棠话音未落,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想让谢三郎写一份认罪书,将绑架始末写清楚,签字画押后麻烦谢二爷也签个字。只要谢三郎日后不再对我不利,这份认罪书便永不见天日。”
“不行!”
谢二爷当即否决,这不是把断头刀递到她手里吗?
晚棠吓得直往后退。
当然是装的。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秦伯安气呼呼地瞪向谢二爷。
晚棠细弱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谢二爷若觉得这个提议过分,那便按律法行事,否则一想到谢三郎,我便寝食难安。”
她低着头,看似柔弱可怜,眼底却一片从容。
眼下死,还是被她捏着把柄暂时不用死,随便谢国公府挑选。
秦仲安听到晚棠这个提议,眸子也亮了亮:“婉婉惊吓过度,如此方可安心。国公府若做不到,便没什么好商议的了。”
承诺是虚的,捏个把柄在手,日后真需要国公府帮忙,可不愁他们会抵赖。
谢二爷看到秦家人坚定一致的眼神,哪里有得选?
离开秦家后,谢二爷马不停蹄地赶去牢狱,让谢三郎亲手写认罪书。
可谢三郎却懒洋洋地躺在牢房里,握着那块丝绸不急不徐道:“一份认罪书而已,姐姐想要,我命都可以给她。”
“少废话,快写!”
谢三郎幽幽坐起身:“我有个要求。”
谢二爷气得鼻歪眼斜:“你还有要求?”
第三百十三章 忽然很想他
谢彦尘垂眸看向手里的丝绸:“倘若我写的内容,姐姐不满意怎么办?我想让她看着我写,若有问题也可及时纠正。”
谢二爷沉下脸:“你少耍心眼!她已经跟我提了要求,该怎么写,我和梁知府都会提点你!”
谢彦尘闻言,又慵懒地躺下。
一闭眼,他便满脑子都是晚棠躺在密室软榻上的模样,又香又软,一想便血脉贲张。
可惜,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遗憾道:“二哥,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
谢二爷想到秦家人的态度,果断摇头:“你想都别想!你又不跟武安侯过日子,武安侯好不好与你无关。秦二姑娘即将成亲,你最好尽快把她忘掉。”说完又怕谢彦尘跟他犟,耐着性子哄道,“三郎快写吧,你若不听话,这次连大哥都救不了你。”
谢彦尘听了这话,睁眼看向手里那些丝绸,怔怔失了魂……
翌日是晚棠原本的生辰,她收到了预想的生辰礼——谢彦尘的认罪书,还有徐行等人作为人证的证词。有了这些,不必再担心谢家出尔反尔。
魏老夫人一早便笑盈盈地拿出一个锦盒:“今日是你原本的生辰,我说过要给你一份大礼,看看喜不喜欢。”
晚棠打开一看,是厚厚一沓地契。
她眼睛都瞪大了:“祖母,这些都是给我的?”
萧峙给的都没这么多。
魏老夫人眉头一拧:“不给你给谁?我老了,留着这些不是便宜老二那个混账东西了?”
到底是她亲手带大的,即使怀疑老二不是她生的,她还是舍不得毁了他。
“我哪里需要这么多,祖母不知道,其实侯爷也给过我不少田庄铺子,等嫁去武安侯府,我……”
魏老夫人捂住她叭叭的小嘴:“他给的是他给的,这是我的心意。况且男子多薄情,你多一些傍身之物,不是坏事。等你成亲,我还给你备了许多嫁妆,一定叫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晚棠心头暖融融的,她没想过秦家一行会有意外的惊喜。
她想象不出原本作为皇商的魏家有多富裕,只知道魏老夫人实在给得太多。
她扑进魏老夫人怀里,哽咽道:“祖母真好,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她说着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等我生了孩子,一起孝敬祖母!”
魏老夫人嗔怒,刮刮她的鼻头:“不知羞。还没出嫁,就把生孩子几个字挂嘴边。我以前怀他们几个,都吐得昏天暗地,你这小猢狲倒是皮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幸好没孕吐,不然还没出嫁吐成那样,不被人怀疑才怪!
想想就来气,还没出嫁就让她家乖孙怀上了,这个武安侯实在有些不像话!
“老夫人,二姑娘,江嬷嬷来了。嬷嬷说是来看望二姑娘的,想来养心斋坐坐。”
“快请。”魏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把晚棠从怀里推开一些,理了理她蹭乱的头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嫁,我真舍不得你走。”
还有二十四天。
晚棠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没有说出口。
冯氏来承州后,她请赵驰风差人带她散心游玩。承州没人认识冯氏,听说冯氏玩得很是尽兴。
萧峙的其他罪名,都需要回京城再处理。忙完谢彦尘这件事,她便打算开解她娘亲和珍娘了,出嫁前,她得让她娘和魏老夫人认个亲。
正胡思乱想着,婆子们抬着六个箱笼进来,江嬷嬷也慢悠悠跟在后面。
魏老夫人迎出去,两个老妇人笑着寒暄片刻。
“老身不大舒服,今日身子一好便过来看看秦二姑娘,受惊了吧?”江嬷嬷看向晚棠,目光在她小腹处略微停留一瞬。
晚棠见状,耳根子开始发烫。
有喜一事,她没有瞒江嬷嬷。
虽然江嬷嬷看得隐晦,魏老夫人也是心虚,忙招呼江嬷嬷进屋,还屏退了所有丫鬟。
江嬷嬷这才笑着跟她们解释:“还请老姐姐莫生怨怼,老身今日才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我听说二姑娘是主动涉险,便料想她有自个儿的事情要做,既然没有大碍,我便配合着假装生气,如此也能给谢家和贵府知州大人施施压。”
魏老夫人和江嬷嬷算老相识,知道她行事有分寸,便理解地点点头。
“老身今日带了些滋补之物,给老姐姐补补身子。”江嬷嬷嘴里这么说,一双眼却再次看向晚棠的小腹,眼底深处泛着淡淡的喜悦。
晚棠的耳根子越发烫得厉害。
魏老夫人见状,脸拉得老长:“哼,秦家虽不如侯府,倒也不会短缺了我家婉婉。”
江嬷嬷也不争辩,指着其中三个箱笼道:“这些是哥儿离开承州之前便安排好的,叫老身在你生辰这日送过来,待会儿叫人抬你屋里去。”
晚棠忍不住频频看向那三个箱笼。
魏老夫人没好气道:“心都飞走了,快叫人抬回去瞧瞧都是什么好东西,我跟江嬷嬷再聊会儿。”
晚棠被这么一揶揄,一张脸白里透红,比春日里的花儿都娇俏。
江嬷嬷目送她离开,欣慰道:“二姑娘的气色不错,真好。”
听说连孕吐都没有,胃口极好。
晚棠回屋后只留了阿轲阿瞒两个帮忙搬箱笼,待打开其中一个,看到里面的画轴后,一张脸当即“唰”地一下红到几乎要滴血,赶紧又把箱笼合上。
“你……你们先下去。”
阿轲阿瞒两个叮嘱她不要搬重物,有需要只管叫她们,然后便乖巧地退出去,还顺手关了门。
晚棠这才呼吸急促地重新打开箱笼,随手拿出一个画轴。
若她猜得没错,这幅画跟萧峙之前给她的一样,画上是没穿上衣的他。
不要脸,哪有人给自己画这种画的?
晚棠这么想着,一双手却老老实实把画展开。
画上是萧峙光着膀子舞长枪的样子,肌肉磅礴,汗水顺着纹理从他脖子往下滑去,他身后是一树肆意绽放的海棠花。
晚棠羞得面热心跳,却还是忍不住摸向画中人的脸,再探向他心口。
不是活生生的人,探不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可脑子里却不由得闪过之前被他困在床榻上的三天三夜。
四下无人,她红着脸在画上描摹他的轮廓。
他知道她怀了身孕后,一定会很开心吧?
忽然很想他。
第三百十四章 萧峙官复原职
第一个箱笼是不敢继续看下去了,晚棠又开了第二个。
入目一片璀璨,晚棠的瞳孔都震惊地瑟缩了下。
这箱竟是成亲时需要穿的凤冠霞帔!华美精致,头冠上的珠子璀璨夺目,下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深绿色嫁衣泛着柔和的光泽,裙裾上的图案栩栩如生,多用金线缝制,一看便知穿在身上有多矜贵。
晚棠惊叹地摸着柔滑的嫁衣时,外面传来魏老夫人的声音:“怎得都在外面?送什么宝贝来了,都不许别人看?”
晚棠呼吸急促,起身去开门:“祖母,江嬷嬷走了?”
“走了,她说上次下聘时嫁衣还未做好,今日一并送了来,叫你试试看可有不合身之处。”
晚棠红了脸,把魏老夫人请进屋。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有了待嫁的雀跃。
魏老夫人看到打开的箱笼,再看一眼里面的凤冠霞帔,眼皮子一跳:“竟是缂丝的?这么一件嫁衣,少说得准备小半年,他这是准备了多久?”
“小半年?”晚棠心跳顿了顿。
如此说来,让她进梅园时,他便在暗中准备这些了?
心头酸酸胀胀,晚棠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看似张扬傲慢,暗中却能细致地打点好一切。
譬如宋六郎断了腿后,他知道她担心,默默想好法子把六郎叫去武安侯府当着她的面治腿;又比如她娘亲的事情,他不嫌弃不多问,事无巨细地安顿好,不让她担心……
太多的事情,早在心里汇聚成河,稍加动容便是浪花飞溅。
“你做他妾室也没多久吧?看来他对你确实真心。大靖多是女家准备嫁衣,他当初说这些不必我操心,我看时日也来不及,便没准备,你可怪我?”
魏老夫人略有些心虚地看过去。
原本只是在帮武安侯的忙,又不是她亲孙女,她便没有那么上心。
后来知道晚棠是她的亲外孙女儿,也来不及准备了,想用心缝制一件嫁衣可不是一两个月便能完成的。何况萧峙竟然用的昂贵缂丝,真真是用了心。
晚棠抱住她的胳膊:“祖母给我那么多嫁妆,我若还怨怼,岂不是成白眼狼了?”
魏老夫人很快被她哄得满脸堆笑:“好好,快试试嫁衣合不合身,若不合身还得再改改。”
她说着喊来惊春两个,帮晚棠更衣。
晚棠的尺寸都是萧峙用手丈量,一身华贵的缂丝嫁衣,穿在晚棠身上端庄贵气,胸口不紧胀,腰身也合适,各处都不大不小,正正好。
魏老夫人见状,忍不住撇撇嘴角。
只是有些话不好说,娇花养得再好也终究会被人采撷,何况晚棠这朵花,她压根没机会抚养……
与此同时,萧峙也在武安侯府思念着晚棠。
得知晚棠有喜后,他的开心很快便被担忧替代。
跟两个金吾卫中郎将探讨成亲事宜时,一不小心越聊越深入,他才知道女子有喜后前期不能行房,生产时还很是危险。
其中一个中郎将的妻子生第一个孩子时疼了一天一夜,生完孩子累得手都抬不起。
萧峙回了梅园后,脑子里便反复回荡那些话。
想到晚棠在他身下的娇气样,他就担心她熬不住生产之痛。
他倒是熬得住,到时候若是他来痛便好了。
满脑子这些担忧,他吐得比之前更厉害了些,今日更是发展到嗅到肉味便作呕。
他不禁怀疑自己中了毒,毕竟以前从未这样过。
八项罪名,贪污受贿已经解除;结党营私这一罪名,结的是珋王一党,这一世阴差阳错因为晚棠而和珋王一派划清了界限,所以这个罪名今生不会成立。
徇私舞弊和欺君罔上都是由谢家牵头弹劾,如今晚棠在承州将计就计,应该能牵制住谢家。
莫不是谢家怀恨在心,朝他投了毒?
萧峙从不去喝花酒,卸去金吾卫指挥使一职后,想要攀附他的人都鸟兽散,除了跟那几个人议事,便只在侯府吃喝。能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毒,府医还查不出来的,会是谁?
萧峙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之人,当即让赵福备马前往徐府。
不过他还没出门,皇帝身边最得用的曹公公便来了,带着圣旨。
老侯爷闻言,火速设好香案,领着萧峙乖乖听旨。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武安侯萧峙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夸赞一番后,恢复了萧峙金吾卫指挥使一职,还让他兼任太子太师一职。
太子太师,三公之首!
虽然太子太师并无实权,主要负责教导太子的才学、培养其品行,可自古以来,被拜为太师之人多是文臣,如萧峙这样的武将被尊为太师,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老侯爷惊得呼吸紧促,压根想不起来儿子曾经也是文状元。
他呆呆地瞪了半晌眼睛,才后知后觉道:“不是还没立太子吗?”
没人搭理他,他讪讪看一眼曹公公,意识到自己不该妄议天子之事,吓得赶紧埋头噤声。
一旁身姿挺拔的萧峙沉眉敛目,并没有因为官复原职而高兴。
曹公公捏了一把冷汗:“武安侯还不接旨谢恩?”
陛下都掌控不住武安侯,他来传圣旨这一路都忐忑不安,怕武安侯抗旨,回去不好交差。毕竟前几日他徒弟跟武安侯提过此事,武安侯没点头。
萧峙站在曹公公身前,若有所思地将圣旨接了去。
曹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公,借一步说话。”萧峙顾自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曹公公笑眯眯地跟过去:“萧指挥使有何吩咐?”
他心里明白,今日这道圣旨一下,朝堂之中再没人比萧峙更尊贵。武安侯实权在手,脑子又聪慧,他日太子即位,甚至很可能还要让他辅佐,帮忙理政……
所以曹公公怎能不讨好着?
萧峙淡淡问道:“陛下身子如何?”
曹公公原想撒谎,但想到萧峙如今的地位,到底是皱眉说了实话:“如今连地都不能下了,陛下担心长此以往会出大乱子,所以想请指挥使回朝堂主持大局。”
萧峙想到前世的惨死。
前世的他何曾真的结党营私?不过是他配合皇帝演了一出大戏,潜进珋王一派的腹地,深入虎穴罢了。
可他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家毁人亡!
想到这四个字,萧峙娶晚棠的决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第三百十五章 选择权交给晚棠
叛王不容易当,否则萧峙早就反了。
他见多了战乱,看尽生灵涂炭,他并不想成为制造这种祸乱的源头。
不过延迟娶妻的念头只浮起一瞬,便被他甩开。
晚棠已经有孕,不娶回来,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况且,他家棠棠太爱慕于他,那么谨慎又惜命的小家伙,为了他宁可涉险搞定谢家。若是这会儿不娶,只怕她转头便报复性地嫁给别人去了。
念及此,萧峙心头的忧虑倏然消散。
除了他自己,他也不放心把晚棠交给别人照顾。
曹公公神奇地发现武安侯终于笑了,只是眸光不在圣旨上,一双眼看着虚空不知在作何想。
上一刻还压迫得他不敢呼吸,这会儿忽然笑了?
曹公公的头皮一阵发麻:“萧指挥使?”
“好。”
简短一个字,曹公公彻底放下心来,离开时的步子都轻快许多。
老侯爷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挺没脸的,他儿子都不用跪拜,他这个老子却得跪拜。
“朝中还未立太子,怎得就让你做太子太师了?你可知太子是谁?”老侯爷挥退左右下人,迫不及待地跟萧峙打听。
萧峙沉默片刻,想到苏颜。
“若我猜得没错,应是先皇后之子。”苏颜进侯府后没多久,萧峙便有此猜想了。
苏家是先皇后的母家,和皇帝情深意笃,皇帝此前想指婚,一定也是挑的苏家女儿。强行塞苏颜来侯府,也是想让武安侯府因为姻亲,日后成为八皇子一派。
只是八皇子年方十四,在一众皇子们从不出彩,各方结党营私时,苏家和八皇子却安分守己到没人关注他们。
“八皇子?怎么可能?”老侯爷狐疑地看着萧峙,但他儿子说的话何时出过错。
没有绝对的把握,萧峙从不轻易出口。
老侯爷旋即笑出声来:“八皇子年幼,既然尊你为太子太师,日后定然会让你……”
“辅政”两个字未能说出口,但老侯爷一想到那等风光,便开心得合不拢嘴。
萧峙侧眸看过去:“此事不可张扬,大靖有史以来只有过一位摄政王,下场凄惨。”
那位摄政王是亲王,辅政以后渐渐迷恋权势,不愿归还权势,最后被小皇帝想法子秘密斩杀,子嗣无存。外人看到的是亲王府里走了水,阖府烧尽。
老侯爷讪讪嘀咕道:“刚要风光,你怎得就泼冷水?”
“站得高确实能看得远,可倘若摔跤,跌得也重。父亲若闲得没事干,少逗鹦哥,多看看书,傻气是会传染的。”萧峙面无表情撂下这些话,便出门去了。
去徐府,他得让徐家的太医们好好为他诊断一番。
徐家乃太医世家,早就得了萧峙官复原职的消息,此刻看他上门,哪敢怠慢。
休沐在家的两位徐太医分别为他诊脉,望闻问切过后,俩人面面相觑:“萧侯并未中毒。”
“那本侯为何日日都吐?”萧峙想到赵福在他耳边念叨了不止一次的“害喜”,眼皮子跳了下。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侯爷后宅可有人害喜?”徐府的太医跟萧峙不熟,徐行也不住在徐府,所以他们对萧峙的内宅不大清楚。
萧峙挑眉:“本侯还未成亲,内宅空着,为何这么问?”
两位徐太医的眉头再次拧起:“我倒是听说过一种稀奇的症状,女子有孕,其丈夫害喜。只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多半是男子太过担心妻子所致。”
“也可能是女子有孕后,情绪、吃食等影响了其夫君……”
萧峙闻言,心头微动。
他吐成这样,原是这个原因?
所有的猜疑在这一刻化成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徐太医们说着说着发现萧峙在笑,俩人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侯爷还未成亲,自然不是这个缘由。想来侯爷近来有烦心事,又忙着成亲,才会如此。”
不是中毒便好,萧峙云淡风轻道:“本侯还有二十四日便要成亲,明日便让人送请帖到府上来。”
所有的请帖,都是他亲手所写。
徐太医们笑着道喜。
萧峙欣然受下,离开徐府的步子畅快有力。
他回到武安侯府便给晚棠写信,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因为担心她的身子,这几日吐得有多厉害,身子都瘦了一圈;卖完惨,他斟酌片刻,又把即将面临的种种困难告诉给晚棠。
“你若不愿跟着担惊受怕,此婚可退;你若愿意跟我同甘共苦,日后便生死与共,白头偕老。棠棠,在我面前,你不必委曲求全,我要听实话。”
萧峙写完最后一个字,盯着最后一段看了许久。
选择权交给她,她若害怕,他再不舍也会暂时放手。待到朝局稳定后,倘若她还未嫁,他便再去登门求亲。
倘若她不怕,坚持要嫁过来,他这辈子,不止,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承州的晚棠并不知晓萧峙经历的这些,便是连他接连吐了几日的事情都不知。
换下嫁衣后,晚棠便珍重地将东西收好,打开第三个箱笼一看,里面多是钗环首饰,其中一串玛瑙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串玛瑙每一颗都打磨得圆圆滑滑,鲜明光亮,拿起时隐约有汩汩水声,里面的血红色似乎能流动。
魏老夫人啧啧出声:“这是血胆玛瑙,如此珍稀之物,他怎得就这样送过来了?”
晚棠也不管这串玛瑙多珍贵,拿起便戴上手腕。
她明白,萧峙拿了她当初故意落在他卧房的红豆,特意回赠了这一串。
她都明白。
“祖母,咱们去南无寺上香吧。”生辰还未结束,冯氏今日一定想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她正好也想劝冯氏和魏老夫人相认。
“今日你说什么,祖母都依你,走!”
下人很快套了马车,马车里的毡毯铺得厚厚的,晚棠上了马车也不怕被颠到。
俩人晃晃悠悠来到南无寺,晚棠还没下马车,便一眼看到冯氏就候在南无寺外的菩提树下。
她眼里只有晚棠,远远地便忍不住招了下手。
魏老夫人瞥到冯氏的身影后,僵立在马车上,泪水汹涌而至。
第三百十六章 母女相认,不留遗憾
晚棠回头扶魏老夫人时,老夫人赶忙把脸扭向另一边,揩干眼泪。
“祖母?”晚棠是特地喂她喝了一碗汤药才来的,看她还没相认便有些激动,难免担心。
魏老夫人哽咽道:“我没事。”
晚棠搀扶着魏老夫人朝冯氏走过去,冯氏这才注意起晚棠身边的老夫人。
她意识到这位便是她的生母,无措地开始四处乱看。
晚棠走到她跟前,笑着打招呼:“冯姨,好久不见,听说您近来四处散心,可觉着心绪安宁了些?”
冯氏低着头,无措地绞着手里帕子:“很、很好。”
魏老夫人看她连头都不愿抬起,失望道:“婉婉既然遇到熟人,你们便聊着,我去寮房歇会儿。”
她嘴里这么说着,一双腿却像灌了铅,沉得抬不起走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老夫人才被花嬷嬷几人搀走,从背影看,她已经虚弱到双腿走不动道。
冯氏这才缓缓抬头,看到她的背影,鼻子开始酸涩:“我还未用膳,二姑娘可愿陪我一起吃点儿?”
晚棠看看她泛红的眼眶,什么都没多说。
冯氏带她前往最僻静的那间寮房,几个丫鬟守在外面。
待四下无人,她才嗔怪道:“你是故意把老夫人带来的?”
晚棠搂住她胳膊:“阿娘,我好想你。你近来不烦心了吧?”
“嗯。”女儿到底是孝顺,她从未像这段时日一样,每日睁眼看花,闭眼听曲,不用为生计发愁,舒服到不似在人间。
冯氏想起什么,紧张道:“我怎得听说你被谢三郎掳了去?他可动手动脚了?”
“母亲莫不是弄错了?谢家不是已经公然道了歉?”
谢二爷为了救谢彦尘性命,什么面子里子都没留,亲手写了致歉词贴在谢家老宅的正门上。
只道谢彦尘当日并未劫掳秦二姑娘,俩人凑巧在百鲜楼相遇,秦二姑娘食用桃花酥时生了桃花藓,谢彦尘才好心带她回谢家老宅找谢老大夫医治,绑缚一事纯属误会。
众人口耳相传,有不信的,有信的,但看秦家没人出面反驳,谢彦尘也被知府大人释放,事情自然到此为止。
冯氏今日来之前,还悄悄去谢家老宅看了一眼。
不过她并不知道,她鬼鬼祟祟看那封致歉信时,即将被谢二爷押回京城的谢彦尘精准地看到了她的脸。当时她戴着幕篱,为了看仔细些,把幕篱掀开了一条缝。
此为后话,说到当前,冯氏看晚棠从容淡定,便也放了心。
她早就跟南无寺的僧人借了灶头,做了一碗长寿面。
晚棠将面分成三份,一份让人送给魏老夫人,一碗推到冯氏眼前:“一起吃,祖母和阿娘都要长命百岁,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晚棠的胃口一如既往地好,很快吃完一小碗面,然后盯着冯氏那碗咽了下口水。
风湿哭笑不得,将没吃过的那半碗拨给她:“又不是没吃过我做的面,今日怎得馋成这样?莫不是因为我怀你的时候嘴馋,如今日子安稳起来了,你便也暴露了馋性?”
晚棠眼皮子跳了下:“阿娘怀我的时候很能吃?”
“嗯,胖了一圈。”那时候明明日日愁眉苦脸,可耐不住总是饿,硬生生吃胖了,所以冯父冯母才误以为她是看上了景阳伯的钱财。
晚棠没说自己也有了喜。
这种事情安在她眼下的身份上,算不得光彩,不宜多说。
待吃完面,冯氏才问道:“棠棠很想让我跟魏老夫人认亲是吗?”
“阿娘愿意吗?”
冯氏看到她眼里的渴求,哪里忍心拒绝:“那便认吧。”
晚棠看她并不是出于真心,一五一十地把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祖母的身子便是被赵氏毒害,若不是念着找回阿娘和舅舅,她也撑不到今日。冯家祖母是个心善之人,所以有您和舅舅孝敬她,但外祖母也是个可怜人。”
冯氏早已经听得泪水涟涟:“她……她竟也是个苦命人。”
“若不是赵氏和外祖父不干人事儿,母亲也不至于凄苦半辈子。人生苦短,我希望母亲不要留遗憾,也不希望外祖母有遗憾。”
不留遗憾?
冯氏想起这段时日看花看山看水,明明很惬意,心里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眼下她明白了,缺亲情。
儿女都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呵护,可她却孑然一身,到哪里都孤零零的。
“阿娘和外祖母之间并无矛盾,没理由不相认,阿娘已经失去冯家祖母,难道还想让自己的生母也带着遗憾离世吗?外祖母身子骨不好,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听到晚棠叹气,冯氏狠狠一颤,慌忙站起身往外走。
晚棠紧随其后,来到魏老夫人歇息的寮房。
丫鬟们守在外面,冯氏痴痴站在魏老夫人跟前,俩人都已经哭成泪人儿。
魏老夫人面前的面一口没动。
晚棠让阿轲说这是冯氏特地给她做的,所以她没舍得吃。
晚棠合上门,走到冯氏身边碰了她一下:“阿娘?”
很轻的一声,冯氏却一激灵,走到魏老夫人身边蹲下去,仰头看着白发苍苍的她:“娘……”
“哎!”魏老夫人揩了一把泪,颤着手摸向冯氏的脸。
她的女儿,她都没能好好抚养,便已经成了妇人。
魏老夫人主动把冯氏揽进怀里,冯氏颤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收紧双臂,回抱住老夫人。
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儿,似乎在被这个拥抱慢慢填满,血浓于水,大抵如此吧……
随谢二爷回京城的谢彦尘正懒洋洋躺在马车上,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毡毯,宽敞到能容他打滚。马车里有小厮伺候,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一个小厮赶上回京的谢家队伍,趁着谢二爷停下歇息时,凑到谢彦尘的马车外,小声禀报谢彦尘交代的事情。
谢彦尘听完,风流的桃花眼里漫起笑意:“哦?居然这么有意思?”
出发前,他看到一个女子,长得神似他的婉婉姐姐。
他这人就这样,得不到手便心痒,即便要跟“秦婉”分隔两地,他还是收不住对她牵肠挂肚的心思。跟她有关的一切,他都感兴趣。
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他自然也感兴趣。
差人跟踪之,原来她真与“秦婉”认识,还在南无寺悄悄摸摸和魏老夫人见面,几人哭作一团?
真有意思,原来他家姐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差人继续留意着,留在承州的那些家丁,让他们护好姐姐。”谢彦尘肆无忌惮地唤着“姐姐”两个字,只是每每唤之,都有莫名的缱绻。
待小厮退下,谢彦尘看向承州的方向:姐姐,京城再见。
第三百十七章 怪道立渊死心塌地
晚棠是两日后收到萧峙那封信的。
看到萧峙接连呕吐,再看他说这是因为男子担心妻子所致,一时觉得好笑。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等同于在替她孕吐?
她不信,她活了两世都没听说过这么匪夷所思之事,她觉得萧峙在逗她。
还没看到后面让她做选择之事,徐行来了。
徐行如今除了帮老夫人调养身子,也会帮晚棠把脉,提醒她饮食上的忌口之事。
脉象很好,晚棠这一胎目前为止怀得很稳。
晚棠顺嘴问起萧峙呕吐之事:“阿兄说他是不是骗我,哪有女子害喜,男子帮着吐的?侯爷定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
话是这么说,心里甜丝丝的。
便是哄着她玩,萧峙的目的也达到了。
徐行闻言,诧异地瞪大眼:“他近来频频呕吐?”
“嗯,去徐家请阿兄的两位兄长看过,身子康健,就是会吐,有时候嗅到油腻的肉味都不舒服……”晚棠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讪讪看向徐行:“不会真有如此离奇之事吧?”
徐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没想到,立渊用情如此之深,倒显得我对珍娘不过尔尔。”
晚棠耳根子发热:“哪能人人如此稀奇,阿兄不用跟侯爷比。珍娘的脚好了吗?我如今空闲,要不我直接去你家,找珍娘聊聊?”
徐行的眸光黯淡下来,良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跟她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你安生养胎待嫁便好。”
这几日,除了最初帮珍娘正骨,他必须触碰珍娘的脚腕,后面他想帮她上药,她都避之不及。
接连几次后,他索性将珍娘堵住,双臂撑她身体两侧,把人困在方寸之间。
他质问她为何如此见外,为何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照顾她。
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她配不上他,求他不要逼她。如果他只是惦念曾经的情意,想必也只是因为没得到而生出的不甘。
然后她竟然颤颤巍巍主动宽衣解带,说她已经生过孩子的身子,他试过一次便会生腻!
徐行心如刀割,拢好她的衣服便转身走了。
他只知道,他想好好照顾珍娘不是为了那档子事。她的误解,她的卑微,让他难受了好几日。
晚棠看他打不起精神,便低声道:“我知阿兄是个高风亮节之人,不愿行污浊事,所以我帮阿兄琢磨了件事儿。”
徐行被她逗笑了,揶揄道:“我的好妹妹,你是如何把‘高风亮节’几个字跟我扯一块儿的?小嘴这么甜,怪道立渊被你哄得死心塌地,连孕吐都替了你。”
晚棠撇撇嘴:“我没哄侯爷,我是诚心以待。”
徐行想到她涉险拿捏住谢家一事,没再打趣:“好妹妹帮我想了什么主意?说吧。”
“珍娘最担心的便是她的女儿,阿兄还没想法子处理这件事吧?”
徐行错愕地摇摇头:“没有,孩子在那个男人手里,他绝不会轻易舍弃孩子。我差人帮我盯着他,他若胆敢对自己孩子下手,我送他下狱。”
晚棠叹着气摇摇头,徐行看似不羁,骨子里却还是从小受世家教养的约束,爱上珍娘已经算他今生最大的叛逆。
“阿兄何不主动出击?珍娘的夫君是个读书人,能做出典妻一事,说明他已经放下了读书人的修养,阿兄可知其中缘由?”
“他迷上了喝花酒,在烟花之地寻了个相好。如今乳母的积蓄已经被他掏空,无力再贴补,他便生了典妻的念头。此事可怪我,倘若当初我没有去找珍娘,他也不会心有芥蒂……”
晚棠蹙眉:“阿兄何须自责,他若真的爱重珍娘,便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嫌弃珍娘。”
徐行没有碰过珍娘,珍娘出嫁时是清白之身!
“阿兄当初去找珍娘确实不妥,可他读过那么多书,却还能做出典妻负义之事,本身也不是什么君子。他这次能做出典妻之事,下一次焉知不会卖女?”
徐行猛地抬起头来:“他敢!”
“阿兄何不设局,主动诱他卖女,再把孩子买过来交给珍娘。如此,珍娘没了后顾之忧,自然愿意和离。”
徐行迟疑道:“这可行吗?如今世道还有人卖子女?”
晚棠同情地看他一眼,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子弟,哪能真正了解底层百姓的水深火热。
“典妻都做得出,怎得就不敢卖女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亏得徐行看珍娘一直刻意与他疏远,便估摸着她对她夫君还有余情。
徐行不再犹豫,不等晚棠继续往下说,便道:“我明白了,我想法子诱他进赌坊,等赌坊找他催债之日,便看他到底有没有良心了。”
他跟晚棠对视一眼,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便猜到她想的也是这个法子。
徐行离开时,已经没了之前的沮丧样。
晚棠回屋继续看信,才看到萧峙把要不要成亲的选择交给了她。
那么多话,她只看到那句:你若不愿跟着担惊受怕,此婚可退……此婚可退?
后面的看不到,她只知道“此婚可退”四个字激得她怒气滔天。
假死从京城遁走,冒名顶替秦婉来秦家,如今连孩子都怀了,折腾这么久,他竟然还跟她说此婚可退?
晚棠气得心口起伏不定,让阿轲阿瞒准备好笔墨纸砚,便气呼呼地写了一封信,让阿轲交给赵驰风,抓紧送去武安侯府。
阿轲捏着信出去时,二夫人拿着一张请帖而来。
看到阿轲手里的信,她并未多问,笑盈盈地进门把请帖递过去:“苏家又送帖子来了,上次拒了,你这次可不能再拒。”
晚棠敛起怒气,想到苏家屡次三番邀请,应该是为了苏颜,心头的燥火便又窜上来。
二夫人看她面无表情,又劝道:“我听说苏家一向只爱办马球会,这次为了请你过去,又知道你不会打马球,难得附庸风雅了一次,你放心,这次不打马球,只在苏府品酒赏诗。”
晚棠勾了下唇:“二伯母到时候可陪我一起?还是只我一人过去?”
“我问过了,你二嫂那日有空,会陪你一起。”二夫人想到晚棠即将成为侯夫人,如今待她益发有耐心,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二嫂?”晚棠想起曾经当众让二嫂下脸之事,她当时不过是对事不对人,但这位二嫂显然一直心存芥蒂。
第三百十八章 侯爷就这点儿出息?
晚棠没有片刻犹豫:“我跟二嫂不大熟,能不能让三嫂也跟我一起去?回头我跟三嫂说一声,她一定会同意的。”
二嫂已经点头要陪同,晚棠若是不让她去,俩人之间的罅隙只会变大。让三嫂随同,若是生出意外,好待三嫂能帮一把。
二夫人点点头:“自是可以,你若应了,我便回帖应下这次邀约了。”
“辛苦二伯母了。”
二夫人看晚棠依旧如此温婉乖巧,欣慰地点点头:“你的嫁妆,母亲早先已经准备了大半,余下的我会帮你准备,你只管安心待嫁。你快嫁去武安侯府了,总要多见见世面,成亲前若是还有其他宴会,我再来知会你。”
晚棠明白二房的意思,即便萧峙卸了金吾卫指挥使一职,他也是个侯爷,此前又声名赫赫,承州想结交他的人不在少数。她这个未来的武安侯夫人,自然是牵线搭桥的最合适人选。
二房显然也想利用之,趁机和承州的显贵们处好关系。
晚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落后一步往二嫂院里去了。
一转眼便过了两日。
深夜寂寥,武安侯府梅园内,忙碌了一整日的萧峙正躺在梅香苑的床榻上看小札。
依照梦里的前世,皇帝在他成亲前不会薨逝,不过他担心今生有变数,每日都会抽空进宫。今日立太子的诏书也已经宣读,朝堂哗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萧峙忙得脚不沾地。
但是他一听说承州来信,还是迅速起了身。
看到熟悉的笔迹,还未拆信,他的嘴角便率先扬起。
只是刚展开那封信,他滚烫的心便凉了半截:“侯爷既然觉得此婚可退,那便退。”
看得出来晚棠很气,一贯的问好寒暄都没写,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愤怒。
“婉婉高攀不起武安侯府,既如此,我这就请祖母重新帮我择一门亲事,以免侯爷继续为我操心!我婚后要和夫君生一儿一女……”
萧峙“噌”地站起身,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晚棠平日写字工工整整,今日这封信字迹潦草不说,句句都带着怒气。
他就知道,她扭头就会赶紧嫁给别人,心里居然连日后跟她未来夫君生几个孩子,如何相夫教子、白头偕老都畅想了一番。
萧峙反反复复看了两遍,除了这些气话,再没有别的话。
一颗心当即跌落谷底,沉甸甸的,摔得又痛又惨,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
他哪里舍得让她嫁给别人,他连她给别的男子按跷都不敢想,更不必说她可能会跟别人如他们之间那样亲昵!
萧峙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写信时有多理智,这会儿便有多恐慌。
“赵福,备马!”
赵福听到响动敲开门,愁眉苦脸道:“侯爷别闹了,已经宵禁,这会儿还要去哪儿?”
虽然他是金吾卫指挥使,可也不带半夜里出行的。
“去承州!”萧峙坐不住,他得捧着晚棠的脸好好解释。
赵福:“……”
疯了?大晚上别说承州,城门他都去不得!
他早就看清楚了,他家侯爷看似威风凛凛、谁都不放眼里,以后定然惧内,赵福很庆幸未来的侯夫人是个明事理的。
“还不快去?”萧峙急匆匆地自己穿起了衣裳。
赵福眼看劝不住,只能转身出去准备,外头有个人踏着夜色而来。
赵福闷头撞上,来人一把拽住要跌倒的他:“承州又来信了。”
赵福站稳身子一看,是留在侯府负责信鸽的老六。
他赶忙接过信,又转回去找萧峙:“侯爷且慢,先看看这封信,承州来的。”
风风火火的萧峙停下所有动作,接信时如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难受得一双手都在轻轻发颤。
萧峙深吸一口气才拆开第二封信:“侯爷以后还说退婚这种话吗?”
看到这一句,前一刻还觉得失去了所有的惊慌消失了。
“毂则异室,死则同穴;此生已无憾,生死定不渝。”
这封信很短,只有这么寥寥两句,但萧峙却盯着看了很久,几乎要把这封信看出几个窟窿。
赵福仰头一看,发现他家侯爷眼里似乎泛着点点泪光,大为震惊。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再次探着脖子看过去。
他认识晚棠的字迹,余光瞟一眼便知道第二封信也是晚棠写的,不过他不敢瞄内容。
确定萧峙眼里确实泛着泪,他忍不住撇撇嘴:“侯爷就这点儿出息?”
远在承州的未来夫人,就凭两封信,把他家侯爷拿捏成这样!
这可是在战场上被外敌包围,都能面不改色的杀神!
面对天子,都敢抗旨不尊的金吾卫指挥使!
这样一个人,眼下竟然对着一封信泪光点点,说出去谁敢信?
萧峙听到赵福的调侃,缓缓回神。
他也不嫌丢人,仰头逼回激动的泪水。
适才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谁都不懂。
两位兄长为国捐躯,他为了孝道,弃武习文、温文儒雅,父母说东他不往西。压抑本性的日子不好受,后来掏心掏肺对兰湘,却换来那样的背叛,他原以为此生会孤独终老。
他也许还会像前世那样,为了母亲念叨的传宗接代,最后任由他们安排婚事,和一个不爱的女子成亲生子。
可今生偏偏遇到了晚棠。
身心契合,每每与她相处,有时甚至灵魂都会惬意到轻颤。
她的娇她的媚,他只想独享。
以后再不说放手之事,晚棠,你就等着被本侯宠一辈子吧。
萧峙这会儿哪里还有之前的失态,他捧着信重新躺回床榻,琢磨起手头那些事情。还有二十二天便要大婚,他得尽早料理完,到时候提前几日前往承州迎亲。
他得好好琢磨一下,还有哪些事情需要安排……
离大婚还有二十日时,晚棠这边也到了苏府办雅集之日。
萧峙重掌金吾卫的消息已经传到承州达官显贵的耳中,所以晚棠一出现在苏家,所有女眷便都热络地往她身边挤。
见过的没见过的,都熟络地跟晚棠打招呼。
原本被苏家老夫人禁足的苏颜,冷着脸看着这一切,直勾勾的眼神穿过人群,径直落在晚棠那张脸上。
苏家主母走到她身边,轻咳一声。
苏颜回神,收起冷冰冰的视线,挤出一抹笑也朝晚棠走去。
八皇子即将被立为太子,如今苏家所有人甚至八皇子,都支持她重回武安侯府!
第三百十九章 被苏家的要求气笑
晚棠跟周围的女眷打招呼,除了知府夫人,对旁人都笑得淡然。
于是便有女眷开始和秦家二嫂三嫂寒暄,热络得仿佛认识了十多年的手帕交。
秦家二嫂每次都和二夫人一起参宴,旁人也都和她婆母寒暄,她杵在旁边做陪衬,何曾被这么多人正眼看过,当即跟众多女眷你来我往,左右逢源。
三嫂挽着晚棠的胳膊,她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交际,一直强颜欢笑试图让那些人让开一条道。
晚棠怀着身子,不敢硬挤,只紧紧跟着三嫂缓步前行。
她说话实在盖不过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简直头疼。
“秦二姑娘,别来无恙。”一道嘹亮的声音压过众多女眷,生硬地穿插进去。
叽叽喳喳声渐小,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
看到苏颜,众人神色古怪地看向晚棠。
有人阴阳怪气道:“我说谁这么大嗓门呢,原来是武安侯府的‘苏姨娘’!日后二姑娘可要多费心了,侯府的规矩一定很森严。”
苏姨娘三个字咬得有些重,谁都听得明白这是故意在提醒苏颜她的身份。
也是在刻意讨好晚棠。
女子被人在未来夫君的妾室面前抬举,哪有不高兴的?
不少人甚至主动让出一条道,好让晚棠瞧一瞧苏颜脸上的狼狈。
晚棠可没心思拈酸吃醋给她们看,趁机挽着三嫂从人群中走出去,经过苏颜身边时,她不冷不淡地点了下头:“苏姑娘也别来无恙。”
知府夫人看她们又要围过去,微笑中染上几分警告:“秦二姑娘都要被你们吓着了,都围着她,她连喝口茶都没机会喝。”
她很庆幸梁知府有远见,他们梁家可比这些人更早一步和武安侯府交了好。
晚棠回眸,感激地冲知府夫人点了下头。
苏家举办今日这场宴会,为的便是和提前和晚棠打好关系,只要未来侯夫人点头,苏颜一定能重回武安侯府。
八皇子根基薄弱,苏家作为其外祖家,必须扶持。
最牢固的关系便是姻亲,苏颜名义上已经是武安侯的贵妾,苏家自然想稳固住苏颜的地位。
所以晚棠坐下没多久,苏老夫人便亲自领着苏颜过去敬酒。
徐行告诫晚棠不能吃酒,所以她杯子里倒的是花茶。
苏颜看晚棠一直在敷衍点头,和苏老夫人碰杯也是以花茶代酒,讥诮道:“二姑娘好大的面子,我祖母有诰命在身,她给你敬酒,你都如此敷衍。日后还不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秦三嫂不高兴地白她一眼:“久闻苏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苏颜知道外头都传她粗鄙无礼,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晚棠淡笑一声,从容地朝苏老夫人福礼:“老夫人见谅,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一直在吃调养的汤药,大夫叮嘱过我不能吃酒。”
承州谁不知道晚棠被谢彦尘掳过,苏老夫人自然不愿刁难她,笑着安抚两句后便朝左右两边看了看。
“那边有一树玉团花,美不胜收,二姑娘可想去赏赏?”
晚棠知道这是有话跟她说,迟早要面对,便没逃避。
苏老夫人刚挪动步子,便发现秦三嫂也寸步不离地跟上晚棠。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常人看到自然就不好意思继续跟,可秦三嫂只当没看见,垂着眸继续守在晚棠身边。
她心疼小姑子,嫁个人波折不断,还被谢彦尘掳了一次。换做别的小姑娘,早哭惨了,可她家小姑子乖巧,从不在她们面前哭,还反过来宽慰她们。
不过谢二爷上门为谢彦尘说情时,听说小姑子险些哭了。
秦三嫂觉着晚棠心里是害怕的,出门在外自然不愿离她半步。
她今日便是小姑子的影子,小姑子去哪儿,她跟到哪儿。
苏老夫人见状,只能让秦三嫂跟着一起来到绣球树下,当着她的面跟晚棠议事。
树下摆了桌椅和瓜果点心,苏老夫人让人又给秦三嫂添了一张椅子,这才道:“二姑娘好福气,小小年纪便要嫁进武安侯府。”
晚棠谦虚几句。
苏老夫人便也没卖关子:“武安侯除了重掌金吾卫,还被封为太子太师,不知秦二姑娘可有所耳闻?”
晚棠摇摇头,萧峙没说这件事。
“陛下和先皇后情深意笃,摒除万难,立了先皇后的独子八皇子为太子,武安侯日后便是八皇子的老师。像武安侯这般年轻的太子太师,老身也是第一次听闻,可见陛下对武安侯十分器重。”
“那是因为侯爷忠君报国、德才兼备,更是因为陛下慧眼识英才。”
苏老夫人看她不卑不亢,面对自己这样的一等诰命都淡然自然,忍不住暗叹:这样的姑娘怎得就不是她苏家的?
余光瞥到杵在旁边的苏颜,苏老夫人心里发苦:“二姑娘是个明白人。”
“老夫人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猜来猜去也怪累的,不过晚棠隐约已经猜透老夫人的心思。
果不其然,老夫人笑道:“那老身便不卖关子了。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重臣都没有好下场。”
秦三嫂不悦地剜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这样说话,我可就明白为何苏姑娘的名声会那样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不会说话。
苏老夫人板起脸,淡淡瞥秦三嫂一眼,她也是随苏老将军上过战场的,杀过人的戾气与寻常困在内宅的老夫人不同,这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秦三嫂吓得咽了下口水。
晚棠拉起她的手,笑着为她解围:“我三嫂跟苏姑娘一样,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
苏老夫人看她识趣,继续道:“陛下也是为武安侯着想,才会提前把我苏家的赐给武安侯。以我苏家的功绩背景,颜颜便是武安侯夫人都做得。但我们苏家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的,武安侯钟情于你,我们颜颜为了家国大义,也不愿计较名分。”
晚棠暗叹苏老夫人会说话,萧峙娶妻纳妾,被她寥寥几句说成了家国大义。
一旁的苏颜听了这话,也骄傲地扬起下巴。
她本就不是为了儿女私情,还是祖母懂她。
“苏家懂事,还望秦家也懂事。以免日后君臣猜忌,于大靖于侯府不利,萧家和皇家结亲是最稳妥的法子。”
晚棠嘴角的笑容微僵:“老夫人想让我怎么做?”
“颜颜和武安侯闹了小矛盾,这才负气归家。二姑娘是个明事理的,还望你大亲之日带上颜颜,让她跟你一起回武安侯府。”
晚棠被苏老夫人的要求气笑了。
第三百二十章 老夫人大义
秦三嫂被苏老夫人的话气坏了,正要开骂,却听到旁边先她一步传来笑声。
晚棠气极反笑,诧异地看向苏颜:“苏姑娘豪气干云,为了家国大义,竟然要纡尊降贵做我的陪嫁丫鬟?”
苏老夫人瞠目结舌。
苏颜也被晚棠的话惊呆了,什么陪嫁丫鬟?她凭什么?
苏老夫人原以为秦二是养在深闺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拿话唬一唬,再把君臣猜忌这些大道理摆到她面前,她便会吓得点头,没想到她竟然不上套。
萧峙是个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之人。
旁人得到陛下赏赐的贵妾,即便不中意,也会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礼待贵妾。可萧峙不一样,他至今没碰过苏颜便罢了,还打算亲自把人送还到陛下跟前。
完全不顾念陛下和苏家的颜面!
如今苏颜已经被赶出武安侯府,依照陛下的意思,萧峙绝不会再让她进门了,所以苏家只能从秦二姑娘这头着手。
总不能等武安侯娶了妻,苏家想法子让武安侯再娶个苏家姑娘当平妻吧?
萧峙能文能武,看似狂傲却又极有分寸,外敌对他也是闻风丧胆,八皇子确实需要这样有能耐的人辅佐。不结亲,八皇子和苏家都难以心安。
苏颜忍无可忍,捏着拳头怒道:“岂有此理,你怎敢说这种话……”
“颜颜!”苏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严肃地瞥她一眼。
苏颜不敢再出声,只是面上因为愠怒而涨得通红。
苏老夫人也不气,明知晚棠是在故意讽刺,还是平心静气道:“不,她是武安侯的贵妾,老身希望二姑娘以大局为重,将她一起带回侯府。你日后是要做侯府主母之人,这种小事你自然做得了主。”
秦三嫂听老夫人转头又恭维起了晚棠,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
晚棠却很冷静:“我还未嫁进侯府,便做起侯爷的主,倘若如此没脑子,怕是一进门便要受冷待。我年纪轻,皮子也薄,做不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苏老夫人如何听不懂晚棠在讽刺她,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当初若不是苏颜坏事,如今她也不必腆着老脸跟一个小姑娘商议这种事。
不过苏颜毕竟是苏家的姑娘,既然已经一步踏错,她也只能护着,总不能丢点儿脸,就不把苏颜当苏家人。
“二姑娘当真不愿再考虑考虑?武安侯日后总要纳妾,我苏家的姑娘从来只做正头娘子,能让颜颜为妾,也是我苏家的诚意。”苏老夫人不死心地又劝说一番。
晚棠摇摇头:“用人不疑,陛下和八皇子乃天潢贵胄,即便是老夫人也不该擅自揣测,我就更不敢了。”
她其实很明白,苏老夫人说得对。
陛下此前三番两次想此婚,显然早就在为八皇子做打算。今日苏颜进不得武安侯府,保不齐日后陛下亦或八皇子还会有别的打算。
但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还未过门之人该操心的,真要操心,待过门后她也会和萧峙有商有量。
老夫人看晚棠这般有主见,知道再劝不动。
她失望地叹了几声,亲自端起茶壶给晚棠斟了一杯。
晚棠受宠若惊,看老夫人神色自若,毫无羞愤之色,当即敬佩地端起那杯茶。
“二姑娘端庄持稳,武安侯果真好眼光。还望二姑娘莫要将老身刚才那番话放在心上,自家的孩子,总是要疼着些的。”
晚棠以茶代酒,敬了老夫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也要看看这个孩子,值不值得您如此谋算。”
苏老夫人点点头:“二姑娘说得是,老身也不想和武安侯结怨,既如此,老身明白了。”
晚棠起身,敬佩地冲她行了个礼:“老夫人大义。”
老夫人含笑虚扶一把:“二姑娘好好玩着,老身不舒服,便不作陪了。”
余光瞥到苏颜一脸的不甘,等晚棠和秦三嫂走远,老夫人便冷着脸道:“颜颜,扶我回屋歇息。”
苏颜不敢不从。
她在自家总是底气足些,难免话多。扶着苏老夫人回屋后,待下人退尽,便忍不住抱怨道:“祖母也看到了,秦二姑娘十分傲慢,她真和侯爷的另一个妾室生得一模一样……”
“跪下!”苏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语气严厉。
苏颜错愕地看过去,不服地屈了膝:“祖母,我不明白!总不能因为我是庶出,便无缘无故罚跪!”
“你自视清高,实则肤浅自负!苏家明明从未将嫡庶区别对待,你却偏听外人的闲言,在意你的庶女出身。”
苏颜梗着脖子狡辩:“我没有!”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做派,苏老夫人有时候都觉得可笑,可她屡教不改,苏老夫人也拿她没辙。
当初陛下暗中差人,让苏家选一个出挑的姑娘,日后兴许要指婚给武安侯。
苏家原本选的不是苏颜,而是苏家二姑娘。
后来武安侯屡屡不肯接受指婚,陛下便又遣人过来安抚苏家。此事本就没有宣扬出去,苏家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是苏颜,擅自截住那位内侍,说她是苏家挑出来的姑娘,只要陛下需要,便是只做武安侯的妾室,她也愿意!
岂料后来陛下当着把她指给武安侯做了妾!
苏老夫人知道后,已经无力回天。
但毕竟是苏家的姑娘,苏家要给她撑腰,所以没人泄露半句真相,嘲讽挖苦都默默受下。
“你以为进了武安侯府,你便高人一等了?苏家姑娘何曾做过妾?你姑母可是先皇后!你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到今日都不知悔改!”苏老夫人痛心疾首。
苏颜被骂得难堪,红着眼眶道:“两个舅舅都无法独当一面,祖父那么大年纪还要镇守边关。武安侯是杀神,是镇国大将军!我原本是想嫁给武安侯后,说服他带着我一起去边关,把祖父替下来的。祖母,祖父一身伤痛,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真真假假,苏老夫人已经不想去分辨。
不过苏颜这番话真真是动容了她。
想到一把年纪的苏老将军,老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保家卫国,是咱们武将的宿命!”
苏颜跪走过去,抱住苏老夫人:“祖母,我知错了,可为了八皇子,我必须回侯府的。”
苏老夫人想到晚棠那句:也要看看这个孩子,值不值得您如此谋算。
她颤了颤,揩干眼里的泪水,果断做好了决定。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去见识你想要的天地
武安侯日后能不能对八皇子忠心,苏老夫人不清楚。
不过既然陛下选定他来辅佐八皇子,苏家起码不该跟他结怨。苏颜不是个沉稳性子,再往武安侯府里塞,怕是会坏事。
苏颜不知道苏老夫人所想,哭求道:“从小到大,每次见到祖父,他都是夸我最多的那一个,我是真心想替下祖父,让他回家安享晚年的。”
“那便凭你自己的真本事!战场不是儿戏,不是纸上谈谈兵便能打胜仗的。就算武安侯容得下你,他又凭什么放弃京城里的富贵,替你祖父镇守边关?”
“我会想法子让他看到我的好?祖母不知,前些日子我不过是打听了下秦二姑娘的事情,谢三郎便上门警告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已经和武安侯定了亲,竟然还勾搭着谢三郎,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
“闭嘴!”苏老夫人厉声呵斥,“你不是最讨厌背后说三道四之人吗?其他姑娘背后说你,你便不高兴,你背后说叨别人,便可以了?”
她有时候觉得苏颜一些言行很是可笑,可苏颜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谁没经历过那种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年纪呢?
苏颜被训得面红耳赤:“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想她,可这是事实。她若没勾搭谢三郎,谢三郎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你还嘴硬!武安侯也没勾搭你,你为何又非他不可?”
苏老夫人这么一呛,苏颜哑口无言。
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向祖母,不知道祖母为何向着别人。
苏老夫人摇摇头,长叹一声:“你最好尽快忘掉武安侯。至于请武安侯带着你一起,替下你祖父这件事,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他若要上战场,也是上陛下指给他的战场,怎会事事如你所愿。他是陛下的臣子,不是苏家的。”
“祖母……”苏颜仰起头,错愕地看向苏老夫人。
“你既如此孝顺你祖父,我便成全了你。”
苏家不是没有女子上过战场,苏颜是决计不能再回武安侯府了,若是再被武安侯赶出来,苏家真丢不起这个人。
以苏颜的性子,继续关在内宅只怕会徒生怨气。万一再作妖和武安侯结怨,便坏大事了。
老夫人看向苏颜,她虽有她的矫情之处,但她一身本事却是实打实辛苦练出来的,看到苏颜舞长枪的模样,苏老夫人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战场的英姿。
刀剑无眼,她原本不想让苏颜去见识那些惨烈,但如今她想开了。
她长叹一声,果决道:“老身送你上战场,去见识你想要的天地吧。”
有苏老将军和她的两个叔伯(不好意思,前面写错成舅舅了)护着,小命总不至于丢。
她的自负,她的肤浅,便交给硝烟去磨砺吧……
跟苏老夫人聊了会儿,晚棠和秦三嫂都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
“二嫂去哪儿了?她哪里像是陪你来的,影子都看不见。”秦三嫂没晚棠沉得住气,脸早就黑了。
她挥挥手,让自己的两个丫鬟分头去找。
扭头看到晚棠在吃瓜果,她简直哭笑不得:“你还有胃口吃东西?就你好说话,刚才若是换我,才不管她有没有诰命,定要指着她鼻子骂的。”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想让新娘子直接带着妾室一起回侯府。
这样的妾室显然不是闹小矛盾那样简单,否则何至于自个儿不回?
晚棠回想了下苏老夫人的态度:“老夫人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否则我也是要骂的。她说八皇子被立了太子,苏家可是八皇子的外祖,日后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没必要跟他们闹僵。”
“怕什么?她连君心都敢揣测,不要脸的话更是随口便说,说出去她还有理了?”
晚棠摇摇头。
当家主母哪里那么容易当,日后她若成了武安侯府的主母,必要时候也会威逼利诱,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苏老夫人向着自家孩子,感情上也没错。
“这里是苏府,适才听到那些话的除了咱们便只有苏家的人,三嫂便是说出去,苏家也可否认。计较这些没什么意义,我出嫁后可以一走了之,三嫂你们可还是要在承州继续住下去的。”
何况她娘兴许还要继续留在承州,魏老夫人也在这里,她们都是她的牵挂。
秦三嫂愣了下,不由得感慨:“祖母做过郡主,她教出来的姑娘到底不一样,看事情比我深远多了。”
哪里深远?是习惯使然,天真不得。
“三嫂,别笑话我了。”晚棠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几个嫂嫂里,我最舍不得三嫂了。”
秦三嫂心里越发怜爱起这个小姑子:“你们秦家也不知怎么回事,生儿子一生一个准,我若也生个你这样柔美懂事的女儿该多好。三房就你一个,婆母她们可给了你压箱底的东西?”
晚棠单纯地点了头:“不用两位伯母给,祖母已经给我备好了嫁妆。”
三嫂看她眼神如此清澈,便知道她傻着呢,凑过去轻声跟她咬耳朵:“不是嫁妆,是……”
晚棠听得耳根子都红了,旋即看看左右。
三嫂孩子都生了,跟待嫁的小姑子谈论闺房之事自然不会羞。
看晚棠红着脸的样子娇俏动人,她揶揄道:“姑娘家出嫁前都得学学的,回头我跟婆母说一声,我给你买,保管让你婚后滋滋润润,让武安侯看到你便被迷得走不动道!”
“这……不必了吧?”晚棠想到她跟萧峙早就什么都做了,臊得不好意思看她。
萧峙如今不需要她撩惹,那方面便已经放纵得过了头,她若再学点手段,她怕他遭不住。
三嫂却以为她是在害羞,半是语重心长半是揶揄打趣:“咱们女人整日在府中操持,可管不住男人在外头拈花惹草。外面的莺莺燕燕都厉害着呢,你不学着些,万一他日后被别人勾了去呢?我回头好好教你。”
晚棠红着脸,若有所思地点下头去。
萧峙总能说出些让她瞠目结舌的话,脸皮厚得很。
她是该学学,反正已经有了身孕,回侯府后她便要撩得他欲罢不能却又只能干看着,叫他也尝尝尴尬羞恼的滋味儿。
第三百二十二章 晚棠迎来财富暴击
“苏老夫人找你说什么了?苏家老夫人很少在这种雅集露面的,今日露个脸只为了跟你说话呢。”秦二嫂今日兴致高,离开苏家后嘴巴一路没停。
秦三嫂白了她一眼:“二嫂今日玩得尽兴,竟然还有空关心婉婉啊?婉婉险些被欺负哭的时候,也没看你记得关心她两句。”
秦二嫂的笑容僵住,脸色难看地看向弟妹:“欺负?如今还有人敢欺负咱们婉婉?”
晚棠轻轻拍了下三嫂的手:“二嫂别听三嫂瞎说,哪有人欺负我,老夫人不过是跟我闲聊几句。”
秦三嫂想到晚棠之前叮嘱她不要乱传苏老夫人那些话,她便咽下了到嘴的话。
秦二嫂见状,不高兴地哼了下:“聊什么了?都是一家人,还要防着我?”
“老夫人说想给我添妆呢,我没好意思点头,二嫂可会给我添妆?”晚棠随口胡诌。
秦二嫂闻言,眼神立马闪开,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晚棠看她不再追着问,和三嫂对视一眼。
三嫂戳戳她脑门,低声笑骂:“你个小机灵。”
秦三嫂回了秦府,便找婆母说了压箱底的事情。
二夫人忙着给晚棠准备七零八碎的嫁妆,以为魏老夫人会跟晚棠交代这件事,所以没准备;大夫人不当家,以为二夫人会准备,便也没想起这一茬;魏老夫人到底年长两辈,又因为晚棠已经怀有身孕,更没有想起这一茬。
得亏秦三嫂,否则秦府没人想到要提前教晚棠闺房之事。
于是这件事便光荣地落在秦三嫂头上,她日日跑到晚棠屋里,关起门来教她一些羞人的事情。
两日后,二夫人听说了这件事,便让二儿媳也掺和进去。
魏老夫人前段时日跟她提起三房留下来的钱财铺子,让她规整出来交给晚棠做嫁妆,她还不知道此事怎么处理,万一大房借机把私吞三房财物之事推到二房头上,那就不妙了。
于是晚棠屋里又多了个秦二嫂,整日盯着她和秦三嫂的动静,闹得她一个头两个头。
秦二嫂到访第三日,晚棠实在没忍住,推脱身子不适,把两个嫂嫂都遣人送了回去。
回头她跟魏老夫人说了此事,纳闷道:“祖母,大房二房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您?”
“她们瞒我的事情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件?”魏老夫人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冯氏,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把她接到身边,让两个儿子接纳她的存在。
祖孙俩正聊着,大房夫妇来了。
秦伯安“噗通”一声跪到老夫人跟前,十分诚恳地认错:“听说母亲想把三房留下的财物铺子,给婉婉做嫁妆?”
魏老夫人想起这件事:“我正有此意,已经和老二媳妇说过,她还没规整好。”
秦伯安羞愧地看了晚棠一眼:“母亲不必再等了,三房的东西已经被我变卖,当初经商便是用的那些银子。婉婉,大伯父对不住你,你看,能不能大伯父用其他铺子贴补你?”
晚棠对此无所谓,魏老夫人给她的已经够多了。
她正要摆手,魏老夫人察觉到她的大度,抢先沉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两房的田庄铺子,也能变卖经商,一个个都怕亏本,便动用三房的东西!”
大夫人见状,跪到秦伯安身边,一起受着骂。
晚棠没出声,抓住魏老夫人的袖子,悄悄晃了两下。
魏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使眼色让她别管。
“母亲教训得是,这是当年变卖三房财物的账册……这些年儿子经商小有所成,三房的财物合该也翻上一翻。咱们家在京城也有两家旺铺,婉婉正好要嫁过去,不如便将那两家铺子给婉婉。我再添一万两银票给婉婉……”
大夫人一听这话,急了。
她好几个儿子,成了亲的儿子又生了好几个孙子。
不是她不愿意补偿秦婉,而是这件事怎么都不该让大房单独承担。
她急得脖子都红了:“不行!母亲,当初变卖三房财物是二弟妹的主意!虽然是咱们大房经的手,可赚回来的银子都是用来养家的,又不是大房私吞,不能只让大房出!”
她说着看向晚棠,怕她难过,又安抚道,“婉婉你可别误会,大伯母不会亏待了你。”
晚棠嫁的可是武安侯,听说武安侯非但重掌了金吾卫,还成了太子太师!那皇子立为太子之事,如今人人皆知,武安侯非但是太子太师,他的妾室甚至都是苏家的姑娘。
不管怎么说,萧峙如今已是人上人。
晚棠一嫁过去,便是寻常女眷高攀不起之人。
不过大夫人原本也没想过昧下三房的财物,她原本就是要添妆的,只是如今会添更多。
二夫人急匆匆赶过来时,恰好听到大夫人的话。
她幽幽然看了大房一眼,看秦伯安陪着大嫂,她心头一阵酸涩。
大嫂总有大哥陪着抗事,二房却总是只有她一人处理。
她到底嫁了个什么玩意儿?
二夫人跪到魏老夫人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大哥大嫂误会了,当初变卖三房财物也是情非得已,如今苦日子都熬过去了,婉婉又即将出嫁,我怎会不管婉婉。”
花嬷嬷把东西接过去,发现是地契和银票。
“大嫂放心,这件事当初既然是我的主意,我自会一力承担。”
“二郎四郎都已经成亲,二房的田庄铺子已经分给他们一些,六郎八郎还未到议亲的年纪,所以暂时便不管他们了。”
“这里面除了当初用三房财物购置的两家铺子,我另外又添了一些银票,外加两间我嫁妆里的好铺子,算作我们二房的心意。”
“当初三房的财物养活了秦府一大家子,希望婉婉不要介怀此事,三房也算于秦家有恩,二伯母记心上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二夫人轻飘飘一番话,便做了大好人。
倒显得大房小家子气。
大夫人一张脸涨得姹紫嫣红,半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伯安却欣慰道:“如此甚好,这些铺子银票远比当年变卖所得多得多,婉婉便都收下吧。”
三弟妹留下的金银首饰,当年沾满了三弟的血,即便留到今日,也不适合给秦婉做嫁妆。
魏老夫人看他们如此识趣,拧紧的眉头这才舒展。
她把地契银票交给晚棠。
晚棠当初拿到魏老夫人给的地契时,知道都很之前,却想不出到底多之前,眼看看到大房二房给的那些银票,粗略一算,眼睛都直了。
老天,她这是……发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黑点儿没事,你别绿了
单单银票,加起来少说两万两!
可怜晚棠没见过世面,两辈子都没一下看到过这么多银票。
二夫人看晚棠两眼都瞪圆了,笑道:“你出嫁时,真金白银抬出去更好看,不过你是要嫁到京城,真抬金子银子过去便又俗了,我便索性拿的银票。”
秦伯安点点头:“二弟妹说得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晚棠迟疑地看向魏老夫人:“秦家一大家子要养,拿这么多给我……”
魏老夫人板下脸,这才哪儿到哪儿?
想当年魏家风光时,这些都是毛毛雨。
秦伯安看她如此懂事,惭愧道:“当初你回府时,我便该跟你坦白这件事,拖到今日,你不怪伯父便行了,地契和铺子务必得收下。”
“必须收下!得让武安侯府看看,咱们秦家的姑娘也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不许他们看轻了你。”二夫人也颔首附和。
魏老夫人离府居住后,没再贴补过秦府,不过秦大郎几个成亲时,她还是给了他们几个铺子。
仅此而已。
所以二夫人当初才会担心魏老夫人把金银细软、田庄铺子等都给“秦婉”做嫁妆,她觉得对后面几个郎君不公。
大房经商有道,除了公中的店铺收益颇丰,他们大房自个的铺子也风生水起,这些年攒下不少家当。秦伯安又是个憨厚知足的,所以大房反而不惦记魏老夫人的那些财富。
如今两房都不再计较这些,尤其二房。
秦仲安走的仕途,如今谁看了他不点头哈腰地讨好,行事都比之前轻松顺利得多。
晚棠笑盈盈地把二夫人的嫁妆铺子归还,剩下的也没客气,都收下了。
照魏老夫人的意思,秦仲安都未必是她的儿子,不拿白不拿,日后交情好,她也可以帮衬回去。
魏老夫人看她这么快便镇定下来,欣慰地点点头。
大房二房摆平这件事后,离开养心斋时都卸下了心里那块大石头。
晚棠从此安安心心待嫁,胃口依旧很好,殊不知京城里的萧峙还是日日都要吐上两三回。
惊春看晚棠日日大肘子、鸡鸭鱼、瓜果、蜜饯……到底没忍住,在她出嫁前倒数第十二日,忧心忡忡地提醒道:“二姑娘少吃点儿吧,嫁衣要穿不下了。”
晚棠怔了怔,放下手里的鸡腿。
她掐了一把腰,好像确实圆润了点儿,胸脯也比之前更加峰峦起伏。
又过来教晚棠夫妻相处的秦三嫂,听了这话,跟着晚棠的目光看过去。
她摆摆手,等下人离开后忍不住叹了一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连孩子都生过了,怎得不如你这么会长?”
晚棠看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脯,臊红了脸,忍不住打趣回去:“人各有命,三嫂虽然胸怀坦荡,腿也短呀。”
三嫂个头娇小,比晚棠还差一截。
秦三嫂:“……”
她磨磨牙,张牙舞爪地去挠晚棠痒痒,俩人很快笑成一团……
和晚棠的喜悦截然相反,萧峙操练完金吾卫后,把晌午吃的饭食全吐了。
他熟能生巧地漱了口,重新吃了点儿清淡的糕点果腹。
如今知道为何会吐,他每次吐得都很开心,只要难受的不是他家棠棠便好。
“指挥使,皇城司来人了,似乎有发现。”
萧峙放下手里的桂花糕:“带来吧。”
来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帽子将其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进营房后都没脱下来:“萧指挥使怎得知道珋王在京城有地窖?”
萧峙听到熟悉的声音,挑了下眉。
来的是皇城司指挥使陆靖。
“找到了?”萧峙暗自算了算,离大婚还有十日,总算在成亲前便有所收获。
京城离承州正常赶路需三日,萧峙打算提前四日出发,以防途中有事耽搁,倘若可以,他觉得最好提前五日便出发,到了承州歇整一日,如此大亲之日也可精神抖擞地迎亲。
“萧指挥使?萧指挥使?”陆靖说了半晌,发现萧峙噙着笑盯着某一处,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从门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
萧峙被喊回神:“珋王可找到了?”
陆靖沉下脸:“我刚才说的话,萧指挥使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抱歉,本指挥使还有十日成亲,近来忙得神思恍惚。”
陆靖听他又提婚期,忍无可忍:“我看萧指挥使这是忙着发骚呢。”
搞得谁没成过亲似的,天天挂嘴边,逢人就想方设法地说出来,跟他家三岁儿子得了弹弓时一样张扬。
萧峙也不气,嘴角又扬起一些:“陆指挥使年纪轻轻,便已经清心寡欲了?”他同情地看陆靖一眼,美滋滋道,“拒绝美色,从你做起,本指挥使做不到。”
陆靖鲜少发脾气,成日都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是每次跟萧峙议事,他都忍不住心生烦躁:“萧指挥使这德行,也不知那位秦二姑娘能忍几日。”
萧峙笑意更深了。
他当初理智地把选择权交给晚棠,实则骨子里充满了自信。他觉得如今的晚棠已经意识到他的好,会坚定地选择跟他同甘共苦,所以后来收到她的第一封回信时才会慌成那样。
他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矫情,不过结果如他所愿。
他家棠棠真是比他以为的,更加爱重他。
萧峙敛了笑,看似淡然地回了句:“陆指挥使不必操心。”
陆靖刚想说他没操心,便听到萧峙又云淡风轻地补了句:“我家夫人说非我不嫁,那些毛头小子,她嫌不稳重。陆指挥使的脸怎得黑了?”
陆靖想到什么,嗤笑一声:“我黑点儿没事,你别绿了就成。听说不日前,谢国公府的谢三郎吃醉了酒,迷迷糊糊中一直在喊秦二姑娘的闺名。”
萧峙的脸当真绿了下来:“陆指挥使出恭没擦嘴?”
陆靖愕然片刻,后知后觉地听懂他的意思:“粗鄙!”
骂不过,他只好重新回到正题:“珋王那些地窖颇大,应该是此前借着打水井的名头偷挖的。我带人找过去时,珋王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萧峙脸色不善道:“如此说来,珋王藏在里面的兵力也逃了?”
陆靖略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他们逃得急,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从落下的兵器看,不足三百人。”
前世珋王这会儿已经暗中集结了不少兵力,全都藏在地窖之中。他暗中勾结外敌,声东击西地将萧峙牵制在城外,他自己则带着一千精兵杀进了皇宫。
虽然萧峙早就在皇城内做好安排,但皇帝和八皇子还是在这次宫变中受了惊吓,萧峙因此落下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三百人,也不少。”萧峙细起墨眸,心头发沉,“没想到皇城司如此不中用,提供了那么多线索,还能让他们跑了。”
如今老巢被端,只怕珋王会狗急跳墙。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但愿不耽误娶亲
珋王那些地窖说是地窖,相互之间却可互通。
这样的规模,不知挖了多少年。
陆靖已经做了数载皇城司指挥使,对此却毫无所知,所以听到萧峙再一次出言不逊,也没反驳。
半晌,他才沉吟道:“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我一得知珋王带着人跑了,便来找你了。皇城司正在全城搜查,那么多人从见不得光之处转移,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峙眸光深邃,淡然一瞥。
陆靖朝他拱拱手,沉吟道:“拖得越久,他们便越可能悄无声息地隐藏身份潜入百姓之中,望萧指挥使调动金吾卫,帮忙一起暗中搜查。”
萧峙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远超陆靖所想,其实不必他说,萧峙早就暗中叮嘱过两位金吾卫中郎将,一旦发现皇城司查获珋王的藏身之处,不必请示他,直接帮忙逮人。
但他面上却能按兵不动,故意等着陆靖过来低头,欠自己个人情。
皇城司执掌宫禁、刺探情报,直接听命于天子,查获不满朝廷者,甚至可以擅自铲除之。
原本是手眼通天的权力,但陆靖执掌皇城司期间,却极少被臣民诟病。
萧峙跟他一番接触下来,对他颇为赏识。今日让他欠下人情,他日有需要,陆靖自然会还回来。
陆靖静候片刻,抬眸看过去。
萧峙沉吟道:“不必暗中捜査,依我所见,动静越大越好。”
皇帝的身子垮成如今这样,是因为他吃了多年的“仙丹”。
据说炼丹的道长乃吴贵妃所荐,当时吴贵妃正得宠,也不知陛下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信了仙丹能让他长生不老的鬼话。
事到如今,吴贵妃的心思昭然若揭。
陆靖半眯起眸子:“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皇城司监听臣民,已经知晓吴贵妃想协助珋王夺储之事,陛下第一次任命萧峙为金吾卫指挥使时,便开始对吴贵妃有所防备。
萧峙拧紧眉头,沉默片刻。
成亲在即,他不禁犹豫该不该此时下手。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就怕他去承州迎亲时会出变故。
念及此,他的目光坚毅起来:“珋王蛰伏这么久,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动手。至今兵力不足,老巢还被端了,吴贵妃不可能不急。待会儿大肆搜捕时,陆指挥使不妨进宫泄露些风声。”
陆靖赞赏地看过去:“萧指挥使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但愿可以趁机一网打尽。”
吴贵妃和珋王筹谋这么多年,定然留有后手,此番若是能借机让他们情急生乱,许是能让他们的势力纷纷露出马脚。
萧峙伸手,客套地礼让陆靖先出营房。
陆靖转身后,萧峙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的背影。
他的想法,陆靖怎会猜得到。吴贵妃和珋王的手段,他已经在梦里看得清清楚楚,他如今是想趁机搜集证据,将珋王的野心扼杀殆尽。
但愿,不耽误他娶亲。
当日,皇城司和金吾卫全城搜捕,陆陆续续抓了几十人。
夕阳西下时,居于深宫的吴贵妃得知此事,急得坐立不安:“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陛下吃了丹药后,因着药性,原本对她近乎百依百顺。可自从萧峙回了京,陛下的态度便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话,竟比那些丹药还能蛊惑君心。
这也是吴贵妃和珋王极力想拉拢他的缘由之一。
如今萧峙完全不为他们所用,陛下也与吴贵妃离了心。珋王擅离封地已久,如今屯的精兵也被皇城司察觉,一旦被捉,必定会落下一个造反的罪名!
不能让这些年的筹谋付诸东流。
吴贵妃当机立断,有了主意。
翌日一早,各地出现祥瑞的奏折从各地涌现,钦天监也上奏发现昨晚南方生出景星之象。
景星,即瑞星,自古以来都有传言:景星见,黄-龙下。
瑞星出现在南方,其他几处祥瑞也直指珋州,未来的真命天子似乎已由上天指定。
一直不出彩且才十四岁的新太子,当即显得不太够看。
珋王还没找到,萧峙看到朝堂上的变动,知道吴贵妃已经等不及开始下手了。
前世今生,萧峙都是一回京便怀疑上了皇帝吃的丹药,暗中让徐行查验过,看似大补,可长久吃下来会亏空身子、神思恍惚。皇帝因此才暗中停止了让其上瘾的丹药,对他越发信赖。
前世珋王便是借着祥瑞之兆,联合百官给皇帝施压,请他改立太子。皇帝神思恍惚中当真动了换太子的心思,于是八皇子身后的势力情急之下逼了宫。
珋王则趁机以勤王的名义,带着一千精兵攻进皇城……
这些原本应该在一个月后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提前发生了。
朝堂今日纷争不断,支持废太子立珋王者众多,支持新太子者寥寥无几。以萧峙推断,不出三日,新太子一方便会自乱阵脚。
吴贵妃昨晚结党营私的证据,皇城司已然搜集得七七八八,但眼下还缺致命一击——珋王勾结外敌。
当天傍晚,萧峙下职回府的路上,琢磨起外敌入侵的消息何时会传到京城。
按照前世的走向,珋王会先把他引出京城,再发动宫变。
萧峙策马转进一条巷子后,顿感周围阴风阵阵,哒哒的马蹄声在巷子里生出诡异的回响,周围静得出奇。
“咻”的一声,锋锐的破空声朝萧峙袭来。
萧峙凭本能抽刀挡开。
不等他喘气,“咻咻咻”的声响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
萧峙细起眸子,迅速瞄了瞄两边拉弓射箭的黑衣人,若他猜得没错,这些都是珋王的精兵。
珋王竟然等不及,直接带人公然围杀他……
时光荏苒,承州一如既往地平和安定,京城的动荡丝毫未传扬过来。
大婚前一日,秦家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出阁宴。
秦府处处张灯结彩,秦家一脉和承州当地的显贵们全都来了。
原本魏老夫人念着晚棠有孕,不想大肆操办,奈何承州想要结交的显贵们一个个主动询问,于是二房宴请的名单便越来越长。
竭力挑选,最后还是有十桌之数。
女眷们抵达秦家后,纷纷向晚棠道喜,晚棠强颜欢笑着,心里却焦虑不已。
萧峙的最后一封来信是在七日前,按照此前信鸽送信的速度看,他最后那封信是在九日前写好的。
应酬完女眷后,晚棠低声问阿轲两姊妹:“可去江嬷嬷那头问过?侯爷到承州了吗?”
城门已关,萧峙今日若没入城,那便只能明早开城门时便入城,如此方能赶得及此前定下的迎亲吉时。
第三百二十五章 婚期临时后延
“适才问过赵大哥,侯爷好像还没到。”阿轲面犯难色。
晚棠忧心忡忡地皱起脸来:“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要赶夜路,明日开城门后才过来?”
阿瞒小鸡啄米般点头,安慰道:“定是如此,二姑娘放心,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情,侯爷一定不会耽误的。”
晚棠却不这么想。
萧峙已经好几日没有写信给她了,他极少在信中谈及京城动荡,所以她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丧命,所以也没法根据前世的记忆揣测眼下发生了什么事。
耽误吉时倒是无所谓,但愿和他的死劫无关。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魏老夫人。
武安侯是个靠谱之人,按理他今晚便该到承州的,否则明日一早的迎接便要耽误,可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到。
“真是不像话!什么事情不能提前知会一声?明日便要大婚,若是出变故……”魏老夫人看向不远处的晚棠,怜惜地皱起眉头。
她若是没怀孩子,再耽误一年都不成问题。
如今肚子里揣着一个,多耽误几日,魏老夫人便担心会被人察觉。
女子的名声最是要紧,这年头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祖孙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门子急匆匆赶来宴厅,冲秦仲安耳语了几句。
秦仲安疑惑地拧起眉头,冲一个丫鬟招招手,向魏老夫人和二夫人传了话。
江嬷嬷不请自来了。
江嬷嬷算是男方长辈,今日出阁宴不需要邀请男方长辈,新郎萧峙因为远在京城,今晚不出席也无可厚非。
但江嬷嬷忽然到访,便耐人寻味了。
二夫人寻了由头,把魏老夫人请出了宴厅。
二人和秦仲安一起去前厅会见江嬷嬷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魏老夫人回头看到晚棠,无奈道:“你来做什么?”
晚棠见过礼,轻声询问:“祖母,二伯父,二伯母,可是武安侯府来人了?”
秦仲安沉吟:“江嬷嬷来了,你一起去见见吧。”看魏老夫人皱眉,他劝道,“婉婉是新娘,侯府那边若有其他安排,本就该让婉婉知晓。”
魏老夫人没再说话,拉住晚棠的手,握得紧紧的。
几个人看到一到前厅,江嬷嬷便放下茶盏起了身。
寒暄过后,江嬷嬷说明来意:“京城里出了些事情,哥儿被绊住了,还望亲家把婚期往后延一延。”
萧峙七日前给她写过信,道他今晚若是没赶到承州,便帮忙和秦家商议一下,婚期往后延三日。
江嬷嬷不知他被什么事情耽搁,直觉京城里发生了大事,她担心三日不够,正犹豫要不要多延几日。
魏老夫人闻言,当即火冒三丈:“明日便要大婚,你们此时才来说延期,这是儿戏不成?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家婉婉!”
“谁敢!”江嬷嬷板起脸,看晚棠心不在焉,上前拉她的手,“二姑娘,哥儿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否则断不会耽误迎亲。”
秦仲安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嬷嬷。
他没有听说京城发生大事,只在前些日子听说珋州出现祥瑞之象,后面便风平浪静到出奇。
听江嬷嬷这么一说,他不禁怀疑京城里的动静被封锁了。
真出大事儿了?
魏老夫人不知道这些,她只心疼晚棠:“武安侯若有事,也不该拖到此时才提延期,你们想延多久?”
江嬷嬷一时犹豫起来。
三日真的够吗?
她问过萧峙留下来的下属,他们这几日已经跟京城断了联系,若事情不严重,断不会如此。
眼下多延几日,秦家气过之后还有得商量,倘若三日后再来延期,不管谁家都会不乐意。
二夫人见状,也黑了脸:“嬷嬷莫不是不知道该延几日?早就定好的良辰吉日,总不能让婉婉一直干等下去。”
江嬷嬷叹着气,用余光瞄了晚棠的小腹一眼。
幸好还未显怀,但确实不能延太久。
晚棠看出她的纠结,反握住江嬷嬷的手:“嬷嬷不必忧心,侯爷如今身居高位,定是忙得抽不开身才会无奈延期。我信侯爷,侯爷让等几日,我便等几日。”
魏老夫人看她这委曲求全的样就来气,将她的手从江嬷嬷手里抽出来,往身后拽了拽。
身为过来人,她只知道女子出嫁前不该如此卑微。
江嬷嬷听了晚棠的话,选择相信萧峙:“哥儿让我延三日,不知亲家可同意?”
秦仲父夫妇的脸色有点儿难看。
他们从未听说临到成亲,男方来改日子的,晦气!
承州如今人人皆知他们秦家明日要嫁姑娘,不知多少人会来凑热闹,到了明日没动静,还不知要传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江嬷嬷看秦家人不说话,又道:“倘若你们不愿意,我还有个法子,明日我安排哥儿的亲友来代为迎亲……”
徐行就在承州,实在不行,便请徐行代劳。
秦仲安:“不行!”
魏老夫人:“不可!”
江嬷嬷咽下后话,歉疚地看过去:“倘若你们答应延期,今日正好你们有宾客在,老身可亲自跟她们解释。”
秦家眼下没有别的法子,除了答应延期,总不能退婚。
看江嬷嬷想得如此周到,只能拉着脸同意。
江嬷嬷随他们一起去宴厅时,晚棠推了阿瞒一把,让她跟江嬷嬷打听萧峙的近况。
她没再去宴厅,因为吃不下,进去之前便禀了魏老夫人,忐忑不安地前往小佛堂,虔诚地跪在佛像前为萧峙祈祷。
愿萧峙平安无事。
萧峙在信里提过他前世的罪名,按照他的梦境,京城里会因为夺储之事发生祸乱。难道眼下正在发生?
晚棠心里乱糟糟的,不敢再胡思乱想。
阿瞒过了半盏茶后才过来。
等晚棠上完香,才低声道:“江嬷嬷已经亲口向宾客解释了延期之事,还带人当着宾客的面重新请期,请到三日之后。宾客都很理解,没人说半句闲话……”
晚棠迫不及待打断她:“侯爷可告诉过嬷嬷,为何会耽搁?”
阿瞒眼神闪了下:“侯爷是太子太师,又身居金吾卫指挥使,一定很忙,身居高位本就会身不由己。二姑娘放心,侯爷说三日便一定是三日。”
江嬷嬷说,萧峙在信里还提了一嘴:只延三日,到时本侯便是爬也要及时爬过去,娶棠棠!
阿瞒看着晚棠的小腹,到底没敢把这么吓人的话说出来。
她们铁骨铮铮的镇国大将军,何须爬?
第三百二十六章 侯爷来迎亲了
萧峙被珋王围杀那晚,伤了腿。
四面八方涌来的利箭,是奔着他的命去的。
所幸他惜命,重掌金吾卫后一直在穿软甲,当日下职也没换下铠甲。
可惜,他回京后一直骑的马儿被扎成了刺猬,他的右腿也受了伤。
他治下的金吾卫不会给那些刺杀者太多工夫,他们只来得及射两轮,金吾卫们便列队而来,格杀勿论。
当晚京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不少老百姓吓得彻夜未眠。
珋王当然不会傻到让那些行刺之人暴露身份,不过萧峙也不是迂腐之人,他当着活捉到的几个精兵的面,亲手把印有珋王府兵标志的东西塞到他们身上。
那些利箭上门淬了毒,萧峙回府后只来得及跟江嬷嬷交代一声,便眼前发黑晕厥过去。
翌日,太子因为有萧峙这位太子太师提前分析利弊,对于珋州地界出现祥瑞一事并未表现出太多担忧。
他甚至谦逊地以退为进,上奏请辞太子之位,想方设法夸赞了珋王一番。
不过他根据萧峙所教,在奏折中明着夸奖珋王如何德才兼备,实则暗戳戳提醒众人他这些年如何放肆地结党营私,吴家怎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随后珋王带兵围杀萧峙的消息传上朝堂,证据确凿,朝野哗然。
第三日,珋王偷挖地窖、擅自屯兵之事被皇城司上奏,至此,祥瑞之事彻底成了笑话。
吴贵妃方寸大乱,珋王亦然。
第四日,京城外传来急报,倭族余孽联合匈奴进犯大靖……至此,京城彻底大乱。
各方势力涌动,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萧峙这一次因为受了伤,所以朝廷派去平叛匈奴的是禁军统领。
内忧外患之际,那些皇子想的是趁乱夺储。
萧峙和陆靖一直在防备珋王,并不知道翊王也已经来了京城。
禁军离京当晚,京城里杀声四起,血流成河。
萧峙想制止的祸乱,到底还是发生了,只是这一次变成了翊王。
他带伤守卫皇宫、护佑百姓,接下来几日,他率领的金吾卫成了老百姓黑暗中的曙光。鬼哭狼嚎中,只要看到萧峙和金吾卫,老百姓便会心安。
这一场变乱只持续了两日,翊王党羽便被肃清,珋王也在祸乱中露了脸,一并被擒获。
京城岌岌可危时,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在城内。
萧峙除了腿上有箭伤,胳膊上、后背上也相继挂了些彩。等京城里扫尾扫得差不多时,早已经误了迎亲吉时……
秦家人焦虑了整整三日,因着武安侯并未退亲,只是延期,承州自然没人在明面上议论。
晚棠日日为萧峙祈福,一转眼又到了出嫁之日。
天蒙蒙亮时,晚棠便被喊起,由福寿双全的知府妇人帮她行“开面礼”。
只见知府夫人拿着细长的五彩丝线,把晚棠额前的小绒毛绞除,疼得晚棠龇牙咧嘴。
三嫂来得最早,看到晚棠抽气的模样,笑道:“此乃别开生面,望你日后幸福美满。”
晚棠默了默,昨晚她让阿轲找过赵驰风,萧峙还没到承州。
也不知道他今早赶不赶得及。
晚棠怔忡间,知府夫人的巧手已经帮晚棠化好妆容,换上嫁衣、戴上凤冠霞帔后,沉甸甸的头冠压得晚棠一举一动都十分端庄。
知府夫人和秦家陆续过来的女眷都看直了眼。
秦三嫂忍不住感慨:“真好看。”
她每日都来找晚棠戏耍,俩人有说不完的体己话,眼看晚棠忽然如此端庄地出现在眼前,秦三嫂才意识到俩人是真的要分别了。
鼻子一酸,秦三嫂忙低下头,掩饰眼里的不舍。
“你二伯父正在祠堂里等着呢,婉婉快去拜别老祖宗们吧。”二夫人看到晚棠一身矜贵,喜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流程繁复,晚棠按照指示一一完成。
魏老夫人一直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握住她的手,让晚棠倚着自己歇歇。
老夫人眼眶通红,从前两日想到晚棠即将出嫁起,便动不动抹眼泪,这会儿更是忍不住,一双眼好像一直模糊不清。
眼看吉时快到了,孩子心性的阿轲从外面跑进晚棠的闺房,喜不自禁道:“二姑娘,外面铺了红毯,很长很长,听说一直铺到了城门口哩!”
魏老夫人也是一早便听说,江嬷嬷和武安侯府的一位管事,天蒙蒙亮时便开始布置迎亲所走的那一路,可谓重视。
“吉时已到!新郎倌儿来了!”
秦府从门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唱和,此起彼伏的欢快声很快传进内宅,传到晚棠的闺房。
晚棠“噌”地站起,又惊又喜道:“侯爷来了?”
阿轲点头:“来了!”
晚棠的双眼忍不住开始发酸。
他来了便好,他还活着!
一直在悄悄抹眼泪的魏老夫人,看到晚棠如此激动,又气又怜:“你淡定些,叫人知道了笑话你。”
她走过去握住晚棠的双手,语重心长道,“日后与武安侯相处,切忌如此莽撞,他若敢欺负你……”老夫人忍不住哽咽起来,“务必写信回来,祖母给你撑腰!”
大夫人闻言,也揩了一把泪,红着眼眶道:“大伯母没女儿,大伯母也给你撑腰。”
秦三嫂抽抽嗒嗒的:“还有三嫂呢,咱们都给你撑腰!”
晚棠原本不打算哭,今日敷了粉面涂了口脂,哭花了妆便难看了。
她仰头逼回来水,带着哭腔笑道:“嗯,我这腰板儿被你们撑得可硬了,弯都弯不下去。”
“二姐姐,阿兄们在拦门,全都挡不住姐夫!姐夫正势如破竹进来迎亲呢!”还是孩子的秦八郎带着九郎一起,穿过女眷们挤到晚棠身前,声音嘹亮。
女眷们都佯装不高兴:“你叫他什么?”
秦八郎扬扬手里的犀角弹弓:“姐夫呀!这是姐夫给我的!”
秦三嫂捏捏他的脸,咬牙切齿道:“你个不争气的,一个弹弓就把你收买了!”
“这个不一样,这是跟着姐夫上过战场的!”
被秦八郎这么一搅合,适才众人盈眶的眼泪都收了回去。
一行人这才簇拥着晚棠往前厅去了。
一路都是道喜的丫鬟婆子,养心斋的丫鬟们跟在后面挨个发喜钱。
越靠近前厅,晚棠的心便扑腾地越欢。
萧峙比她都先一步抵达前厅,熙熙攘攘的亲眷中,晚棠一眼便看到了高别人一头的男子。
那个叫她魂牵梦萦了好多日的男子,今日喜气洋洋。一身大红喜服被他撑得挺拔潇洒,本就金相玉质之姿,今日唇红齿白,一对剑眉斜飞入鬓。
看到晚棠的那一瞬,墨黑的眸子霎时璀璨如星。
隔着不知多少人,晚棠看到他的红唇动了动,俨然在说:我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许告诉她
晚棠鼻子一酸,险些又落泪。
潋滟眸光越过人群,直勾勾地落在萧峙脸上,良久才缓缓点头,用口型回了一个“好”字。
众人让开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依依不舍地把晚棠的递到萧峙手里。
萧峙紧紧握住久违的柔荑,垂下眸子,贪婪地盯着晚棠看。
他早就知道,晚棠穿上这一身,定会美得不可方物。头冠华贵,她端庄得不敢乱扭动脖子,本就瓷白的小脸,今日上了妆后越发细腻,粉粉嫩嫩的,像初绽的桃花瓣,能掐出水。
江嬷嬷看萧峙盯着晚棠发愣,走近两步咳了咳。
萧峙回神,跟晚棠一起拜别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祝语,眼看她真要离开秦家了,拼命压制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只能扭过头不去看晚棠,嘴里反复呢喃着:“侯爷定要善待我乖孙,恩恩爱爱两不疑,不疑。”
“祖母放心,我会宠她一辈子。”萧峙真心实意地发誓。
这种信口拈来的甜言蜜语,原本不该信,但魏老夫人听他掷地有声的语调,余光又瞥到他刚毅的脸色,到底是放心地点了头。
她揩干眼泪,一手扶萧峙,一手扶晚棠“好、好。”
萧峙扶着晚棠一起起身,俩人又朝秦家两位伯父颔首道别。
按照萧峙如今的身份,大房二房夫妇都需跪拜萧峙,不过因着今日的喜庆,萧峙和江嬷嬷都一早做了安排,赶在他们屈膝之前便将人扶住。
知府夫妇对视一眼,看到萧峙对秦家如此客气,知道他这是在抬举秦家。
爱屋及乌的抬举。
道完别,萧峙牵着晚棠转身,正兴高采烈地要出去,秦大郎忽然走到晚棠跟前半蹲下身子。
晚棠抽了抽手,没抽动,忍不住低声道:“侯爷松手。”
萧峙不解,看向秦大郎:“大舅哥这是做什么?”
“大舅哥”三个字叫得熟稔至极,没有半分生疏感。
江嬷嬷咳了一声,萧峙今早才抵达承州,很多事情她都没来得及叮嘱。看他这会儿丢人现眼,她只得再次靠近提醒:“新娘该由其兄长背上花轿。”
萧峙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晚棠的小腹,以眼神询问:能背?
虽然秦大郎是晚棠的兄长,可也毕竟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萧峙更想自己抱。
江嬷嬷悄悄掐了他一把,低声训斥:“哥儿今日可得收起你的狗脾气,新娘就得兄长背出门!”
萧峙这才不情愿地松开手。
秦大郎此前毕竟有腿伤,晚棠又怀着身孕,魏老夫人很是不放心,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看。
等晚棠小心翼翼地被秦大郎背好,她赶紧以眼神示意,让秦二郎几个都在旁边护着,免得秦大郎摔了她。
秦大郎背得稳稳当当,半步都没颠到晚棠。
晚棠的几个兄弟都在旁边围着,若不是萧峙人高马大,他都要被挤出晚棠身边半丈远。
魏老夫人坐在前厅没动弹,眼巴巴地盯着晚棠的背影,一眨眼,豆大的泪水滴落下来。
花嬷嬷帮她揩泪,轻声问道:“老夫人不去送送?”
长辈只送到家门口是可以的,但魏老夫人摇摇头:“不了,真把她惹哭了,不好。”
那厢,秦大郎从未觉得秦家这么小过,一截路,即使走得慢,也还是很快抵达秦家大门口。
今日正门大敞,晚棠是被秦大郎从正门背出去的。
晚棠稳稳当当坐进花轿后,秦大郎却扒着花轿门帘,久久舍不得撒手。
晚棠抬眸一看,大哥眼眶红红的:“大哥,我会时常给家里写信。”
秦大郎欣慰地点点头:“好,嫁去侯府人生地不熟,要适应一段日子的,若是觉得委屈,不要偷偷哭,仔细哭坏了眼睛,写信回来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想法子……”
这段时日,秦家许多人跟她说过这些话,今日再听,尤其动容。
秦大郎看晚棠红了眼眶,知道不该惹她哭,急忙打住话头:“大哥这腿还得再养养,所以商量好了,今日我背你出门,他们几个给你送亲。”
秦二三四五六郎都做好了准备,他们五个送亲,要一直把晚棠送去武安侯府。
秦家二三四五四个郎君,负责抬轿出城。
爆竹声声炸响,敲锣打鼓声也见缝插针地响起。
“二妹妹坐稳,准备起轿了。”秦二郎提醒完片刻,秦家四兄弟才把花轿抬起。
萧峙翻身上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面,意气风发。平日里严肃冷峻的一张脸,今日嘴角堆笑,眼里喜气洋洋,简直比打了大胜仗都开心。
花轿后面,一抬抬的嫁妆从秦府抬出来,整整一百二十八抬。
秦家如今算不得高门大户,重要的嫁妆是那些田庄铺子,不便展示。原本十里红妆都可以准备得不费吹灰之力,但为了不越矩,便准备了不多不少的一百二十八抬。
承州的老百姓艳羡不已,赵福但凡听到有人道喜,便让人去发喜钱。
队伍行至半道,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武安侯府为了喜庆,连马都涂成红色了?”
赵福脸色微变,看向萧峙座下的棕色大马。
原本准备的是白马,马儿通体雪白,扎上红绸后美得亮眼。但因为他家侯爷身上有伤,万一伤口迸裂,白马的皮毛便很容易染上血红,所以才临时更换成了棕马。
眼下,马身已经红了一片,靠得近的人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赵福仰头看过去,萧峙挺直腰背,眉开眼笑,仿佛身上没有伤,那些血似乎也不是他的。
阿轲的消息有误,红毯并未铺到城门,而是铺向了码头。
迎亲队伍回京城,不走陆路,走的是水路。
晚棠自然无异议,她知道萧峙惦念她肚子里揣着一个,不愿颠了她。
上船后,秦家几个兄弟便问萧峙住在哪一间。
晚棠虽然已经被迎出秦府,可到底还没到武安侯府和萧峙拜堂,他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峙唐突了自家妹妹。
眼看萧峙的屋子和晚棠隔得有些远,秦二郎几人才放下心来。
晚棠清楚萧峙的德行,只道回屋后没多久,萧峙便会忍不住悄悄摸进来。
不过她这次猜错了。
萧峙回到自己屋子后,小心翼翼脱下已经沾了不少血的喜服。
赵福看他一身中衣跟血泡过一般,心疼地眼皮子直颤:“奴才帮侯爷上药。”
从京城一路策马赶来承州,他家侯爷身上的伤口早就全部崩裂。尤其腿上那一箭,因为箭头有毒,痊愈得比一般伤口慢许多,原本都快要养好了,赶了两三日路又硬生生皮开肉绽。
萧峙看赵福磨磨唧唧,拿过金疮药,不要命地直接往伤口上倒一堆。
赵福看着就疼,替他家侯爷龇牙咧嘴。
萧峙却面不改色,只微微皱眉:“不许告诉她。”
她有身孕,不宜操心,否则他自会趁机惹她多怜惜怜惜自己。
第三百二十八章 知道侯爷爱妻,知道了!
晌午用膳时,秦家几兄妹才再次和萧峙碰面。
江嬷嬷有些晕船,待在自己屋里没出来。
晚棠已经换下嫁衣,萧峙也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团花暗纹锦衣。
几人客套着落座后,晚棠迅速瞄了一眼,她和萧峙之间左边隔着秦二郎秦三郎,右边隔着另外三个秦家郎君,萧峙几乎坐在她对面。
萧峙原本想说他家夫人怎能坐末座,可瞥到四个虎视眈眈的舅哥,和一个眼神机灵的小舅子,他到底咽下了到嘴的牢骚。
也罢,待会儿万一伤口又出血呢?离晚棠远一点儿也好。
对面的晚棠发现萧峙今日很不一般,更个衣还不忘上妆,一张脸比平日里白了两分,不知敷了多少粉面,唇上竟还抹了一点儿口脂,妖艳得动人心魄。
晚棠一时看痴了。
她很少看到萧峙如此唇红齿白,明明宽肩窄腰,这会儿却比平日里清秀娇气了太多,很是惹人怜。
“咳!”秦二郎一抬眸,看到自家妹妹不知羞地盯着武安侯看,急忙轻咳一声。
晚棠回神,迅速扫了一圈,发现兄长们都盯着自己,便羞赧地垂了眸子。
萧峙哪能察觉不到晚棠的注视。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日日吐,导致他这张脸更加轮廓分明,晚棠想是觉得他越发迷人了,才会当众失态。
心里甜丝丝的。
秦三郎一转眼便看到萧峙勾着唇,笑得有些得意,当即沉下脸来。他可舍不得责怪自家妹妹不矜持,于是便开始看萧峙不顺眼。
“侯爷比二妹妹年长十岁,待二妹妹嫁入侯府……”
秦三郎刚开口,萧峙忍不住打断他:“九载十个月。”
秦三郎愣愣地看过去:“什么?”
萧峙厚脸皮地解释:“本侯……我比秦二姑娘年长九载十个月。”
不到十岁,离十岁还差两个月!
等他说完,秦家几个郎君一言难尽地相互看了看。
只有晚棠,低下头笑得肩膀轻颤。
她知道萧峙介意别人说他老,但是没想到他介意到了这个程度。她笑归笑,还是在心底默默记住:还有两个月便是他生辰了。
萧峙看他们都无语住了,主动接过话茬:“我比秦二姑娘年长,日后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几位舅哥请放心,我内宅很干净,不会有人拈酸吃醋惹秦二姑娘烦心。”
秦二郎打听过武安侯府,听说侯府老夫人是个不好相与之人,当初不满意大儿子二儿子上战场,还当众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这样的脾性,他自然担心自家二妹妹应付不来。
只是当着萧峙的面,他不好说出口。
萧峙客套地招呼他们用膳,秦二郎想了想,没再多说。
几人默默用膳,快吃完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呕……”萧峙又开始吐了。
晚棠诧异地抬起头看过去。
只见赵福熟能生巧地递上唾壶,精准地帮萧峙接住。
萧峙呕了片刻后,眼里泛起点点泪光,捂着心口试了片刻,确定不会再吐方才点了下头,赵福便将唾壶递给一个小厮,拿下去收拾。
这时候另一个小厮迅速递来一盏茶水供萧峙漱口。
萧峙漱完口后,赵福又端来一块香香甜甜的糕点,萧峙捻了一块吃下,才舒服些。
秦家几人被这一幕怔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晚棠,虽然早在信里得知他会吐,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
秦家几位郎君已经没了胃口,但自小的教养刻在骨子里,以至于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秦二郎关切道:“萧侯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峙随口胡诌道:“晕船,来不及出去,抱歉。”
几人点了下头,自然不会介怀这种事。
晚棠关心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旁边的秦六郎在桌下拽了下她的袖子,晚棠侧眸一看,六郎给她夹了一块肉:“二姐姐多吃点儿。”
秦大郎早就叮嘱过他,一路上看着点儿,不能让二姐姐和未来姐夫多接触。
要接触,也得等拜完堂。
晚棠垂眸看了一眼,是块油光发亮的肘子。
她如今的口味一阵一阵的,前些日子还很爱吃肘子,这会儿多看一眼都觉得腻。
晚棠拨了拨盘子里那块肘子,余光瞥到六郎热情地看过来,她到嘴的拒绝又咽了下去。毕竟前些日子她吃肘子吃得有多欢,秦家几位郎君都知道,寻常人哪有口味变化如此之快的。
晚棠今日一口肘子没吃,其他几个郎君都怀疑她面对萧峙时太过矜持。
看到六郎夹的肘子,秦二郎也关心地夹过去一块:“二妹妹多吃点儿。”
今日这盘肘子切得小,三四五郎见状,想到晚棠爱吃,便分别给她夹了一块。
夹完,秦家五个郎君都贴心地冲她笑了下:肘子是阿兄夹的,尽管吃,武安侯不会说你。
晚棠强颜欢笑,下意识用手掩住面前食盘:“够了,多谢几位阿兄和六郎。”
萧峙看她笑得这么苦,眉头跟着皱起,怜惜道:“吐完饿得慌,二姑娘吃饱了吗?能否忍痛割爱?”
晚棠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肘子上,会意地点下头去:“饱了。”
于是萧峙站起身,绕过碍事的秦二郎和秦三郎,把晚棠面前装菜的食盘端了去:“多谢二姑娘。本侯在边疆八年,经历过数次食不果腹,最是见不得浪费粮食。”
秦家几位郎君:“……”
即便已经成了亲的,也没有当众从自家妻子碗里夹过菜。
晚棠脸上一阵阵发烫,亲眼看着萧峙从她用过的食盘里,迅速将五块肘子都吃了个干净。
秦二郎几人觉着不妥,可二妹妹说她饱了,武安侯和她又即将拜堂,他们这时候能说什么?
用完膳,秦二郎几人把晚棠送回她的屋子后,才各自回屋。
萧峙也没有作妖,与他们分别后也迅速回了自己屋,只是一进门便寻了个唾壶,把刚刚吃的几块肘子又吐了个干净。
他如今可吃不得这种油腻之物,纯粹是看晚棠不想吃。
赵福心疼地伺候他漱口,又拧了一条巾帕帮他擦脸:“侯爷这是何必?二姑娘不喜欢吃,便放在那儿不吃便是,何须侯爷替二姑娘吃光?”
“她以前从不挑食,适才却皱了眉,倘若她勉强自己吃下去呢?”
萧峙这番话,问得赵福想打自己嘴巴。
他知道他家侯爷爱妻,知道了!
新婚燕尔,皱个眉都要心疼,他可得帮侯爷记着今日这番话,多年后看看侯爷还做不做得到!
赵福干笑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侯爷有心,侯爷跟二姑娘日后定能恩爱绵长。”
“嗯。”萧峙熟练地捻了块糕点果腹,吃完便躺到床榻上闭目养神,“若碰到阿轲两个,让她们带二姑娘去船尾看看风景。”
为何是船尾?
赵福一头雾水地退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家夫人真贤惠
船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只来得及将主子们歇息的屋子布置得舒适一点儿,再装扮些红绸等喜庆之物。
船尾并没有特别之处。
不过萧峙这么吩咐,赵福便很贴心地带着人去装扮船尾了。
与此同时,晚棠回屋后便让惊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和蜂蜜,让阿轲给萧峙送过去。
她问过徐行,女子害喜孕吐时,不少人吃这两样能缓解,她也不知道对萧峙管不管用。
一盏茶后,阿轲笑盈盈地回来了:“二姑娘,侯爷担心你闷,特意让赵管事将船尾收拾了一番,您若觉着无趣,可以去船尾看看风景钓钓鱼。”
“钓鱼?”惊春几个都惊了,“船不是在行驶着吗?如何钓?”
阿轲眨眨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晚棠迫不及待地点了头,几个丫鬟也待得闷,浩浩荡荡都跟着她去了船尾。
船尾摆了几张固定住的椅子,小案上有瓜果糕点,甚至还插了一束肆意绽放的芍药。甲板上有一口大盆,盆里时不时传来鱼尾扑打水花的声响,里面养了一群鱼,旁边放了几把鱼竿。
“二姑娘来了。”赵福笑得眉眼弯弯,差人把鱼竿准备好,“二姑娘嫌闷可以钓鱼耍耍,这次回京一路上顺风又顺水的,若保持这个船速,明天下午便能到京城了。”
不等晚棠出声,惊春便主动塞了一袋碎银子给赵福:“有劳赵管事了。”
赵福笑着收下,又说了会儿话才回去知会萧峙。
萧峙正迷迷糊糊睡着,听到赵福提及晚棠,一双眼疲惫地弹开,惺忪的睡眼很快聚起亮光。起身瞥到桌上的蜜饯和蜂蜜,他怔怔看了两眼。
“这是二姑娘差人送来的,说是兴许能缓解侯爷呕吐的症状。”
萧峙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我家夫人真贤惠。”
赵福撇撇嘴:“嗯嗯嗯,贤惠。”
萧峙没再耽搁,起身往外走。这段时日思念得慌,适才用膳也得顾及几位舅子的感受,他也没一直盯着晚棠看。
赵福跟在后面,正要引他去船尾,萧峙却大步流星地往船首去了。
赵福急忙追上去:“侯爷?二姑娘在船尾。”
“本侯没聋。”
“侯爷在船首看看二姑娘便好?”赵福不信。
但萧峙确确实实走到船首,往上爬到最高处的那块观测甲板,遥遥看向船尾。
晚棠正在钓鱼,只是一双眼心不在焉地总是往船舱看。
在找他。
萧峙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些。
清风送来晚棠身上的香气,又软又甜。
萧峙满足地深吸几口气,笑得如沐春风。
赵福慢几步爬上去,顺着萧峙的视线看了看,后知后觉道:“侯爷是担心二姑娘发现您身上有伤?反正又瞒不住,何须如此费心?”
明日回到京城便要拜堂,入了洞房还愁晚棠发现不了?
“成亲这么大的喜事,让她多开心一日也是好的,你懂什么?”
赵福默默闭上嘴巴,瞥一眼他家侯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家侯爷一动心便如此替对方着想,若不是跟过来,他怎么都猜不到侯爷站在这里看,是不想让风儿把他身上的血腥气送到晚棠鼻间。
若不是晚棠之前帮他缝制的衣服多为浅色,萧峙今日在船上定会穿她做的那几身。
秦家郎君隔一会儿便有人去找晚棠说话,看萧峙一直谨守君子之礼,只在远处看看,很快便都放了心。
一路上,萧峙都只是如此看着晚棠,聊以慰藉。
许是老天开眼,这一路都顺风顺水,翌日下午便抵达了京城。
靠岸时,码头处已经铺好红毯,提前换好嫁衣的晚棠,在敲锣打鼓的喜气中再次坐进喜轿。
萧峙的喜服已经重新洗干净晾干,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他的新娘回武安侯府。
前些日子被他救过命的老百姓,看到马背上的萧峙,都真心实意地高声贺喜。此起彼伏的道贺绵延不断,抬轿的几个秦家郎君都错愕不已。
他们起初还怀疑那些老百姓是萧峙刻意安排的,给他自己长脸,直到送亲队伍被一辆正在装货的犊车挡住去路。
不等萧峙下马,那几人看是萧峙,便赶紧把犊车赶到一边,又迅速把货物往路边推去。
“萧指挥使成亲了!恭喜萧指挥使喜结连理!”
“若不是萧指挥使,我爹娘已经没了,祝萧指挥使三年抱俩!”
萧峙坐在马背上,冲他们抱了抱拳,赵福负责带人一路给喜钱。
坐在喜轿里的晚棠听到这些祝福,暗叹一声。萧峙延迟婚期,果然是因为京城里发生了变故,所幸熬过来了,也不知他前些日子破除的是前世哪项罪名。
送亲队伍顺顺利利抵达武安侯府,侯府厚重的正门大大敞开,管家带着下人们在外面排成两队,高声贺喜。
萧峙意气风发地翻身下了马,打开喜轿的帘子,朝晚棠伸手。
晚棠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另一只手以扇面遮脸,缓缓走出喜轿。
管家已经让人点好火盆,按照习俗,新妇进门之前需要跨火盆驱邪避灾,去除身上的晦气。火盆后依照老夫人的示意,还放了马鞍,也需要新妇跨过去,鞍谐音为“安”,意在让新妇嫁过来后要安分守己。
还未跨火盆,萧峙便皱起眉头,朝赵福看过去。
赵福顿时一个头两个头,迟疑着叫人上前,打算把火盆和马鞍都撤走。
晚棠挠挠萧峙的掌心,刚刚还黑着脸的萧峙,低头那一瞬便变得温和起来:“嗯?”
“别撤,我要跨。”晚棠不介意跨火盆跨马鞍,日后做什么样的侯夫人,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倘若进门之前便如此明目张胆地耍性子,即便是萧峙执意如此,日后武安侯府有一丁点不如意,都会有人把罪名怪到她身上。
怪她蛊惑侯爷,进门连跨火盆的习俗都摒弃。
萧峙不愿意:“这有什么可跨的?”
晚棠再次握紧他的手,目光温柔却坚定,雀跃的眼神好似把跨火盆跨马鞍当成了好玩儿的经历:“没事的,我想跨。”
萧峙拿她没法子,猜到她心头疑虑,到底依了她。
待萧峙牵着晚棠跨过火盆,又跨过马鞍,一个小丫鬟便喜滋滋地往后退去,待退到人少的地方,才飞快地跑去前厅告诉老夫人:“新夫人很规矩地跨了火盆和马鞍哩!”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跨了便好,是个识相的。”
第三百三十章 新婚当日封诰命
武安侯府是京城祸乱后首家办喜事的府邸,今日宾客满堂,看到一对璧人映入眼帘,众人远远便开始道贺。
晚棠面前遮着扇面,众人只看到她一双艳若秋水的眸子。
既有清澈的纯真,又有潋滟的风情,一看便是个动人心魄的美人儿。
晚棠进门后,实打实的嫁妆一抬接着一抬,看得人眼花缭乱。
金光灿灿的头冠被晚棠稳稳戴着,一身缂丝缝制的嫁衣端庄大气,再配上在秦家被魏老夫人和秦家兄弟们养出来的娇贵,和萧峙持续的爱宠,晚棠如今一颦一笑都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底气。
晚棠原本是个妾室,京城的达官显贵有许多都未曾见过她。
便是曾经见过晚棠之人,也觉着眼前这个比以前的妾室上得台面多了,不愧是武安侯惦念多年的女子,怪不得武安侯此前爱屋及乌到对那个妾室不一般。
老侯爷和老夫人坐在高堂上,看到走近的晚棠,也狐疑地对视一眼。
尤其是老夫人,原以为什么洛水魏氏是萧峙杜撰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一个样貌相似之人!这双眼,看起来确实和晚棠很像!
“吉时到!一拜高堂!”
随着唱和声响起,萧峙和晚棠正式开始拜堂。
萧峙用余光瞄着面若芙蓉的晚棠,一颗心扑腾得厉害。
他,萧峙,没想到这辈子真能和心尖尖上的人成亲!
余光往下,瞟一眼晚棠还未显怀的小腹,萧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今日拜堂的除了她,还有他们俩未来的孩子,意义非凡!
谁都不知道萧峙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个在外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萧指挥使,今日笑得很不值钱,嘴角都没下去过。
俩人刚拜完堂,外面传来曹公公尖细的嗓音:“圣旨到!太子殿下到!”
老侯爷急忙起身,吩咐管家设香案。
不等众人跪拜,曹公公清清嗓子,笑眯眯地高呼:“陛下有口谕:今日萧卿大喜,让太子代朕多吃两杯喜酒,众人免礼!”
宣读圣旨不让下跪之事,少之又少,众人谁听不出来萧峙如今在陛下跟前的与众不同?
换做旁人,哪有这样的殊荣?
新太子展开圣旨,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颤,高声宣读道:“昊天有命,皇王受之:萧峙护龙有功,特赏狮头火纹霸王枪一杆!红珊瑚树一株……”
每唱和一次,便有内侍呈上皇帝所赏赐的奇珍异宝,每一件都看得人赞叹连连。
赏赐完萧峙后,太子继续宣读:“秦家二姑娘温婉贤淑,蕙质兰心,勤勉柔顺……”
所有人都恭敬地听着,直到太子念道“着即册封秦氏一品诰命夫人,钦此”,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年幼的秦家二姑娘,一进武安侯府的门,便被封了一品诰命?
诰命就罢了,还是一品!
京城这么多雍容华贵的女子,从未听说谁在出嫁当日就能获此殊荣的!
老夫人忐忑不安地看向新妇,她以却扇遮面,着实看不清她的样貌。可今日这一幕似曾相识,曾几何时,萧峙就想过法子让皇后给晚棠那个丫鬟撑过腰!
今日刚嫁进来,陛下就给新妇撑腰,显然也是她的好儿子的手笔!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太子宣读完圣旨,便把圣旨交给了萧峙,崇拜地望着他:“学生祝太师和师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这些是学生送给太师和师母的新婚贺礼。”
太子拍拍手,东宫的内侍便又鱼贯而入,不是上好的绸缎布匹,便是珍稀的奇珍异石。
数量不多,只有六样,但是对于没什么根基的新太子而言,已经算是十足的诚意。
萧峙颔首收下:“太子有心了,这几日不在,不知我让你背的……”
太子听他有抽查功课的意思,微微一怵。
晚棠扯了下萧峙的袖子,萧峙这才收回严厉的目光,弯腰把耳朵递过去:“夫人何事?”
“侯爷该请太子去吃酒了。”哪儿有当着这么多人查功课的?
萧峙微微一笑:“遵命。”
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晚棠投去一瞥。
待太子坐了上座后,大婚流程继续。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晚棠便被萧峙牵着一起再次前往早已经熟稔至极的梅园。
离开宴厅没一会儿,萧峙便柔声问道:“夫人可乏了?”
晚棠换了一只手举却扇,按理,却扇要进洞房后才放下的。
听到萧峙询问,晚棠不解地看过去。她前些日子吃胖以后,便每日拖着秦三嫂跟她一起在秦府游逛,脚力颇是不错,今日这几步路不足挂齿。
萧峙不等她回话,便俯身将她打横抱到怀里。
晚棠惊呼一声,头冠险些掉落。
所幸陪嫁的惊春和染秋的眼力见都很好,及时帮忙扶住头冠。
晚棠忍不住轻轻捶了萧峙的胸口一下:“侯爷快放我下来!”
“夫人不累?”
“不累!”
萧峙却不由着她,迫不及待地往梅园走去,待甩开丫鬟们一截,才低声打趣:“这小嘴,为夫待会儿要亲亲看,到底是硬还是软。”
晚棠抓着却扇,扶着头冠,羞臊地朝他身后那些丫鬟婆子们看了一眼,再不好意思跟他多说一句,红着脸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不过这么一贴近,萧峙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也飘进了她鼻子。
她心里“咯噔”了下,小声问道:“侯爷身上有伤?”
萧峙仿若未闻,很快便将晚棠抱进梅园。
梅园看似依旧,却又好像有不少变化。
譬如正屋和梅香苑之间不知何时种了两棵石榴树,此时石榴花开得正艳,喇叭状,红彤彤的,花开似锦。
萧峙迫不及待地把晚棠抱进婚房。
晚棠被萧峙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坐下,她扭了扭,被下面的东西硌得不舒服。
萧峙及时察觉到她的异样,掀开喜被一看,下面铺了一层“早生贵子”:红枣、花生、桂圆、瓜子等物。
俩人对视一笑,不过晚棠没他放肆,笑完便迅速把却扇往上挪了挪。
花嬷嬷看萧峙这么不规矩,亲自过来把喜被重新铺好:“还得喝合卺酒,哥儿莫闹。”
还有一些流程要走,萧峙耐着性子规规矩矩地坐下,侧眸看到晚棠还举着却扇,直接将扇子拿开:“怎得还举着,手臂不酸?”
丫鬟接走却扇后,他便很不要脸地把晚棠的柔荑握在手里,轻轻揉捏。
晚棠娇俏的面容彻底露于人前。
侯府其他院里跟过来瞧热闹的丫鬟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了眼,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第三百三十一章 没想到夫人比我还急
松鹤堂的、锦绣苑的几个丫鬟,都震惊地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
不过她们谁都不敢惊呼,相互看了看,从旁人眼里看到同样的震惊后,才确信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
那厢,晚棠和萧峙临到喝合卺酒时,犯难地蹙了下眉头。
徐行跟她说过,有喜之人不宜喝酒。她第一次怀喜,不敢疏忽大意。
萧峙看出她的纠结,凑近道:“夫人放心喝。”
晚棠小口抿了下,是水。
她就知道,她家夫君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
俩人走完所有的流程后,本该出去招呼宾客的萧峙却坐在晚棠身边不动弹,含笑的眼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多女眷丫鬟们。
江嬷嬷不等任何人开口提醒,便招呼那些女眷们去吃酒,又让赵福把晚棠的陪嫁丫鬟们带去她们自己的屋子歇息……一番忙碌,婚房里总算腾空。
晚棠惦记着萧峙身上的血腥气,抬手就要帮他宽衣。
萧峙按住腰上的小手:“这会儿便洞房?没想到夫人比我还急。”
晚棠嗔怒地瞪他一眼:“侯爷身上怎得有……唔!”
她话音未落,萧峙便摘下她的头冠,吻住了她红润多汁的嘴。
满腔的思念都融进这个热吻之中,他有伤,她有孕,除了隔靴搔痒般的轻抚,他眼下也做不了什么。
太久没有如此亲昵了,晚棠只感觉浑身血液倒流,脑子“嗡”地便开始发麻、发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魂都要被萧峙吸走了,这才艰难地把他推开。
萧峙把她搂进怀里,俩人各自平复着躁动的热情。
良久,晚棠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嘴硬是硬,亲起来还是那么软。”
晚棠磨磨牙,抬起绵软的手又往他衣服里摸:“侯爷……”
“嗯?叫什么?”
晚棠愣了下,嫣然一笑,仰头看进那双脉脉含情的眼:“夫君。”
萧峙轻轻颤了下:“嗯,夫人,夫人,夫人……”
他等这光明正大的一天,已经等了太久,眼下怎么唤都唤不够。
“夫君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晚棠再次想为他宽衣解带。
萧峙不肯:“太子还在吃酒,为夫要去招待。放心,皮肉伤罢了,回头让你看个够,想看哪里都行。”
最后一句说得暧昧,晚棠顿时想到了别处,一双眼情不自禁地往他腰下瞟。
萧峙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安慰道:“放心,那里没受伤,日后还能继续让你快活。”
晚棠心里“轰”地一声,窜起一把大火:“我何时问你这个了?”
被他这样胡搅蛮缠,她哪里还有心思看他的伤,反正招待一会儿宾客还得回来。
晚棠推了推他,臊得扭头看向别处,不想再搭理他。
看她今晚不好好收拾他!
萧峙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煞是可爱,捏捏她的小脸后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我跟江嬷嬷说过,待会儿她会差人给你送吃食,若是乏了,便先躺下歇歇,为夫快去快回。”
“夫君先忙着便是,你身上有伤,尽量别吃酒……”
晚棠唠叨片刻,抬眸一看,萧峙没嫌烦,只是盯着她在笑。
她讪讪闭了嘴:“快去吧,不能让太子久等。”
“好,都听夫人的。”萧峙噙着笑,意气风发地离开婚房。
他刚离开,江嬷嬷便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吃食:“饿了吧?看看哪些合你口味,随便吃点。老身就住隔壁熹微阁,夫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跟老身说。”
“嬷嬷不必客套,唤我婉婉便好。”
晚棠和江嬷嬷在人前做了一番戏,便熟稔起来,也没人怀疑。
晚棠带的四个陪嫁丫鬟中,阿轲阿瞒占了俩,剩下的便是惊春和染秋。其余丫鬟婆子都是伺候过魏老夫人的,忠心耿耿,加起来拢共有二十人。
赵福将人安顿好后,眼下只有四个陪嫁丫鬟在婚房里伺候。
惊春和染秋颇有些隐晦地往梅香苑那边看了下:“听说侯爷以前十分宠溺梅香苑的姨娘,后来那位姨娘意外身亡,伺候她的两个丫鬟倒是忠心,一直留在那里,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晚棠乍然听到有关自己的八卦,哭笑不得:“人都不在了,不必多说。”
“那头还有个芳菲苑,据说以前是给苏府的三姑娘住的,姑娘见过那位苏姑娘。”惊春是个尽职的,她不知道晚棠的真实身份,所以刚才出去那会儿便打听清楚了梅园里的布局。
晚棠点点头:“还是你有心。”
“芳菲苑如今空得很,听说苏姨娘离府后,姑爷就让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已经没法住人。姑娘出嫁前,老夫人差人打听过,据说苏姑娘心疼苏老将军年迈,披了铠甲助老将军一臂之力去了。”
晚棠并不知道苏颜后来如何,闻言顿了顿:“她上战场去了?”
惊春点头,眼里露出敬畏。
晚棠点点头:“是个有血性的姨娘。”
除了梅园的人,锦绣苑和松鹤堂的丫鬟都已经被江嬷嬷撵走,但晚棠还是坐在新房里看书静候,直到萧峙返回梅园。
其实也不过才短短半个时辰。
除了秦家人,今日前来道贺的宾客谁不知道萧峙身上有伤?他一推辞,自然没人敢三番五次劝他吃酒,甚至众人还贴心地劝他早点儿回来歇息。
萧峙便没再客气,回来了。
暮色已至,萧峙一踏进梅园,便看到正屋里像以前那样亮着灯,一想到屋里有娇媚的晚棠特地等他回来,心里便熨帖得满满涨涨。
他也是有妻子的人了。
萧峙咧嘴笑着,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屋。
丫鬟们都低头笑着,识趣地退出屋子,萧峙合上门后,一步步走近晚棠,抽走她手里那本书:“夫人,该歇息了。”
晚棠点了点头:“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
萧峙摆摆手:“一身酒气,也不怕熏了你?赵福已经备好药汤,为夫先去泡泡,晚上有的是工夫让你看。”
药汤是徐家太医帮他准备的,他去迎亲前就开始泡了。
后背上的伤还不算太狰狞,受伤的右腿一直不得歇养,他怕晚棠看了以后会伤心。待会儿沐浴完好好收拾下,用布帛重新包扎,她便看不到了。
他刚要转身去水房,晚棠忽然惊呼一声:“侯爷身上怎得有血?”
萧峙一时没防备,低头看向右腿中箭之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
萧峙刚低下头,便意识到上了晚棠的当。
他一身喜服红艳艳的,上面又有精美刺绣,出点血也看不出,遑论他压根没感觉到出血。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一抬头,便看到晚棠盯着他的右腿,五官都快皱成团了:“给我看看。”
萧峙知道瞒不下去,只得点了头:“没什么大碍。”
他如此云淡风轻、遮遮掩掩,晚棠便知道伤得不轻,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帮他宽衣解带,一张俏脸板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是怕你瞎难过,才不想让你看,眉头皱成这般做什么?今日可是咱们的大喜之日。”萧峙揉揉她的眉心,想把皱起来的“川”字揉开。
晚棠没出声,屏息扒光他的衣服,再将里衣裤腿卷上去。
萧峙低声调侃:“夫人还是第一次如此急迫。”
晚棠眼里没有半分欲念,盯着他右腿上包扎的布帛直皱眉。
伤在右膝往上五寸处,素白的布帛已经被血染得乌黑,显然是出血后一直来不及更换,前面的血迹还未干,后面便又浸染一层新的血。
晚棠的身子抖了抖:“怎么会伤在这儿?”
“珋王狗急跳墙,放心,那日为夫内有软甲,外有铠甲,只中了这一箭。”
“只?”晚棠抬眸瞪过去,一双眼通红,眼底的愤怒和心疼不加任何掩饰地倾泻出来。
萧峙愣了下,抬手揩她眼角的泪光:“就知道你要哭,小哭包。”
晚棠听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心疼得身子一颤,滚烫的泪水滴下来,掐好落到萧峙的指腹上。
他便用指腹盛着那滴泪,送到自己嘴边舔净。
咸咸的,带着他家夫人身上的温热。
“夫君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孩子。”她拉住萧峙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我们要长长久久一辈子的。”
萧峙眸光一暗:“好,一辈子。”
晚棠让他坐下,小心翼翼地揭开布帛,狰狞的伤口映于眼前。
当时为了取箭头,那块皮肉被割开过,因为箭头淬了毒,所以伤口边缘的皮肉稍有些暗沉,眼下又有血迹干涸在上面,只一眼就看到晚棠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怎么都忍不住,疼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攥得很紧,呼吸都困难。
大滴的泪水砸到萧峙膝上,他叹着气捧起晚棠那张脸:“就知道你要哭,大婚之日哭成这样,是想心疼死我?”
晚棠捂住他的嘴,凶巴巴道:“以后不许说那个字!”
他前世的死劫还没破,她对那个字避讳至极。
“为夫舍不得……走,放心,这辈子定要活够本。”他拿开晚棠的手,凑过去吻她眼泪。
晚棠断断续续道:“适才封诰命的时候,我便觉着不对。之前陛下还不放心你,非要给你塞个妾,这才过去多久?竟然肯听夫君的,大婚之日便给我封诰命……这诰命是你拿命博来的,日后这样的殊荣,不要也罢,我只要你好好的。”
软软的语调,带着怜惜,听得萧峙眉开眼笑:“放心,为夫一定能好好的。”
晚棠也没一直哭,看他态度不错,便让他去泡药。
萧峙听话地点了头,转身往浴池那边走的时候,晚棠才看到他背上还有交错的三道新伤。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无声地涌出来。
不必询问什么,她便猜到之前京城发生过凶险的大事,要不然他也不能耽搁娶妻。如今平息了那场风波,他也才能更加安心地把她迎来京城。
想到他曾经写信让她选择如期成亲,还是暂时退亲,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地不停抖。
他为了成亲,那几日一定是拼了命地镇压乱象,天知道他那几日到底有多辛苦。
原本打算今晚好好治治他,这会儿疼惜都来不及。
萧峙清理完伤口回来时,晚棠已经卸了妆容,素净的小脸眼眶微红、鼻翼边也微红,看起来无辜又可怜,什么都想依了她。
“箭伤何时才能好?”
“大概还要半个月。”一般的箭伤自然不需要这么久,这次又是泡药浴,又是敷药,半个月都是保守估计出来的时日。
晚棠皱眉:“那我写信跟祖母商量,半个月后再回门。”
京城和承州离得不近,也不算远,按理可以第七日或者第九日回门,不过晚棠眼下想延一延。
萧峙皱了下眉头:“不必,七日回门便可,过两日我们可以坐船慢慢去。”
娶都娶了,婚期已经往后延迟过,他不想让承州百姓以为他不重视这位小妻子,回门必须如期。
晚棠拧起眉头,不说话。
萧峙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伤口疼?”
萧峙苦着脸点头:“刚上过药,一阵阵地疼,嘶……”
他夸张地皱起脸,任由晚棠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婚床。
“早生贵子”那些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萧峙躺好后,拉住晚棠的手,可怜巴巴道:“你亲亲就不痛了。”
晚棠这会儿好说话得很,卷起他的裤腿,在重新包扎好的伤口上落下一吻。
明明隔着布帛,萧峙却仿佛已经感觉到有一个绵软的吻落在腿上,浑身的血液叫嚣着开始沸腾。
他是个正常男人,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她。
他为自己的不要脸寻了几个由头,沙哑道:“不算,你亲的是布帛。”
“哦。”晚棠乖乖应了一声,不等他提要求,便在他腿上没有布帛的地方又亲了亲。
这是当真要命,萧峙哪里捧住她的脸,眸光发暗:“棠棠,今晚洞房之夜,不能留遗憾。”
晚棠狐疑道:“你这样还能行?”
萧峙的眸光越发暗沉:“为夫何时不行过?”
晚棠抵住他胸口,没骨气地缴械投降:“是我不行。”
萧峙含住她的唇,一边吻,一边抽空诱哄:“你可以,用别的法子便是……棠棠,今日你来,为夫任你玩儿……好不好,嗯?”
晚棠跟秦三嫂学了不少本事,都是些她前所未见的姿势。
前世的她和榆木疙瘩一样,除了一些羞辱至极的姿态,她在这方面并无造诣。
不过萧峙今晚是真真让她开了眼。
原来闺房之乐还能这样玩儿!
只是乐了萧峙,苦了晚棠。
翌日一早要给松鹤堂的老侯爷老夫人敬茶,所以晚棠早早便被惊春和染秋两个伺候起了身。
萧峙疲惫多日,身上又有伤,今日睡得颇沉。
晚棠蹑手蹑脚地来到外间更衣洗漱,叮嘱惊春两个不要出声:“让侯爷多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她自己惊呆了。
惊春两个关切不已:“姑娘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新夫人身份被怀疑
晚棠想到昨晚的花烛夜,眼神闪烁地敷衍道:“许是……许是话说多了。”
“奴婢待会儿给姑娘做点儿润喉的羹汤。”惊春实在是不解。
魏老夫人有顾虑,担心陪嫁丫鬟生异心,并未让花嬷嬷提点她们男女之事。
惊春和染秋两个也没有伺候过男主子,昨晚萧峙叫了水后又不许她们进去伺候,所以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只能信了晚棠的话。
萧峙比晚棠多睡了一炷香的工夫,等他起身时,晚棠已经润了几遍喉。
依旧沙哑。
晚棠看萧峙自己穿好衣裳出来,问道:“夫君怎得不叫我?”
“你嗓子……”原本娇软的嗓音像是放在沙砾上磨过多遍,萧峙狠狠惊了一把。
想到昨晚把她折腾得不像样,他眼底闪过一抹愧色,怜惜地摸向她的唇。
晚棠淡定地拂开他的手,不过耳朵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羞臊,红得半透。
“昨晚累着你了,为夫有手有脚,日后起身不必你伺候。”萧峙俯身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待你胎象稳了,我也像昨晚那样伺候你。”
晚棠到底是不敌他,伸手就捂他嘴。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她们都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二姑娘和姑爷恩恩爱爱的便好。
萧峙心情很好地拿开晚棠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完全不避讳那几个丫鬟。
阿轲阿瞒早就习惯了,咯咯笑着看向别处。
惊春和染秋两个还是第一次见识,来不及闪避,便把萧峙的举动全都看了去,羞得小脸爆红。
养心斋的丫鬟过来跟萧峙和晚棠见了礼,便默默往萧峙的卧房去了。
晚棠才想起她昨晚忘了往素帕上滴血,还没来得及紧张,桌下便探来一只大手。
萧峙拍拍她的腿,等晚棠看过去,便凑近道:“一回生二回熟,放心,为夫都已经准备妥当。”
晚棠头次听说“一回生二回熟”还能这么用。
她美滋滋地跟他咬耳朵:“我家夫君真体贴。”
说完,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她又冷下脸,把凑过来想继续说悄悄话的萧峙推开了。
萧峙不明所以地看看她,不知她怎么忽然又不高兴了。
俩人用完膳来到松鹤堂时,许久不见的萧予玦和宋芷云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宋芷云至今还坐在四轮车上,气色不佳,瘦得两颊往里凹陷。
老侯爷老夫人已经候了片刻,看新妇第一日敬茶便姗姗来迟,老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昨晚丫鬟便告诉她,新夫人和已经去世的晚棠生得像,她压根没当回事,能有多像?
晚棠到底是个丫鬟,秦二是她儿媳妇,即使秦家门第不够高,但她的儿媳妇怎么也要比一个丫鬟好看、端庄、大方、贤淑……
“父亲、母亲,儿子伤势未愈,多睡了会儿。”萧峙不等老夫人开口挑刺,便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晚棠向公婆见了礼,缓缓抬起头。
老夫人正在吃茶,一抬眸看到晚棠那张脸,吓得“哐当”一下,手里没端稳,整杯茶翻到身上。
同样没拿稳茶盏的还有萧予玦,他瞥到晚棠的脸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还不扶母亲去更衣?”萧峙瞟一眼同样在发怔的庄嬷嬷,庄嬷嬷这才回神,抖啊抖地扶起老夫人走了。
老夫人临走还盯着晚棠那张脸,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晕。
这也太像了!
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萧峙又侧眸瞥向萧予玦,冷笑一声:“跟你爹娘如此无礼,欠抽了?”
全屋只有老侯爷最淡定,因为他早已经不记得晚棠的模样。如今儿子有出息,又老实地娶了妻,他只管等着日后抱孙子。
那厢,老夫人进屋更衣时,腿软地站不住:“怎会这么像的?晚棠那丫头莫不是秦家流落在外面的姑娘?这秦家可真够乱的。”
庄嬷嬷也六神无主:“许、许是如此吧。”
“还好那丫头走了,要不然两个一模一样的妻妾争风吃醋,碰到了都分不出谁是谁。”老夫人其实有怀疑,萧峙当初多宠晚棠啊,怎得她一走,他就绝情地要娶妻了?
如今这个儿媳妇,总不会是……被他拿来当晚棠的替代吧?
老夫人的脑子没敢往更匪夷所思的地方猜。
她忙问昨晚萧峙叫了几次水,庄嬷嬷小声道:“听说只叫了一次。”
果然!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他待新夫人果然不如之前对那个丫鬟放纵,回头叮嘱下去,让府里下人管好嘴,不许在新夫人面前提晚棠的事。”
庄嬷嬷魂不守舍地点头:“好。”
俩人再次出去,饶是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以看到晚棠的眉眼,还是都下意识地颤了颤。
晚棠一直没开口说话,但敬茶时不得不开口:“父亲,请喝茶。母亲,请喝茶。”
声音压得低低的,很轻,但沙哑还是一下便能听出来。
老夫人狐疑道:“喉咙怎么了?染风寒了?”
不远处,萧予玦再次震惊地偷瞄过去。
他玩得多,最是熟悉不过这样的情况了!以前晚棠做姨娘的时候都没这么放浪,没想到这位新夫人竟然如此放得开!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晚棠已经敬完茶。
萧峙牵着她坐下,冷冰冰地看向萧予玦:“这便是我跟夫人提过的不肖子,那位是他妻子。别看他们两个长得不好,脑子也蠢,还望夫人母不嫌子丑,日后为夫不会让他们到你跟前碍眼。”
萧予玦偷瞄的两眼,萧峙都看得一清二楚。
晚棠前世的遭遇,他都记在心里,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这个混账!
萧予玦和宋芷云被萧峙当着面骂,都敢怒不敢言。
“杵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你们母亲敬茶。”
萧峙慢条斯理地轻笑一声,吓得萧予玦头皮发紧。
他不敢相信秦家的二姑娘会跟晚棠生得一样,晚棠长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不过,眼下这位侯夫人,除了胸脯子更丰盈,五官根本就一模一样!细腰更是一个模子!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新夫人绝对就是晚棠。
不过萧予玦没证据。
他不像被丫鬟扶起来跪下的宋芷云,宋芷云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是晚棠,所以跪得屈辱极了,萧予玦跪得心甘情愿,没有半分屈辱。
跪美人儿,他本就心甘情愿。
宋芷云想到以前只有这张脸跪自己的份儿,只有被她打骂的份儿,如今她却要跪在一个跟晚棠生得一模一样的人跟前,恭恭敬敬地敬茶!
萧予玦夫妻二人,心思各异地向晚棠敬茶。
萧予玦激动地等着晚棠凑近,偷偷汲气,想嗅一下她身上的香气。
晚棠伸手接茶时,一股暖香扑鼻。
萧予玦悄悄吸了两次,香味略有不同,可凭他闻香无数的经验看,这位新夫人和晚棠连香气都有五分像!
她一定就是晚棠,不会有错!
萧予玦一双贼眼正转动着,余光瞥到一道黑影朝他袭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挨个立规矩
萧峙一脚踹过去,踢得萧予玦四仰八叉,带倒了旁边的宋芷云。
旁边的丫鬟们吓得惊呼,场面一时混乱。
老夫人也眼皮子一跳:“这是做什么?”
萧予玦被踹了肋骨,痛得直冒冷汗,闷哼连连。
他感觉有两道冷芒射来,吓得脊梁骨都开始出冷汗,匆匆看一眼萧峙,见那双黑眸里散发着杀人的煞气。
萧予玦不敢再哼,忍着肋骨间的剧痛,屁滚尿流地重新跪回去。
动作间,被踹的地方更疼了,他痛得几乎喘不上气。
肋骨好像断了!
“再乱看,老子剜了你这双眼。”阴沉沉的冷笑,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
萧予玦抖了抖,弱弱地低下头去,半句狡辩都说不出口。
京城出事那几日,武安侯府被守得森严,即便如此,依旧有人翻墙进来生事。萧峙手下的护卫在锦绣苑里当着他的面儿,直接砍杀过两个人,身首异处。
他吓得至今都睡不好觉。
萧峙只会比那个护卫更凶狠,更何况他又不是说着玩儿的,苏姨娘的丫鬟不就被割了舌。
老侯爷和老夫人听了萧峙的话,齐刷刷瞪向萧予玦。
老夫人不留情面地骂道:“你在自个院里多荒唐,我管不着!今日在你父亲母亲面前还如此轻浮!日后看你母亲不好好管教你!”
被丫鬟们重新搀扶跪好的宋芷云,偷偷瞄向晚棠。
四目相对,晚棠疏离地挪开目光。
宋芷云察觉到了一股不屑,明明眼前之人并不如她尊贵,只是个知州的侄女儿,而她乃棠棠景阳伯的嫡次女!奈何这个知州家的侄女嫁了个好男人,成亲当日就被特封诰命!她呢,一双腿也不知怎得就养不好了,日日只能做个任人磋磨的残废!
锦绣苑的紫烟对宋芷云阴阳怪气,宋芷云可以骂回去,可长得跟晚棠一样的新夫人鄙夷一眼,宋芷云就气得浑身发颤。
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那个贱婢往她头上骑!即便不是那个贱婢,长得一样的人也不行!
“夫君,儿子儿媳似乎不喜我,怎得一个个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怪吓人的。”晚棠往萧峙那边倾身,压低的嗓音有些委屈。
她算是入府第一日的新妇,不能当着公婆的面教训宋芷云夫妇。
但萧峙可以。
萧峙闻言,哂笑一声:“还不给你们母亲敬茶?”
他说着瞟向丫鬟端来的茶水:“去换壶烫的,夫人嗓子不舒服,忌寒凉。”
萧予玦还不明所以,宋芷云却率先抖了抖。
内宅里的阴私,她头头是道,以前她就经常让晚棠端很烫的茶,烫得晚棠双手通红,她才解气。武安侯一个男子,难道要让他们端烫茶?
须臾,丫鬟端着托盘来到萧予玦夫妇身边,托盘上盛着两盏滚烫的茶水。
萧峙冷眼看着他们。
萧予玦硬着头皮熬着痛,端起其中一盏。
烫得他手一抖,洒了半杯水在托盘里。
萧峙早有防备,倾身挡在晚棠前面,半滴水都没溅到他。
狠厉的斥责兜头落下:“做不好本侯的儿子,日后便和前院的黑犬一桌!”
萧予玦眼睁睁看着赵福亲自把烫茶再次添满,只能苦着脸抖着手,把那杯烫茶端起:“母亲……请喝茶。”
宋芷云也颤着手,硬着头皮端起烫茶。
灼烫穿透茶盏和薄薄的肌肤,宋芷云感觉指头很快便被烫疼了,就像是被扔进了沸水,反反复复痛得人难以喘息,细细密密的汗从额角往下流。
宋芷云熬不住,很快落下泪来,哪里还敢对晚棠那张脸生厌:“母亲,请喝茶!”
萧峙以眼神示意晚棠不许说话。
于是晚棠就像没听到,任由萧峙关切地问自己有没有烫到:“脸可烫到了……手呢?你刚嫁进侯府,这孽障就想用开水烫你,呵!”
萧予玦想辩解,他没想用开水烫她呀!
可他肋骨疼得慌,一双手也好像被烫得快要掉层皮,疼得脑子都无力思考了,更是不敢抬头说半个字,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宋芷云正想再次出声提醒晚棠喝茶时,萧峙凉飕飕地瞥过去,她顿时不敢说了。
于是俩人就这样举着茶,恭恭敬敬地跪在晚棠跟前,屁都不敢放半个。
老侯爷看儿子给刚进门的儿媳妇撑腰,欣慰地点点头:“夫妻相处就该举案齐眉,你年纪虽不大,但是立渊已经老大不小了,既然成了夫妻,可得早日开枝散叶。”
萧峙眉开眼笑地睨了晚棠一眼:“父亲放心,儿子会好好努力。”
老夫人看萧峙为了给晚棠撑腰,当着面儿给萧予玦夫妇立规矩,哪里还敢多嘴,附和着点点头:“那你们好好努力,早日给侯府添丁。”
“若生个女儿,母亲便不喜了?”
萧峙这么一问,老夫人下意识怂道:“自然也欢喜,不过还是得多生两个男孩……”
萧峙淡淡地看过去,老夫人咽了后话。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立规矩之人,在小辈面前,她还要脸。
老侯爷讪讪地看一眼他们母子,笑着解围:“武安侯府许久没有添丁了,男娃女娃都好!”
他手边的鹦哥适时学起了舌:“都好!都好!”
屋子里原本僵持的气氛悄然化解,老夫人暗松一口气,笑着看向晚棠:“你头一个月熟悉熟悉侯府的环境,请安之事,等你回完门再议。”
晚棠乖巧地点了头。
几人聊了半晌,这时候萧予玦和宋芷云敬的茶也已经凉了,萧峙这才帮晚棠接过茶水放到一边:“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回去把府规抄一百遍,回头本侯亲自检查。”
萧予玦两个早被折腾得没了脾气,这会儿也不敢叫苦,默默应下后,双双被锦绣苑的丫鬟婆子抬了出去。
萧峙也起了身:“儿子就不打搅父亲母亲了。”
老夫人原本想耍耍当婆母的威风,给儿媳妇立立规矩的,抬眸看到萧峙牵着他媳妇儿的手,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不敢。
晚棠轻轻松松地离开松鹤堂,待身手只剩下梅园的丫鬟,她晃晃萧峙的手:“夫君今日可要去卫所?”
“不去,为夫有伤,等回门后再去卫所,不过后日便要进宫教导太子。”
晚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好,她得问清楚京城发生的事情,以及萧峙到底已经解决了几项罪名。
萧峙却瞥了一眼锦绣苑那两个混账东西。
子不教父之过,他得空会好好教养他们。
他们前世加诸在晚棠身上的折磨,这一世他们都得尝一尝。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还剩三项罪名
晚棠回到梅园,便拽着萧峙回了屋。
只剩俩人,她才问起京城发生的变乱。
萧峙略去前几日的血腥,只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当时被斩杀的叛军人数过多,都被拖到城外烧成了灰,珋王被擒获,翊王死在战乱之中。
晚棠白着脸,后怕地拥住萧峙:“如此说来,夫君梦里那一项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已解除了。”
萧峙笑道:“嗯,此项罪名彻底解除。”
晚棠又掰着指头数了数:“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也可不再操心。徇私舞弊、欺君罔上都是谢家牵头,如今谢家被牵制,这两项罪名应该可以缓一缓。如此说来,只剩下三项了?”
萧峙默了默。
珋王被擒,并不能直接消除他结党营私的罪名。
他在梦里看到过,弹劾他结党营私之人曾拿出一本秘密名册,都是他“结党”之人,甚至还有他与之往来的亲笔信。
虽是诬陷,但这件事并非那么容易解决,他需得找到模仿他笔记之人。
“还有三条,贪墨军饷、私调禁军和暗杀忠良。”哪一条不是重罪,真真是为了置萧峙于死地,编排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萧峙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轻笑着揉开她的眉头:“不过是个梦,如今紧张做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晚棠看他似乎不大相信这件事,心头发沉。她一直不知道该不该把重生之事说出来,这等匪夷所思,寻常人听了都会以为她得了疯症。
“好,夫人让信,为夫便信。”萧峙心里琢磨着事情,便顺着她的话说。
给晚棠封诰命一事,并不是他主动求来的,许是因为以前有过他不为自己求赏,而是请皇后抬举自己的妾室这个先例,所以这次陛下主动在他大婚之日给晚棠长了脸。
偏生就是这一点,让他难办。
晚棠换了身份没换脸,日后封赏诰命的文书下来,他得带晚棠进宫携恩,到时候见过她脸的皇后等人,怕是会有所怀疑。
他无意在这件事上欺君,但日后真追究起来,这件事也算得上欺君。
晚棠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纠结再三,试探道:“夫君可信前世今生?”
萧峙冷不丁一个激灵,捂住晚棠的嘴巴看向窗外。
此前那个老者的事情历历在目,从他梦到前世种种后,他便怀疑晚棠也记得前世之事。尤其是她对裴二郎的恨,恨得非同寻常,他没法儿不怀疑。
毕竟这一世裴二郎只在翠玉轩唐突过她一次,晚棠不是那种因此便要剜人双眼的性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晚棠发现萧峙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栗,纳闷地抬眸看过去。
萧峙搂着她,依旧捂紧她的小嘴,把那位老者发生的事情迅速说给她听:“不管夫人想说什么,前世今生这种话日后便别挂在嘴上了,为夫都明白。”
晚棠吓出一身冷汗,讪讪地看向窗外那块老天。
等她回过神来点了头,萧峙才缓缓松开她的嘴。
晚棠汗颜,咽着口水嘀咕:“原来私下里也不能乱说话。”
好在她谨慎,不曾跟人提过她重生之事,否则怕是也早就被雷劈了?
“你如今身为诰命,又是魏老夫人嫡亲的孙女,日后不必处处忍让。为夫不能时刻陪伴左右,日后不论做什么,记得不可让让自己受气,凡事多骂骂别人,京城里这些个捧高踩低的,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萧峙啰嗦片刻,看晚棠不出声,刚要扭头,便瞥到一朵娇花贴上来。
一个绵软的吻落在他嘴角。
萧峙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哑声道:“尝明白了吗?是甜是苦?”
“甜的。”
萧峙循循善诱,低头靠近:“不再尝尝?”
晚棠笑着要躲开:“我还要给祖母写信,待阿兄们离开时让他们捎上。”
萧峙拽着不让她走,轻轻一拉,晚棠跌坐在他腿上。
想到他的伤,她当即要弹起来,却被萧峙扣住腰肢,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碍事,坐的是左腿。”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侧脸上,咫尺之间,有无声的暧昧在涌动。
他把晚棠往后面搂了搂,她的后背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他怀里。夏日里穿得单薄,晚棠很快便感受到了不寻常。
她挣了挣,呼吸都乱了:“青天白日的,这是做什么?”
萧峙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不太熟练地摸了摸:“有两个月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说到肚子里这个,晚棠便有些愁,“日后生产都得对外道是提早……”
“这几日便辛苦夫人了。”萧峙听她嗓音还哑着,思绪早就飘到了别处。
晚棠垂眸按住已经往上抚的大手,红着脸问他:“辛苦我?”
萧峙看向她红艳艳的唇:“嗯。”
晚棠想到昨晚的事情,又怜惜他一身的伤,一时纠结地拧起了眉。想拒绝,又舍不得让他不开心。
萧峙哭笑不得:“刚教过你日后不必委屈自己,既然不愿意,骂出来便是。”
“……”晚棠看他一脸甘之如饴的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哪儿有人上赶着求骂的。
沉默片刻,她到底没舍得凶他:“今晚算了,我嗓子疼。”
话还没说完,两颊已经飞起红霞。
萧峙的眸光暗了暗,昨晚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晚棠真愿意那样伺候他。她这樱桃小嘴,能吃得下什么?
不过那滋味儿确实耐人寻味。
萧峙低头咬住她耳廓,哑着声道:“还有别的法子,今晚试试。”
“你身上有伤……”
“夫人得尽快有喜,总不能耽搁肚里这个。”萧峙理直气壮,只要他不受累,身上的伤口并不会绷开。
晚棠正想说他几句,外面响起敲门声:“侯爷,东宫来人了,请侯爷过去一趟。”
萧峙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珋王虽然已经被擒获,但罪名还未确定。亲王造反这种事传扬开来有损皇家颜面,吴贵妃又伙同百官逼迫,如今的朝居依旧动荡。”
晚棠起身帮他更衣,听他说起朝局,听得格外认真。
“苏家乃武将世家,一直挤不进文臣的圈子。苏家式微后,在朝堂插不上话。太子如今只信得过苏家,为夫被陛下绑在太子一列,不得不为太子筹谋。”
晚棠似懂非懂:“好,我明白了。”
萧峙摸摸他的脸:“日后为夫主外,你主内。等你生完孩子,我便让母亲把中馈交给你打理。”
晚棠的眸光闪了闪。
生完孩子那么久?
她可等不了。
老夫人时不时地脑子不清明,还是早日颐养天年比较好,等她胎象彻底稳了,她便要想法子让老夫人主动把中馈交过来。
萧峙没空跟晚棠多说,更了衣后便迅速去前厅见客。
待看到东宫贴身服侍太子的内侍在团团转,他眸光一凝:“何事惊慌?”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骂的是白痴,你急什么
“太师请速速去东宫,太子适才听说珋王爷的罪名已经定下了。”内侍一看到萧峙,便恭恭敬敬地行礼。
聪明如萧峙,挑眉揣测道:“珋王没被赐死?”
那名内侍直摇头,小声道:“幽禁,太子今儿个愁得吃不下饭,看不进书,还请太师快点儿过去。”
萧峙了然地点点头,想到自己前世的遭遇,自嘲地笑了下。珋王造反证据确凿,皇帝还能为了皇家颜面他一命,前世他忠心为国,最后得了那样一个下场。
他可不信陛下当真看不出那些是栽赃嫁祸,无非是觉得他功高震主,想卸磨杀驴罢了。
前世没这么早立太子,所以前世的他并不清楚太子的性子,眼下看来,暂时是个立不住的。
内侍急,萧峙却不急。
临行前,他特意绕道向几位舅哥致了歉:“太子有事与我相商,待会不得空相送,我已经让赵福做好安排,祝你们一帆风顺。”
秦二郎几人眼下对他没有半分不满,纵观整个大靖,还有谁能在大婚当日给自己新婚妻子弄来一品诰命?如此抬举他们二妹妹,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道完别,萧峙才在内侍的催促声中前往东宫……
梅园,晚棠趁着还未到晌午最热的时分,像往常一样带着四个大丫鬟遛弯儿。一双脚不知不觉转回了梅香苑,正想进去看看,一抬眸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絮儿惊诧地看她一眼后,迅速低下头,冷冰冰地见了礼:“奴婢请夫人安。”
心头砰砰跳着,她昨日没像其他丫鬟一样去正屋那头讨赏,而是和怜儿两个一起擦拭着姨娘的牌位偷偷哭了一鼻子。
新人笑,旧人哭,她们忽然有点儿庆幸姨娘走得早。
否则看到夫人这张脸,她们家姨娘该有多难受啊,像成这般,她们姨娘这个替代者多少有些多余。
“……”晚棠看她如此,知道进去看看会自讨没趣,只能无奈地笑笑。
怜儿听到絮儿的说话声,也走出来见了礼,脸色比絮儿更加冷淡:“这是冯姨娘的屋子,姨娘意外身亡,屋子里怕是会有晦气,还请夫人日后绕开一些,若是晦气冲撞了您,奴婢担待不起。”
“倒是两个忠心的。”晚棠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们,只赞赏地点点头,让惊春赏了她们各一荷包喜钱。
絮儿怜儿两个明明不情愿要,却还是接了。
等晚棠一走,絮儿便把喜钱放到桌边,怜儿亦然。
絮儿:“不然明日买成纸钱,多给姨娘烧点儿,也不知她在那头有没有受欺负。”
怜儿听她哽咽,也带上了哭腔:“想是不如意,没想到侯爷这么快就把咱们姨娘忘了。以前便是睡都要睡在这里,娶了夫人后连看一眼都不得空。”
“那我待会儿便托人去买成纸钱。”
怜儿摇摇头:“姨娘才不会喜欢用这些钱买来的纸钱,要买也咱们自己掏钱买。”
絮儿黯然地点点头,没再多话。
半个时辰后,絮儿悄然捧着纸钱从梅园的角门回去时,带着丫鬟去库房取宣纸的紫烟看在眼里,偷偷跟了一截。她捡起絮儿不小心掉落的一张纸钱,揣进怀里后折返回了锦绣苑。
萧予玦脸色不善地看过去:“取个纸,用得着这么久?爷都痛死了,找府医想法子!”
紫烟施施然瞥他一眼,哪里还有以前的讨好与爱重:“妾看到絮儿鬼鬼祟祟,跟了会儿,发现她买了这个东西。”
萧予玦看到纸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峙新婚,那丫鬟却想给已经逝去的姨娘烧纸钱!
如此忌讳之事,正好可以用来拿捏那个丫鬟。
萧予玦想到如今狗一般的日子,恨得浑身都颤起来,一把扯过紫烟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上去:“锦绣苑如今只有你最能干,今日这事干得好!你再想想法子,如此这般……”
他需要在梅园安插眼线,待找到侯夫人便是晚棠的证据,还愁他拿捏不住萧峙这个老东西?
他恨得直磨牙。
今日之忍辱负重,他日他定要加倍还到萧峙身上……
萧峙当日在东宫待了许久,翌日一早又被内侍请了去。
晚棠独自用完早膳,松鹤堂的香兰便过来请她去前厅见客。
晚棠不急不慌道:“哪些客?”
香兰皱了下眉头,不喜新夫人这般不把老夫人的话当回事,不情不愿道:“勇毅伯府老夫人、谢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裴侍郎府的老夫人……”
晚棠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这些不都是曾经有过节的府邸吗?
“我今日有些乏……”
晚棠话没说完,香兰板下脸:“老夫人毕竟是夫人的婆母,夫人刚入门便要不敬婆母吗?让老夫人在客人面前下不来台,于夫人并无益处。”
萧峙这把年岁才成亲,老夫人在众多老姊妹跟前一直面上无光,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妻,她当然想显摆显摆,顺便摆摆婆母的威风。
香兰也没想到新夫人会这么难说话,一想到独自回去会触霉头,语气难免生硬。
晚棠冷笑:“闲得没事便多晒晒日头,没准晒黑了,便无人觉得你白痴。”
香兰错愕地看过去,没料到看似娇柔的新夫人竟是这样的性子!
“夫人怎得张嘴就骂人呢?”
“我骂的是白痴,你急什么?”晚棠斜睨她一眼,眼底的不屑似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香兰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按照老夫人的指示来请人,不知自己哪里就白痴了?
眼看新夫人是请不动了,她红着眼退下。
惊春见状,不安地问道:“姑娘为何不肯去见客呀?此事传扬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侯爷这两日与我说过各府盘根错节的关系,这几家都和武安侯府有些过节,凑到一起准没好事,这种热闹不能凑。”
惊春恍然大悟:“姑娘说得对,若是差错出到这种人家跟前,弄不好会变成两府之间的恩怨。”
晚棠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过去。
主仆俩刚说完话,便听到外面有个小丫鬟进来通传:“夫人,香兰姐姐又来了,还把老夫人身边的庄嬷嬷给请了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非让我过去,可别后悔哦?
晚棠气定神闲地点点头:“好,待会儿你们不必多嘴。”
庄嬷嬷是侯府的老人,若是从她身上吃瘪,保不齐会拿她身边的丫鬟下手。这些丫鬟跟了她,她自然要护着,不必要的打骂都不能挨。
交代完没多久,庄嬷嬷便和香兰一起来了。
庄嬷嬷温和从容地跟晚棠见了礼:“老奴给夫人请安。今日侯府来了几位贵客,老夫人念着夫人日后也是要慢慢学着执掌中馈的,便让香兰过来请您过去,先跟这些贵客见一见。不知是不是香兰不会说话,惹了夫人不快?”
一番话,把老夫人的好意说得明明白白。
晚棠重回武安侯府,并不打算再让自己憋屈。
她睨了香兰一眼:“她确实惹了我不快,惊春,你把她适才的话学一遍。”
惊春依言,把香兰的态度、言词,一字不落地学给庄嬷嬷听。
庄嬷嬷蹙眉瞥了香兰一眼。
眼前这个新夫人和晚棠生得太像,便是她,看到夫人也会忍不住当成是此前丫鬟出身的冯姨娘。可她们到底不同,一个是无根的浮萍,一个是进门便被封了诰命的大家闺秀,香兰这个没脑子的!
“我是不知这样的规矩,夫人能随随便便被一个丫鬟训斥,还没说两句便给新夫人扣个‘不敬婆母’的罪名。这么厉害,怎得不去县衙审案呢?”
香兰听到晚棠这番话,涨红了脸。
冲顶的委屈和怒气,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她直到此刻才明白夫人此前为何骂她白痴,原来如此!可她也是学了老夫人的舌,老夫人就是这个意思。
庄嬷嬷瞪香兰一眼,香兰这才不情愿地跪下去:“奴婢不会说话,求夫人莫要跟奴婢计较。”
“我为何不计较?想到我刚进门便被指责不敬婆母,我气得头晕眼花走不动道。”晚棠单手支颐,伸手在糕点盘子里挑挑拣拣。
庄嬷嬷眼皮跳了下,抬眸一看,晚棠说得慢条斯理,甚至说完还吃了一口糕点,哪里有一丝头晕眼花的迹象?
这是演都懒得演。
庄嬷嬷心头发紧:坏了,新夫人怎得一点儿都不妥协?
老夫人还在前厅等着,这会儿怕是已经动了气。
庄嬷嬷替香兰赔了不是,又劝说片刻,晚棠才缓缓起身。
只是动身前,她笑盈盈地看向庄嬷嬷:“既然你们非让我过去,可别后悔哦?”
萧峙还有三项罪名必须一一破除,多和各府女眷往来,指不定能获悉相关的消息。只是老夫人糊涂,晚棠不想让松鹤堂以为她好拿捏。
庄嬷嬷心头“咯噔”了下,讪笑一声,心里预感不好。
那头,老夫人已经等得很是不耐烦,尤其是听到裴家老夫人的冷嘲后:“府上新夫人不愧是诰命夫人,派头这般大。”
老夫人沉下脸,正要再让人去请,便听丫鬟进来通传:“夫人来了。”
她收起不悦,远远看到晚棠,便朝她招招手:“你这身子骨就是娇,怎得到今日还没歇过来。快过来见见贵客,这位是勇毅伯府的老夫人,这位是国公夫人……”
晚棠依次点头示意,嘴角噙着浅笑。
今日来的是几个年迈老夫人,晚棠此前做妾室时参宴见过的女眷多比她们年轻,以至于前厅这几人都没见过她。
裴家老夫人因为自家孙儿被萧峙折腾成那样,今日说话一直阴阳怪气。
她瞧一眼晚棠的膝,翻了个白眼:“您这儿媳,膝盖硬得很呀。”
老夫人面上无光,黑着脸看向晚棠。
晚棠抬眸,无辜地看向裴家老夫人:“母亲,不知这位老夫人是几品诰命?”
裴家老夫人嘴巴颤了颤。
前厅里这几位,就属她诰命最低,年纪还最大。她儿是个三品侍郎,为她请封诰命,最高也就到三品了!
老夫人听了晚棠这话,笑道:“我这儿媳年纪小,不懂事。婉婉,不可无礼,她虽只是个三品诰命,却到底长你一辈。”
“三品?”晚棠若有所思,纠结地蹙起眉,“侯爷这两日耳提面命,让我见人时须得谨记身份,不得给他丢脸。我是金吾卫指挥使夫人,太子太师夫人,武安侯夫人,陛下钦赐的一品……”
裴家老夫人听得头皮发麻,身子抖了抖。
想到今日前来不是为结怨,裴家老夫人哪里还敢逞口舌之快?
不等晚棠报完身份,她颤颤巍巍起了身,客气地朝晚棠点头:“老身年迈老糊涂,望夫人莫要跟老身计较。”
老夫人看适才牙尖嘴利的裴家老夫人如此卑微,心头畅快不已,拉住晚棠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谢国公府的三郎过些日子便要成亲,到时候你与我一道过去吃喜酒。”
晚棠眨了眨眼,没有及时接话。
国公夫人见状,热情相邀:“秦夫人是承州人,我特地请了承州的庖厨,到时候还请秦夫人尝尝味道如何。”
晚棠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应承。
老夫人不知道谢彦尘跟她的事情,情有可原,日后寻机会说一声,谢国公府她是不会踏足的。那疯子,谁知道会干什么疯事儿。
勇毅伯府的老夫人见状,也出声相邀:“我府上荷花开了,秦夫人得空可去赏赏。”
她说着让身边嬷嬷掏出一封帖子,直接递到晚棠手里。
老夫人有点儿下不来台,勇毅伯府这是摆明了不把她放眼里,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说邀请她去赏荷,她儿媳妇一来,便把帖子递过去了。
晚棠瞥到老夫人隐隐的妒忌,一转手便把帖子递了过去。
老夫人言不由衷地打开看看:“大热的天儿,也就你们年轻小辈爱赏荷。”
“母亲,我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事都需母亲提点,我出门哪里离得了母亲?”晚棠声音柔,长得娇,低眉顺眼的时候总能让人下意识生出好感。
老夫人刚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便听到晚棠话锋一转,“庄嬷嬷刚说母亲有意把中馈交给我打理,所以这段时日要亲自教教我呢,我当然要跟母亲多学学。”
老夫人眼角一抽,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庄嬷嬷。
庄嬷嬷也是瞠目结舌。
不是,她随口哄夫人的话,夫人怎得当着外人的面,就这样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夫君帮你出气
新妇刚进门时,多半忙着讨好夫家人,熟识新环境,不敢放肆。
庄嬷嬷在梅园哄晚棠的那些话,寻常人都听得出是在客套,便是想当家做主,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说道。
庄嬷嬷一个头两个大,觉得新夫人有点缺心眼,干笑着找补:“夫人年岁还小,如今为侯府添丁要紧。”
“不小了,我在秦家学过管家理账,母亲若是不信,可以让我试试。”晚棠眨眨清澈的大眼,认认真真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不想在老姊妹们面前丢人现眼,一时骑虎难下:“你才嫁过来,哪能累着你?”
“掌家确实累人,我也是想让母亲松快松快。”
老夫人和庄嬷嬷听她话赶话,什么都不敢说了。
再说几句,怕不是得立马交出对牌和钥匙。
都是千年的狐狸,国公夫人几个哪能听不出晚棠想要尽快当主母的心思。
她们都知道武安侯府如今是萧峙当家,老侯爷老夫人压根说不上话。
珋王翊王都出了事,她们原本都和这些王爷交情不浅,眼下人人自危,听说陛下和太子已经把后续肃清党羽的差事交给了萧峙,她们的生死可谓都捏在萧峙手里,焉能不讨好晚棠?
“秦夫人真是孝顺,老夫人操劳这么久,确实该享享清福了。”
国公夫人一开口,另外两个老夫人也相继劝起老夫人。
老夫人原本是想跟她们显摆一下自己的儿媳妇,眼下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她年轻时不当家,公婆们把持着侯府,好不容易熬到他们都撒手人寰,又有个江嬷嬷分走她的威风。
裴家老夫人动不动给儿媳妇们立规矩,罚站一个时辰都是有的;心绪不好时,还能骂骂儿媳妇出气。
如今好不容易轮到她当婆母了,怎么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要交出中馈了?
“母亲心疼我,舍不得让我辛苦,母亲真好。我一定认真跟您学管家,待您放心了,管家这种操心累人之事再交给我吧。”晚棠搂住老夫人的胳膊,主动递了个梯子。
国公夫人几个态度如此友好,定是有事相求。
她故意在她们面前说出老夫人有退位让贤之意,她们若有眼力见,便会和自己交好的其他府邸主母提及此事。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等老夫人日后察觉,已经为时已晚。
老夫人没想到晚棠琢磨的这一茬,松了一口气后,脸色有所好转。
国公夫人几个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赞叹。
她们谁都没想到,萧峙娶回来的夫人年纪虽小,脑瓜子倒是很好使。日后再要打交道,她们也不敢小觑……
前厅发生的事情,熹微阁很快便知晓了。
江嬷嬷最担心晚棠有了魏老夫人撑腰,便恃宠而骄,听了这事儿,各种担心悉数浮上心头。
所以晚棠回到梅园没多久,她便也来了。
江嬷嬷是晚棠的老师,如今即便换了个身份,她还是记得尊师之道,不等江嬷嬷朝她见礼,赶紧上前扶她:“嬷嬷日后不必客气。”
江嬷嬷轻轻拂开她的手,板着脸道:“老身不敢,夫人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是太子太师夫人,金吾卫指挥使夫人……”
晚棠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嬷嬷面前,我没有这些身份。”
江嬷嬷看她乖巧,心头一软,还是狠下心继续劝诫:“夫人刚入府,年纪又小,不可刚愎自用……”
晚棠知道江嬷嬷最是重规矩,无非是觉得她今日之言行不妥罢了,便一句都不顶撞,任由嬷嬷教导。江嬷嬷也不是个糊涂人,看她依旧如往常那般沉稳,并非有了身份便浮躁,教训片刻便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那厢,赵福遣了十三去宫外候着,让他等萧峙一出宫便报备府里发生的事情。
萧峙如今是太子的主心骨,一看到侯府的人,东宫的内侍便主动去萧峙跟前递了消息。
萧峙原本正要考验太子功课,闻言匆匆出了宫。
看到十三,他心头一紧:“府里出事了?”
十三话少,言简意赅道:“国公夫人几个今日上门,老夫人非让夫人出去见客。见完客,江嬷嬷又去教训了夫人一番。”
萧峙的手抖了抖,只听出一个意思:他家棠棠今日受委屈了。
今日出来乘的马车,回去的路上一路驰骋,他都嫌慢。
回到侯府,马车还没停稳,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一路大步流星地往梅园赶。
晚棠这会儿正在小憩,柔弱无骨地伏在萧峙偌大的罗汉床上,衣裳轻若薄纱,襟口微微敞开些,羊脂玉般的肌肤又白又嫩,露出一丝层峦起伏的春光。
萧峙经过窗边看到这样一副美景,急躁的步子缓下来,驻足观赏片刻。
晚棠侧躺着,小脸红扑扑的,浓密的长睫安安静静地伏着,似躲在花瓣上小憩的黑蝶。
直到屋子里扑来一股凉飕飕的风浪,他才回过神来。
抬眸往屋子里一看,竟然放了三个冰鉴。如此,晚棠小憩的时候也没盖衾被。
他沉下脸,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犀利的眼神扫向晚棠那几个陪嫁丫鬟,压着嗓音训斥:“夫人贪凉,你们便由着她?”
几个丫鬟相互看了看,低头认错。
惊春赶忙拿来一条薄衾,萧峙接过去,蹑手蹑脚地往罗汉床去了。
人高马大一条人,小心翼翼地给晚棠盖薄衾,怕把她吵醒,轻柔地把晚棠腰腹都盖住。想想又怕她冷,又把她的腿盖上,然后又盖胳膊,很快便把她盖得只露出一张小脸。
惊春在一旁干着急,却是一声没敢吭。
须臾,睡梦中的晚棠热出一身薄汗,踢开薄衾嘟囔道:“太热了,我就眯一会儿,不用盖。”
“乖,会着凉。”萧峙无奈,抓起薄衾又往她身上盖。
“不要……”晚棠软软糯糯地拒绝着。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缓缓睁开眼看向萧峙。
薄衾已经又盖上她身子,她一把掀开,坐起身。
发髻有点儿乱,歪歪斜斜地挂在后脑,鬓边散开一两缕青丝,一双眼泛着刚睡醒的慵懒,像午后刚刚睡醒的猫儿,整个人都软软的。
萧峙看她醒了,摸摸她红通通的脸颊,抬手压顶,把她本就凌乱的发髻揉得更加乱糟糟的:“今日受委屈了?告诉夫君,夫君帮你出气。”
第三百三十九章 娶她回来是为了宠她
新婚燕尔便把妻子独自撇在家中,萧峙心中有愧。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无比轻柔,跟哄孩子似的,和他高大的身量以及冷峻的面容有些违合,把惊春和染秋都看呆了。
晚棠着恼地把萧峙作乱的大手扯下来,本就歪歪斜斜的发髻,这会儿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萧峙拔下她的发簪,青丝如瀑,倾洒而下。
“你们怎么伺候的,夫人歇息怎得不帮她拆发髻,这样能舒服?”萧峙侧眸瞪过去,变脸似的瞬间凝了寒霜在眼底。
惊春和染秋赶忙低头认错。
“不怪她们,是我看书不小心睡着了。”晚棠刚刚睡醒,身子犯懒,索性抱住他一条胳膊靠上去。
萧峙顺手便将她往怀里捞了捞,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一只大手抚上晚棠的小腹,晚棠有些心虚地想去看看惊春她们的反应,一扭头,额上却碰到两瓣柔软。
萧峙吻了两下,才问她:“母亲让你见客,可是为了在外人跟前摆摆婆母的威风?为夫怎么教你的?遇事不能委屈自己,多骂骂别人。还有江嬷嬷,也是太爱操心,为夫待会儿就帮你出气去。”
晚棠握住他的手:“不必,夫君再去骂,庄嬷嬷她们得哭晕过去。”
萧峙却不以为然:“松鹤堂倚老卖老要不得,今日就得趁机让她们长长记性。”
他回府前是真被吓到了,晚棠可是怀着身孕,出点儿差池如何是好?
松鹤堂的不知道,江嬷嬷却是知道的,为了点儿小事来训晚棠,在萧峙眼里自然也是不该。敬重江嬷嬷是一回事,可若当真伤了晚棠,他连江嬷嬷也是不会饶的。
确定晚棠无事后,他扭头看向惊春几个:“夫人受了惊,晕晕沉沉不能下地,都好生伺候着。”
惊春听明白了萧峙的意思,讪讪点头。
萧峙风尘仆仆赶回来,来不及更衣,便冷肃着一张脸先往旁边熹微阁去了。
赵福跟久了萧峙,先一步把“夫人受惊不能下地”这些话传去了松鹤堂,以便待会儿侯爷理所当然地过去质问。
江嬷嬷其实也没训斥晚棠几句,只起初两句稍加严厉,后面也没舍得说重话。
抬眸看到萧峙气势汹汹的模样,她失望地摇摇头:“她跟你诉苦了?怎么,哥儿这是来为她出气了?”
萧峙眸色沉了几分:“嬷嬷最大的失误便是处处提防她,也不信我的眼光。”
他正在着手处理晚棠日后进宫谢恩,可能会出现的欺君之罪,但攘外必先安内,府里不能先乱。
江嬷嬷想起兰湘,嘴角抽了下:“确实不信。”
萧峙脸色难看:“母亲糊涂,嬷嬷不当糊涂。夫人的身子您最清楚……”
江嬷嬷忽然点了下头:“不是她撺掇你来的。”她欣慰地吐出心头浊气,“她是个拎得清的,老身用心良苦,她都懂。倒是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些?她聪明得紧,何须你如此大惊小怪?”
“我娶她回来,是为了宠她,不是让她来受委屈的。”萧峙一字一顿,认真地看向江嬷嬷。
江嬷嬷叹气:“总算我太操心,知道了,日后我再不训她半个字。”
“如此便好,她心思通透,嬷嬷日后也放宽心,不必再疑虑她。”
萧峙说完这些,便又大步流星地往松鹤堂去了。
松鹤堂,庄嬷嬷正苦着脸跟老夫人叙述事情经过:“老奴看夫人不肯过去,才拿话哄她见客,没想到夫人如此缺心眼。”
老夫人剜了香兰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立渊的夫人?”
香兰更苦,噗通一声跪下。
还不是老夫人自己说话没把门,这两日在松鹤堂总说秦家门第不高,夫人能嫁给侯爷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她也真是没规矩,到底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人前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都不知。来人,去梅园把夫人请过来,我得好好给她立立规矩。”老夫人不高兴,今日险些丢了脸,必须得趁着儿子还没回来立规矩,否则就立不成了。
刚进门,就想当家作主。
想得倒是挺美,就她那没脑子没见识的小家子气,能管得好侯府?
不过那丫鬟还没退下,便听到身后传来冷厉凉薄的声音:“母亲可要连本侯的规矩,一道立了?”
萧峙一脸寒霜地进了屋,伟岸的身形遮住一大片光亮,在地上落下一片黑影。
明明暑气已旺,下人们却觉得屋子里寒气逼人,陆陆续续抖了抖。
老夫人也抖,她儿子重掌金吾卫后,身上寒气更甚,不过她还是干巴巴地笑道:“立渊回来了?今日怎得这么早,太子……”
“母亲想妄议太子之事?”
“不、没有,你今日怎得回来这么早……”
“母亲盼着儿子日日操劳,披星戴月?”
“我不是……”老夫人被诘问得不知道如何下嘴说话。
“夫人本就身子不适,听说今日一早便被个丫鬟指责不敬婆母?她眼下昏昏沉沉的下不来地,想是委屈狠了。”
尚且跪在地上的香兰吓得匍匐在地,身子直颤:“侯爷恕罪,奴婢只是想请夫人出去见客,可夫人不肯,奴婢只是提醒夫人,旁人会这般揣测……”
“脑子被驴踢多了?”
萧峙一声冷呛,香兰不敢再狡辩,无声地涌出两眶泪。
“身边蠢货一多,母亲也会染上傻气。”萧峙不是冲动无脑之人,贸贸然来撒气,日后他不在府里,保不齐老母亲还会找晚棠的茬。
他说着似有若无地瞥了庄嬷嬷一眼,“夫人的庄子缺人,依我之见,把这些不规矩的送过去历练历练才好,母亲觉着呢?”
老夫人心如擂鼓,只是惩治丫鬟,她哪有不点头的道理:“也好,我明日……我待会儿便叫人把她送过去。”
庄嬷嬷讪讪咽了下口水。
萧峙这一眼是在警告她,日后她若跟着挑唆,她也是这样的下场。
看来日后老夫人若再犯糊涂,她不能助纣为虐,必须竭力劝着些了……
东宫,太子盯着萧峙离开的方向愣神。
“殿下,吴贵妃又闹着要给陛下侍疾呢。”
太子回神,想起太师跟他讲的那些典故,都是他曾经学过的道理,可是太师引经据典娓娓一道来,再浅显的道理,似乎都能别有深意。
太师今日说的那一出借刀杀人便很好。
太师还说为君者不可怯懦,为君者最忌优柔寡断。
从未干过大事的小太子深吸一口气,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吴贵妃既然如此爱敬父皇,不可拂了她的意。”
他站起身,挺直了腰杆往外走:“孤去看看父亲,一炷香后让吴贵妃也去侍疾吧。”
他是太子,太师说他仁德谦卑、尊贤敬能,有大才!有治国之能!
父皇拖了这么久,也该安歇了。
是时候为母后讨还公道了,他是太子,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