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用膳时,秦家几兄妹才再次和萧峙碰面。
江嬷嬷有些晕船,待在自己屋里没出来。
晚棠已经换下嫁衣,萧峙也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团花暗纹锦衣。
几人客套着落座后,晚棠迅速瞄了一眼,她和萧峙之间左边隔着秦二郎秦三郎,右边隔着另外三个秦家郎君,萧峙几乎坐在她对面。
萧峙原本想说他家夫人怎能坐末座,可瞥到四个虎视眈眈的舅哥,和一个眼神机灵的小舅子,他到底咽下了到嘴的牢骚。
也罢,待会儿万一伤口又出血呢?离晚棠远一点儿也好。
对面的晚棠发现萧峙今日很不一般,更个衣还不忘上妆,一张脸比平日里白了两分,不知敷了多少粉面,唇上竟还抹了一点儿口脂,妖艳得动人心魄。
晚棠一时看痴了。
她很少看到萧峙如此唇红齿白,明明宽肩窄腰,这会儿却比平日里清秀娇气了太多,很是惹人怜。
“咳!”秦二郎一抬眸,看到自家妹妹不知羞地盯着武安侯看,急忙轻咳一声。
晚棠回神,迅速扫了一圈,发现兄长们都盯着自己,便羞赧地垂了眸子。
萧峙哪能察觉不到晚棠的注视。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日日吐,导致他这张脸更加轮廓分明,晚棠想是觉得他越发迷人了,才会当众失态。
心里甜丝丝的。
秦三郎一转眼便看到萧峙勾着唇,笑得有些得意,当即沉下脸来。他可舍不得责怪自家妹妹不矜持,于是便开始看萧峙不顺眼。
“侯爷比二妹妹年长十岁,待二妹妹嫁入侯府……”
秦三郎刚开口,萧峙忍不住打断他:“九载十个月。”
秦三郎愣愣地看过去:“什么?”
萧峙厚脸皮地解释:“本侯……我比秦二姑娘年长九载十个月。”
不到十岁,离十岁还差两个月!
等他说完,秦家几个郎君一言难尽地相互看了看。
只有晚棠,低下头笑得肩膀轻颤。
她知道萧峙介意别人说他老,但是没想到他介意到了这个程度。她笑归笑,还是在心底默默记住:还有两个月便是他生辰了。
萧峙看他们都无语住了,主动接过话茬:“我比秦二姑娘年长,日后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几位舅哥请放心,我内宅很干净,不会有人拈酸吃醋惹秦二姑娘烦心。”
秦二郎打听过武安侯府,听说侯府老夫人是个不好相与之人,当初不满意大儿子二儿子上战场,还当众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这样的脾性,他自然担心自家二妹妹应付不来。
只是当着萧峙的面,他不好说出口。
萧峙客套地招呼他们用膳,秦二郎想了想,没再多说。
几人默默用膳,快吃完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呕……”萧峙又开始吐了。
晚棠诧异地抬起头看过去。
只见赵福熟能生巧地递上唾壶,精准地帮萧峙接住。
萧峙呕了片刻后,眼里泛起点点泪光,捂着心口试了片刻,确定不会再吐方才点了下头,赵福便将唾壶递给一个小厮,拿下去收拾。
这时候另一个小厮迅速递来一盏茶水供萧峙漱口。
萧峙漱完口后,赵福又端来一块香香甜甜的糕点,萧峙捻了一块吃下,才舒服些。
秦家几人被这一幕怔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晚棠,虽然早在信里得知他会吐,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
秦家几位郎君已经没了胃口,但自小的教养刻在骨子里,以至于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秦二郎关切道:“萧侯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峙随口胡诌道:“晕船,来不及出去,抱歉。”
几人点了下头,自然不会介怀这种事。
晚棠关心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旁边的秦六郎在桌下拽了下她的袖子,晚棠侧眸一看,六郎给她夹了一块肉:“二姐姐多吃点儿。”
秦大郎早就叮嘱过他,一路上看着点儿,不能让二姐姐和未来姐夫多接触。
要接触,也得等拜完堂。
晚棠垂眸看了一眼,是块油光发亮的肘子。
她如今的口味一阵一阵的,前些日子还很爱吃肘子,这会儿多看一眼都觉得腻。
晚棠拨了拨盘子里那块肘子,余光瞥到六郎热情地看过来,她到嘴的拒绝又咽了下去。毕竟前些日子她吃肘子吃得有多欢,秦家几位郎君都知道,寻常人哪有口味变化如此之快的。
晚棠今日一口肘子没吃,其他几个郎君都怀疑她面对萧峙时太过矜持。
看到六郎夹的肘子,秦二郎也关心地夹过去一块:“二妹妹多吃点儿。”
今日这盘肘子切得小,三四五郎见状,想到晚棠爱吃,便分别给她夹了一块。
夹完,秦家五个郎君都贴心地冲她笑了下:肘子是阿兄夹的,尽管吃,武安侯不会说你。
晚棠强颜欢笑,下意识用手掩住面前食盘:“够了,多谢几位阿兄和六郎。”
萧峙看她笑得这么苦,眉头跟着皱起,怜惜道:“吐完饿得慌,二姑娘吃饱了吗?能否忍痛割爱?”
晚棠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肘子上,会意地点下头去:“饱了。”
于是萧峙站起身,绕过碍事的秦二郎和秦三郎,把晚棠面前装菜的食盘端了去:“多谢二姑娘。本侯在边疆八年,经历过数次食不果腹,最是见不得浪费粮食。”
秦家几位郎君:“……”
即便已经成了亲的,也没有当众从自家妻子碗里夹过菜。
晚棠脸上一阵阵发烫,亲眼看着萧峙从她用过的食盘里,迅速将五块肘子都吃了个干净。
秦二郎几人觉着不妥,可二妹妹说她饱了,武安侯和她又即将拜堂,他们这时候能说什么?
用完膳,秦二郎几人把晚棠送回她的屋子后,才各自回屋。
萧峙也没有作妖,与他们分别后也迅速回了自己屋,只是一进门便寻了个唾壶,把刚刚吃的几块肘子又吐了个干净。
他如今可吃不得这种油腻之物,纯粹是看晚棠不想吃。
赵福心疼地伺候他漱口,又拧了一条巾帕帮他擦脸:“侯爷这是何必?二姑娘不喜欢吃,便放在那儿不吃便是,何须侯爷替二姑娘吃光?”
“她以前从不挑食,适才却皱了眉,倘若她勉强自己吃下去呢?”
萧峙这番话,问得赵福想打自己嘴巴。
他知道他家侯爷爱妻,知道了!
新婚燕尔,皱个眉都要心疼,他可得帮侯爷记着今日这番话,多年后看看侯爷还做不做得到!
赵福干笑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侯爷有心,侯爷跟二姑娘日后定能恩爱绵长。”
“嗯。”萧峙熟练地捻了块糕点果腹,吃完便躺到床榻上闭目养神,“若碰到阿轲两个,让她们带二姑娘去船尾看看风景。”
为何是船尾?
赵福一头雾水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