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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蜀雪

作者:洛夏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琴声悠扬,浅听之有如碎冰融雪。


    玥白搂了搂怀里的碧青大氅,脸颊磨蹭着柔软厚实的皮毛……好暖和,好好听。


    染着寒气的冷风不知从何处灌入,她缩了缩身子,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疑惑那琴声缘何戛然而止。


    而风里送来的,却是时断时续的银铃声。


    眼睫颤了颤,她乍然睁眼,脑中画面还停留在寻觅银铃声时进入的深巷,可此时入目的却是一派冰天雪地。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八角亭,她所在的锦榻安置于八角亭的南侧。


    亭间悬挂着天青色的纱帘,随寒风轻轻摇曳;亭中竖着一架屏风,屏风上绘制着双兔并地走的画面,一兔银瞳另一兔则是寻常红瞳。亭外则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除却高大的珙桐树外,冰雪下覆盖的是何物皆难以分辨。


    再低头,怀里抱着的碧青大氅料子甚好,图案精美,手感极佳,是她化形以来见过的品质最为上乘的衣料——显然,这不是她的东西。


    而她身上的单薄衣裙也被换成了浅碧色毛茸小袄,不厚却甚保暖,针脚细密,款式也颇为精巧漂亮,与中原及沿海一带的女子服饰大不相同——尤其是领子下坠着的绳结,复杂却精妙。


    屏风后的帘子又动了。


    玥白跳下榻去,她在风吹帘动中注意到悬梁上有一抹时深时浅的影子,而银铃声正是从此处传来。


    可一掀帘子,那高悬的影子却不见了。


    帘后是一架琴座,座前之人背对着她,一袭银发如瀑坠地。那人身着宽松衣袍,料子轻薄,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你是……?”玥白轻声道。


    他应声回眸,泛着银光的玄瞳望过来,目光温柔定格,眉眼轻弯道:“我是阿岚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岚……?


    玥白愣了愣,意识不由自主地沉溺在那双映有雪晖的玄瞳中——好英俊的男子,若他们曾经相识,她一定很难忘记这副俊容。


    自称阿岚的男子从琴架前起身,长身玉立如修竹耸挺,逼得玥白俯视的双眸不得不跟着上仰。


    她笑得莫名,声音也添了几分无端的雀跃:“阿岚,你长得可真好看。”


    ——不仅好看,还同一名我认识的少年有几分肖似。那少年再长大些,或许便是这般英俊模样吧。


    阿岚也跟着笑了。


    那笑容明媚得有暖阳融雪般的魔力,叫玥白呆呆看了半晌,直到脸颊被阿岚戳了一戳,她才惊醒道:“你干嘛!”


    阿岚弯下腰与她对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道:“姑娘才是花容月貌,令在下心向往之。”


    这语气,也太像某人了吧。


    倒是某人,如今似乎已不大像十九年前那般——她也说不清哪里变了,可就是不太一样。


    玥白神智清明了些,想起正事便指着悬梁道:“刚才那处是不是挂着一串铃铛?我听见风吹铃撞的声响了。”


    “除了银铃声,就没听见其他声响?”说着,阿岚在身侧长琴上撩拨一阵,悦耳的琴声中竟意外穿插着清脆的银铃声,“是这个吗?”


    “啊,原来是这个。”玥白绕到琴身前,学着阿岚的样子拨动了琴弦,果真再次从中听到了银铃声,“好厉害,这不是寻常的琴吧?”


    “是也不是,并不稀罕。”


    “这还不稀罕?这琴身上镶着宝石诶!”


    阿岚牵起玥白的手,将她拉进雪地中:“真正的稀罕之物倒也不是没有。”


    他二人停在一棵挺拔的珙桐树前。


    趁玥白不注意,阿岚一拳砸到树干上,震落了满树枝的雪。大块大块的白雪坠落,玥白仰面一惊,想躲却被身旁男子拥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掌温落在腰后,她诧异抬眸,望见阿岚玄瞳里映着的小小的自己,呼吸一窒,匆忙转身又被他拉住手臂,用长袖替她遮了头顶。


    积雪落尽,不过片刻。


    玥白却觉得眼前一幕变得莫名缓慢,慢到她伸手就能轻易接住一块完整的雪块。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帮她抖落误沾的雪花。


    她立刻往外退了几步,压着眼皮瞧那阿岚:“你故意的!”


    阿岚竟极坦然地点头道:“是啊,若不拉你,这些积雪可就都落到你头上了。”


    玥白这才看清,阿岚头顶周身落满了雪花。他浑不在意地拍掉,干燥的雪块从他身上掉落,活像是从他银白的发丝间凭空生出的。


    举手投足那般随意,却如雪中仙。


    纯净,脱俗。


    “你,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何会在此地?”玥白在人世间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男子,岂能这般轻易被此人迷住。


    她很清楚,她本该在阳光灿烂、气候温暖的不枉镇筹备新年,怎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落雪之地。况且,此地极静,仿佛这方天地间只有她与阿岚二人,着实诡异。


    “我是阿岚啊,你果真不记得我了?”阿岚轻叹一声,嗓音尤其落寞,“此地名唤‘砚桐斋’,是你我千年前的初见之地。”


    “千,千年?!”玥白惊喝道,“你认错人了吧?我才两百岁!”


    “是吗?”阿岚这一声回问,不像是问对方,倒像是问自己。他莫名勾了勾唇,喃喃道:“没关系啊,没关系,你只是忘记我了。”


    “不是,我真的不认识你。”


    玥白试图说清楚,可眼前这人却恍如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自顾自拿起树边的铲子开始挖树下被冻得硬结的土。


    每铲一下,脚底的地面就震动一下。


    珙桐树枝上未落尽的积雪,又纷纷扬扬震落下来,擦过阿岚垂坠的银发,掉在他脚边。


    玥白蹲下来摸了摸地面,硬成这样的土壤,混着干硬的冰雪,那阿岚铲起来竟丝毫不费力气——等等,挖坑干嘛啊?不会是想埋她吧!


    她噌地起身,留意起周遭环境。


    天高,树密,八角亭远处似有湖,湖外山影看不真切——竟找不见一处适合窜逃的地方。


    是结界框出的一方人间,还是法力营造的一方幻境?玥白愈发谨慎,默默尝试运转体内灵力,不知是否有可能逼出灵力傍身。


    可充沛的灵脉偏偏激不出一丝灵力。


    对了,当时凤悬宗子弟赠与她的保命符呢?她在腰间摸了一圈,往日悬于腰带的锦囊偏偏也不见踪影。


    喵了个咪的,若眼前这美男子突然对她用强,她倒是从还是不从啊啊啊?!


    “你在想什么?”阿岚不知何时已放下手中铁铲,认真望着她问。


    玥白挠挠脸,顿了顿道:“饿得发懵,这地方就没点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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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喝的?”


    阿岚弯腰从方才挖的树坑里,抓出一坛子酒笑道:“有啊,我知道你爱吃什么,随我来。”


    *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唯独庄斯照的医庐里,众人无暇顾及其他,一心扑在泽兰之事上。


    因斯照双臂有伤,无法精准定穴,只能口述位置让丹娘代行针灸。


    罗丹娘平日里也经常替乡亲们扎针、拔罐,可更高深的医术她是没有的,以至于分心听庄斯照嘱咐时,常常落针有偏差。加之落针对象又是一只兔子,还是只讨人厌的兔子,丹娘愈发随性地扎了拔、拔了扎。


    鹰人们除了藏纳外,都不被允许进入室内,只能等在院中听门内传来一道又一道难以抑制的吼叫。


    这声音听着,同他们骁鹰卫中受刑的罪人差不多。可就算殿下他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也不至于扎个针就疼成这样吧?


    藏纳攥着拳头,站在一旁隐忍看着,实在隐忍不住才开口道:“庄医师,施针之事必须得罗娘子代劳吗?是否能换我来?”


    罗丹娘瞥他一眼,没等庄斯照发话就站起来将手中银针递过去:“你来啊,有本事你试试看咯?”


    针头如杵,针尖却比兔绒还细,叫人难以看清落穴点。


    藏纳捻针的手停在厚实的,还时而有轻微曳动的兔绒上方,左右犹疑,迟迟无法落针。榻上泽兰急了:“你扎还是不扎?给个痛快啊!”


    可真比战场上割敌头颅还困难,藏纳无力地这样想,接着便定睛一扎——几乎同一时间,耳膜差点被泽兰的尖叫刺破。


    刚落到屋檐上歇脚的海鸟,噌地惊飞一片。就连院中等候的鹰人们,也无不一身战栗。


    藏纳手一抖,匆匆退开几步,不再接罗丹娘递来的银针:“还是,还是娘子来吧。”


    泽兰浑身冷汗,嗓音嘶哑道:“庄斯照,你的法子最好有用,不然——”


    “不然如何?”庄斯照悠闲地靠在躺椅椅背上,垂睫瞧那宛如砧板鱼肉,无法动弹的一坨兔子,“卸我四肢还是头颅?你高兴就好。丹娘,继续。”


    “啊——!!!”


    “啊啊——!!!”


    “……”


    从未见过哪家医师与人针灸会叫病人这般痛苦。藏纳一脸凝重,颇是恭敬地求问道:“庄医师,是扎完针就能恢复了吗?”


    “当然,”庄斯照顿了声,“不能。”


    “那,那这是在?”


    “通灵脉。”他淡淡道,“这并非银针刺穴带来的疼痛,而是破除灵脉阻塞造成的痛感。灵脉若不通畅,他迟早同十九年前一眼,爆体而亡。”


    闻言,藏纳了然,再求问道:“那灵脉通畅之后呢?需要我等提前准备什么吗?”


    “泄精血,入血阵。”


    “泄我的!”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已是残败之象?”庄斯照瞧了藏纳一眼,视线又落回折耳兔身上:“泽兰,作为回报,我要你的半身精血。你可以拒绝,治疗会在通完灵脉后暂停。至于你需要多少时日恢复人身,不好说。若接受,血阵之中你便可恢复人形。”


    他以为泽兰至少会考虑半刻,谁知那人当即道:“我接受。”


    “殿下,那可是半身精血!”


    “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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