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谁不知道,庄医师搬来这些年拒绝了多少姑娘少妇。
逐渐便有传言,说那医师医人不自医,某些方面呀的确无能为力。久而久之,媒婆们也就偃旗息鼓。
结果,怎地说定亲就定亲了?
说到底,就是看不上此地的渔妇船娘呗。
王媒婆被罗丹娘往外拖,一转头瞧见侧门帘子外正看热闹的玥白,便狠狠一脚踩得丹娘松了手,急吼吼往侧门方向冲。
“小娘子,小娘子这八字你且收着!”
她将那卷红纸塞进玥白手中,嘴里话没说完就被罗丹娘再次擒获,直接扛到肩上丢了出去。
谁料她摔坐在大街上,还冲医庐里大喊:“小娘子,姻缘不是天注定,全得靠自己争取!你还年轻不懂男女床笫之事多重要,可别将后半生的福祉葬送在不行的男人身上啊!”
“够了王婆子,你到底收了刘家多少钱,要这样诽谤生事!你再说,你再说我给你淹海里去你信不信!”
罗丹娘也是气急了,骂完就将大门一关,直接连病患也不接了。
她也是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平白受这些无知凡人的口舌之苦!若是先生愿意,一针扎得那婆子哑个几年也不是不行,也免得反复忍受这些糟心事。
晚膳时,玥白被肉饼辣得直喝水。
大约是丹娘做馅儿时还在气愤,一时不察多加了一倍辣子。玥白频频吐着舌头,转头瞧见庄斯照也被辣得面红耳赤,额心生汗。
可偏偏他还一口一口,忍着刺舌的辣意,优雅而端庄地细嚼慢咽。
“你不辣吗?”玥白苦着脸问。
庄斯照大约习惯了食不言,只是点了头没应声。
“那你还吃?你嘴巴一圈都红了,你也太能忍了吧?”玥白按下他的筷子,“别吃了,一会儿吃点别的。”
岂知丹娘又从后厨端来一叠饼子,约莫十个,砰地放在饭桌上:“今儿夜宵,明儿早饭,明儿午饭,明儿晚饭!”
玥白:“……”
罗丹娘叉着腰,气势汹汹:“老娘今晚就去弄死王媒婆,连夜南下抛尸,明儿夜里再回来!走了!”
“喂喂喂!丹娘!”玥白当下灵力低微,被罗丹娘一甩就撞到桌上,她着急地推着庄斯照的手臂,“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不是食不言的时候!”
庄斯照还是没说话。
不知他做了什么操作,饭堂的门唰地阖上,挡住了丹娘去路。
罗丹娘跺了下脚,不情不愿回到饭桌前坐下。
半晌,庄斯照才平心静气地说道:“吃饭。”
丹娘沉着脸,抽了张饼子往嘴里塞,刚嚼两下就吐出来,呛着声道:“怎么这么辣!不是甜口的吗?!”
甜,甜口的?
玥白瞅了眼手里的饼子,这辣子都快漫出来,丹娘你说这是甜口的?
罗丹娘顿时反应过来,扑通往地上一跪道:“对不起先生,我把辣椒粉当红糖了!您吃不了辣,怎么也不吱一声!我,我赶紧去重做!”
没等庄斯照说完“不用”,丹娘已经飞也似地蹿到后厨去。
玥白歪过头来道:“你吃不了辣啊?你吃不了辣还硬吃?”
忽然想到什么,她噗嗤笑出声来道:“你刚才不说话,不会是因为辣得张不了嘴吧?哈哈哈,那你还一直吃!”
庄斯照简单擦了擦嘴,淡淡道:“人生百味而已,无妨。”
“你,你……喜欢甜的就吃甜的,不喜欢辣的就不吃辣。干嘛要逼自己逃避喜欢的,还要直面讨厌的?你有受虐倾向啊!”这话说的还是好听的,玥白心里想说的是“你脑子有病啊”。
逃避喜欢的,
直面讨厌的?
庄斯照有认真咀嚼这几个字,他有这样吗?好像有一点,可人生不是本来就这样?谁能一直沉溺于喜欢的,又能一直避开讨厌的呢?
喜欢的东西伴随期望,落空了会难受。
而讨厌的东西也伴随期望,落空了却不会难受。
所以,这样挺好。
“刘氏的生辰八字,拿给我看看。”庄斯照没同她纠缠,直接转移了话题。
那张红纸卷着的生辰八字,他竟发觉自己有些介意。可具体介意什么,他说不清楚,本能地想要看看。
“喔,在这。”玥白从袖中摸出,红纸卷成一卷,显然尚未打开过——其实即便打开,她也不一定看得明白,只是顺手收进袖中罢了。
她随手铺在桌上展开。
未等两人看清其上字迹,那黑墨就化作一道黑烟!
“小白!”庄斯照急忙扯开那卷红纸,却没能拦住那道黑烟蹿入玥白体内,“丹娘,出来!”
罗丹娘即刻带玥白席地打坐,试图帮她逼出那道黑烟。但她输入妖力在玥白体内游走,却发现那道黑烟似乎并无毒性或伤害,仅仅只是附着于玥白体内,且极其清浅的一道。
以至于,玥白中术后并未感觉身体有何异样。
或许,只是恶作剧呢?
但庄斯照不这么想,他沉声命道:“丹娘,将王媒婆捉来。”
*
罗丹娘在镇上搜寻一夜,清晨回到医庐仍旧没寻见那人。
这王媒婆年过五十,一生促成无数姻缘,偏偏自己到老未嫁。家中无甚亲眷,常年独身过活,邻里亦无人知其所踪。
“她莫不是趁夜溜逃了吧!”丹娘啃着昨日的辣饼,越想越气愤,脸不知是气得还是辣得胀红,“我真该昨日便将她就地正法!”
玥白倒觉得那婆子不像坏人。
坏心眼的人她不是没见过,春樱、梁四娘她们也都个顶个的坏,最后下场都不好看。这个王媒婆嘛,顶多就是心直口快,罪不至死。
“你都不知吞了什么黑气,还替那婆子说话?”丹娘只觉得玥白见识短浅,“难怪先生大老远带你到这海边隐居,想来就是怕你在人多的地方被骗得渣都不剩。”
“不至于吧?”被她这么一说,玥白回顾往昔,也是,若非她天生九命,哪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还没到医庐营业时间,门外已经喧闹起来。
罗丹娘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赶去开门,这般动静想来是有严重病情的急诊。
可是门一开,丹娘傻了眼。
外头几个渔夫抬着一具泡胀的尸身快步进来,放在地上一摆就喊道:“庄医师,快来看看,还有救没有!”
这被麻布裹来的女尸,正是丹娘遍寻一夜不得的王媒婆,面目已被泡涨,但那身衣服和那抹紫帕子丹娘一眼就认出来。
“这哪还有救?一看就溺死了呀!”
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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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娘脱口而出,一旁送人来的渔民便道:“你怎知道是溺死的?咱们救到她的时候,还会动呢,说不定有救!”
“都泡成这样了,死透了还能动?你们眼花了吧?”
见丹娘这样说,有围观的路人便道:“你们行医的怎么这样草率,能不能救的先救救看啊!”
“就是啊,怎么空口就咒人死啊!”
“那是不是来说过亲的王媒婆啊?哎哟,昨个我见罗丹娘给她赶出去,还说要给她淹海里去啊!今儿就溺死了?!”
“什么?真的啊,造孽啊!”
“……”
众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全凭自己想象开始指责罗丹娘,压根不给她一点辩白机会。
玥白看不过去。
刚想上前理论,就被庄斯照拉住衣袖,示意她继续吃饭不要多事。
“我来看看。”
简单几字,止了一片嘈杂。
众人对庄医师的医术医德颇为信服,见他摇着轮椅过来,便停了议论,纷纷探着头想看个究竟。
庄斯照简单查看了这具尸身,柳叶眸几乎眯成细长线——并非溺亡,而是胸腔内脏被掏空致死,后抛尸海中。
他沉思片刻,便对近处一位健壮的大哥道:“劳烦你去找个仵作来验尸。”
一瞧连庄医师都救不了,直接要请仵作,大伙这才相信这王媒婆的的确确是死透了。
待仵作一来,验尸结果同庄斯照想的无异。
不枉镇一向安宁,意外溺亡的事故也极少,毕竟土生土长的镇民们从小在海边长大,哪一个不会游两下子,自保的手段总是有的。
凑热闹的百姓们原本只觉得有人溺亡是个稀奇事,结果一听这尸身的内脏都被挖了,不由面面相觑,心头害怕。这尸体是从海里捞的,莫不是王媒婆生前遇到了海怪作祟!
“各位近日歇了活计就早点回家,入夜切勿在外逗留,以免遭遇不测。”庄斯照提醒道。
众人谨慎地点点头,很快从医庐散走。
王媒婆的尸身不会有亲属来认领,只得被暂留在医庐中,等待搬尸匠来处理。
玥白隐约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走近尸身那残留的气味便更浓重。
她迟疑着冲庄斯照道:“不是什么海怪,是……是狸奴的气息。”
狸奴吗?
嗅觉分辨这件事,此处无人比玥白更有话语权。可狸奴虽食荤腥,却不大可能吞食活人内脏。结合昨日王媒婆来送生辰八字一事,庄斯照有预感,或许凶手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玥白。
“但是不是猫妖,我还不能确定。”
玥白还在试图分辨出气味类型,但尸身上的腥味太重,遗留的气息已然不多。
“丹娘,”庄斯照唤道,“重新布结界,这几日你同小白都别出门,尤其是日落后。”
如此强调的庄某人自己,却在夜深露重之时,独自离开医庐。
穿过几无人迹的镇子,径直来到海边。
王媒婆被捞上来的地方就在此处,他停下来,从怀中拿出一件女子衣衫披在身上。
海浪一阵又一阵冲上岸来。
庄斯照静静等着,嗅着海风中的腥咸,以及那衣裙上隐隐浮动的馨香。
——来啊,来吧。
——我就在这里。